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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阿棠姐姐,早!”

    “小纪姑娘,来,坐这儿,新鲜出炉的耶溪汤包,皮薄馅多,汤汁鲜美,乃是此地一绝。”

    “望舒这家伙刚才还同我争抢,这会儿见着你,倒是乖巧不少。”

    望舒没理会姬灵沐的调侃,目光自她身上转一圈后,饮下唇边清茶,悠闲享受起早膳时光。

    本能略过姬灵沐口中最后一句,纪棠冲他们礼貌点头,神色淡淡,走到姬灵沐身旁空位坐下,环顾一圈,不见萧泽,随口问道一句。

    “怎么不见萧公子?”

    “萧泽?哦,昨日他在城门口见着一处剿匪告示,今日一早就前往官府询问情况。”

    “我们不必管他,他这人性子就这样,虽然木讷又不解风情,但是心地善良,见着不平之事,都想去管上一管,待事情处理好,他就会回到客栈与我们汇合的。”

    纪棠闻言没再多问,使用木箸夹起笼中一个汤包,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唇齿留香,味道确实不错。

    巳时中。

    纪棠着一身水蓝裙裳立在石栏杆前,手指紧紧抓着栏杆,指尖泛出青白。

    眼前的百里莲湖,无穷碧色,无一不让她感觉到头晕目眩,遍体生寒。

    分明正当白日,纪棠却觉着阵阵阴风刮过,体内妖力渐渐不稳,自骨头缝里渗出的疼痛一遍遍刺激着她心神。

    “耶溪采莲女,见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来。”

    ……

    “耶溪采莲女,见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来。”

    ……

    耳畔曲调婉转柔美,清越动听,歌声带着少女独有的清甜。

    忽然,层层莲叶从中拨开,露出湖心水路,一叶叶扁舟游出,船桨划动,水花晶莹。

    布衣打扮的采莲姑娘,生的俏丽,一个个立在船头,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皓腕。

    她们手中捧着莲蓬,唇边清唱着采莲曲,脸上洋溢着热烈的笑,木船各处处都堆满了新鲜硕大的莲蓬。

    正是盛夏好时节,扁舟满载莲实归。

    岸边众人欢呼,其中隐约夹杂着采莲姑娘同心上人的对歌,情意绵绵。

    这本是一桩难得的乐事,偏偏时辰地点,处处透着怪异。

    纪棠脚边立着的一块石碑上,刻着‘耶溪’二字。

    此为何处?

    耶溪。

    隶属哪朝?

    花朝国土。

    城外数十里处可有一湖泊,名‘乐湖’。

    无。

    白日见鬼,莫过于如此。

    她慌乱之下曾拉过周边路人一一询问,得到的答案却都相同。

    耶溪,十年前通史杂记中一夜覆灭的荒山弃城,花朝视为禁忌般的存在。

    原来他们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一场荒城幻境。

    身边之人,真真假假,渐渐的,她似乎也已经快要分辨不出了。

    清晨客栈大堂。

    望舒起身绕过饭桌,瞥一眼枕着半笼汤包昏睡不醒的姬灵沐,嘴里嘟囔一句:

    “唉,阿棠姐姐的运气实在是有些不好。”

    手中折扇在姬灵沐眉心隔空一点,一丝白光钻进她的身躯,后缓步走出客栈。

    周遭食客动作似有一瞬凝滞,笑谈声突兀中断,一瞬又恢复如初。

    城市入暮,高楼林立,车流穿梭其间,已是下班时分,人群熙攘,霓虹灯闪烁,声色犬马,灯红酒绿,各种喧嚣尽收眼底。

    望舒穿一身古代长袍坐在高楼顶端,白衣墨发,同这个科技盛行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嘴角噙着一抹标志性的狐狸笑容,夜风撩起他耳畔青丝,在朦胧夜色中划出一个柔美的弧度,红石耳坠在墨发间闪烁出妖异的血色光芒,隐约透着几分邪气。

    “找到了,原来在那里啊。”

    风中散落的声音,渐渐被浓重墨色吞噬,望舒的身影倏尔消失在楼顶,不知去向。

    老旧城区,一处偏僻的水泥住宅,仅有两层楼,灯光暗淡,巷子漆黑,院中种着一棵槐树,树下放一把躺椅,上面躺着一位头发胡子雪白的老人。

    躺椅许是有些年头了,一动木头关节处便吱嘎作响,有些刺耳。

    老人手中拿一把蒲扇,缓缓扇着风,身旁点一堆艾草,缕缕白烟向院中飘散,透过盆盖缝隙隐隐可看见许多烫红火星。

    此时正逢夏日,蚊虫颇多,艾草香可有效驱赶蚊虫。

    天上繁星闪耀,一弯弦月挂在夜空,像是小学课本里描述的月亮船,满是童话的美好趣想。

    离老人不远处,扎双辫的小女孩蹲在墙角逗弄着白日槐树下捉住的一只天牛,细长触角呈竹节状,占身体总长的三分之二,白斑规律分布在它的触角及背壳上,看上去即威武又漂亮。

    “阿棠,过来爷爷这。”

    不大的院中响起老人沙哑的声音。

    望舒目光自院中那棵茂盛粗壮的槐树上移开,院中景物朦胧,灯光影动,唯有奔向躺椅老人的小女孩背影在他视线中愈发清晰。

    槐者,木之鬼也;槐下老人,阴气深重,足下无影,为鬼。

    “有意思,阿棠姐姐,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老人慈爱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他的手掌粗糙黝黑,似生长多年的老松树皮,满是饱经风雨后的沧桑。

    他挽起小女孩的长袖,露出衣服下隐隐渗血的白色绷带,看着小女孩懵懂漠然的神情,温柔叮嘱。

    “阿棠,前些时候的摔伤比较严重,伤口感到疼痛时,要及时告诉爷爷,不要等到伤口渗血再来换绷带,那样关心你的人会担心的。”

    “阿棠,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疼,担心?”

    五六岁的小女孩学着老人的语气重复他口中的字眼,小手捏着衣摆,疑惑的歪着脑袋,面容稚嫩,语气却像设定的机械程序,一成不变。

    “我不懂。”

    老人半坐起身,躺椅又一次发出刺耳难听的响声,他笑着抚摸小女孩的头,缓缓说道:

    “没有关系的,爷爷以后会将这些都慢慢说给阿棠听。”

    “这世间精彩纷呈,有苦难,有美好,喜乐悲欢,因缘聚会,我们阿棠终有一日能够感受到的。”

    “那时,爷爷只希望你做一个无愧己心的人,不用多善良,也不必太心狠,名利富贵,如过眼云烟,百年之后,谁不是一抔黄土,在这世间,有能力保护自己,就已经胜过许多的人和事了。”

    老人手掌心布满厚茧,一下一下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小女孩虽不解,但仍是轻轻点着头。

    望舒看着包裹在温馨氛围里的一老一小,转身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