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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倾诉

    “入夜,我详问,我姐说到那男孩自周岁前两个月,猛可地害起烧来,一有动静就哭,整日整夜需要人抱着,此前奶娘换了好几个。我爹求神问卜,吃了很多药,医治不好。淫妇又请了那姑子。那姑子真是巧舌如簧,乘机鼓动我父亲为孩子做一场法事,说‘孩子底子薄,原是不足之症,要想孩子长命百岁,必要从此发心,做一场功德,消除家中邪祟,方得易长易养,灾去福来。’把我爹说动心,施舍了一百两银子,立马让姑子安排。”

    “本来前几日我爹听闻我姐要来,心里高兴,但那淫妇提到此前‘相冲’之事,为了不祸及老来的宝贝,我爹让人在村口把我姐拦下了。”

    “你爹真的这等做来?真是老糊涂!如此这般,一定是那两人弄的鬼,撺掇你爹离了你们姐俩,好霸占你家钱产。”石崔云骂到。

    “可不是呢!那淫妇在家恃宠生骄,颠寒作热,让家宅不宁。可叹我父亲一生英名,被那淫妇拖入泥潭……”红杉儿未说完,已暗自落泪。

    “我弟周岁生辰后,姑子过来给他祈福。那日家中设坛掌灯,爹焚了香,姑子开始做法,嘴里一阵念念叨叨,在灯火辉煌中,披巾仗剑的姑子火口里念念有词、步罡起来。事将毕,突然平地起狂风,把一大片海油灯吹倒,火拱出来。当时整个屋子一下着了。家里人慌做一团,下人们赶紧灭火。原先的那帮老仆,遣散的遣散,归家的归家。如今这帮小厮,都是那淫妇的人,素日懒散惯了,饭菜里都能捡出头发丝。”

    “平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找了半日,大小桶、洒子、麻搭、斧锯、火叉、大索、铁猫儿之类都没找全,这火越烧越大,再加上那几日天干物燥。等到我跟我姐赶到时,家里被烧得精光,我爹是逃出来了,可那淫妇和儿子,在火中被烧死了。因为当时她在屋里,房梁塌下来挡住了去路。”

    “这场火,把连带的几家也给烧着了。官府判定这火起因在我们,责令我爹赔偿。屋漏偏逢连夜雨,那段时间因为旱涝天灾,田庄收成也不好。我爹准备把手中的铺子拿去典当时,发现手中的铺子早已易主。追问之下得知,早一年前,那淫妇和我家的账房先生卖掉了。那姑子也是假的。”

    “当时着火后,那姑子趁乱逃跑。好巧不巧,在逃跑的路上行骗,暮辞真人一眼识破,扭送到官府。这姑子名叫张官儿,十六岁发卖到王大户家,因为有些姿色,就被王大户受用了。后来被大娘子知晓,盛怒下把她腿打折,大户只好把她藏在地藏庵,就不知所终。这张官儿表面僧尼,背地老妓,在庵里弄乾坤。”

    “后来在庵中,撞破淫妇和王四的奸情。王四是我爹家的账房先生。此前也是个秀才,只是屡考不第。当时王四落魄到我家讨吃的,他跟我父亲说他家里有薄田和几间房,原先有个美貌的媳妇,但跟人私奔去了,孩子也出痘死了,现在他孤身一人。进京赶考时碰到山贼,身上的盘缠被抢,再加上风餐露宿,病倒后错过了考试。如今人过了三十,无颜回家中。我父亲见他有些文采,人也稳重,就把他留在家中管账。可是这狼心狗肺,竟然背着我父亲干这事!”

    “淫妇为这事,给姑子三十两。那姑子尝到甜口,更为两行方便,三人勾连在一起。好几次那淫妇都怀上了,算下日期,不是我爹的,怕事情败露,只能从那姑子手中讨来坠胎的药,趁早打落了胎。”

    “后来那淫妇终于怀上了,算了日期,可以蒙混过去。因为之前落胎太多,身体有病根,牵连到孩子,那三人都知情,对外却谎称早产。那日祈福,也是她临时起意,毕竟那淫妇心中有鬼,也不敢声张。但那场大火,却是王四故意为之。”

    “王四好赌,欠了赌债,那几间铺面就是用去抵债的。本来他在老家就有妻子和孩子,都在。那日落魄,只因为碰到债主,被人痛打一顿。见到我父亲性善,就蒙骗他。那王四本来就不安分。”

    “但那淫妇却想与他日日相守,竟然还想着毒死我父亲霸占家产,就经常威逼王四。我父亲对王四有恩,他不忍,就想出纵火一招。趁乱把家中的金银细软转移,但谁知火势太大,酿成惨祸。后来官府抓回王四,审问之下,与那姑子所说不差。”

    石崔云听完,骂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主人恩将仇报,简直猪狗不如。要是我碰到他,定要让那奸夫淫妇吃我几拳,不在他们脸上开染缸,我就是他的石大爷。”

    “在官府的追查下,认定我父亲无罪,钱财被追回了一些,但却是九牛一毛。我姐拿着这些钱,

    给他安置了些薄田和朽屋,好让他在里面安度晚年。”

    “我爹因为这事,整个人就跟霜打的茄子,终日提不起劲。他害怕出门,更怕见到熟人,毕竟以前过惯了富贵闲散的日子,总不免颐指气使,他又是心性高的人,觉得人们会对他落井下石,终日就只是酗酒。在一个晚上,竟然投河了。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一转眼,就这样过去了。”

    “安葬爹后,姐姐本想与暮辞真人枯灯为伴。但就因为我,因为我的怂恿,她才带着我来京中见高家人。谁知,这一程,竟然……竟然把她给断送……”红杉儿捂着脸,悲悲戚戚地哭了,眼泪顺着指缝流出。

    石崔云想安慰,手抬起一半,突然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停住了收了回来。他叹了口气,陪着红杉儿,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贲虫儿今早还看到狱卒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蔑视和嘲讽。

    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谁看了都会上来踩两脚吧。他被关进来时,在地上的草堆里竟然摸出一把小铜镜,当时还把他给乐的,这该不会还关着女犯人吧。当时他还用这镜子给照了一下,真是憔悴了不少!就如草原中落单的瘦弱老狼,眼睛黄扑扑的,如久未进食的秃鹫,已没有了往日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