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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他的事,我说了算

    八月上旬,工程提前进入收尾阶段,听梅富说,安装工程也跟着提前。县里不知情,还以为九月初才能完工。县人事科长刘明辉专程来找谷哥,落实许书记去年提出的要求,决定把他转为国家干部。

    谷哥问,国家干部有没有工作证?

    刘明辉笑道,当然有了,我事先都给你填好了。从上衣兜里拿出红色塑料皮的工作证递给他。他小心翼翼接过来,看着封面上金光闪闪的工作证三个字,下边同样一行金光闪闪的一行字,龙江省人事厅印制。谷哥好奇打开,看到里面姓名职务等栏目,想起去部机关的亲身经历,高兴地想,我也有工作证了,终于答应了,那就给我转干吧。

    刘明辉又道,许书记要把你调回县里安排工作,特意让我来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这边你安排人接替你,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一直关心地站在旁边的柳枝,经过不断吹风,看出父亲执意反对,迟迟难开口,一直没有摊牌,此刻眼看谷哥立刻就走,从此天各一方,情急之下,柳枝伸手拽住谷哥胳膊,冲口而出,我不让你走,让我爸在油城给你转干提拔。

    谷哥对柳枝,心中思念无数遍,动了真情,隐而难发,即便喝了定亲酒,明确夫妻关系,知道她父亲肯定反对婚事,不敢信其真,猛然听她说出不让自己走,还搀着自己胳膊,贴身挨近,感觉香气罩着,怦然心动,心中万有,胜过一切,霎时晕晕乎乎,一时沉迷。

    刘明辉嘲笑道,这位姑娘要能办成这么大的事儿,我何必大老远跑来操这个心。

    来福道,她爸爸是油城管理局的局长。

    刘明辉脸色顿时变了。他知道石油管理局的局长级别,比许书记还高,与市里的钱书记平级,忙对柳枝抱歉道,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县里工程队的,我不知道你是柳局长的女儿。又问谷哥,你看怎么办,许书记让我领着你回去呢。

    柳枝不由分说地说,我和他已经喝了定亲酒,就是夫妻了,只是没有履行程序而已。他的事,我说了算。说着更紧地搀着他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又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听我的,不走了。因他这句话,横亘在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绝壁,恰如一张纸,一捅即破,当众挑明两人关系,豁然开朗,即刻升级,两人之间再无阻碍,未来再有的任何艰难险阻,成了两人共同面对的严峻挑战。

    刘明辉觉得不便与柳枝争执,无奈道,我回去只能如实对许书记说,这里有人能给他转干。心里犯疑,她与谷哥的关系,如果真这样,谷哥怎么不提前说呢,她看到谷哥要调回县里才表态,她就能代表他爸,再说了,这么大的事,谷哥难道真会听她的?

    刘明辉心中发出一连串疑问,觉得不便再说出口。

    谷哥没想到柳枝竟会当众说出这话,虽然喜悦之极,生出万有心情,又对她这样的强势感到太突然。猛然意识到,难道远在高空可望不可即的天鹅,真的落到自己眼前了,这是她当着众人的面表态,当自己的媳妇,心里又一喜。看着仍然拽着自己胳膊的柳枝,喜上加喜,真能搂着她了。眼下对她说的话,一时不知如何表态。怎么办好?她爸会怎么对待自己?心里不禁又一凉。看着眼前的刘明辉,只好说,先谢谢许书记和刘科长的好意,我看还是把眼下的工程先干好再说。

    刘明辉只好作罢,悻悻离去。

    工地的人喜忧参半,觉得不便站在这里,渐渐离去,只剩下柳枝和谷哥站在原地。谷哥感到无所适从,一脸茫然,只好听任柳枝左右。柳枝果断表示,事已至此,晚上就跟爸摊牌。不管爸是什么态度,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跟定你。

    谷哥说,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听了虽然喜悦极了,冷静一想,感觉还是太不现实,也不好当众说什么。我看还是借这个机会,就此分别,你也不必跟你爸说了。

    柳枝说,我早看出你对我是真心真情。我的决心已定。说完转身离去。

    柳枝特意去大舅家搬说客,把自己与谷哥的关系详细说了。大舅为难道,我完全支持你和他处,但你爸这一关,肯定不好过,你爸的脾气我太了解,说一不二,到时大舅看情况,争取缓解,实在不行,你和他该怎么处就怎么处,你爸总会转变态度。有了大舅的表态,增加了柳枝底气。她去商场买了鱼肉青菜,回家和妈做了一桌菜。在饭桌上,柳枝对柳树说了这个意思。柳树看出女儿的意思劝解道,根据他现在的干法,把他留下转干,再征求他意见,安排他能做而且愿意做的工作,没什么问题,我看出你对他真有感情了,不然你怎么能在工地跟着干,又怎么敢当众表态?我明确告诉你,你要和他处对象,绝对不行。柳树断然道。

    柳枝在父亲面前一向任性惯了,这次却不同,她被柳树说到了要害,她的确相中了谷哥,至于谷哥出生何地父母何人,一无所知,听爸爸这么一说,心里忽悠一下悬置起来。自己若没那个意思,何必要把他留下来,留下来岂不太可笑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被他什么打动了?看他长的帅气?恐怕不是,自己要找个长相好看的男青年,在大街上,随手一抓一大把,可是这样抓到的青年,有没有他那样的气势,他一站,威风凛凛的样子,透露出男子汉的魅力,自己就是在那一瞬间被他的魅力深深吸引和打动,又经过几次雨天约会深谈,发展成恋情,明确了夫妻关系,喝了定亲酒。自己当时如果不表态留住他,不用等工程完工,他立马跟科长走了,此生难有相处的机会。魅力是唯一的,不可替代,若放过肯定成为自己的终身遗憾。当时情势所逼,冲口而出。现在不是留不留他的问题,而是与他履行婚约的问题。于是,把两人已经喝了定亲酒的实情相告。

    果然如谷哥所料,柳树听了勃然大怒,你这是私定终身,你要再一意孤行,我和你就断绝父女关系。

    屋里的气氛顿时紧张极了,降到冰点。

    柳妈失声痛哭起来,大舅忙劝道,你还是冷静冷静,外女也许是感情冲动,我没看见过这个年轻人,你能否约他见面谈谈,最好冷处理、软过渡,免得伤害你们父女感情。

    柳树气道,脚上泡自己踩,她明知他是流浪儿出身,还和他热络来往,甚至喝什么定亲酒,简直是儿戏,岂不是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万一他的父亲是罪犯,哪个正常家庭会让孩子沦落成流浪儿?

    柳枝眼睛里溢满泪水,她万没想到,亲爱的父亲,对自己百依百从的父亲,竟然提出与自己断绝关系,让自己舍弃父亲跟谷哥走,当面做这样的决定太难,而且突然出现在面前。像爸爸说的,万一他根底有问题,自己怎么去补救,又怎么避免受到坑害,别给爸爸惹什么麻烦。如果他真是根底有问题,自己表白过,看重的是他本人。柳枝边哭边想,摊牌成了硬碰硬的较量,眼下看来只能忍痛舍弃一头。

    柳枝哭道,爸爸,这是爸爸自己说的,女儿不可能有这个心思,而且以后也不会有。女儿就是跟定他了,而且真要跟着他走了,也不会舍弃爸爸,爸爸始终还是女儿的爸爸。谢谢舅舅,让舅舅为我操心。

    柳树陷入沉思,明白了女儿的心思,此刻不能犹豫,一定要让女儿断此非分之想,即刻表态道,留他安排他的工作,没问题,你不能再和他来往,你想和他来往,就不能留他。你想干活锻炼,我告诉王叔,让他安排。你想找实干的小伙儿,在油城车载斗量。你说他苦读资本论,读这本书的人多了,有几个真读出名堂了?你想找喜欢读书的年轻人,我安排人帮你找。

    大舅道,妹夫,这件事我不该再插嘴,我要说的无非是常理。找对象的事,毕竟是孩子的终身大事,她终究要跟别人过日子,总得要可着外女的心意来。

    柳树打断他的话,我不能拿女儿的未来去冒险,他父母万一真是罪犯呢?

    一时沉默。

    柳枝道,他是猫是狗,我都认了,我跟定他了。

    柳树断然道,你要这样,莫怪父亲无情,你跟他,就不准你再进这个家门。

    酒桌气氛顿时再度紧张。

    柳枝失声哭泣着,知道爸爸的脾气,心存幻想,忙表示,我听爸的,把他留下,我不再和他来往。

    柳树哼道,你搞缓兵之计吧,我可不能听你的,这件事先放放再说。

    柳枝顿时急了,他们县里的科长听我说的,生气走了,回去一说,县里态度肯定变了,我们这边无论如何得有个明确态度,不然,我真坑了他。

    柳妈忍不住劝道,他爸,姑娘好不容易相中一个小伙子,怎么也得处一段时间吧?退一步说,不能让姑娘坐蜡,姑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态把人家留下,你再没个明确态度,姑娘的脸往哪放?安排个人,对你来说太容易了。

    柳树说,这事够闹心的,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柳妈又埋怨道,姑娘也是,这么大的事都敢做主,你对他真了解吗?

    柳树不满道,有啥了解?一个小小的包工头,就是出息能出息到哪儿?本来安排她在机关工作,她自作主张,非要去工地,那么多工地,碰的也巧,她就选了那个工地,他的工程队也被安排在那个工地施工,就让她遇到他了。

    柳妈暗喜,笑道,她爸,像你说的真巧,兴许姑娘和他真有缘分,命中注定。你也听姑娘说的,特意去工地看过他,你看那个小伙子怎样?

    柳枝道,不管怎么说,明天我去工地,怎么对他说?

    柳树断然道,别听你妈说的。你就跟他说,处对象肯定不行,否则,不光是他不能进这个家门,他要答应这一条,工作的事好办。

    大舅不失时机道,妹夫不安排他的工作,再给外女安排喜欢的工作,至于那个小伙子,由他去吧。我看事情也只能如此。

    柳树道,都让姑娘搅合的,大哥来了,应该好好喝几杯。来吧。

    吃完饭,柳枝把舅舅送走,自己在大街上转了好一会儿才回家。

    家里陷入冷战状态。

    第二天,机关宿舍大院和局机关爆出大冷门,彷佛空气都成了信息传递扩散的介质,凡有人群的场所,几乎都在议论柳枝和谷哥的话题,人们更想了解内幕,也更加激发人们追问究竟的热情。

    柳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不眠。经过一夜思考,早上起床,眼圈发暗,挂着明显的血丝,脸型瘦削许多,她把这种煎熬看成一生值得的付出。她变得深沉了,不再像往日那样,未见其人便能听到银铃般的笑声。

    谷哥夜里睡不着,也在反复推敲柳枝说的那话,他的事我说了算。他接触过的女性,还从未有人说过类似的话。这句话的冲击力太强,太值得反复推敲。这样的话岂是可以轻易说出口的,尤其是萍水相逢的年轻男女之间。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和柳枝的关系,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公开挑明。

    第二天,谷哥和柳枝,两人再见面,互相扫视对方一眼,反而都变得沉默了,似乎在传递着一夜的思考。柳枝感到太难为情,爸爸的态度,怎么好意思对谷哥明说,事情因自己而起,还得自己拿态度。自己要没看上他,怎么会贸然表态把他留下,怎么跟他说才好。柳枝把谷哥叫出去,看着他朴实的模样,决定如实说。

    柳枝说,昨天下午,我特意先和大舅说了咱俩的关系,又让大舅跟着去我家,我又和妈做了好几个菜,在酒桌上,我跟爸摊牌,我和你定亲酒都喝了,我爸当即表态,要留下你可以,但要求你我不再来往,并以断绝父女关系威胁我。大舅在场打圆场也不见缓解。反正我跟定你了,等工程队撤了,我跟你直接去公社的房子住,当晚就把婚事办了,然后去县里,县里不收我,我就在家侍候你或回村里干活。

    谷哥忽悠一下,一点高兴不起来,没想到把她逼到这个境地,让她跟着自己太苦了,心里难受极了,难受得一时说不出话。

    特别注意他表情的柳枝,看出他难受,两眼都闪现出泪花,急忙拿出手绢递给他,安慰道,我爸就是这个脾气,过后慢慢就会好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谷哥苦笑道,你爸这个态度,我总不能贪恋你,让你失去父亲,你跟着我也太苦了,我怎么能让我心爱的女人受苦遭罪。我实在受不了。光为工作我肯定不能留下来。

    柳枝尽管化了妆,难掩昨夜折腾的憔悴,谷哥不忍道,你也不要为我担心,我原来想的太不现实,我明明想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失望越大痛苦越深,还是身不由己。这事怨我,我要对你回避,事情就不至于闹成这个样子。只要我走了,你和父亲立刻和好如初。我要万分珍惜你给我带来的美好回忆。说完心里不但没轻松,两眼含泪望着柳枝。

    柳枝看着谷哥痛苦万分的表情,意识到两人的事,需要自己下决心的时刻到了,不容半点犹豫,立刻果断表示,我是我,我爸是我爸,我的终身大事,我做主。不管怎么样,你去哪儿,我跟着你到哪儿。你的事我说了算,我和你的事当然我做主。说完,毅然决然向工地走去。

    谷哥怔着,忐忑不安起来,柳枝的果断决绝,看着她走向工地,强烈影响着他。

    一夜的思考太沉重。经过简短对话,面对严峻挑战,柳枝再度明确两人的关系,两人都不知不觉地发生气质性的改变。谷哥看着柳枝坚毅的表情,就知她经过一夜煎熬。谷哥内心受到强烈震撼,这种震撼,使他觉得过去对待女性,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性,未免太草率和荒唐。眼下也没好的办法,谷哥的心情变得格外沉重。

    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说的一句话改变了命运,也因此改变了两人的命运,甚至连锁般地改变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运,在这个世界上太常见了。现在的柳枝,不但变得沉默寡言,而且一身穿戴都变得朴素了,连走路的步伐都变得沉稳,更没有戴着大墨镜打着遮阳伞出现在工地上,而是身着工装完全像普通工人一样,默默地跟着大家一起劳碌。柳枝先前因看到谷哥那一站,就随即发生了改变,开始投身于普通的劳动过程。柳枝的改变,也是她和谷哥不约而同的改变,带动了整个工地的改变,整个工地都变得沉默了,大家都默契地配合着,工程进度更快了。柳枝没有料到的是,她对自己的事,先说了算,她是堂堂管理局局长的女儿,贵若千金,优哉游哉的在工地四处闲逛,看耍猴似地看着谷哥,像一只猛虎不知疲倦地从事繁重劳动。正紧张劳碌的柳枝,忽然产生从未有过的体验,本来是又脏又累的劳动,她能体验到无上的喜悦,彷佛在参加一场盛大节日的狂欢,领略到崭新的生命意境。她意识到不能强求爸爸去为谷哥转干提干,强为变成自为,是谷哥,是谷哥率领的集体,给她的生命融入了自为意识,她的精神世界发生了可喜的自我完成,体验到前所未有神奇的力量。谷哥是这个集体的灵魂,她仿佛看到灵魂之美,体验到灵魂交融的力量。柳枝开始变得无所畏惧、义无反顾。个体是渺小的,如同一粒沙、一滴水、一丝风那样渺小轻邈,一旦融入集体,变成不可分割的整体存在,会获得无穷的力量。柳枝由喜爱谷哥升华为喜爱这个集体。柳枝周围的人,感受着她的改变,受到她作为的强烈感染,心里在默默地称呼她老板娘。

    谷哥和柳枝,两人只因柳枝的那一句话,各自发生的改变,意想不到地使双方命运捆绑到一起,相互的感情也因各自发生的默契呼应在加深。两人虽然无语,感情如同焊接,在悄然发生深度融合。

    时间变得飞快,转眼快到中午,工地上的人看到远处驶来一辆吉普车,到了工地停住,下来两个女人。谷哥迎上去,一个是常花容,另一个没见过面,是个年轻的姑娘。谷哥问,你来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常花容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指着跟她来的姑娘说,她叫李雪娥,是刚毕业分配来的公社干事。又对李雪娥道,他就是谷哥。谷哥忙招呼柳枝过来,彼此介绍一番,然后坐在一起,边唠边吃午饭。常花容把来意对谷哥说了。饭后谷哥对柳枝说,我跟常书记回去一趟,办完事就赶回来。又把工程的事托付给凌志。柳枝看着谷哥,脸都红了,叮嘱道,办完事赶紧回来,我肯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