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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等他说完,行空禅师、李青遥快步向客堂奔去,院门口有几个客人嚷着要走,被一众僧人拦住,见主持来后,僧众让出一条路,走进客堂,院内约有六、七个人围在一间房门口,房门大开,行空禅师见到桌前坐着一个身穿绸衣的中年人,脑袋耷拉着,睁着双眼,左手握着一把铜镜,栩栩如生倒像还活着一般,“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行空禅师不忍看下去,转脚出来。

    “住持师兄,刚才虞老爷的仆从三子过来送盆水,看见虞老爷坐在桌前,便拧了脸帕递给他,他却不接,一动不动的坐着,仆从就觉得不是处,探他鼻息,果然没了生气,喊来值事弟子。”监寺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住持,师叔说得分毫不差。”旁边两个值事僧双手合十,将身后一人推出来,却是虞老爷的仆从,约莫三十的年纪,行空禅师又问了他几句,见他心惊肉跳的,也不再问了,吩咐几句后,一起等待官府过来验看。

    不多时,刀头并十几个差役簇拥着一顶轿子来到,落了轿,府尹刚出来,便喝问:“此间客人,有无缺失?”知客上前答道:“大人,小僧点过了,一个都不曾少。”

    府尹进房,后面又跟进去许多人,半个时辰后,府尹出来,认得行空禅师,行空禅师先开口道:“三子施主,你再将所见说与大人听一听。”三子又叙述一遍,府尹凝视良久,问道:“你家老爷昨夜何时就寝?”

    “大概亥时初,老爷向来如此。”三子答道。

    “你家老爷入睡后,你在哪里?”府尹捻着长须,“今早你如何进的门?”

    “昨夜老爷歇息后,过了不多久我也困了,回房休了,”三子道,“早上我推开门就见老爷坐在那里。”

    府尹沉吟道:“你说你家老爷昨夜亥时睡下,为何床上被褥却整整齐齐?本官验得明白,他死于亥时,正好与你离开的时间对头,岂有这般凑巧。”回头命两个差役同知客僧去三子房内检查。

    搜得半个时辰,差役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袱,铺开在地上,里面十几张银票、几件绸衣并几锭银子,“大人,这不是小人的。”三子看到这些顿时慌乱起来。

    “哦,这不是你的,那你知道这是谁的?”府尹道。

    “这……这是我家老爷的,”三子颤声道,“可是……可是昨晚,老爷歇下后,我去外面玩了几把骰子,今早才回来没多久,昨夜都没在寺里,老爷待我恩重,我怎会做这勾当。”

    “刚才你还说自己回房休息去了,这会儿怎么又说出去了,是了,你这厮好赌成性,常言道‘久赌必输’,你随你家老爷在外,别无财物,又不能同他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昨夜你做下那等事后,故意去的外面,好洗脱自己嫌疑,”府尹瞪视三子,“却不想漏出这许多破绽。”

    “可是……可是……”三子有些欲哭无泪。

    “你是想说怎么害死你老爷的,哼哼,纵然你手段再高明,隐藏再深,也会水落石出。”府尹说罢,袍袖一甩,走入房内,看仵作检验去了。

    眼看一个时辰过去了,仵作将虞老爷全身检查了一遍,却对府尹摇摇头,府尹吁了一口气,拿起铜镜细细查看,看看有无机关,好好的一把铜镜,虽是旧物,颇值得几个钱,却不像有什么蹊跷在里面,“你们都来看看。”府尹将铜镜递给刀头,刀头看了半天,又递给其余差役。

    “赶快将如何作的案说明白,免受皮肉之苦,”府尹出得房门,“现在诸般线索都已齐备,不怕你抵赖不说,给我带回府衙,不怕你不认。”见三子早已委顿在地。

    府尹自上了轿,两个差役将三子上了枷,刀头朝行空禅师作礼,道:“虞老爷肉体就暂留寺后,这里的客人都不能走脱,等定了案子,自然会来人通知。”说罢,领了一班人去了。

    行空禅师便命几个僧人将虞老爷安放在寺后偏殿内,念了两遍地藏菩萨本愿经,替他超度,“阿弥陀佛。”一声,转身去了。

    当下来了两个僧人,查验一遍各人身份,并嘱咐道:“各位施主,住持受府尹吩咐,都不要走远了,只在后院行走即可,若真走了,报给官府,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青遥原本想在此暂避几日,赶上这件事,白天也只能在后院溜达,出不得寺门,白天找了个僻静处,思索如何破解白时中刀法,想来想去只觉无计可施。

    早有僧人安排下客房,李青遥回到客堂,回想起今早的事,觉得此事尚有疑窦“三子果真做下此案,何不连夜携了财物逃之夭夭,半夜出去赌钱,早上回来又给抓了个人赃俱获。倘若按照府尹的说法,听上去也是言之凿凿,三子偏在此时说了谎,又被翻出财物,形势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妙。”

    未及深思,传来钟声,斋饭已备好了,知客僧挨着门叫了一遍,李青遥快步走到斋堂,瞄了一眼,坐到一盘炒笋前,后面陆续上来三个人,对坐之人青衫布冠、神采奕奕,腰间别着一把折扇,形貌倒是十分潇洒自在,左手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右手边是个三十上下的清瘦的男子,细嚼慢咽的,不知是觉得斋饭味道可口,还是觉得粗粝难以下咽。

    吃了几口,李青遥出了斋堂,寻思道:“何必在此拘束,到街上溜达去。”过了客堂,前面都有僧人值守,只得罢了,客房里百无聊赖,在院内折了一截桂枝,回到房内,将桌子搬到一边,桂枝作剑,试演李道长昨夜使的剑法,比划了几招,却无法如李道长那般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李青遥心道:“李诗言乃是无极宫掌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除剑术之外,独好美酒,人称‘十步太白’,我能学得一招半式也可,何必求多。”当下便试演一招,其余招数尽抛于脑后。

    “当真好剑法,幻阴剑法,剑影重重,虚虚实实。”门外一人拍手称赞。

    李青遥闻声一怔,拉开门,廊前一人正看向这边,长身而立,堂堂一表,正是斋堂内对坐那人。

    “不知阁下是无极宫何人?幸会。”那人当先一拱手。

    “兄台勿怪,在下并非无极宫弟子,与李掌门有一面之缘,见他使得一手好剑法,此时闲暇,随手比划而已,在下苏城李青遥敢问兄台高姓?”李青遥还礼。

    “李兄,小弟江陵府陆霖欢。”说罢,走了过来。

    李青遥、陆霖欢乍一相识,只觉相见恨晚,一般年纪,“小弟房中,正有一坛好酒。”陆霖欢邀李青遥入房,畅叙一会,先是谈到四海新奇轶事,又说道眼前这桩案子。

    李青遥将自己的猜疑说了一遍,问道:“陆兄以为如何?”

    “实不相瞒,在下也以为未必是三子做下的,这也是推测,无法验证。”陆霖欢回道,又和李青遥喝了几杯,时候已有些晚,李青遥起身告辞。

    此时两厢都亮着灯,透过窗纸,里面人影都看得分明,只有西厢黑着两间,正是虞老板、三子的房间,一间在头,一间在尾,各间都没什么动静,东厢一间房内却有两人在行酒令,谈笑甚欢,李青遥心中叹道:“真是世事无常,一边喜乐宴饮,一边埋骨他乡。”回房歇下。

    次日,李青遥还宿酒未醒,早有僧人敲门,点视住客,看看有无缺漏,李青遥应声开门,值事僧见到有人开门,便去下一间,敲了两下,轻轻一推门自开了,僧人见客人坐于桌前,转身要走,心中嘀咕“也不会哼一声,让俺敲半天。”不免又瞥了他一眼,走了两三步,却停下来,心中涌起一股惧意,壮着胆子去探他鼻息,早没了生气,大喊一声,慌跑了出去。

    李青遥在隔壁听得清楚,急忙出来,见五、六个客人向这边走来,一起进房查看,只见一个白发老者端坐桌前,低着头,手中拿着一把铜镜,老者一动不动,众人知道出了事,正要出去,行空禅师同几个僧人来到。

    “阿弥陀佛!”一个僧人欲要去拿老者手中铜镜,“好生怪异,前者虞员外辞世时,手里也拿着一把铜镜。”

    行空禅师止住了他,道:“不需取出来,官府来了再说。”转身问知客僧:“你且把经过细叙一遍与我等听听。”

    “阿弥陀佛,弟子才过来点视,查到岩施主房时,敲了几遍,都没人应答,轻轻一推,门开了,我看岩施主坐在桌前,寻思:‘我都敲了几遍,明明起床了,为何不答应一声’,再看一眼,才瞧见他脸色不对,”那僧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住持,弟子前者也见到虞员外手里那把铜镜,和这一把倒十分相似,莫不是其中有什么古怪?”

    行空禅师上前仔细查看那把铜镜,心中骇然,手掌大小镜面边缘处镶嵌五色宝石、背面勾勒牡丹照月,果然是同一把,贴眼观看良久,道:“你们都来看一眼,若有什么蹊跷,也好说出来。”几个僧人都看了一遍,相对无言。

    门外一阵脚步声,是刀头并几个衙役来到,府尹轿子跟在后面,府尹下了轿子,盯着那把铜镜看了半天,道:“这个老叟是何人?”刀头翻了半天,枕头下找出一个册子,翻开看了一眼,道:“这老头,叫岩九,是扬州府的石匠,来汴京探亲,这是他的路引。”说罢,将路引递给府尹,府尹看了一眼,果然如此,便吩咐仵作验明原因。

    那仵作验了半天,摇头道:“毫发无伤,连皮破之处也没有一个,又无中毒之状,死亡时间是昨夜初更之后,怪哉。”扯了床单铺在地上,将岩九全身查看一番,没有收获,又去查验他脚底,脱下布鞋,却见鞋垫之下漏出一角纸张,取出来摊在地上,是一张盐引,底下两个字分明,梁适。

    “住持,这些人里有没有一个叫梁适的?”府尹转头问道。

    不等住持回答,知客僧忙答道:“这客人里倒真有一个叫梁适的。”回头看了一眼,不再其人,“梁施主住在东厢。”

    “把他带来。”刀头吩咐一声,几个差役去了,片刻间,押着一个身材稍胖的中年男子过来。

    “梁适,你是作何营生?可认识这个老叟?”府尹斥道。

    “小民是住在城东,世代卖茶为生,实不认识这老者。”梁适答道。

    “本府知道你不会认,你看看那是什么?”府尹顺手一指地上盐引。

    梁适上前看了一眼,顿时汗流如注,道:“大人做主,小民真不知这张盐引怎么会在这里,我实不认识他。”

    “你要说认识倒还罢了,我还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怂包,你既然有盐引,茶店里卖暗自卖盐也不是大不了的,盐引明明在这里,你却说不认得,难道是他临难前……故意给人留下的线索?”府尹脸上带笑,眼中含怒。

    “大人你……”梁适还要分辩,两个差役早已将他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