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平稳行驶的马车上，纪棠从浅眠中苏醒。
鬓角碎发微乱贴在颊侧，偶尔几缕顺着纤细脖颈划落进衣襟。
长睫忽颤，少女轻轻睁开秋水剪瞳，略微苍白的容颜因马车上的短暂小憩染了几分绯红，瞧着如同新鲜蜜桃般甜美，粉面含春，少几分楚楚柔弱，倒是多了些俏丽生动。
纪棠眼含蒙眬，待稍微醒神后便抽出枕在侧颊的一双玉臂，缓缓坐起身，指尖揉着隐隐涨疼的天灵穴，内心涌上一丝无力感。
这么些年都是如此度过，她似乎早已经习惯。
马车内一阵浓郁香气萦绕鼻息，纪棠轻轻嗅着，清眸微怔。
这香，似百花馨香又似雨后潮湿清冽的松林木香，名为‘苏合香’，味甘辛，性温。
《本经逢原》中有述：苏合香，聚诸香之气而成，能透诸窍脏，辟一切不正之气。乃是一种治病良药。
纪棠抚摸着手中做工精致的荷包，轻轻拉开系绳，垂眸一瞥，内心诸多猜测。
她二人皆是女子，身子骨弱，马车颠簸，加之此去未央城路途遥远，时辰长，易晕车。
想来马车内的两个苏合香荷包便是外面驱车的男子其中一位体贴放置的，用以缓解她们的难受。
纪棠指腹摩挲着荷包绣花，安静靠在马车侧边，散落青丝微微轻晃，似绸缎般光滑柔顺，她身后垫着一个软枕，倒也不硌，较为舒适。
少女透过马车帘子远眺巍峨群山，入眼千里重峦，奇峰高耸，两川分流，可谓集天地造化，十足灵秀。
曜日晴空，悠悠白云间偶有几行白鹭飞过，三两低鸣，自在悠然。
百里镜湖将一方山川奇景藏纳其中，粼粼湖光于微风中泛起金色涟漪，远远望去，似层层叠叠的烁光碎金，又似麦浪翻涌，景象震撼。
“小纪姑娘喜山川美景？”
纪棠身侧落下一道鹅黄倩影，听着耳畔灵动清脆的女音，她微微侧目，清澈眼中忽而映入一张桃花玉面，秀眸惺忪，依稀带着点倦意。
她轻微颔首，清润目光不经意扫过姬灵沐腰间系着的荷包，长睫微微垂落，眼底暗光划落。
“灵沐姑娘瞧着倒是个开朗乐观的性子，想来是无法了解我此刻的心境的。”
“虽说世间人活得各有章法，喜好自是有所不同，但总归还是有些羡艳的。”
羡艳山川清冷，羡艳凡心炙热，不，都不是，她只是向往不被定义，无拘无束的自由罢了。
“羡艳？许是开启苦难匣子的钥匙，不经意便会摧毁现有的一切，噩梦开端罢了。”
低低的言语疑惑间似隐藏着一丝轻嘲，纪棠侧目觑见姬灵沐眼底未曾消失的晦暗，淡淡垂眸。
二人各怀心事，马车内仅剩沉默蔓延。
纪棠余光瞥见姬灵沐有些黯淡的眸光，周身阴郁一点点吞噬着她原本的明媚鲜活，忽觉心中不安，莫名的危险直觉此刻警醒着她的头脑，心弦绷紧。
斟酌一番语句，劝慰道：
“灵沐姑娘，天道有常，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在这纷繁红尘中，保持一颗寻常心，便已是难得。”
“我们皆是普通凡人，免不得遭受要七情六欲的苦楚，求一世自在来去便好。”
纪棠柔荑覆上姬灵沐的白皙手背，一缕淡绿光芒透过她的指尖眨眼间便没入身侧姑娘的娇躯中，悄无声息。
姬灵沐眼中的阴郁慢慢消散，她看着纪棠秀美清冷的侧颜，忽然明白眼前姑娘身上那股莫名吸引人的气质从何而来了。
何谓普渡，渡人，渡心，渡己，济世者重在修心，入世即修行，不将自己困于方寸之境，才有之后面对苦难不公时的轻笑豁达，直面迎击，不折不挠。
姑娘温柔强大，可以说，她本身便是世间极为耀眼的存在。又怎能不叫人心向往之呢？
姬灵沐温热细腻的手掌覆上她的，朱唇微微上扬，杏眸浅垂，眼里似闪烁着湿润的泪光。
忽而，马车帘子被掀开，一只寒玉似的手出现在她们眼前，手指莹润，骨相清晰修长，在光线映照下，微微有些透明。
“赶路许久，想必阿棠姐姐同姬姑娘现也已经有些疲惫，萧兄唤我前来送些吃食，并顺道告知二位，马车将在前方一处湖泊停下休整，到时你们可放松一二。”
纪棠淡淡道谢，打开望舒递过来的黄纸包，一只烤的金黄香气四溢的烤鸡呈现在她面前，勾动腹中馋虫，她倒真是有些饿了。
望舒离去后不久，姬灵沐身前的几个纸包皆已经被拆开，一旁散落的糕点粉末及蘸料油污似乎在控诉着姑娘并不文雅的吃相，风卷残云一般将面前的食物通通卷入腹中，面露满足。
同一旁手拈着桃花酥细嚼慢咽的她做鲜明对照。
马车内食物香气浓郁，偶有几句点评飘入纪棠耳中。
一刻钟后。
纪棠蹲在湖泊岸边，用随身携带的丝帕沾了点清水，细细擦拭面颊。她起身静静看着水中倒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湖面涟漪四起，微风吹皱少女的衣裳裙摆，墨发轻舞，清冷身影立在阳光下仿佛镀了一层金边，似九天神袛遗落凡尘。
那一侧身回眸似穿越千万载岁月，苍茫悠远，亘古绵长，透着凛然无情。
“阿棠姐姐此处湖泊景致可美？”
“清静自然，舒心自在，自是不错。”
纪棠回眸看向缓步走来的白衣公子，淡淡答道。
许是得了意料中的回答，望舒寒月似的眼睛微微弯起，眼底隐有平静温和的光芒流动。
“阿棠姐姐。”
他在唤她，少年嗓音低沉慵懒，似月下幽潭，总透着一股神秘蛊惑，叫人猜不透。
他瞧着她轻颤的睫羽，轻声落下一语，字句泠然，似闲谈，更似警醒。
“桃花酥的味道可好？”
“你体内冲撞的妖力现在应该已经平复。阿棠姐姐总是不怎么惜命，真叫我苦恼。但若真改了性子，却也反常。”
“阿棠姐姐，奉劝一句，此处景致虽佳，但也别因一时流连，误了归途。”
少年身影缓缓消失在绿林小道间。
纪棠揉着忽然刺痛的额角，总觉得一股怪异气息笼罩在这片深林，自打他们进入这片地域开始，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
且身边人似乎也有些反常。
眼前湖泊泛着粼粼水光，朗日晴空，万里无云，倒映在平静湖面，湖水碧绿，景致如画。
她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黑眸幽邃，掩在袖中的掌心浅浅印着几个月牙痕迹。
这是方才探查姬灵沐体内异状时，妖力失控，冲击筋脉，忍痛时掐出的印子。
果然，以人身承载妖元，必将经受百倍痛苦。一得一失，福祸相至，哪还管得了她情不情愿。
日暮西斜，残阳依山，远处苍穹似一团热烈燃烧橘色火焰，艳丽非常，却也透着几分冷落凄清。
几人赶在黄昏时分进入了未央城，在城中寻到一间客栈住下，用过膳食后，洗漱一番，便各自回到房中歇下。
纪棠此前于客栈伙计口中得知，城外数十里处的湖泊名为‘乐湖’，历经数百年风雨尤在，颇具历史，因一夜月下湖泊中隐约传出的天籁歌声而得名。
传闻曾有仙人居于湖心，乐湖历来被未央城的百姓视作神圣之地，湖上禁渔，禁捕捞，违者重罚白银五十两，游街一圈，处三月牢房刑期。
当时纪棠还有些心虚，无他，数个时辰前，他们几人人手一条从望舒湖中捞上来的烤鱼，鱼身表面均匀撒着调料，腌制入味，细刺皆被剔除干净，肉质鲜美香甜，加上望舒手艺了得，那味道当真叫人回味无穷。
现在乍然间听到这样的消息，纪棠忽而联想到当时望舒唇角那抹狐狸般的笑容，一瞬了然。
就说准备吃食时，他为何那般积极，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望舒喜好坑人的本性，果真是无论何种境地都是不会改变的。
当时，亲耳听到这事的几人皆是一副眼鼻观心的模样，独独罪魁祸首，悠闲自得轻扇着折扇，笑容无害。
伙计走后，姬灵沐差点没将手中热茶泼在他脸上，她也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连平日脾气最是温和的萧泽也是不甚赞同的看向他，偏偏狐狸故作不知，众人心累。
入夜，纪棠心事重重的坐在床榻上，手指攥着身下薄衾，垂眸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对劲，他们几人的异样愈发明显了。
首先，姬灵沐身为除妖师，灵力高超，感官敏锐，怎可能对妖力波动没有一丝察觉。
何况仅短短数日，她体内的半颗妖元，根本无法完全控制，妖力乱窜，尽管极力掩藏，她的气息依旧乱了一瞬。
若是换作未出长陵时的除妖师姑娘，必定第一时间觉察到她的异样，凑到她身边絮叨询问个没完。
马车上那一出试探，姬灵沐情绪低落，心神似被什么东西给牵引着，极易落泪，莫名感性，她所认识的除妖师姑娘明媚肆意，不该是这般哀愁的模样。
其次，萧泽虽同往常一般，面面俱到，和煦有礼，但却好像过分温和，失了侠客本该有的洒脱气质，似被繁文缛节重重束缚的世族公子，傲骨已失，少年老成。
还是说她从未真见过他掩藏在内心深处真实的面目？
最后，望舒，不必多谈，看戏成分居多，狐狸一旦露笑，最后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倒是先前，他在乐湖岸畔提醒她的几句话，其中深意她仍是无法解出。
仿佛手中握着一块刚刚寻到的拼图，转眼便见到整个缺失的图片拼盘，无力似潮水般将她淹没，纪棠真心觉着无比烦躁。
思绪乱成一团，纪棠疲惫揉着额心，今夜风声略大，窗户拍打得“呼呼”作响，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
鬓角碎发微乱贴在颊侧，偶尔几缕顺着纤细脖颈划落进衣襟。
长睫忽颤，少女轻轻睁开秋水剪瞳，略微苍白的容颜因马车上的短暂小憩染了几分绯红，瞧着如同新鲜蜜桃般甜美，粉面含春，少几分楚楚柔弱，倒是多了些俏丽生动。
纪棠眼含蒙眬，待稍微醒神后便抽出枕在侧颊的一双玉臂，缓缓坐起身，指尖揉着隐隐涨疼的天灵穴，内心涌上一丝无力感。
这么些年都是如此度过，她似乎早已经习惯。
马车内一阵浓郁香气萦绕鼻息，纪棠轻轻嗅着，清眸微怔。
这香，似百花馨香又似雨后潮湿清冽的松林木香，名为‘苏合香’，味甘辛，性温。
《本经逢原》中有述：苏合香，聚诸香之气而成，能透诸窍脏，辟一切不正之气。乃是一种治病良药。
纪棠抚摸着手中做工精致的荷包，轻轻拉开系绳，垂眸一瞥，内心诸多猜测。
她二人皆是女子，身子骨弱，马车颠簸，加之此去未央城路途遥远，时辰长，易晕车。
想来马车内的两个苏合香荷包便是外面驱车的男子其中一位体贴放置的，用以缓解她们的难受。
纪棠指腹摩挲着荷包绣花，安静靠在马车侧边，散落青丝微微轻晃，似绸缎般光滑柔顺，她身后垫着一个软枕，倒也不硌，较为舒适。
少女透过马车帘子远眺巍峨群山，入眼千里重峦，奇峰高耸，两川分流，可谓集天地造化，十足灵秀。
曜日晴空，悠悠白云间偶有几行白鹭飞过，三两低鸣，自在悠然。
百里镜湖将一方山川奇景藏纳其中，粼粼湖光于微风中泛起金色涟漪，远远望去，似层层叠叠的烁光碎金，又似麦浪翻涌，景象震撼。
“小纪姑娘喜山川美景？”
纪棠身侧落下一道鹅黄倩影，听着耳畔灵动清脆的女音，她微微侧目，清澈眼中忽而映入一张桃花玉面，秀眸惺忪，依稀带着点倦意。
她轻微颔首，清润目光不经意扫过姬灵沐腰间系着的荷包，长睫微微垂落，眼底暗光划落。
“灵沐姑娘瞧着倒是个开朗乐观的性子，想来是无法了解我此刻的心境的。”
“虽说世间人活得各有章法，喜好自是有所不同，但总归还是有些羡艳的。”
羡艳山川清冷，羡艳凡心炙热，不，都不是，她只是向往不被定义，无拘无束的自由罢了。
“羡艳？许是开启苦难匣子的钥匙，不经意便会摧毁现有的一切，噩梦开端罢了。”
低低的言语疑惑间似隐藏着一丝轻嘲，纪棠侧目觑见姬灵沐眼底未曾消失的晦暗，淡淡垂眸。
二人各怀心事，马车内仅剩沉默蔓延。
纪棠余光瞥见姬灵沐有些黯淡的眸光，周身阴郁一点点吞噬着她原本的明媚鲜活，忽觉心中不安，莫名的危险直觉此刻警醒着她的头脑，心弦绷紧。
斟酌一番语句，劝慰道：
“灵沐姑娘，天道有常，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在这纷繁红尘中，保持一颗寻常心，便已是难得。”
“我们皆是普通凡人，免不得遭受要七情六欲的苦楚，求一世自在来去便好。”
纪棠柔荑覆上姬灵沐的白皙手背，一缕淡绿光芒透过她的指尖眨眼间便没入身侧姑娘的娇躯中，悄无声息。
姬灵沐眼中的阴郁慢慢消散，她看着纪棠秀美清冷的侧颜，忽然明白眼前姑娘身上那股莫名吸引人的气质从何而来了。
何谓普渡，渡人，渡心，渡己，济世者重在修心，入世即修行，不将自己困于方寸之境，才有之后面对苦难不公时的轻笑豁达，直面迎击，不折不挠。
姑娘温柔强大，可以说，她本身便是世间极为耀眼的存在。又怎能不叫人心向往之呢？
姬灵沐温热细腻的手掌覆上她的，朱唇微微上扬，杏眸浅垂，眼里似闪烁着湿润的泪光。
忽而，马车帘子被掀开，一只寒玉似的手出现在她们眼前，手指莹润，骨相清晰修长，在光线映照下，微微有些透明。
“赶路许久，想必阿棠姐姐同姬姑娘现也已经有些疲惫，萧兄唤我前来送些吃食，并顺道告知二位，马车将在前方一处湖泊停下休整，到时你们可放松一二。”
纪棠淡淡道谢，打开望舒递过来的黄纸包，一只烤的金黄香气四溢的烤鸡呈现在她面前，勾动腹中馋虫，她倒真是有些饿了。
望舒离去后不久，姬灵沐身前的几个纸包皆已经被拆开，一旁散落的糕点粉末及蘸料油污似乎在控诉着姑娘并不文雅的吃相，风卷残云一般将面前的食物通通卷入腹中，面露满足。
同一旁手拈着桃花酥细嚼慢咽的她做鲜明对照。
马车内食物香气浓郁，偶有几句点评飘入纪棠耳中。
一刻钟后。
纪棠蹲在湖泊岸边，用随身携带的丝帕沾了点清水，细细擦拭面颊。她起身静静看着水中倒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湖面涟漪四起，微风吹皱少女的衣裳裙摆，墨发轻舞，清冷身影立在阳光下仿佛镀了一层金边，似九天神袛遗落凡尘。
那一侧身回眸似穿越千万载岁月，苍茫悠远，亘古绵长，透着凛然无情。
“阿棠姐姐此处湖泊景致可美？”
“清静自然，舒心自在，自是不错。”
纪棠回眸看向缓步走来的白衣公子，淡淡答道。
许是得了意料中的回答，望舒寒月似的眼睛微微弯起，眼底隐有平静温和的光芒流动。
“阿棠姐姐。”
他在唤她，少年嗓音低沉慵懒，似月下幽潭，总透着一股神秘蛊惑，叫人猜不透。
他瞧着她轻颤的睫羽，轻声落下一语，字句泠然，似闲谈，更似警醒。
“桃花酥的味道可好？”
“你体内冲撞的妖力现在应该已经平复。阿棠姐姐总是不怎么惜命，真叫我苦恼。但若真改了性子，却也反常。”
“阿棠姐姐，奉劝一句，此处景致虽佳，但也别因一时流连，误了归途。”
少年身影缓缓消失在绿林小道间。
纪棠揉着忽然刺痛的额角，总觉得一股怪异气息笼罩在这片深林，自打他们进入这片地域开始，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
且身边人似乎也有些反常。
眼前湖泊泛着粼粼水光，朗日晴空，万里无云，倒映在平静湖面，湖水碧绿，景致如画。
她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黑眸幽邃，掩在袖中的掌心浅浅印着几个月牙痕迹。
这是方才探查姬灵沐体内异状时，妖力失控，冲击筋脉，忍痛时掐出的印子。
果然，以人身承载妖元，必将经受百倍痛苦。一得一失，福祸相至，哪还管得了她情不情愿。
日暮西斜，残阳依山，远处苍穹似一团热烈燃烧橘色火焰，艳丽非常，却也透着几分冷落凄清。
几人赶在黄昏时分进入了未央城，在城中寻到一间客栈住下，用过膳食后，洗漱一番，便各自回到房中歇下。
纪棠此前于客栈伙计口中得知，城外数十里处的湖泊名为‘乐湖’，历经数百年风雨尤在，颇具历史，因一夜月下湖泊中隐约传出的天籁歌声而得名。
传闻曾有仙人居于湖心，乐湖历来被未央城的百姓视作神圣之地，湖上禁渔，禁捕捞，违者重罚白银五十两，游街一圈，处三月牢房刑期。
当时纪棠还有些心虚，无他，数个时辰前，他们几人人手一条从望舒湖中捞上来的烤鱼，鱼身表面均匀撒着调料，腌制入味，细刺皆被剔除干净，肉质鲜美香甜，加上望舒手艺了得，那味道当真叫人回味无穷。
现在乍然间听到这样的消息，纪棠忽而联想到当时望舒唇角那抹狐狸般的笑容，一瞬了然。
就说准备吃食时，他为何那般积极，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望舒喜好坑人的本性，果真是无论何种境地都是不会改变的。
当时，亲耳听到这事的几人皆是一副眼鼻观心的模样，独独罪魁祸首，悠闲自得轻扇着折扇，笑容无害。
伙计走后，姬灵沐差点没将手中热茶泼在他脸上，她也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连平日脾气最是温和的萧泽也是不甚赞同的看向他，偏偏狐狸故作不知，众人心累。
入夜，纪棠心事重重的坐在床榻上，手指攥着身下薄衾，垂眸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对劲，他们几人的异样愈发明显了。
首先，姬灵沐身为除妖师，灵力高超，感官敏锐，怎可能对妖力波动没有一丝察觉。
何况仅短短数日，她体内的半颗妖元，根本无法完全控制，妖力乱窜，尽管极力掩藏，她的气息依旧乱了一瞬。
若是换作未出长陵时的除妖师姑娘，必定第一时间觉察到她的异样，凑到她身边絮叨询问个没完。
马车上那一出试探，姬灵沐情绪低落，心神似被什么东西给牵引着，极易落泪，莫名感性，她所认识的除妖师姑娘明媚肆意，不该是这般哀愁的模样。
其次，萧泽虽同往常一般，面面俱到，和煦有礼，但却好像过分温和，失了侠客本该有的洒脱气质，似被繁文缛节重重束缚的世族公子，傲骨已失，少年老成。
还是说她从未真见过他掩藏在内心深处真实的面目？
最后，望舒，不必多谈，看戏成分居多，狐狸一旦露笑，最后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倒是先前，他在乐湖岸畔提醒她的几句话，其中深意她仍是无法解出。
仿佛手中握着一块刚刚寻到的拼图，转眼便见到整个缺失的图片拼盘，无力似潮水般将她淹没，纪棠真心觉着无比烦躁。
思绪乱成一团，纪棠疲惫揉着额心，今夜风声略大，窗户拍打得“呼呼”作响，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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