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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乘隙捣虚

    从前太祖皇帝希望收复燕地的宿愿如今得以实现,上天要将我国故疆返还,契丹昏主窜逃于穷荒沙漠。

    这正是皇上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绝佳时机,于是大兴干戈,以求拯救燕民于涂炭,满足燕民久旱望霓的愿望。

    猛将如云,气势如虹,长驱出塞的兵马有一百万以上,分道并进,东西相属,敌军闻风丧胆,纷纷效顺,逃离贼营前来归降。

    伪太后绝望哀求,遣使者赴辕门纳款称臣,岂止是《诗经》所谓的“混夷帅矣,维其喙矣”?【注:混夷,古种族名,又作昆夷。

    帅,马疾行貌。喙,困,短气貌。此句诗出自《诗经·大雅·文王之什•绵》,大意是:昆夷士兵垂头丧气地败逃了】?

    所以燕民无不欢迎我军收复,恰似久旱逢甘雨。自古以来,普天之下,国家收复疆土的情景从未有如此之神奇的。

    恭惟皇帝陛下,具备帝尧的仁义,兼有商汤的胆识,泽及天下,一统四海文物制度,大施天威,收复夏商周三代以来就属于华夏的疆土。

    一切征伐诛讨的策略,无不出自皇上的英明独断,筹划于深宫之中,纤悉无遗,契合于万里之外,加之神明称职,天地协助,于是立下恢复故土的大功勋,上雪祖宗在天之仇,下增国家疆域之广,进一步拓展礼乐教化。

    臣等叨居辅弼之职,缺乏赞助,待到我国平定北方,为感激神明佑护,宜前往泰山封禅,以拜谢众神,以告成功于天地,臣无任云云”,徽宗赐诏优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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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宗颁诏:“朕承继大业,力求政治日新,讲信修睦,成就万国之和谐,敦守睦邻友好的大义,遵守带砺山河的盟誓。

    不料契丹祸乱相寻,寒盟背信,故朕命帅出师,巡边备寇,大兵压境,当地守臣前来归附的不计其数。

    辽伪太后见机而作,遣使者纳降款服,燕民无不恭敬顺从,束身请命而来归附。

    吾国必将完全收复燕云故土,聊成祖考之大志,君臣共同庆贺,黎民百姓欢欣鼓舞。

    此举得以成功,全赖臣僚辅佐,祖宗伟业得以发扬光大,正在于众卿的妙策神谋,阅览贺章,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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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宗降恩特赦燕地新收复州县的罪囚。

    赦诏:“朕承蒙上天大命,作为万民的君师,夙兴夜寐,以求克绍祖宗大业,仰赖先帝保佑,天下得以河海清宴,百姓远至海角天涯的,也无不承顺。

    北方燕云地区本为我华夏封疆,五代纪纲大坏,遂沦陷于契丹。

    近年辽主失道,自绝于天,兵连祸结,辽国遂土崩瓦解。

    朕敬奉上帝,抚绥兆民,故命令六师,大申吊民伐罪之义,燕地百姓感恩戴德,奔走相告,浩浩荡荡前来归附,无人能阻止。

    王师原本无意于战争,朕也只求继承先帝遗志,倘若四海太平无事,则朕心无不欢愉。

    然而念及燕境人民长久困于暴政,遭受欺陵,无处诉说,常法被摒弃,罪及无辜,党恶佑奸,残害忠良,苦痛犹在,故宜以宽政代虐政,咸与惟新。

    收复及己经归附州县的在狱罪人,除违抗王命以及谋反之外,罪无大小,一律释放,被停职及废黜的文武官员、将校吏人都允许自我陈述,当尽行甄选复职,量材录用。

    流放发配的犯人一律放还,逃犯以及因盗贼获罪者一律免罪放归,重操旧业。

    诸官僚宜体谅朕布施恩德之心意,谨慎奉承,不得怠慢,以发扬朕的恻隐之心,但愿一方百姓蒙受大恩泽。

    故亲书诏示,咸使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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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宗又下诏蠲除燕境科捐杂税。

    诏书:“所有目前的无名赋税以及烦苛弊政,命诸州一一奏闻,当尽行废除,不必等待奏报。

    长期税赋以及公私贷款息钱一律免收,委托州县长官招诱人户返乡,加意存抚。贫乏饥民,以官粟赈济,不要让人民流离失所。被掳获的人口各自交付其家,违者严刑重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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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宗手诏甄选燕境贤才。

    诏书:“除目前在官人员外,若有怀才抱艺,沉沦下流,或素为乡里所推重而未被朝廷试用的,令宣抚司及州县长官采访上闻,当破格擢用。

    至于因忠诚正直而得罪契丹君主、或遭到权幸排斥、或受到他人牵连获罪免官的,将其名奏闻,皆当甄别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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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日,都统制刘延庆、何灌、郭药师等人统领大军出雄州,入新城县,刘光世、杨可世出安肃军,入易州,会师于涿州。

    起初,刘延庆等人到达涿州,抚定军民,然后前往涞水县(今河北涞水县),涞水县令背负箭弩带路。

    宣抚司命杨可世据守涿州。刘延庆因杨可世所部兵马较少,又将中军以及来自熙河(今甘肃临洮)、环庆(今甘肃庆阳)的兵马二万交付给杨可世,以杨惟中为杨可世副帅。

    刘延庆统领诸道兵马与常胜军以及赵诩【注:赵诩即上文董才】的兵马合计五十万以上,鼓鼙震天动地,自古以来出师的盛况,未有能与此次相比的。

    自卯时至酉时【注:卯时,早晨五至七点,酉时,下午五至七点】,到达良乡县(今北京房山区良乡镇)的泸沟河(今河北桑干河)。

    前锋报告:“我军与辽四军大王萧干以及大石林牙所领贼军临河交锋”。

    当时贼兵不满两万,凭河排布,不知虚实。

    刘延庆命诸军就地扎营,开濠挖堑,防备贼军骑兵突袭,派部分兵马与御敌,傍晚,各自憩息,未分胜负。

    次日黄昏,贼军鼓噪攻击我军,双方战于料石冈,杀伤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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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二十三日,宣抚司下令进兵,郭药师献乘隙捣虚之计。

    当天,萧干在十里以外扎营控御我军,我军被迫在当地逗留,无法前进。

    宣抚司颁发檄文:“大军到达良乡,连日不能进取,可以出奇策以取胜,何况我军人数是贼军的数倍,相互比较,强弱分明,望疾速赶趋燕京”。

    刘延庆召集诸将商议,郭药师献计道:“萧干率全军抵抗我军,燕山府必定空虚,我军可以乘隙捣虚,可选择精锐骑兵从固安(今河北廊坊固安县)渡过泸水(即泸沟河),经安次(今河北廊坊市安次区),直赴燕京城,城内汉人见王师降临,必定积极响应,燕城不难攻取”。

    刘延庆立即遣郭药师率常胜军一千人为乡导,命赵鹤寿、高世宣、杨可世、杨可弼统兵六千出发。

    杨可世等人在夜半渡河,卷甲衔枚,疾弛至三家店(今北京门头沟区龙泉镇三家店村)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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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日,郭药师等人率军进入燕山府,大败而回。

    当天黎明,郭药师遣甄五臣带领常胜军五十人杂入燕城郊区平民中,夺取了燕京迎春门【注:燕京城共有八道城门,迎春门为东门之一】,杀死守门卫士数十人,大军接踵而至,在悯忠寺(今北京市西城区法源寺)列阵,分遣将士把守燕城其他七门,各门差两名将官、二百名骑兵守护。

    城内人民尚未察觉,茫然不知大兵己经进城,都说简直是天降神兵,所以当时有个名叫马贤良的契丹书生为我军献诗一首云:

    “破虏将军晓入燕,满城和气接尧天,油然嗳逮三千里,洗尽腥膻二百年”【注:本诗名为《献诗》,“破虏将军”指郭药师,“尧天”即太平盛世,“腥膻”,牛、羊肉的腥臭味,代指契丹族。

    本诗大意:将军清晨率宋军潜入燕城,城中百姓仿佛看到了太平的曙光,但愿城中祥和的气象漫延千里,使燕云地区的汉人从此摆脱充满腥膻臭味的异族统治】。

    杨可世宣谕燕民道:“请汉族人全部登上城墙,指示契丹族人、奚族人的住所”,于是转眼之间,遭到诛戮的番人数以万计,街巷中顿时血肉横飞,杨可世遂申奏宣抚司报告胜捷。

    辽太后萧普贤女登上宣和门,亲自向城下发射箭簇以示抵抗。

    郭药师遣人劝谕萧后:“大兵入城,可以释甲拜降了”。

    萧后原本准备投降,但听说燕民响应宋军,在城内各处巷战厮杀,屠戮契丹人,又大肆劫掠财物,于是犹豫不决。

    契丹军人无不拼死奋战,而我军漫无纪律,纷纷饮酒狂欢,劫夺财物,恣意淫乱,萧后于是秘密遣人召萧干等人回城。

    萧干早已知道我军进入燕城,昼夜兼程前来援助。

    有人报告郭药师道:“城外尘土飞扬,必有援兵赶来”,而诸将都不在意,以为是刘延庆遣兵来助攻。

    登高一望,只见燕王冢【注:燕王冢,即战国燕王陵,位于今北京市房山区琉璃河镇黄土坡村】上四军大王萧干的旗帜如林,众人顿时惊慌失措。

    四军大王的人马从南面暗门驰入内城,内城其他诸门也同时开启,铁骑突出,鏖战于街市,我军士兵殊死搏斗,郭药师的马匹走失,杨可世奋力抵御追杀郭药师的敌兵,郭药师得免一死。

    我军节节败退,退到双门楼下,命骑兵全部下马,且战且退,撤退至悯忠寺。

    杨可世对郭药师说:“将军设捣虚之计,现在事势如何?不如撤至东门以待援兵”。

    而燕城中的汉人纷纷尾随而来,抱怨道:“你们命我们指出契丹人,又帮你们杀戮他们,将军如果出城,我们怎么办?现在各城门的吊桥缆绳已经被斩断,千万不要急于出城,不如决一死战!”我军遂再次迎战,又一次惨败。

    当时我军战士已经有三昼夜未曾寝食,加之每天从清晨就出发作战,以求歼敌立功,因此人困马疲,而四军大王所领契丹骑兵如猛虎下山,锐不可挡,杨可世一军无力抵挡,郭药师一军再次返回迎战,再一次遭到辽军痛击,于是弃马登上城楼。

    贼军来势汹汹,即将上城肉搏,郭药师率先缒城逃跑。

    杨可世对其弟杨世宣说:“我们出身将家,岂能效仿小儿女爱惜微命?”继续指挥战士拒敌,身中毒矢也奋不顾身。

    有人报告郭药师己经逃出城,杨可世之弟杨可弼说:“赵鹤寿带领的後军不赶来支援,刘都统也不发援兵,今天的事情,黑白分明。

    如果我们稀里糊涂地赴死,将来反而被天下后世耻笑,视为罪人,不如随郭药师等人逃走,是非昭著,将来向朝廷请死,岂不死得光明正大?”

    杨可世首肯,于是缒城而出,高世宣、王奇、李饶、石洵美、王端臣等将官相继阵亡。

    杨可世等人出城后,契丹军队仍在城内捕杀我军残兵败将,未及追袭,遂得以逃脱。

    我军士兵的尸骸填塞濠河,可以踩踏尸首过河。

    当初我军选取六千精兵前来,至此仅仅逃脱数百名骑兵,而契丹此战获取马匹五千,兵甲四千。

    起初郭药师与杨可世筹划留下赵鹤寿一军作为后援,而郭药师忌讳赵鹤寿分功,以致赵鹤寿心怀怨恨,遂见死不救。

    郭药师、杨可世等人当夜到达安次县,招集将士,收得溃兵四百馀人,奔入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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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征纪实》:郭药师献计于宣抚司童蔡二帅道:“四军大王萧干率全军抵抗刘延庆,则可以命劲骑捣虚而进入燕城”。

    于是二帅命郭药师择常胜军千人为乡导,又命刘延庆选将,遂命杨可世、高一箭各领一千人乘夜渡过泸沟河,直扑燕山东面。

    由于每天清晨都有无数装载草料的马车进入城门,可以派士兵随马车混入城内,打开城门,袭取燕城。

    我军依计行事,果然顺利进城,每道门先分兵守把,郭药师于是下令:“命燕城汉人全部投降,将契丹等异族人斩尽杀绝!”

    不料燕山城中的契丹与奚族士兵尚未杀尽,我军已经忙于掳掠。

    萧后在内城,关闭城门,我军与契丹军巷战肉搏,杀伤相当,从早到晚,未分胜负。

    萧后遂密召四军大王率铁骑从内城的暗门进入,忽然大启内门,辽兵汹涌而出,我军溃不成军,仓皇逃窜。

    郭药师知道众寡不敌,便缒城遁逃,杨可世也得以逃脱,高世宣即号为高一箭的将官以及五千多名将士无一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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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日,萧干出兵与刘延庆对垒于泸沟河南岸。

    当天,萧干陈兵于泸沟河南岸,向我军出示郭药师、杨可世等人的全装盔甲,对刘延庆说已将我军前锋将士杀戮殆尽,然后渡河挑战。

    刘延庆部下将士人心惶惶,以为郭药师全军覆没、诸将杀杨可世向契丹投降了,刘延庆遣人前往涿州取来郭药师的手书以安众将士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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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日,赵良嗣等人同大金使人乌歇、高庆裔到达大金军前。

    《燕云奉使录》:二十一日过界,金国遣骑兵以及接伴使副迎接慰劳,当天在应州侍中庄(今山西省朔州市应县下马峪乡马岚庄村)歇息。

    二十二日见元帅粘罕,并言及此次前来所计议的事节,表示对于两国当初约定之事,我朝并无异议,粘罕遣其副帅兀室接伴往奉圣州。

    二十五日遂抵达军前。二十六日见其国王阿骨打,依礼捧书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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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日,郭药师留甄五臣、张思政镇守涿州,领兵趋雄州宣抚司,恐涿州危急,差张令徽领二千骑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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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日,刘延庆申奏宣抚司,请求撤军。

    《纪实》:刘延庆向童、蔡二帅申奏,请求撤回军马,二帅手书答复:“请审时度势,若可以撤回,决机撤回,不得有误军事”。

    于是某晚,刘延庆带领中军率先焚烧辎重后撤退,未告知其他诸军将士,众军惊慌失措,纷纷溃退,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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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年》:刘延庆命杨可世进军,三天后才动身,两天后到达泸沟河,在距离燕城二十里之处扎营。

    当时,先锋军虽然己经进入燕城,但大部队屯驻于泸沟河岸边,按兵不动。

    萧干带领的辽兵才数千人,刘延庆听说燕城得而复失,又听说在琉璃河【注:河北拒马河的上游称为大石河,下游称琉璃河】守护粮草的将士包括其将帅王渊也都陷于贼军,士气丧尽。

    于是召集诸将,秘密宣告因粮草不继,离我国边界遥远,中途多事,如不撤退,恐怕变生莫测,诸将无不听命,惟独曲奇反对,据理力争,遭到刘延庆怒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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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日,刘延庆率领大军焚烧营垒以及辎重,逃回国境内,不战而溃。

    当天夜间,只见泸沟河北岸的原野上火光冲天,刘延庆等人误以为敌军大至,烧营溃退。众军混乱无序,仓皇奔走,自相踩踏,堕落山崖河涧而死的不知其数,抛弃的军需,连绵一百馀里。天晓时分贼军才发觉,径直追杀,转战至白沟河,常胜军又败。

    国家自从神宗熙丰年间以来所蓄积的军粮武器一旦丧失殆尽,燕人因此吟诗讥诮我军,刘延庆在燕中被传为笑柄。

    十一月一日,阿骨打接见赵良嗣,许诺将燕京以及蓟州、景州、檀州、顺州、涿州、易州等六州二十四县交割给我国,每年我国要依照契丹旧例输纳银绢,并派遣李靖持国书出使我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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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良嗣《燕云奉使录》:

    当天,阿骨打命赵良嗣与国相蒲结奴议事,蒲结奴说:“去年本国特意遣使臣商议军国大事,屯扎兵马,专等使臣回来,与贵国相约攻灭契丹。

    贵国却扣留了我国使臣,一住就是半年,滞缓了出军日期,后来又不遣使答复,只将一纸空文命军人送过海来,可见贵国已经表明要断绝往来了,这个问题暂且搁置一边,再说另一个问题。

    譬如说夹攻一事,本国的兵马从今年正月已经到达中京,贵国有什么理由说不方便前来夹攻?

    本国自从去年十一月出兵,今年正月到到中京,三月到达西京,已经有半年之久,在此期间受了千辛万苦,贵朝五月份才出兵,慢慢地趁热打铁,稳打稳扎,还谈什么夹攻?

    这个问题也搁置一边,我国皇帝己经表示,去年贵国不派遣使者,就是失信,今年虽然说己经出兵,也己经违约,这个问题今天也不必讨论了。

    现在我国特意将已经攻下的西京一路州县交与贵朝,可以先行交割。

    由于契丹昏主尚带领一些残兵败将负隅顽抗,如果不先将他拿下,不但燕京将成为大金的心腹之患,也恐怕他窜逃到贵朝境内为非作歹。

    我国皇帝已经决定亲自去攻打燕京,等收复燕京之后,或交割或不交割,届时再商量”。

    我忖度金朝的意图,是要以交割西京为名,变更对燕京地区的承诺,所以答道:“本朝与贵国通好己经有五六年,自从贵国兵马尚未到达上京时,已经有要约,如今却翻然改口,是什么义理?

    据之前我奉皇帝旨意的办理意见,是两国首先夹攻燕京,事毕之后,再夹攻西京,必须是先交割燕京,然後再交割西京,自然有个先后次序”。

    蒲结奴说:“现在先交割西京,正表示我国有诚意。贵朝日夜攻打燕京,却无力攻取,等到我国攻取之后,再临时决定是否交割,有何不可?”

    赵良嗣说:“大国行事,必须指天发誓,前年贵国皇帝与我握手,亲口说:‘朕已经答应南朝收复燕京,即便是我国攻取的,也会交与南朝,如果不相信,朕指天发誓’,皇帝想必会信守承诺,岂肯违背誓言?”

    次日,蒲结奴又转达阿骨打的旨意:“当初因贵朝失信,本应断绝往来,只因贵朝皇帝诚心诚意,国书都由御笔亲书。

    现在我国皇帝也不计较贵国违约一事,特意降恩将燕京六州二十四县的土地与汉民交与贵国,但燕京的契丹官府财物以及渤海、西京、平州、滦州并不在许诺给与的范围。

    如果贵朝独自攻取燕京,应允许我军从平州、滦州借路归国,从此以后不必再讨论夹攻的问题了,所谓六州即蓟州、景州、檀州、顺州、涿州、易州”。

    赵良嗣答道:“原约包括山前地区与山後地区的十七个州,现在只议及燕京六州二十四县,昨天说要交割西京,今天又不涉及,是怎么回事?

    平州与滦州原本就隶属燕地,何况我朝皇帝御笔亲书的《事目》言及‘如果贵朝兵马因为趁势追击,我朝便不再麻烦贵国兵马过关进入燕境’,现在你们说要从平滦两州借路,我朝如果攻取燕京,必定分兵把守关隘,贵国兵马岂敢擅自经过?”

    蒲结奴与兀室听后,勃然大怒,说道:“你国尚未攻下燕京,已经如此抗拒我国,是不想通和了。何况你国兵马近来被为燕人击溃,如果十天半月还不能攻下,岂能不仰仗我朝兵力?”

    又说:“我国皇帝不再考虑原约,只特意允许交割燕京六州二十四县,每年贵国要依照契丹旧数输纳银绢”。

    又微笑着说:“有一句话要提醒使人,莫说是给与了南朝燕京管辖的六州二十四县,如果将来是由我军攻取了燕京,绝不交与贵朝,贵国怎敢不仍旧依照契丹旧例输纳银绢?”

    赵良嗣答道:“这个是妄自尊大的话,如果贵国不依原约夹攻契丹,所有汉族旧地由我国收归本朝,贵国凭什么名义要求银绢?

    各位郎君不可狂妄自大,蔑视汉人。比如说契丹昏主,七八年前还颇有轻视贵国之意,如今契丹的强盛何在?

    诸郎君不要误导贵国皇帝,应当以信义为本,不可炫耀武力。

    郎君等人只看到契丹的衰弱,便自以为强大,本朝乃是大国,不可小视,不要看错”。

    我又取出三封文书,一封是知易州何灌发给大金统领的公文,令统领报知大金国,称我朝已收复涿、易两州,大金兵马不得越境生事。

    一封是灵邱(今山西灵邱县)、飞狐(今河北涞源县)两县招诱燕人归款的公文。

    一封是赵诩给太傅童贯的上书,其中言及女真兵马恣意杀戮,枉害良民,奉劝燕人归附汉朝,不要受女真之侮辱。

    我奉郎君之命郎读完毕,兀室说:“灵邱、飞狐之事姑且不论,赵诩原名董庞儿,我国与他有什么冤雠?说我国杀害良民?怎么将我国当贼一样看待?”

    蒲结奴说:“这个必定是贵国一致的意见,如果使人你不允许我国兵马借路过关,与赵诩不让汉人归附女真是同一回事。

    如果不是看在贵朝皇帝御笔亲写书信来通好的份上,我国没有什么好话给你们讲了。你们只知道阻止我军过关,却不想想你国兵马又一次在燕京吃了大败仗?”于是拱手而去。

    我辞别归国时,国相蒲结奴传话道:“到达朝廷后,向贵国皇帝附奏,请皇帝善保圣体,好好治理国家,所有燕京等事务,已经专门派人持国书商议,但愿让他从速回来,早日了却国家大事。”

    我走到庭院中,有一名金朝大臣与两名契丹使者在前方站立,金朝大臣指示那两人道:“这两位是燕京国妃派来请降的,燕京国妃说如果不允许称藩,就请求我国赐与燕京之地,要以此抗拒南朝。

    她还说契丹军马虽然寡弱,如果仅仅抵当南朝军马,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恐怕大金兵马前来,则无力支撑”。

    当着我与马扩的面,金朝大臣训斥那两名契丹使人道:“我国已经许诺将燕京交割给南朝,你们回去说与你国太后,不要与南朝交战,以免杀戮无辜良民”,那两人唯唯而退。

    我告辞后,留下马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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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扩《茆斋自叙》:十月抵达代州。

    过界时,粘罕、兀室都在应州以南依山扎营。我与赵良嗣送乌歇、高庆裔至此,见到粘罕,寒喧一番。

    次日,粘罕以铁骑二百护卫,赵良嗣与我各带一名从人,其他人都留在粘罕军营遇夜。

    骑行五天才抵达奉圣州,觐见阿骨打。

    途经蔚州(今山西蔚县)诸县邑,荒无人烟,人民避乱,逃窜一空。拜见之后,阿骨打接受了我朝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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