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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凌大妈住院

    农村穷人家的孩子,大多怀着既想脱离农村又想减轻父母负担的心情,离开农村的方式不外是求学、当兵、亲友拉扯、城里招工,渴望上天伸出有力巨手一举脱困。对凌大妈家来说,幻想居然成真。

    这些年来,凌大妈耳朵里灌满了村里人对她家的议论,就是一个字,穷。家里已经七、八岁的男孩,夏天光着屁股,冬天勉强穿着打满补丁还露着棉花的破旧棉衣,好歹让小女儿穿戴齐整,炕上是又脏又破芦苇编织散了花露出炕土的炕席,屋角的炕柜上胡乱码放着破旧被褥,连柜门都大敞四开,无声宣示里面乱糟糟堆放的破旧衣物,调皮的孩子吊在柜门上打秋千,邻居老太太在窗前经过看到这个景象,感叹道,你们家柜子里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啊?一年到头过年时,辛辛苦苦攒几个钱,才能让一家老小吃上一顿饺子。有的人扬言,有女不嫁老凌家。谷哥来了虽然添加劳力,家境却不见根本好转。赶上当兵的老大老二,陆续到了结婚年龄,过完春节复员后,就要张罗婚事。就在谷哥出去跑动的这两天时间,凌大妈为老大筹借婚资。

    老凌头有个叔伯弟弟,家境好,挺富足,成为凌大妈借钱的首选目标。凌大妈想去他家借钱,人没去,心里就打醋犯难。这个叔伯弟妹,矮个头,又窝着腰,塌鼻梁,下巴上卷,两眼深陷,脸盘狭小,在娘胎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在脸上揉捏过一般,五官不成比例地揪着,不知被哪个村人,形象地称作苦逼脸,村人皆知。苦逼脸,其貌不扬,其音不正,其心不善,其言伤人。苦逼脸平时就扬言,老淩家的穷,真是穷的一塌糊涂!老凌家的钱还没有我家针线笸箩里的零钱多,我家划拉箱底,够老凌家过两年。说着这话脸上现出鄙夷又得意的神情,和人谈论什么,无论坐着说、站着说,还是走着说,都夸张的顺手划拉几下。后来,苦逼脸再和别人谈起老凌家的事,干脆舍去姓名,就用手划拉几下,大家就知道她说的是老凌家。凌大妈想象苦逼脸样子,心就先寒了,免得上门受她恶语糟蹋。还有亲妹妹,前不久刚卖了两口猪,凌大妈只好硬着头皮去借钱,妹妹听她说明来意,脸立刻嘟噜着,没好脸色道,我家是有钱,借给你就是打水漂。凌大妈被难听的话,噎得眼泪都出来了,扭头就走。妹妹在她身后说,没钱结什么婚?其他几家亲戚境况与自家差不多少,自己娘家的情况虽然好些,但一想到兄弟媳妇那副嘴脸,怕惹出什么麻烦,根本不敢张口,给亲娘添孬糟,别人就更不好意思张口借钱了。

    凌大妈尴尬失望的回到家中,一股火上来病倒了。全家一筹莫展。

    谷哥与常花容分手后,骑着自行车过了车站一路飞奔,平时步行要走一小时的路,骑着车子不知不觉就进了村。他路过凌玉家,看到家里亮着灯里面有人影在晃动。他想,这么晚了还不睡,莫非发生什么事?他直接骑进院放下自行车打开门走进去,看着一家人愁眉苦脸,连老凌头都回来了,坐在屋地的凳子上愁眉不展。满脸憔悴的凌玉站在屋地,看着谷哥走进来,一头扎在他怀里痛哭起来,埋怨道,妈病成这样,我都快急死了,你这么多天跑哪去了?

    谷哥看到躺在炕梢的凌大妈,额头上蒙着毛巾盖着被子,满脸病容望着他,有气无力问,回来了?

    谷哥大吃一惊,大妈怎么了?急忙走过去,用手摸摸大妈额头,急道,烧的好厉害!

    凌志道,你一走妈就病了,病得越来越厉害。

    谷哥问,村里的老中医怎么说?

    凌志道,大夫说伤风感冒发烧,可是吃了他开的好几副药,都不见好。

    谷哥急道,怎么不去公社卫生院?

    凌玉哭道,妈说,去哪儿看病都要花很多钱,说什么也不去,钱要留给奶奶,更要为大哥二哥攒钱结婚,这两天就是为大哥结婚的事借钱,钱没借着还上了一股火。

    躺在炕头的奶奶,病怏怏地哼着,都怨我这个老不死的。

    谷哥安慰道,奶奶别着急,我现在就和凌玉陪着大妈,先去公社卫生院看看,不行再去县医院。哥哥结婚的钱,我张罗,先给大妈看病。又吩咐凌志,你们在家里照顾好奶奶。

    凌大妈有气无力道,你有这个心情,大妈就谢谢你了,可是你哪来的钱?我哪也不去。

    凌玉哭得更厉害了,想拍电报让大哥、二哥赶回来,妈说什么也不让,说等死了再告诉他们。凌玉悲声大哭起来,屋子里响起一片哭声。

    谷哥急道,等我们去医院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告诉大哥二哥。大妈都病成这样了,听我的。我现在就去大队长家,让他派来福赶车送我们,你们在家帮着大妈穿衣服准备带的东西,千万别让大妈再冻着。

    谷哥边说边风风火火走出来,骑上车子到了李由家敲门进了屋,先把工程有着落的事报告了,然后把领着凌大妈去看病的事说了,李由让他直接去找来福。李由把他送出门,走出挺远说,我知道你凌大妈的病挺重,你领着她去看病,我不便去她家。他从兜里拿出钱递给谷哥说,这是我的一旦意思,麻烦你转交给她。谷哥接过去表示,保证交给大妈。谷哥又来到来福家,来福妈说,来福不在家,不知去哪了。

    谷哥急忙先回大队部,把存折放好再找来福。看见大队部灯火通明,感到奇怪,自己不在灯怎么开着。他进屋看来福和三个人打麻将,忙把凌大妈的事说了,牌局立刻散了,来福急忙去套车,然后去凌玉家。

    谷哥拿了一个凳子放在炕上,把两个存折用纸包好,站在凳子上藏到事先想好的房巴深处,下到地上又不放心地从各个角度观察一番,都看不见才放心离去。他忽然又想,兜子里的一千元现金恐怕不够,又拿出活期存折,重新藏好定期存折,出门经过灶房心想,不会失火吧,万一存折被烧了怎么办,想到被烧的只是存折又不是现金,只要记住密码可以挂失,才放心离去。

    谷哥拎着自己的书包回到凌玉家,马车上已铺好被褥,凌大妈穿好衣服,几个孩子搀扶着向外走。看到满脸淌汗的谷哥回来,凌大妈心疼道,看把孩子急的,别再让你也感冒了。几个人在车上把凌大妈安顿好。凌大妈责怪道,不让你们拿两床被褥,你们在家被褥不够用,会冻出病的,我带一床被褥就可以了。说着挣扎着要拿身上围着的被褥。

    谷哥道,凌志去大队部,先把我的被子拿过来。

    凌大妈满意道,还是这孩子有办法。

    谷哥把自行车放在马车尾部。谷哥回来就张罗,坐在车上照顾妈妈的凌玉有了主心骨,看到自行车叨咕道,哪来的自行车?坐在马车右前位置的谷哥,回头看看被折磨得瘦弱不堪的凌玉,莫名其妙地比较她和常花容,简直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想象她要是像常花容那样穿戴,也坐在办公室里,会不会把常花容比下去。

    凌玉在凌妈妈身旁坐着,不时问妈妈冷不冷,突然问谷哥,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出去了就不惦记家。

    谷哥道,这几天在公社和县里跑几个来回,才定下两个工程。

    来福高兴道,真的吗?这可太好了。

    凌玉却关心地问,你都住哪儿了,总不会像过去那样蹲在候车室里吧,没饿着冻着?

    谷哥笑道,饿不着也冻不着。

    凌玉急道,我惦记你,你总敷衍我。

    谷哥忙陪笑道,在县银行招待所吃住。

    凌玉急道,你自己挣的那点钱,哪够你这么糟害?

    谷哥道,是李行长安排的。

    凌玉不信,他那么大方?

    谷哥回身掖了掖大妈的被子道,盯着点,别把大妈冻着了。

    谷哥问凌玉,我本想去学校看你,因和别人谈项目,来不及。你这几天功课肯定也耽误了。

    凌大妈道,我病了,她课也不上了,天天守着我,又忙着家里那些乱事,你不在家,她还惦记你,整天魂不守舍,又急又愁,都不像孩子样了。

    赶车的来福忽然道,大妈病的这几天把凌玉折腾得变了样,你却变得发福了,脸上喜滋滋的,嘴里喷着酒气,好像遇到喜事了。

    这刚好是凌玉心里想说,一直没想好又不便说出口的话。的确,来福言中了谷哥心中大喜事。谷哥觉得不便否认遇到喜事,不然他不会这样,于是交代落实的两个工程。他们听了觉得是好事,又觉得人家只是答应了,就喜成这样有疑心。凌玉想到八成和自行车有关,这几天出去竟然会骑自行车了,而且连夜骑回家,自行车一看就是女式,此刻不便说破。车上的人平添了各自的心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公社卫生院。所谓卫生院就是两间房,透过玻璃窗,看见值班大夫坐在里面,三个人高兴地把大妈搀下车,搀扶进了屋。谷哥看着不停地晃着脑袋的老大夫,暗叫误事,自己晃头的病都治不好,怎么能治好别人的病。

    不停晃头的大夫,让大妈坐在他的桌旁,看了看凌大妈,拿出体温计量体温,用听诊器听了一会儿,又让她伸出胳膊号脉,等了一会儿让把体温计拿出来一看,依然一个节奏地晃着脑袋道,高烧40度。

    谷哥听高烧40度,情知肯定严重,急道,快打针用药呀!

    老大夫依旧晃着脑袋问,打针还是吃药?

    三个年轻人想笑,不敢笑不出口,打针吃药怎么还问患者和家属。

    谷哥道,大夫看,用哪种方法好的快?

    大夫道,针要打药也吃。说着写起处方,写完了递给谷哥,你去另一个房间把大夫叫醒,交款拿药然后给病人打针吃药。

    三个人搀扶着大妈走进另一间屋,屋里躺在床上的大夫,听到动静早已醒了,看着凌大妈的病容,又接过谷哥递给他的处方,摇摇头道,病人烧成这样,我先打一针吃上药,建议你们明天坐早车,直接去市第一医院,县医院就别去了。

    凌大妈急道,去市里得多少钱?打完针吃点药,再抓点药马上回家。

    大夫道,你不要命了?

    谷哥道,大夫先打针吧,大妈把药先吃了。又求助道,大夫,这么晚了我们没地方可去,求求您,就在您这住一宿吧。

    大夫道,可以,让病人躺床上,我去那间屋里。

    第二天早上,凌大妈虽然打了针也吃了药,依然不见好转。谷哥道,我们先去饭店吃点东西,然后我和凌玉领着大妈,坐早车去市里医院,来福赶车回去告诉家里。凌大妈坚决不同意。谷哥安慰道,大妈担心钱吧?一切包括大哥结婚的事,包在我身上。凌大妈无奈只好听之任之。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告别大夫,坐上马车来到饭店,饭店里的人认识谷哥忙问吃什么,谷哥吩咐简单点,又把自行车推进饭店,请服务员等上班时给常主任送去。四个人吃完饭坐着马车来到车站,刚好火车快进站了,谷哥和凌玉忙把凌大妈搀下马车,带上用品让来福回村,两人搀着大妈走进候车室坐在凳子上,谷哥买票,不一会儿车就进站了,三个人上了车来到市里,到了市第一医院挂了号,大夫看了要求住院,谷哥交了200元押金办好住院手续,两人搀扶大妈来到住院部住进病房,按照大夫安排先点滴,下午进行全面检查。

    凌玉看妈妈点上滴了,一头栽倒在妈妈身旁睡着了。谷哥问护士,医院里有没有食堂。护士道,每天到饭时有人推着饭车来送饭,也可以去食堂买票就餐。谷哥又盘算着晚上睡觉问题,看着凌玉挨着大妈就睡了,忙把别的病床被子给她盖上。看病房里的四张床有两张空着,问护士晚上空床是否可以睡觉。护士道,一张床一天2角,交给我就行。他又拿钱租了脸盆和暖壶、三个杯子,打了开水倒满三个杯子先晾着。

    凌大妈看他忙前忙后,心疼道,看把你累的,你也躺一会儿。她已从凌玉和谷哥的对话中得知,谷哥的钱是从县银行借来的,等工程完工后再还钱,让她安心治病。谷哥坐在床上拿出书开始翻阅,不时抬头看看点滴的瓶子。他忽然想起什么,想把凌玉叫醒,看着酣睡的她又不忍心,凌大妈看他着急的样子,忙问他有什么事。

    谷哥道,趁着午饭没来,我想出去先买点用的东西,来的太仓促,许多东西都忘带了。

    凌大妈道,我没事你去吧。

    谷哥又看了看点滴的瓶子,我去告诉护士,勤过来看。

    谷哥拎着兜子走出去。来到医院门外,站在门前观察了一会儿,两旁有许多水果摊,还有饭店,斜对面不远是第一百货商店、新华书店,人车来来往往不时响起汽车喇叭的鸣叫声,挺繁华。他想了想应该买卫生纸、香皂、梳子、毛巾,又想到和凌玉两人都应该刷牙,要买牙膏牙刷,凌玉也应该用洗头膏、雪花膏。医院附近就有澡堂,又想等大妈见好领着凌玉来洗澡,给她和大妈添置新衣服。

    谷哥终于有了报答大妈的机会,感觉想报答能报答的心情真好,又庆幸,钱赚的真是时候。想着凌玉洗完澡穿上新衣抹上雪花膏,再吃几天好的,会变漂亮。谷哥揣着心事走进百货商店,买了一大包用品用具,走到医院门口又买了苹果香蕉回到病房。

    凌大妈点完滴,正和凌玉闲唠,看谷哥拎着两大包吃的用的放到床上,埋怨了他几句。凌玉走过来归拢着,边忙边道,你又乱花钱,看你到时怎么收场。

    谷哥看凌大妈气色见好,笑道,大妈操劳一辈子,以后我要让大妈好好享福。

    凌大妈叹道,也不知哪辈子积的德,让我这辈子遇到贵人了。

    谷哥笑道,大妈本来就是贵人,我不遇到大妈哪有我的今天?

    凌玉嗔道,你怎么变得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凌大妈责怪道,这丫头,怎么张口就训斥谷哥,说话也学着点人家。

    凌玉的心情反而变得越来越复杂,看谷哥对妈和自己好,心里自然高兴;花这么多钱,欠一大堆债,以后怎么还,不禁发愁;想到那辆女式自行车,又犯膈应。

    谷哥看出凌玉心思笑道,你别担心,别看我是流浪儿出身,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骗四不欠。正说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推着饭车来到病房门口,每份四个包子,谷哥问都有什么馅儿的,回答都是萝卜馅,谷哥担心不够吃要了四份,凌玉给妈妈的杯子换了开水,三个人吃着包子。凌大妈看上去越来越好。谷哥说,晚上大妈想吃啥,我去食堂或饭店买回来吃。

    下午全面检查完了,大夫把谷哥找出去对他道,发现病人腹部占位,征求家属意见,是否手术。

    谷哥问道,占位是什么意思?

    大夫道,怀疑是肿瘤,不排除是良性的。

    谷哥不解地问,肿瘤怎么还有良性的?还有什么性的?

    大夫解释道,恶性的能威胁生命,良性的,大夫看看他,举起左手背道,就像这里长了肉疙瘩,用刀割去就没事了。

    谷哥又问,恶性的不割会怎么样?

    大夫道,不割会长的,最后人就可能死了。

    谷哥急道,那可怎么办?

    大夫道,有两种方案,一是做腹部开刀手术,把肿瘤割掉再缝好。二是开药回家保守治疗。

    谷哥急道,我得同姑娘商量。他回到病房门口,把凌玉叫出来离开病房门口,把大妈的病情说了,凌玉一听哭了。谷哥忙劝道,别让大妈听到,跟大妈就说肚子里长了肉疙瘩,需要做手术,割下去就没事了。

    凌玉着急道,我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谷哥道,是不是需要回家同他们商量?要不要通知大哥二哥?

    凌玉道,这是花钱的事,他们也没钱,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再说了,这得花多少钱?

    谷哥道,钱不用愁。

    凌玉道,你就定吧。

    谷哥道,我就做主了。

    谷哥转身去了医生办公室,告诉大夫手术。大夫说,等病人完全退烧才能手术,还得等几天。又问谁签字,谷哥说我签。两人陪着大妈点滴,有时陪着大妈唠嗑,更多的时间都在看书。凌玉急忙出来忘了把课本带来,又不便回家取,好在谷哥买了小说新儿女英雄传和烈火金刚,谷哥继续读资本论。来来往往进出的大夫护士和病友惊奇,两个年轻人都喜欢读书。

    谷哥看大妈恢复得越来越好,总惦记领着凌玉去逛街,又想大妈手术的事,心着实放不下也就放弃了。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凌大妈完全退烧,大夫决定下午手术。凌大妈躺在床车上被推进手术室,门关上,凌玉伏在谷哥的肩膀上哭泣起来。谷哥轻轻拍着她,安慰道,要相信大夫能把大妈的病治好,大妈是贵人,一定能度过这一关。再说了,大妈刚开始享我们的福。

    听谷哥的劝说,凌玉渐渐变得平静了,终究放不下,忐忑不安地在手术室门外走来走去。两个多小时过去了,门被推开,凌大妈躺在车上,盖着被子闭着眼睛推出来,车旁的杆子上挂着吊瓶打着点滴。两人看着凌大妈昏迷不醒,吓得哭起来。大夫安慰道,手术挺顺利,瘤子被割掉,病人昏睡是因为麻药没过劲儿,看起来没啥问题,但要等下午切片的结果出来,才能最终确认是良性还是恶性。

    两人听大夫说的过程,心情刚缓过来,一听还要等切片化验,心又悬起来。两人帮护士慢慢推着车回到病房,吴边站在病房门口,谷哥惊讶问,你怎么来了?

    吴边跟着把凌大妈从车上挪到床上盖好被子安置好,才说,我找你找的好苦,我去村里找你,说你陪着病人去公社卫生院,听那个晃着脑袋的大夫说,不知道你们的去向,又问另一个大夫,才知道他让来市第一医院,我一着急忘了打听病人的姓名,在住院部楼上楼下跑来爬去,后来逐层楼问护士农村来的病人,才找到这里听说进手术室了。大嫂得的什么病?

    谷哥把病情简单说了,下午就会出结果,大夫说估计问题不大。吴边有了底,忙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钱道,大嫂病成这样,我来不及买什么东西,就这么点意思。

    凌玉忙道,我们不认识你,怎么好收你的钱?

    谷哥心想,你不认识我认识,怎么能说我们不认识他,自己正考虑兜里的一千元钱不够花,想去银行提点钱,钱来了省的自己去提了,吩咐道,你先收下吧。也没给凌玉介绍给钱的人是谁。谷哥估计吴边这么着急找自己,一定又是钢材的事。

    果然,吴边把谷哥叫到走廊,小声道,你肯定知道我找你,还是钢材的事。最近有很多人找我想买钢材,都是好朋友,找到我不是朋友也是朋友们引荐的。大嫂病成这样,我本来不应该再说这件事。

    谷哥心想,又是来钱的机会,要不要放过去?再说大妈病成这样还不知结果,也不好答应。吴边已从兜里掏出一个存折递给他,这个存折里有5万元你收着,不管事情能不能办成,就算我给大嫂拿的治病钱,看起来病挺重,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谷哥心喜,这是怎么了,越有钱越来钱,以前当流浪儿越缺钱越找不着钱,不知钱都在哪儿,大妈的病再重,也花不了这么多钱,赶上自己需要花钱的时候钱就来了,而且还来的这么多,花不完的花,收就收,钱友肯定能帮这个忙。如果买不着钢材再退给吴边。想好了道,下午我等大妈的结果出来,再去跑这件事。

    吴边道,你别着急,这么大的事不差几天,等大嫂好些你再跑这件事。

    谷哥道,我这边跑出结果,马上打电话告诉你,你也不必跑了,挺辛苦的。心想,事没办人家先送这么多钱,反正自己帮他搞到钢材,他能加倍回收,这样一想即刻释然。吴边进病房看凌大妈还没醒,告辞离去。谷哥一直把吴边送到医院大门口。

    谷哥回到病房,凌大妈已醒,看上去气色挺好,忧愁道,我听凌玉说,你怎么敢收人家这么多钱?

    谷哥笑道,是朋友。

    凌大妈问,什么朋友能一下子拿出这么钱,我看有一千元。

    谷哥问凌玉,你看来的人,是坏人么?

    凌玉摇摇头不吱声。

    凌大妈仍然愁道,不是坏人,你又怎么还人家的人情,等夏天家里园子的菜下来,多给人家送点。

    谷哥笑道,大妈放心,连哥哥们结婚的钱我都包了。

    凌大妈叹息道,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遇到你这个孩子。

    凌玉开心道,妈捡来的穷孩子会变戏法,随便就能变出金元宝。

    凌大妈埋怨道,傻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谷哥道,大妈这样的人要没福,老天爷都会发怒。

    凌玉嗔道,我发现你的话,越来越巧了。

    下午,护士兴奋地拿着检验单走进来道,切片结果是良性。三个人听了顿时高兴起来。护士道,大夫说了,病人再打几天点滴,消消毒去了炎症,等刀口愈合,七天拆线就可以出院。

    谷哥感激道,太谢谢你们了。

    谷哥从吴边送来的钱里,拿出10元,吩咐凌玉,一会儿你出去买几样水果感谢大夫和护士。

    凌大妈忙道,我怎么没想到呢,这孩子懂人情会办事,想的真周全。

    谷哥笑道,我也是跟大妈学的。

    凌大妈感慨道,还是你自己做的好,连夜收拾大队部院里感动了大家。

    谷哥吩咐凌玉,买回水果,你留点和大妈吃了,你照顾大妈,我出去一趟。两人都明白他出去与送钱人有关,觉得不便打听,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