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秤金坊不趁金

    “秤~金~坊。”

    “哼。”

    李浑站在一家铺子的门前,抬头看着上面那块刻着三个烫金大字的牌匾,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读了一遍,然后冷笑着哼了一声,用左右手扫了扫自己的衣服,背着双手,昂着头,无视了站在门口的,那俩个身高均超过了自己许多的看门壮汉,悠然地迈着八字步,进了这家在当地很有名气的赌坊。

    从布置上来看,“秤金坊”的布置与其它的赌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普通的临街铺子,门口挂着两挂布帘子,一个写着大大的“赌”字的木牌子被挂在铺子的一层屋檐下,铺子里面也是一样的人声鼎沸,一张张的赌桌前都围满了人。

    唯一比较大的出入就是那两挂布帘子是被挑开了挂在两边的,铺子里面的嘈杂声和赌博的场景,在外面听的和看的都是一清二楚,有那夜风时不时的往里面一吹,倒也是让人神清气爽。

    李浑在赌坊的一层闲逛着,倒也没有人来管他,任由他自己到处晃悠着,除了二层不能随便上以外,那些看赌坊的人根本理都不理他,就像双方都不存在一样,除非是有人想要搞点什么事情,他们才会过来客气的和闹事者商量解决。

    没错,就是客气的商量解决,不像是其他的赌坊,动坎不是打骂,就是逼迫扔人。

    赌坊里的环境向来比较乱,有赌红眼的赌客大吼大闹,有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大打出手,还有那些输的倾家荡产和卖妻卖女的人发疯悔账。。。。

    就更不要说那些作局的和放贷的引发的等等事情了,进了赌坊,就如上了砧板,如果你没有钱,没有身份,又没有难得的运气,那么你的钱,你的身体,包括你的生命和你的家人,以及你的一切的一切,就都不是你能做主的了,你就是砧板上的那块肉,将任由赢家割取。

    每个赌坊,都恨不得榨干赌徒的最后一丝血液,管你是上有老人还是下有幼子,你就是明天死在了赌坊,也不过是随手找个地方一扔了事,要的就是你不分昼夜的,废寝忘食的孤掷一投。

    这个赌坊却是奇了怪了,在布置上看上去和其它的赌坊没有什么区别,赌徒们也是一样的狂热和兴奋,气氛也是十分的嘈杂和热闹,但奇就奇在了这家赌坊所订立的规矩上。

    你不要看这里的很多赌徒赌的也是眼睛发红、头发杂乱、身上散发着一股汗臭味、脸上也是覆盖着一层油腻,但是这里的赌徒却没有一个如在其它的赌坊里一样,落得个凄惨收场。

    这里的规矩,一概不允许作局和作假,只要是被发现了,就都打得半死,然后留下所有的银钱把人扔出去。

    二是不允许放贷和借贷,只要是被发现了,就把放贷者打得半死,然后也留下银钱把人扔出去,你就是向旁人借一文钱也不允许。

    三是不可以在这里打架生事,不允许有以强凌弱的事情发生,所有来这里赌博的人都一视同仁,如果有发现生事者,经过劝说无效的,直接把挑事者赶出去,后果严重的,直接打得半死扔出去。

    四是不允许进行超出自身身体承受能力的赌博,一经发现有精神或者体力不支者,一概拒绝其继续参赌。

    再就是这赌资大小的问题,如果有熟悉了解的客人来了,只要是发现其赌博的数目超出了自身的能力范围,一概拒绝其参赌,就好比你挣了一两的银子却想赌一两半的。

    而且,赌博只能赌自身所带的财物,一概不允许打白条,也不允许抵押真金白银以外的人和物品,比如房产和妻女。

    每个人在参赌之前必须向本桌的堂馆亮明参赌之资,每次赌押之数,最多只能是赌资的十五分之一,如果你是豪客,那么请你去二楼的楼梯口,那里有专门的人来负责,把你的金银往金秤杆上一秤,只要是满一千两的就可以上二楼,同样的三楼也是一个道理,只不过那里是满一万两上楼,再有富贵的,那就后院雅间伺候着。

    除了这些大规矩以外,还有许多的其它小规矩,这些规矩都是由赌坊的人员来监督执行的,只要不是坏了很严重的规矩,这里的赌坊人员对待客人们都是十分的客气的,即使是有人犯了一些规矩,也是先行对违规者们进行和颜悦色的劝说,如果是实在劝说不了的,才会在不伤害客人的前提下,有限度的对违规者们进行强制执行。

    这所有的一切都适用于以赌坊为中心的,向四周扩散到最近的邻近的一条街以内,以及赌坊人员的目力所及之处。

    所有的规矩都被写在了一张张的大纸上,被多处的贴在了赌坊所负责的范围内的醒目处,这里的一切都给李浑的感觉不像是来到了赌坊,更像是来到了一种可以赌博的游乐场所。

    李浑绕着赌坊里的赌桌转了一圈,期间也有在一些赌桌前驻足观看,还与其中的几位赌徒搭了几句话,从他们的神情说话以及赌桌上的操作来看,李浑并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的情绪波动,也没有发现赌坊里坐庄的堂馆有动手脚的行为。

    最大的波动来源就是来自于赌徒们输钱后的懊悔和赢钱后的狂喜,至于那些堂馆,一直都表现的和平常人一样。

    对于自己的眼力和耳力,李浑还是相当的有自信的,虽然自己的实力不是什么顶尖高手,但自己好待也是星门里的一流好手,更何况他还是一个资深的赌徒,平时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是喜欢赌上一赌的,李浑不相信这里的人都有能力可以瞒的过自己,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厉害鬼物会伪装在这里,那么,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和听到的一切,以及这赌坊里本身就存在的一切,就都有可能是真的了。

    一个公平公正的赌博之地,一个纯粹娱乐的赌博之地,一个只是充满了兴趣爱好的赌博之地,这真的有可能吗?这世间会有这样的赌坊吗?

    李浑是不相信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赌坊还叫什么赌坊,直接改成茶楼好了,他也是赌坊里的常客,什么样的场子没有进过?什么样的勾当没有见过?

    那些赌坊背后的人物,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有哪个良善正气之人会去经营赌坊?反正李浑是没有见过的。

    也许是自己待的时间太短了,又或者是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这才导致了这里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李浑心里暗自琢磨着,转身向之前曾经驻足和攀谈过的一张赌桌前走去,他决定去亲自下场赌一赌,看看这里的水分到底有多少。

    他选的这张赌桌是赌坊里最大的,也是人数最多的一张桌子,气氛也是最热闹的,和他搭话的那个赌徒也是态度最好的,而且看起来他今天的手气也是不错,已经连赢了好几把了。

    “让一让,您请让一让。”李浑叫喊着挤到了赌桌的最前面,此时的堂馆正把骰盅摇定了放在赌桌上,随着众赌徒的大声喊叫,堂馆揭开了骰盅,三个骰子,十五点,大!

    “唉,我就说是大吗。”

    “哈哈,我又赢了,拿来吧,哈哈。”

    “真是点背,要它小,它偏大,要它大,它偏小。”

    “我说赵老三,你小子今天是吃了什么了,手气这么好。”

    。。。。。

    随着骰盅的揭开,各种喜笑怒骂声不绝于耳,众生之百态皆露了出来,有赢了钱的高兴,有输了钱的晦气,有围观着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叫嚷。

    在李浑的身前,位于他右手边上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位看上去岁数刚二十出头的年轻后生,此时的他正咧着嘴巴笑着,笑的大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上了,在他的身前,有不少的银钱被堆放在桌子上,他的双手还再不停的从桌子上往回划拉着,看来是又赢了不少。

    “小哥你真是好手气!我就离开了这么一小会儿,你就又赢了这么多!真是厉害。”李浑的右手往那年轻后生的肩膀上一拍,羡慕的大声说道。

    被李浑猛地拍了下肩膀的年轻后生,冷不丁的被他吓了一跳,身体一哆嗦,随着“哗啦”的一声响,他的两只手无意识的向前一推,推倒了那一小堆堆在他身前的银山,银山被他推成了一滩倒塌的钱滩饼。

    年轻后生被吓的瞬间失了神,心脏也跟着骤然跳地了一个高,快咧到耳根子的笑脸也被吓成了惊恐和不知所措。

    当人正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极乐世界里狂欢的时候,本身对四周的环境已经失去了关注和感知,被人突然地这么一刺激,就如一块被烧的通红的铁块让人浇了一瓢冷水,那样的刺激可想而知,极端的过渡直叫人应变激烈,岂是一个惊悸和失神可以描述的,人吓人吓死人,年轻的后生没让吓死,也让吓得个半死。

    后生一脸恼怒的向李浑的方向猛地看去,同时嘴里大声的骂道:

    “我操你大爷的,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啊,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我日你祖宗的。”

    李浑听了也不以为意,此时后生的心情他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始作俑者是他,任谁让人猛地这么一吓,都是没有什么好心情的。

    也正是因为他刚刚发现了这年轻后生构建了自己的精神世界,把自己沉浸在了遐想之中,从他脑海里的精神世界中溢漫出来的信息能量看,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其中充满的贪婪和自信,以及那一丝丝的如蛛网一般的正在不断变粗的侥幸。

    粉红色的杂乱信息能量围绕着年轻后生,让年轻后生体内本无多少星力的人,得以可以让星力透出体外并给自己的身上罩上了一层薄薄的星力雾,只是这层星力雾一般人看不到罢了。

    长此以往下去,年轻后生必定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恶棍赌徒,因为那股粉红色的能量薄雾是他自己控制不了的,那是他自己下意识生成的产物,这也足可以看出他当时的心理状态是有多么的强烈。

    李浑虽然和这个年轻后生不熟悉,但是从先前与他的攀谈中,李浑可以感觉得到,这个年轻后生并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给他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是以,李浑并不希望这个年轻后生最后变成一个没有下限的赌徒,所以李浑悄悄的给自己的手上渡了些星力,趁着那丝丝缕缕的侥幸还没有完全壮大的时候,出手打断了那年轻后生的遐想和精神世界。

    不过虽然李浑这次打断了那股薄雾能量,但是治标不治本,真正的根源还是在年轻后生自己的身上,只要他可以思考、可以行动、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断不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执念。

    那么,那股粉红色的薄雾就会随时的出现,不断的去腐蚀他的心灵,不断的让他沉沦和迷失,直到彻底地让他沦陷,成为一个无可救药的恶棍,变成一个行走在人世间的魔。

    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唯一能让他解脱的办法就是让他消亡了。

    之前的时候,李浑在这张赌桌前和那年轻后生攀谈的时候,他身上还没有那层粉红色的薄雾,这才过了短短的多久时间,等他再次过来的时候,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在这其间,这年轻后生的心理一定发生了大变,在他的心中也许有着什么强烈的执念,又或者是新生的贪念极度膨胀,这才使得随着他的手气越来越好,赢的钱越来越多,才滋生了那么强烈的意识能量。

    赌坊就是赌坊,不管是怎么去掩饰和改变,终究不是个劝人向好的地方,终究是一个勾起人们贪欲和自以为自己运气很好的地方,害人的地方就是害人的地方,那层包裹着的皮是掩盖不住其中的火焰的,何况那火焰还冒着一股的血腥味,发出来的光也是黝黑无比。

    扭头正要继续呵斥那吓了自己一跳的人,孔小乙却发现对方是那个先前和自己聊的来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是好话,看他那双闪着精光的羡慕眼神,想来不是有意为之,多半是看自己赢了钱,激动之下下意识而为。

    他是可以理解的,他自己也是经常看到别人赢了钱羡慕的不行,有碰到认识的人,总是要上前恭贺一番的,当下,他便咽回了自己已经酝酿好,正要从唇齿之间喷出去的污言秽语,改为淡淡的一笑,一只胳膊往椅背上一搭,身子一跨,随意慵散的侧着身子窝靠在了椅子里,声音不高的埋怨道:

    “原来是大哥你啊,你可把我吓死了,以后可不敢这样了,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这要是遇个心脏不好的,那还得了?怎么?还没有找到中意的桌子下赌?”

    “是我唐突了,还请小哥见谅个,这不是绕了一圈也没有觉得哪张桌子上的手气好,便又折回来看看,倒是小哥你的手气是真不赖,我都想着就在这张桌子上赌它了,跟着老弟你,也让我沾沾你的运气,哈哈哈。”

    李浑先是告了个罪,然后有些刻意讨好的奉承了几句,和对方客套地笑了起来,心里却暗骂着:“吓个屁,要不是今天你遇到了老子,你今天就得迷了心智输得个一干二净,自己赌的都精神不稳了还得瑟,倒也是得亏了是在这家赌坊,要是换了别家的赌坊,就等着欠下一屁股的债被喂野狗吧。”

    孔小乙不知道李浑的心思,也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上已经出现了问题,但是他听了李浑的话以及看着李浑对自己的佩服,心里感到十分的舒服和满足,不由的再次把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子,一脸得意的仰头说道:

    “实不相瞒,我已经连赢了十三把了,哈哈哈,这运气实在是好的不行,老哥你就在这里赌,我看这张桌子今天绝对是财神爷眷顾,就挨着我赌,我来时可是拜了财神爷的,还特意的去算了一卦,今日财神爷位主东,咱们这位置再好不过了,必然大赢。”

    这话听的李浑直感到好笑,这小子还去拜神算卦,到了这一步他也就陷的差不多了,离不可自拔的日子也就快了。

    说来也好笑,赌徒和神明本应该是两种不搭边的存在,但偏偏有许多的赌徒喜欢祭拜神明,对卦卜风水一类的事物也十分的讲究,对待神明也要比一般的人更加的虔诚,生怕犯了什么忌讳惹的神明不高兴破了自己的财运。

    寄希望与神明,却不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早已经触犯了神明,不管是从道家、儒家、佛家还是其它的正统流派来看,有哪一条的戒律和经文是允许赌博的呢?又有哪一家是不把赌博当做恶行的?

    别人敬拜神明求的是自身的安家立命,赌徒敬拜神明求的是把他人的钱财拥为己有,这样的诉求其实是和盗窃、抢夺的行为是一样的,就这样的愿望还指望神明来实现,恐怕是不妥吧,神明不降罪与人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偏偏这么简单的事情大多数的赌徒是不懂的,因为他们的贪欲太大了,大到了自私自利的以为一切都应该向着他们、同情他们、理解他们,顺着他们的都是理所应当,逆着他们的就是老天不开眼,不给其活路,却不知有句话叫做,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还想一箱情愿的利用其它的强大能量来满足自己,实在是可笑。

    讲究些的拜的是财神,摆的也是瑞兽,这一类人是已经喝人血喝的成功之人,少之又少,另一类人是被人踩在脚下给人当垫脚石的人,同时也在充当着血库以供成功之人吸取,他们之间又互相的踩踏和攻伐,妄图也成为成功之人,这类人是多得数不胜数,他们就不怎么的讲究了,是遇到哪位神就拜哪位神,想到哪位神就拜哪位神,也不忌讳什么邪灵恶崇,只要是能赢钱,拜就得了。

    从这一点倒是可以看出孔小乙的觉悟还是蛮高的,起码拜神拜的是与成功之人一样的讲究,不管是不是垫脚石般的存在,但是这起点起的就是高,这态度和专业已经是向正规化靠拢了。

    李浑也不戳穿孔小乙的妄论之言,脸上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唾沫横飞的兴致说道: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还是老弟你厉害,有先见之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去拜一拜财神爷和算一卦?实在是可惜!依老弟你现在的状态,明显今天是财神爷主事,唉,也不怕老弟你笑话,老哥我今天出门是拜了观音菩萨的,路过土地庙的时候也是拜了一拜的,看来今日这二位神宗都是不在主位,当是老弟你拜的对,老哥我就沾沾你的位了,哈哈哈。”

    孔小乙一脸嫌弃的向后躲了躲,无奈的说道,“好说,好说,快些下注吧,已经误了好些时候了。”说完他别过头去坐好,用袖子把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擦掉,心里暗自抱怨着这位老哥好不讲究,说话都没个把门的。

    “是理,是理,我这就先压他个一两银子试试。”说着,李浑从袖子里拿出二十多两的碎银子给堂馆看了,又从中取了一块压在了赌桌上。

    孔小乙也从那滩银钱里取了十几两的银子,随意一丢都压在了大上。

    堂馆验过了新加入人的银子,又观察了一下众人的状态,见众人都压好了钱,便大喊一声:“买定离手了您呐,开堂喽!”

    说完,手一扫,把骰盅握在手里,三个骰子也被扫进了骰盅里面,也不见堂馆用骰碗在下面盛着,就那么拿着圆柱形的骰盅在空中摇了起来,随着堂馆的手腕快速地晃动和转动,三个骰子在骰盅里面滴溜溜的转着,彼此之间和骰盅壁碰撞着发出了“哗啦啦”的轻脆响声。

    堂馆一会儿把骰盅向上抛起打着跟斗、一会儿把右手的骰盅扔给了左手,一会儿又拿着骰盅的头部把口子对着众人摇晃转动,一个骰盅,三个骰子,在堂馆的手里灵巧的晃动着,就像杂耍人手里的玩意一样。

    当能看到骰盅口对着众人的时候,人们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的骰子快速地转动着地轨迹,一条、两条、又或者是三条带着红黑色的圆润线圈,有时成圆,有时成椭圆,在骰盅里面随着堂馆的手腕做着变化,不管堂馆的手怎么晃动,骰子始终被牢牢的吸附在骰盅里。

    就连逛遍了大江南北的各色赌坊,见识过了各种场面的李浑李大赌徒,也是暗自叫了声好,这堂馆的技艺当得一流,只见堂馆的两只胳膊来回上下地舞动着,人如标杆一般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手腕间的运转,随着骰盅的运动,不断的进行着扭动和伸曲等各种动作之间的局部变换,力度的转换和动作的衔接都掌握的恰到好处,流畅又有力,浑然天成。

    随着堂馆的高超手艺,赌桌上的氛围达到了顶点,所有人的眼睛都被堂馆手中的骰盅紧紧地吸引着,目光随着骰盅的移动而移动着,个个双眼都圆睁着,恨不得能够把骰盅看穿,一窥其中的究竟,也生怕自己的一个疏忽会错过什么,仿佛是只要是一直盯着那个骰盅,骰子的结果就会真实如愿,这也算是一种仪式和认真吧。

    仪式自然是少不了祷告了,你听!他们的祷告是如此的虔诚和热烈,一个个的信徒都在高声地狂喊着他们的祷文,祷文的内容通篇都是来自肺腑之间的真实。

    “大、大、大。。。”

    “小、小、小。。。”

    此刻的赌桌上,不管是参赌的还是围观的,都在狂喊着自己心目中的点数,一个个的脖子都伸的老长,眼睛瞪的老大,面色潮红,绷直了身体,激动和紧张的样子浮于言表,有赌的关键时候的,脸上的神情仿佛要吃人一般,面目狰狞,青筋暴跳,状若癫狂。

    李浑也如众人一般高声地喊叫着,那渴望和害怕的眼神,紧张与亢奋的身体反应,脑袋随着高声的喊叫不住地向前一伸一缩着,黝黑的脸上也难得的能有红色露出来,活脱脱的一幅赌鬼的模样。

    也不知道这是李大赌博爱好者的入戏太深还是他的本色出演,可能还是后者比较多一点吧,毕竟,这赌博也可是他的爱好,世人皆有所好,李浑就独好这一口,不是有小赌怡情吗。

    孔小乙就更是本色出演了,他可是全指着这了,只见他用双手撑着桌子,身子欠起半个屁股向前浮坐着,脖子仰起紧紧的盯着空中舞动的骰盅,神情激动的大声喊着,在他的身上,又有丝丝缕缕的粉色能量出现。

    有句话古圣人说的好,叫做:

    “以瓦注者巧,以钩注者惮,以黄金注者殙。”

    什么意思呢?意思是说,用瓦块做赌注的人就心思灵巧,用金属带钩做赌注的人就心存疑惧,用黄金做赌注的人就心智昏乱。

    所以,一个人在赌桌上的表现,靠的不是什么技巧,也靠的不是什么运气,真正起主要影响作用的其实是赌注,因为参赌的东西对于一个人来说越是重要,他就会越有所顾惜,就会显的笨拙无神,也就会越显得丑态百出。

    李浑的赌注对于他来说就如瓦块一样,孔小乙的赌注对于他来说就如金子一样,所以,孔小乙的资态就由不得他不本色出演,那些赌徒们的疯狂,也就都可以理解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那层粉色的能量雾才会出现。

    是以,在这赌坊的一层大厅里,能够保持平常状态的没有几个,李浑算是其中的一个。

    不要看他现在表现的如赌徒一样,虽然事实上他就是个赌徒,但他的全部心思并没有全部都放在赌博上,他在赌博的同时,也在暗中观察着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出现。

    从堂馆的动作到赌徒的表现,李浑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趁着众人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时候所做的一些小动作,有的只是孔小乙身上的丝缕粉色,以及众赌徒汇集在一起的,内容不一样、声音不一样、高低也不一样,但节奏出奇一致的叫喊声,叫的整齐划一,难得的是还没有经过任何的彩排和任何人的指挥。

    李浑又一巴掌拍在了孔小乙的肩膀上,把他拍的屁股踏实的坐在了椅子上,也就是保持了瞬间,孔小乙的屁股就又欠了起来,依旧是仰着脖子在高声的呼喊着,全然没有在意李浑拍了他一巴掌,可能他连有人拍他都不知道吧,只好李浑对着他的后脑勺又是一巴掌,全然无事。

    。。。。。。

    堂馆手里摇晃着骰盅,眼见着众人的气氛都差不多了,便猛的向下一拉骰盅,随着响亮的一声“砰”的声音响起,骰盅被堂馆牢牢的扣在了赌桌上面,众赌徒们的脑袋也随着这“砰”的一声,由高高的仰起,集体被瞬间的拉了下来,那场面,啧啧啧,只见一片毛绒绒的黒脑袋,突然就整齐的降了一层。

    随着骰盅落到桌子上,众人的脖子伸的更长了,一个个垂着脑袋死死的盯着骰盅,嘴里的声音也越发的大了。

    堂馆也不啰嗦,一把揭开了骰盅,三个骰子点数加起来七点,小于十一点,是小。

    “奶奶的,又是小。”

    “我就说应该压小的,唉!”

    “我这个月的工钱啊,家里还等着我买米呢!”

    “。。。。。。”

    不用说,又是一片抱怨和狂喜的场面,有人不高兴,就有人高兴,一屁股坐下来的孔小乙用手连续拍打着桌子,笑得前俯后仰的,肆意的笑容,狂妄的姿态,嘴里大声的喊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我又赢了。”

    “晦气!居然是大,这小子又赢了。”李浑暗自骂了一声,心里感到极其的不爽,尤其是看到孔小乙得瑟的样子,就更加的不爽了,李浑把脚往孔小乙的椅子旁靠了靠,释放出了些许的星力,悄悄的把那张被孔小乙前后摇摆的椅子的两条腿弄断了。

    “轰隆”

    “啊呀!”

    “这是什么破椅子。。。。”

    随着“轰隆”一声响,孔小乙措不及防的和椅子一起坐了下去,屁股蛋结实的和地面来了个接触,椅子也被他坐成了两半,至于椅子腿吗,那不,全都断的躺那了。

    孔小乙疼的他嘴里直骂人,挣扎了半天也爬不起来,最后还是李浑把他拉了起来,嘴里也是替他感到不平:

    “哎呀呀,兄弟你没事吧?这赌坊的家什也真是的,要是摔出个好待来可咋办。”

    孔小乙龇着牙咧着嘴,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捂着腰部,半个身子都趴在了桌子上面,他感觉自己的腰和屁股都快要摔裂了,小伙子倒也是硬气,除了一直骂人和抱怨,倒也没有惨嚎。

    “嗯,不错,倒是还有点男人样。”李浑在心里小小的赞了一下,又把胳膊不经意的靠近了孔小乙,悄悄的释放出了星力进入了孔小乙的身体里面。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一层的看守,有人过来和堂馆一起向着孔小乙道着歉,并让人去请赌坊里的医师来给孔小乙检查身体,看看有没有摔出什么毛病来。

    这疼痛倒也真是奇怪,过了不大一会儿,孔小乙身上的疼痛就减轻了许多,也可以正常的活动自如了,赌坊里的医师也给孔小乙做了一遍检查,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最后给孔小乙喂了一粒黄色的药丸便走了,说是什么活血化瘀的止痛药。

    随着医师来的还有一个人,这人长着浑身的肉膘,脸上挂着一幅富贵相,光滑的下巴上嘞出了一道肉褶子,脖子粗,腰也粗,身高也高,罩着一身大袍子,体重怕不下有二百六十来斤吧。

    最奇特的就是,这么一个大胖子,手里居然秤着一杆小金秤,那肥厚的双手配上这么一杆小玩意儿,着实让李浑觉得滑稽不已,就如一个老爷们在拿着一根绣花针绣花一样。

    金秤杆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和药铺子里的那种秤药的小秤杆一样,只是材质是由黄金打造而成的。

    通过这人的自我介绍,原来这人是这家赌坊里一层的管事,人倒是很和气,对孔小乙不断的嘘寒问暖的,并拿出二十两的银子要给孔小乙作赔偿,孔小乙拒绝了对方的银子,并表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只是让对方给他换一张结实的椅子,这倒是让李浑对他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赌的面红耳赤的人居然不要钱,真是奇了怪了。

    那个管事的连着递了几次银子给孔小乙,都被孔小乙给拒了回来,他见孔小乙不似推诿作态,便也就不再坚持,说是但凡孔小乙觉得哪里不舒服都可以来找他,这二十两银子也随时给他留着,并让赌坊的酒柜上给他送了一坛子好酒,这次孔小乙倒是没有拒绝。

    见孔小乙收下了酒,胖管事又寒暄了几句,并让人收拾了破椅子,给孔小乙换了一把新椅子便转身走了,李浑见他径直返回上了二楼。

    这一幅小插曲倒也没有惹的赌徒们不高兴,倒是都对赌坊的做事感到满意,也有人为孔小乙拒绝了银子而感到惋惜,孔小乙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酒坛子往桌子上一放,催促着堂馆继续开赌,一时间,赌桌上的气氛又热闹了起来,孔小乙的手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又连着赢了几局,顺带着李浑也跟着他赢了几局,李浑都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运气是真的好。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叫做极致了便开始衰落,这种事情自古以来都是这么个规律,就如满月之后必然会亏损,不趁好收手,注定会亏损。

    孔小乙也难免逃不了这个规律,他赌的正兴起,自然也是收不会这个手,以为自己只是一时的手气滑落,下一把一定又是自己赢,自己下的赌注也是赢来的钱,自己的根本又没有亏损,便也就觉得不是很心疼,反正是自己赢来别人的钱,输了自己不亏,继续也许会赢来更多的钱。

    到的后来是什么样的呢?随着自己输的次数多了,心里就不开心了、不服了、不甘心了,尤其是后面自己的本钱也亏损的时候,就更想着要捞回来了,结果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