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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南行数里,一片荒野。

    如此还不够,苏约在心底默默计算着距离,他双手搂抱着怀中面色憔悴的许蝉衣,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毫厘,他一身黑衣,面上带着面罩。当然这些都没太大的作用,苏约动用了衍约秘典里隐匿气机的法门,也“改变”了自己的外貌。

    许蝉衣的经脉,在接触的那一刹,便被苏约点穴封住。她只能怔怔看着眼前的这张“陌生”面孔,带着自己一路向南,掠出青云山的外围地界,直至到了荒野的尽头。

    “轰隆隆”的江水声音,离近去听,沸若炸雷,荒草飞扬,江水浑浊。

    苏约将许蝉衣平静放下,他望向止步在十丈之外的陈龙泉。

    那位罗浮殿的年轻殿主,面色并不好看,先前与许蝉衣交手,吃了一点暗亏,如今追赶十数里路,气机有些断续连接不上的意味,不然以他的脾性,断然不会停在十丈之外,苏约止步,他便直接掠入三尺之内,将这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格杀当场。

    对方身上的气息很年轻,龙象宗内,同辈之中,除了林意,无人可以与自己一战。只不过这个小子身上的气息有些意思一时间看不出是修武还是修道,竟然看不出师承何处。

    鬼鬼祟祟,蒙头盖面,宗内还有这样的人?

    眼前的黑袍少年,身形清瘦,而且矮小,背后背着三把黑布包裹的长刀,弧线锋锐,想来一定是好刀。陈龙泉吐出一口气,他还没开口。

    “你的气机快要用尽了吧?”苏约便幽幽道:“不占你便宜,给你十个呼吸调整,我再出手。”

    陈龙泉皱起眉头。他体内的那口气机,一直悬而未落,是因为战斗之时,最忌讳气机交叠,在七品六品两境,武夫高手之间的厮杀,往往只在一瞬之间,谁的气机支撑不住,就会先露出破绽。

    一步错,步步错,所以他至此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你大可放心,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来救许蝉衣的。”苏约卸下自己背后的三把枯刀,他根本就没有拆下黑布,因为这三把刀,实在太破旧,一旦亮相,那么就注定无法突袭成功。

    苏约卸下三把刀后,一只手按住三把刀柄,平静道:“以我的实力,要杀你,不过一念之间,若是这十个呼吸,你不愿休息,那么也无所谓,我正好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今夜也算机缘巧合,苏约武夫修为竟然登临八品巅峰差上一丝便悟星化七品。察觉到一边秋荔园的问题时,苏约体内气机有些交乱,凭着七品金丹修为强行按压下去,好巧不巧,还未动身便是境界松动,花费了些时间晋入了七品七星境,不然何至要等这二人打到这般地步才能过来。

    陈龙泉眯起双眼,双手拢袖,已经在暗自结印。苏约则缓缓道:“如果萧楠死去,那么许蝉衣的父亲,便是宗内唯一的一位五品,萧全想要接手龙象宗,的确需要小心翼翼,做长久的谋划。”

    苏约的语速并不快这第一句话,他放慢了速度去说,已经过了十个呼吸,陈龙泉默默结印,蓄势。

    “但如果想离开南域,投奔莲华山,拿到一个莲瓣之位,那么至少要一位五品坐镇。”苏约慢条斯理,似乎并没有发现陈龙泉的动作,继续道:“杀死许蝉衣,意味着萧全和许槐安的彻底决裂,龙象宗失去这位五行境武夫之后,又怎么可能完成你口中所谓的‘宏图伟业’?”

    说到这里,躺在地上的女子,忽然瞪大双眼,空中发出了挣扎声音,可惜无人问津。

    苏约继续缓缓道:“今天的这一切只是巧合,但巧合又正好暴露了你们的态度。你们根本就不在乎许蝉衣的生死,不在乎许槐安的存亡,老宗主一直昏睡,而这场派系之争,围绕着少宗主的下药投毒展开,无数蛛丝马迹,都引向这个方向,如果许蝉衣手中的证据坐实,那么许槐安一定会掀起宗内的‘战争’,这才是你们想看到的吧?”

    陈龙泉袖内结印的动作忽然有些滞住了。

    许蝉衣也怔住了。

    苏约面无表情道:“萧楠根本就没有死,他主导着这一切,萧全,你,都只是棋子。只要自己儿子与大长老的这场派系之争掀动了,那么他就可以从昏睡之中醒来,给许槐安光明正大的打上罪名,收拢权力,然后带着龙象宗离开青云山,投奔徐擎。”

    完美的一个计划。

    许蝉衣的大脑一片空白,陈龙泉也是,而正在这时,苏约忽然动了。

    衍约秘典,发动。神海,灵气,气机,武夫道修两道七品修为加持之下,苏约那道单薄的黑衫身影,瞬间起步。整片荒僻原野,密密麻麻都是持刀奔跑的少年。三把枯刀,两把被神念控制,悬在左右肩头,一把在掌心拔刀出鞘。

    漫天遍野都是刀光。

    一千道一万道刀光,在陈龙泉的面前展开,整个世界一片银白。而这些刀光,只来自于三把破败生锈的枯刀。

    侧躺在地上的许蝉衣,并没有受到衍约秘典的神魂冲击,她怔怔看着那道少年如风一样的拔出长刀,三把枯刀在一瞬之间交替掠入掌心,递斩而下,发出破碎的铮鸣。

    这不是宝器,这就是最简单的,最破旧的长刀。

    罗浮殿最年轻的殿主,捂住自己的喉咙,双膝缓慢跪地,鲜血迸溅,染红刀身。

    三刀陆续插入荒野,残缺的刀身还在震颤,摇曳。

    旷野荒草飞扬,三把枯刀,插在地上,随风摇曳,生锈的刀身倒映出斑驳的月光。

    苏约站在旷野之上,黑衣猎猎作响,他看着陈龙泉跪倒在地,缓缓匍匐,额头磕在地上,最终没了气息。

    苏约缓缓回头,看着被自己束缚住的许蝉衣,叹了口气,他已经用神念改变了自己的气息,想来许蝉衣是认不出自己的。事实上,他现在就想离开龙象宗。但是,就这么带着许蝉衣走的话。

    苏约很清楚,这是一个下下之策。自己隐瞒身份的行为和武道双修为一旦被发现,惹祸上身且不说,恐怕没有人能够接受这种欺骗,到时候,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许蝉衣解释。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么,许蝉衣一定会很厌恶自己吧?自己和许蝉衣的相识,说白了,还不到十天而已。

    苏约默默向后退了一步,他让自己的大脑不再发烫,恢复到了绝对冷静的境地。自己竟然在龙象宗内出了手,杀了人,而且所杀的那个人,还是罗浮殿的殿主,宗门内首屈一指的天才,未来的圣子。

    苏约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己早在十八座药圃布置好了阵法,今夜的出手天衣无缝。得益于陈龙泉的“自以为是”,他离开罗浮殿到秋荔圃,没有通知任何人,取药的事情也做得滴水不漏,以至于如今被人杀了……都无人知晓。

    苏约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在苦恼烦闷之时就会有这个动作,然后低头望向许蝉衣,黑衫女子的衣袍有些破烂,露出白皙的肌肤,春光乍现,让人心神有些摇曳。

    两人的目光对视了一刹。

    许蝉衣的脑海还是一片空白,她看着眼前身份不明的黑衣少年,对方说的话,以及陈龙泉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整个龙象宗背后的风云,谋划,似乎都揭开了,至少这条主要的脉络被那位少年掀了起来。

    零零碎碎的细节,在她脑海里拼凑,那些平日里觉得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的“点”,现在也能够说通了。

    萧全端的是一位大孝子,但实际上“喂服”毒药给萧楠去吃,自己的思路就被引到了这里,若他真的想要弑父,还有更加直接残酷的办法。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的父亲上钩。宗内斗争,是为了龙象宗更好的投入北境徐擎的怀抱。

    思绪百转之后,她抬起头来,望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黑衣少年,对方身上的气息完全没有记忆,但是举手投足的一些动作,习惯,似乎曾经见过。

    “喂……”苏约抬起一只手来,将袖袍内的符箓掷出,一圈一圈银光飞掠至女子额前,化为绳索,将其束住。

    “束缚你的符箓,半个时辰之后自会解开。”苏约声音低沉,极其沙哑,“你我萍水相逢,今日一别……”

    “苏约!”女子嘶哑的声音,从胸膛里迸发出来,她恶狠狠道。

    “把符箓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