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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垂望

    “每到夜间,端姐便拿酒到我父亲房中,一两杯之后,这两人竟为知己。那日,是我母亲的忌日,可我爹竟然跟那贱人在月下,一递一口饮酒。我爹说,那端姐是他的药,见到她,如老树逢春花又开,最后我爹竟然还把那淫妇娶进门。”

    “我记得淫妇进门那日,满头珠翠,家里扎彩山,吃筵席,一片花团锦簇,好不热闹。第二天日上三竿,那淫妇尚未起床,我和姐姐只能进房中给她请安。当时还是跟她来的嬷嬷催她,她才缓缓地从缕金床锦帐之中起身。”

    “可怜我爹,真被那淫妇所误。我爹不在跟前,她可真是性聪慧,喜谑浪,善应对,不是跟村头的孟浪子弟调笑,就是跟家中的账房先生窃窃私语,对家中奴仆动辄打骂,弃之如草履;我爹在跟前,她倒是温良恭俭让,细声细语,对我和姐姐以礼相待。”

    “那淫妇见我年幼,总想找个理由拿捏我。每当她作妖,想寻隙作难时,总被我呛得没言语。后来她觉得我是个硬茬,就转头找我姐麻烦。我姐是个好性子的,如果不是太过分,她也总能机敏应对,暗以言语弹压其志。所以那淫妇也找不出我姐俩的错处,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四五年。”

    “虽然家里把我充当男子,可毕竟不是真男儿,我爹见自己日渐年迈,家中资产无子可继,不免长吁短叹,不免把希望寄托在那淫妇身上。后来那女子怀了几胎,都没生下来,好几次,还都是男胎。”

    “那年我爹贩货出门,因为汛期,在外地多耽搁了两个月。秋露前后,那女子不知何故得病,终日神思恍惚,病恹恹若细柳,四肢懒动,茶饭不进,终日喊自己心痛。我父亲老来得一所爱,便费劲为她治病。百年的人参,百斤的冬虫夏草,能买的都买来。但那女子不知为何,就是嚷着心里不舒服,不是打小厮就是骂丫环,天天在家就是使性谤气,家中的奴婢大气都不敢出。”

    “一天她嚷嗓子疼,我姐好心,见她难受,怕家中丫鬟伺候不好,就亲自给她炖了碗雪梨羹。那女子取过,只呷一口,往地上一扔,说我姐见不得她好,拿滚烫的羹谋害她。后来她说要吃顶雪糕。这顶雪糕的的制作很繁杂,用三粒寸的糯米,磨制成粉,经过三个月的陈化,粉质绵密细滑,然后再加上芝麻、桂花、青丝,核桃,这样一块美味的顶雪糕才完成。”

    “我姐做好给那淫妇,那人一看,把糕全丢到屋外的池塘里,说我姐不想做就别做,用发霉的糕糊弄她,就是想害了她。我姐本就是个性格温婉之人,只知岁月静好,不争不抢,听到这骂,只在自己屋里气的发昏,夜里想到母亲就垂泪,心里有苦,但又不好言语对父亲说。”

    “我见她如此欺负我姐,心里实在气不过,跑到那淫妇房中痛骂了她几句。刚好我爹回来,撞见这一幕,再加上那淫妇撒娇撒痴,说我和姐姐气不愤她,在我爹离家的这段日子刻薄她,求我爹给她个主张。家里的下人们不敢忤逆她,偶尔有几个老嬷嬷仗义执言,她就坐在地下就打滚撒泼,自家打几个嘴巴,头上䯼髻都撞落一边,说家里是强盗世界,主仆合起伙来欺负她,让我爹与了她休书。”

    “我姐见她闹得越来越不像话,为了息事宁人,就和我就搬到别院去住。那几个老嬷嬷见这淫妇这等猖狂,也不愿留下来,就以年老为由,一个个辞家去了。”

    “姑子说那女子,泪堂浑沉,日夜啼哭,骨瘦形衰,有子无根。那女子一听,说中她痛处,忙问‘有子无根’是什么意思。姑子说,她身子不爽利,多年无子,皆因属龙的阴人犯冲了。”

    “家里一共好几个属龙的,那姑子说是阴龙在东南角,皆扫把星转世。大家一算,只有我一人属龙,且和姐姐住在东南的偏院里。这女子一听,那还了得,天天指桑骂槐,说我克死了她的儿子。暗地里让爹把我送人,或是赶紧找个婆家,把我留在家中,还不知会带来什么不祥呢!然后又在指桑骂槐,说我姐年纪到了,巴巴地赖着家里,肯定心里图谋不轨!

    “这简直不知羞耻,这淫妇是想要鸠占鹊巢呢。早早把你打发出去,到时候家里没有钳制她的人,倒会兴风作浪了。你爹不会信了吧,那可真是太糊涂了。”石崔云骂到。

    “本来我爹心里犯嘀咕,再加上她整日絮絮叨叨,三人成虎,也就信了那姑子的‘犯冲’之说。可是我娘在世时,让我姐与一位高家人定了亲。但那高家人十几年前就搬到京中,所以我姐准备等我年过十五,就带我到京城。因为我爹信了那姑子的话,每每催逼我姐嫁人,我姐不忿,准备以死明志,幸得暮辞真人相救,我就和我姐两人到真人的玉林观寄宿。虽然那儿比不得家,但我们两人清茶淡饭,识字女红,一起吟诗,我真觉得那段日子,快活明媚。那真人会飞檐走壁,有空时,也教我些武艺;但我姐,心里放不下我爹,有时睹物思情,想起过往,就会潸然泪下。”说到这,红杉儿鼻子一酸,哽咽道。

    石崔云一听,忍不住骂到:“人各有命,井水不犯河水,又不是老鼠遇见猫,哪有犯冲不犯冲的!人们都说汉高祖刘邦是其母与龙交配而生出来的龙子,龙能腾云驾雾,难道刘邦也能腾云驾雾?这些姑子,成天就只会神神叨叨,打个雷,下个雨,就说天降怒意。如果天真的能断善恶,那‘恶人之命不短,善人之年不长’又作何解释?要是这样,人间的衙门可清闲多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那些姑子倒是比包青天还厉害?我想最坏的应该是她们!”

    红杉儿苦笑道,她说:“要是我爹当初有你一半明白,也就不会落个郁郁寡欢而终了。”

    “后来,我们听人说,那淫妇喝了姑子的符水,生下个男孩,我爹欣喜若狂,给男孩取名季端生。季端生周岁生辰时,我姐去了,本想多日不见,面呈尊颜,各叙寒温。不曾想,还没一顿饭功夫,我姐就回来了。一看那神色,定是吃了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