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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三姐

    在那个年代,在我们山里,是女性要主动到男性家里看人户的。这是男女交往的一个基本前提条件。不是说女性应当主动。而是一般普遍的是女性要嫁到男方,而不是男方要嫁到女方,所以,女方在确立关系之前到男方家里看一看整个家庭条件,然后再来看这个男孩子长得如何,干活怎么样。

    所以,女方主动借这种相互帮助劳动的机会到男方家里看一看,嗯,再说下一步的事就非常的明智。好吧,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风俗习惯。青年男女一般是在劳动中认识并建立好感的。

    我的家庭在山里边还算是比较可以。这种只是比较而言,所谓的可以相当有限,如果放在当时的全中国,那简直是不值一提。不过,小地方,小地方自然有小地方的标准。以当地的标准,肯定算是中上水平。

    一般女孩子要求不是太高,完全只需考虑能不能看上我这个人就行了。我那时虽然不知晓自身的这种优势,但是还是大约能够理解自己的处境。

    因为不管如何,一个住在乡镇上的女孩子是不可能来我家看人户的。这就是一个天壤的差距。

    但一个比我们住得更高的山上的女孩子来看人户,天然的,我这个住在半山腰的男生家庭条件就具有了一点点优势:去赶集要近得多。

    那个时代,去赶集绝对是所有山里边农民的统一娱乐活动,是生活满意的绝对证明。

    一个到赶集天没有去赶集的人,肯定过得不怎么样。不管是去买东西还是卖东西,能够有理由去赶集绝对是生活不错的具体证明。

    而赶集离场镇近就是一个很好的条件。那个时候,乡里边离场镇远的人家,去赶集走一个小时的山路极为普遍,也有走两个小时的,来回需要四个小时。

    走路在现代是一件很苦的事。而在那个年代,走路也算是娱乐活动的一种。因为,凡是不劳动的事务都是娱乐。至少是开心的事。完全可以说,不喜欢赶集的山里边人就没有,或者是太贫穷了。

    天很早,我在下边父母修的新房子里看书,反正就那么几本书,写点自己的想法。因为年轻人总是有些反动的想法需要记下来的。不管是将来来看还是什么其它作用。这些纯粹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或者从书来拿来的想法,自有其珍贵之处。

    无论自己多么平凡,这些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想法当然值得记录。所以,我每天都会抽会儿时间把自己的宝贵想法记录下来。弟弟在新屋后边叫我。

    我在记录自己想法的时候其实忘记了今天有女孩子来我家帮我家安谷芽子的事。弟弟看我洋相的那个样子对我说,来了个女的,妈喊你上去。我一下子都慌了。在下边的屋阶上无头苍蝇般地转了两个圈,然后鼓足勇气,因为这是逃不掉的,我必须要遭遇这种人际交往。害怕,但必须要去。我仍然认为会是A。

    我从老宅的前门进去,走过全队开会时大多数会选择在此的大厅,走过石板墙的板壁。板壁上有二爸用粉笔写的“喜相望”三个大字,自我记事起,那三个字就在那儿了。

    二爸是个有文化的人。可能也只是个初中生。不过他们那个年代的初中生和我这个年代的初中生又有明显的不同。从实际知识水平上来说,肯定是高了我一级的。

    我飞快地瞟了一眼坐在我们灶前的女子,黑而瘦。完全不认识。女孩子的嫂子坐在后门跟前,母亲正在灶台上和她们说着话。我喊了一声妈,僵硬的笑着又从后门跑了出去。

    这太尴尬了。我所有勇气一下子消失个精光。我承认,我是那种非常内向的弱鸡,完全不配谈女朋友的那种。但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只是对女孩为什么不是A很诧异。

    这是谁?她怎么给父亲说她是我的同学?我甚至在我的记忆中寻找哪个女同学长这个样。寻个遍,一个也没有。我对她完全没有印象。

    女孩子很健谈,我和她虽然不熟悉,但还是在劳动中聊了几句,第一天我对她的印象完全记不得了。不过,也有兴奋的感觉。因为这是因为我的存在,不管我是多么的不配谈朋友,但还是明白她之所以在我们这里干活,还是因为我的存在。

    我不知道她对我的印象怎么样。后来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在当时我的整体印象中,她很爱笑,无忧无虑的样子。劳动起来手脚很灵敏。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是个能够吃苦的女孩子。又因为她在年龄上比我大上半岁,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出于礼貌还是不明的其它原因,我把她叫三姐。

    然后我也应当去三姐家里让他们家里边的人看看我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我这种人完全不善于聊天,纯粹属于那种不说话的闷葫芦。

    在山里边的农村,这种人比比皆是。一般这样的孩子有力气,也能够吃苦,只是说话费劲。心里边有东西,完全表达不出来。从心理学上来说,这真的就算是人格障碍。

    但在山里边,人们并不把这当成什么大问题。因为能说会道并不是必备技能。就和山里边的人那时候并不认为必须读书才有出路是完全一脉相承的。

    第一次去三姐家里的时候,她们家人在下午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怎么不说话呢?记住,不是不爱说话,而是不说话。这是一个她们全家人对我遗憾的一个点,但是应该是一个还能够接受的点。如果我再能说会道一点,那就完美了。

    我的回答是:我以后就会说话了。

    看,我并不是不说话,只是现在和大家不熟悉,没有什么可说的,嗯,我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木讷的人。你们要把我当笨蛋那也没有办法。但是,我自己,的确也认为随着自己的年龄增长,将来我也一定要是能说会道的那种人。老是这样不说话肯定也不行。

    这种关系好像就定下来了,既没有什么仪式,也没有很明确。反正我们那里的人都知道,我耍女朋友了。这个信息比想像的要传的快且还远。

    那时我的年龄还不到十七岁,所以,在早熟的人看来,真是蠢才可以形容我的情商。我的确属于那种情商为零的人。从某种方面来说,我就不配有爱情或者其它之类的感情。至少在那个年龄段,除了古板的坚持某种无用的对A的追求之外一无是处。关键并没有具体对A再进一步做出表示。

    前边给她写一封信应当是唯一的动作。所以,我更多的只是在等待。而把这种等待当成了我伟大的坚持。这是比较可笑的。不过,在现在看来,一个小人物,一个普通的没有什么文化的农民,这样可笑的确是合理而正常的。我对这不感到羞耻和奇怪。

    一些没有任何结果的坚持在未来看起来像是某种守护。并不是守护什么身外之物,而是守护成长过程中内心的那份纯粹的处于萌芽状态的对异性的完美想象。这种完全不切实际的长期守护从某种方面来说就是不想长大,也可以理解成为这种不愿意长大本身阻碍了心理与生理的实际成长。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比如说小麦,生长期长的更有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