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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周同学(下)

    周圆圆,我还是习惯叫他周同学,在周五的课后郑重地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我答应了,我之前倒是没上心的说过要去他家玩玩,周同学记得很清楚,于是在周六的下午,我和他在学校汇合,在此之前我问过小三到底该不该去,按照三儿的说法,人家这样邀请你,你也不好拒绝。小三原话如下:

    “咋地,人家这是喜欢你,想和你做不一般的朋友,加油,争取发展一段不在乎世俗的海枯石烂、震古烁今的爱情!”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能期待他说出什么好话?

    不过在去他家的路上,通过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我倒是套了一些底细出来,其实吧我这人并不喜欢去观察、窥探谁的生活,架不住这哥们平时确实有点神秘。

    周同学从来独来独往,一下课背着个小绿书包就往学校左边的大道埋头就走,倒是和我有点相像,不过我吧偶尔还有几个死党一起嬉戏打闹,这哥们不一样,打从我来到这个班,早上来的最早的是他,走的最快的也是他,大半年时间,我看他都是一个人走,打招呼都很少有,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这句话放在他身上在适合不过。

    学生时代,一个班级总有这么几个喜欢搞事的,我们称这类人叫做二流子。有几个坐在前排奋笔疾书然后每次带回一大堆奖状回家接受七大姑八大姨的盛情赞美的,那是学霸,当然,也有一类人不突出也不搞事,每天晃着个脑袋心里也不知道在想啥的,你说他是混子吗?也不一定,指不定人家跳出学校隔个三五年光宗耀祖,整个大奔停在你家楼下叼着根雪茄颇有派头的喊着你的小名。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的啦。

    这三类是最常见的,还有一类人最为特殊,一人来一人去,极力避免和身边的人事物有任何的接轨,生怕自己的小世界被人闯进来然后噼里啪啦的留下一堆垃圾,自己打扫都得累死。这类人不合群,所以一个常见的现象就会因此产生,这种现象专业术语叫做“霸凌”,按我们的说法就是好欺负。

    对于这种人,二流子喜欢语言和行为上的侮辱;学霸不说话也不动手,暗地里背刺;混子睁开睡眼看一眼,算了反正我也不关心,md困得要死补一觉再说。

    你说这类人想要朋友吗?我的答案是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其实总会有人曾经想要成为这类人的朋友,但是最后都失败了。

    面对霸凌和欺负,这类人往往选择忍让,兴许他们根本不在乎也说不定,但是其中也有个别在忍让多次之后,做不到海阔天空,然后,校园的秩序被血色浸染,这种事情不多了,但也不少。

    周同学不是这样的人,我清晰的记得之前打乒乓球的他被来抢夺台子的二流子扇了一巴掌,一句话不吭,离开球台,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我知道这事儿是因为我就在旁边打球,当然也别指望我能为他做点什么。

    第一、我不认识他;第二、我本就不是一个爱管事儿的人,前些年街上混混火拼,一时间打翻了五味瓶,红的白的满地都是,哥们还在旁边摊上吃着豆干进行现代武林打斗大赏,不是心大,而是真和我无关,那我就不会去报以任何态度和看法。

    不过谁能想到今天的周同学和我竟然并肩走在一条有些崎岖的马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马路全是碎石和坑,踩一脚看一段路,我抬头擦了擦汗水,一眼望去,好家伙,这段上坡路竟然望不到头。

    周同学一脸轻松,小绿书包左边摆摆右边摆摆,这高胖子看来走的习惯了,啥事儿没有。

    周同学看我这样吃力,一边说着“快到了快到了”,一遍走走停停的等我。

    “还有多远啊,我tm人都快累死了!”

    看着我的白眼,周同学经典挠头。

    “不好意思啊江奉,我家住在周家寨,离得比较远,不过翻过这个小山头,就快到了!”

    哥们指了指前面一个山头,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我,md想说他两句都有点下不了口,还能咋办啊,就当锻炼身体了呗,说来我这体质咋就越来越差了,虽然说我身体本就很差,又被早年几个半吊子医生说过我这是什么“盈亏之体”,随着年月的增长我会老的越来越快,这也是那个同样是半吊子的算命先生说我活不过38的重要论据之一,不过咋来得这么快?拜托老子才15不到哎!

    过了山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核桃林,一个个的生核桃离了大树,落了地,经过风吹雨打,绿色的壳早已烂成黑泥,这些都是漏网之鱼,其余的早就被人无情打落,剥皮去骨,三十块一斤。

    穿过核桃林,十几户人家的房子没啥规律的摆放着,没有什么“霭霭野人村,依依墟里烟”的氛围,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我还以为翻过那座山,我就能听到周同学的故事,现在看来,这故事大概平淡乏味,最起码,离我所脑补的江湖隐士的段子差的太多。

    “我们这个寨子基本上都是卖核桃的,好像很早以前村子里第一批人就是看中了这大片大片的核桃林才选择住在这里的。”

    周同学捡起几个核桃,仔细把腐烂的黑壳和附着的丝绒剥了然后放在我手里。

    “不过他们没想到这里会和后来的赶集的镇子离得这么远。”

    周同学苦笑了一下,看来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看来你的先辈有点赚钱的眼光,但是没有赚钱的脑子。”

    这核桃不错,壳薄,味道也足!

    周同学手指了指他家的位置,然后继续说着。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全村都在卖核桃,我也跟着去镇上挑过几担子,不过我记得有一年下大雹子,核桃还包着绿壳,长得脆生,没等落地就被祸害了,那年过年,我没吃上肉,所以我爸后来决定不种核桃了。”

    然后他指了指我脚下的土地。

    “这片地以前就是我家承包的。”

    我看了看脚下,几个烂核桃沉在土里,吃不得用不得。

    “那你家后来做什么?开烟酒店?”

    周同学笑了一笑,憨厚得想极了老舍先生书里的那个拉黄包车的伙计。

    “江奉,你不会和杨老师一样真以为我是开杂货铺卖烟的?”

    找了片还算干净的叶子擦了擦手,核桃这玩意,怎么小心都能把手给染黑,估摸着回去得去找华子搞点汽油才能弄干净。

    “你的作文里没写太清楚,但是也不是开杂货铺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前面坡上那大叶子是烟叶吧?”

    离周同学指的家的位置的不远处山坡上,同样的一片片绿色把土地盖的严严实实,虽然我眼睛不怎么好使,不过我也不会将这玩意看成青菜。

    周同学有些诧异的看着我,我从他那眯缝的眼里看出了几分崇拜。

    “江奉,你认识烟叶?”

    我摸摸鼻子,有些故作深沉的看着他。

    “那坡上一大片都是这玩意,而且其他地方也有不少,青菜那玩意又赚不了什么钱,谁家一种就是一个山头啊?再说了,香烟也得有材料啊,你又说不是开杂货铺的,不是种烟那就是烤烟啊!”

    一番分析下来,少年早已被我折服,然而他忘了他的作文里写着的“我总是在地里一边干活一遍想,似乎我眼前这抹绿色不仅是我家生存的命根子,也成为了谋杀生命的致命武器”!

    看来老杨对像周同学这样的学生不上心啊,都不看完就一顿人格教育。

    少年不知道我想什么,只是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对我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再走半个小时,一个小院子映入眼帘,正屋、侧屋被残破的瓦片覆盖,旁边还有一个圆锥形的用泥巴堆砌的筒子屋,青烟从烟囱飘出,飞进大山。一条被锈迹斑斑的铁链拴住的土狗恶狠狠地冲我吼叫,周同学朝它抬了抬手,这才坐在地上,再不看我。

    屋子前,高大的穿着T恤的中年男人手法熟练地将像青菜的烟叶用草绳捆在一起,然后一瘸一拐的扛在肩膀上往筒子屋走去,周同学叫了一声老爹,这才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不冷不热说了一声“同学来了,快进屋去”,继续忙自己的。

    侧屋走出一个老人,也是扛着一捆烟叶,见到我,很热情的叫我进屋,跨过木门槛,中年妇女停下手中捆扎的活,简单问候几句,随后各忙各的。

    屋子算不上破旧,不过多少有些凌乱,反正看下来,不是烟叶就是草绳,还有一口大黑锅。

    周同学开了电视,然而雪花漫天飞舞,最后还是我自来熟的拍了几下才出了画面。

    我就这么坐着,电视机里,李云龙再次攻打平安县城,一想到昨晚上才在我家打过,今个又来,突然觉得李云龙还真是个大忙人。

    周同学简单招呼我几句,也跟着他爸妈奶奶一起捆扎烟叶,我看得出他很想顾及我的样子,因为这哥们时不时往我这里看,生怕怠慢了我,但是其实呢,已经怠慢了,不过无所谓,他说过今天最起码要出五捆进烤屋,不然赶集的时候出不了货,理解万岁。

    大概九点的样子,天黑了下来,我听到外面有关门的声音,有换衣服洗手的声音,大概是一天的活完了。

    周同学他老爸往我旁边木凳子上一坐,看着电视,和周同学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没怎么搭理我,他妈妈呢,洗干净手围裙一带就往旁边小厨房里进进出出,中间端了一盘炒花生给我解解乏,奶奶也坐着,好安静,安静到我都不知道该说些啥。

    一会儿,当妈的把菜炒好了,炒豌豆、炒腊肉,算上刚才的花生,然后从角落搬出一个箱子,拿出五瓶啤酒。

    “哎呀小郑啊,不好意思哈,我们家一天到黑都在忙,都招呼不到你!”

    果然,有些东西还是得一家之母开口,大老爷们真没啥可说的。

    “是啊,小郑,我家圆圆喊你来玩,我们腾不出手来,别怪哈!”

    果然,男人能够开口必须得有一个助力。

    “没有没有,周同学也跟我说过的,而且,我觉得没什么啊,我家也经常这样,但是啊,忙完后还没一顿好的,不像嬢嬢你炒菜这么好吃!”

    “哎哟小郑,你说话太中听的很,圆圆你学着点。”

    一旁的周同学点头如捣蒜。

    女人笑得开心,氛围慢慢打开。

    我啊,可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靠谱青年啊。

    几杯啤酒下肚,周同学他爸话也多了起来,问我哪里的,又问我成绩如何,再问我怎么和他儿子认识的,我一一回答。知道我家的底细,听到我成绩名列前茅而且和他儿子有说有笑,中年男人嘿嘿大笑,看来他这个不合群的儿子也不让他省心。

    再晚些,十一点的样子,全家入睡,周同学和我睡一间,虽然周同学高大,不过这床也容得下我俩酣睡,不,是他酣睡,想来这哥们来学校找我之前已经干了不少活,不然呼噜声也不可能如此的震耳欲聋,当然,不止他一人,全家都在打呼,除了我。

    我有个毛病,不仅认床不说,而且在七岁之后只能一个人睡觉,我说的一个人就是指,我的床上容不下其他人,因为会让我睁着眼睛过一整晚,睡着的概率基本为零,再有,我睡觉周围要很安静很安静,不然我随时都会醒,真实案例如下:

    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有过小偷进我家门,然后打了个喷嚏,我醒来后判断和爷爷、奶奶、少奉的喷嚏声不像,于是捏着嗓子装模作样的说了句“哪里来的哪里去,我箱子里有把红缨大砍刀,怕你出不了门”。好家伙,人还没开始动手寻宝就被我活活吓得从我家老栗子树边上三步并一步逃跑,那种急促感,至今恍如昨日。

    做点什么不好做小偷,做小偷还没胆子!

    也幸亏这家伙是个怂货,爷爷奶奶老了,我出门儿见风就倒,郑少奉嘛,也不是啥胆大心细的主。

    至于红缨刀,确实有,早年三叔留下的,不过那刀上的锈一抹一堆,砍豆腐都嫌弃。

    ......

    ......

    一夜不眠,大概到了清晨五点的样子我才眯了一会,不过也只一会,门外土狗一嗓子把我吼醒,公鸡打鸣声儿也不弱,农桑之家,就连动物也比其他阶级的醒得早。

    周同学伸个懒腰,看我还在睡,就爬了起来,我看到镰刀一横,刀光锃亮,我听到有人把背萝背上,走向远方。

    上午十一点,我在被窝里睁着眼看着瓦片里透出的阳光,直到周同学全家回来。我才起了床,走出门外

    四个背萝装满了烟叶,奶奶的稍微小一点,但也不是我能背起来的。

    周同学将背萝一歪,然后烟叶倾覆在门外提前铺好的木板上,散发出一丝丝清香。

    然后兴高采烈的走向我这边。

    “我醒来的时候看你睡得香,就没喊你。”

    嗯,确实睡得很香。

    我看着这一地的烟叶,指了指筒子屋。

    “烤烟是不是把这些烟叶捆扎起来,然后放进那个屋子去烤出来就可以拿去卖了?”

    周同学笑着摇了摇头。

    “算是,但是还要晒,还要翻,翻完了把不好的剪掉......”

    他扒拉扒拉说了一大通,我没听进去多少,大致了解了一下,烤烟得先把新鲜烟叶割下来,然后用草绳跟扎辫子一样扎起来,放到烤屋里去烤个四五天的样子,然后太阳晒,黑的白的碎的不要,等水份干了才能拿到市场上去卖,这是旱烟的,卷烟还有其他加工过程。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反正我看下来,很辛苦,而且,这玩意其他的都还好,关键就是割烟的时候烟油粘在手上会发黑,而且很黏,我看周同学本来白白胖胖的手此刻黑乎乎的,这种黑一看就知道属于短期洗不下来那种。

    所以平时周同学才会揣兜走路,我一直以为他是听了陈奕迅那首《浮夸》后觉得有人拍照要记得插袋......

    休息了一会儿,全家开始“扎烟”,一人一个小板凳,有条不紊、手法娴熟,品相好的扎一堆,差一点的扎一堆。

    我没事干,逗了逗土狗,还是恶狠狠的,玩一会儿就没了心思。

    周同学和他爸扎完一捆,扛着进了烤房,我找了条板凳坐在他奶奶旁边仔细看手法,老人见我看得出神,嘿嘿的笑着。

    “奶奶,我来试试?”

    老人哟了一声,从脚边捡了一根草绳给我。

    “你跟着我做哈。”

    随后我跟着老人搓草绳,扎了起来,算是有模有样,就是慢了点。

    周同学看我也弄了起来,赶忙过来制止我。

    “江奉,这个烟油粘在手上很难洗掉的,你别摸了。”

    我没说话,我想把捆扎的速度提快点,看我这样,周同学没再劝我,转头继续做着我刚做而他已经烂熟于心的动作。

    天色还是和昨天一样的黑了下来,今天要做的比较多,需要十几捆的样子,于是开了一盏白炽灯,蝇虫在灯下打闹,然后赴死,灯下的人不知疲倦,为了每一顿饭和每一瓶啤酒。

    吃过饭后,简单洗漱了一下,我和周同学躺在床上,这地方比较高,又是山上,晚上比较凉快,一脚把被子提到旁边,我俩说着闲话。

    “江奉,其实我写下那篇作文的时候我以为我能得一个不错的分数,没想到得了个零蛋。”

    “老杨没仔细看,我看了,能得不错的分数,但是不会很高。”

    床摇了一下,高大的胖子转过头来,对我说话。

    “那你以后叫我怎么写可以吗?我想学好语文。”

    睡了你家的床就得收租是吧。

    “你不要简单的理解成语文,如果你这样的想的话,你写得再好也只是作文。”

    周同学疑惑的“嗯”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喜欢的是文学,而不只是语文。”

    周同学似懂非懂,我摇了摇头,不是否定他的意思,而是我很清楚我大概又给自己找事儿了。

    “我说不清楚,不过以后我会跟你说说我所理解的文学。”

    黑夜里,有人欢呼雀跃,或许他能获得一个不错的作文分数,谁知道呢?

    ......

    ......

    “江奉,其实我满羡慕你的。”

    “为啥?”

    “你想啊,你没吃过苦头,而且家里人也有文化,你朋友也多。”

    我把之前说的话稍微修改一下,你说这类人想要朋友吗?我的答案是:想要的。

    “你咋知道我没吃过苦头?”

    “可是我看你就不太像下过地扛过锄头的人啊?”

    “哎,我今天扎的烟叶可能不比你少哦?”

    周同学愕然。

    “我小时候家里穷,房子下雨漏雨,刮风漏风,而且没饭吃,平时和我哥到处找野菜,过节过年才有顿米饭。”

    被子里传来惊讶的呼喊。

    大惊小怪,切。

    “你说我家人有文化?我妈没读过书,我爸读到五年级,那一辈人除了我伯伯是个中专生,没一个人认得全新闻联播的标题。”

    “我朋友不多,在初中之前我和你一样,而且我身体不好,当了十几年的药罐子,把我和你换换?”

    周同学没再抱怨,没再继续诉苦。

    我不是什么为别人解忧的杂货铺,只是单纯觉得他的这份抱怨实在不应该,按事实来说,我吃过的苦是他的几十倍不止,但这不应该被拿来作比较,应该比较的是好的未来,我承认我想跟他说点正能量的东西,所以我就说了。

    “我吃过苦,但是没必要说太多,你们觉得我家里有文化是因为我爸很清楚没文化多么的艰辛,所以不仅我和我哥学习,他自己也在学习,我爷爷奶奶没文化,但是他们品德好,门内门外都受人尊敬,我妈没文化,但是她为这个家打拼,同样的,我看你爸妈也疼你,你奶奶也是个乐观的人,差不多了啊。”

    “喂你在听吗?”

    周同学一直没动静,而我最讨厌跟别人说话别人不理我的。

    “在的。”

    “那就行,我的意思很简单,好好读书,好好学习,多学点东西,可能赚不了什么大钱,但是读书有一个最大的好处!”

    “是什么?”

    我仔细想了想,随后总结了一下。

    “以后有人瞧不起你、活得比你好、赚钱比你多、走路比你拽!你一想想自己读过很多的书,然后立马从毕生所学里面找几句安慰自己的话,不至于每天抱怨!”

    周同学噗嗤笑了出来,惹得门外的土狗汪汪的叫。

    “江奉,你说话真有意思。”

    行吧,他没懂我说的,我也懒得继续解释。

    过了一会,有人窃窃私语。

    “其实我不太想读下去了,学校里老有人欺负我,说我胖、说我智障、说我手天天掏粪才这么黑......”

    唉,这种事吧大概全世界都有,也不差这一所中学了。

    “我爸妈也辛苦,我就想着回家来帮他们做点事,以后出门打工,多赚点钱回家,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这话听着耳熟,哦好像顾丹霞也说过类似的话。

    “可是吧。”

    被窝里传来哽咽。

    “我还是想好好读书的。”

    我不知道该说啥,我也不知道在学校里的周同学到底承受了多少,我懒得去想,我该说的已经说了。

    “睡觉吧!”

    土狗不再叫了,我也很累了,虽然我身边有人,但是这个夜晚我稍微睡着了一点,所以我虽然睡着了,但是我还是能听到有人在夜里哭泣、一夜未眠。

    ......

    第二天,周同学顶着黑眼圈,眼睛里全是血丝,和我下了山,他要到镇上去卖烟,我要回家,我俩坐在三轮车里,山路颠簸,他用手紧紧地抱住捆烟,我抱着手眼睛往外面瞟,别说,这地方偏了点,但是姑娘们长得真不错,看来核桃养颜是有说法的。

    到了镇上,我下了车,临别他让我有时间再去他家玩,我随口答应了下来,心里想,可别,光是走路都差点要了我小命,更别提那条凶狠的土狗了。

    ......

    到了四叔的摊,烤了几片豆干,四叔问我:

    “你手咋这么黑,昨天偷人被姑娘他爸逮到丢进粪坑了?”

    我笑了笑,用豆干狠狠蘸了一勺辣椒面,惹得四叔一阵肉痛。

    “四叔,今天这豆干有点小啊?”

    四叔嘿嘿笑着,目送我离开,然后恶狠狠的吐了一口痰。

    “艹,这个小崽子,辣椒面不要钱是吧?”

    ......

    镇上整脏治乱,不准小贩摆摊,周同学退了学,和他爸去另外一个市摆摊卖烟。

    ......

    ......

    文学能够用来干嘛?我想,大概就是你总会觉得有很多事放不下,但是你最后成功地安慰了自己。虽然清楚地知道人力有尽时,在规则之下没人能够逃脱命运的安排,可你读懂了文学,即使天涯海角,你也能聊以自慰,即使孑然一身,依旧活着,且不卑不亢、安然自若。

    离中考还有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