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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府尹吩咐几句,上轿子去,轿夫抬轿而去,刀头押着梁适回衙,行空禅师念了一遍经文,命几个僧人将岩九抬往后面偏殿。

    这许多人见官差走后,也各自离开,陆霖欢拿起铜镜瞧了一会,道:“李兄以为如何?”

    “这把铜镜看似没什么古怪,”李青遥略作思忖,“可它偏偏两次案发时都在场,两个受害者最后都手持铜镜,以此推论,这两起案件或许有些牵连,不知陆兄以为如何?”

    陆霖欢道:“若果真如此,李兄觉得案件剖判的如何?”一边将铜镜放在桌上,一边在窗边仔细查看。

    李青遥见四下无人,低声道:“不瞒陆兄,这两宗案件看似破了,好像又没有破,仿佛能自圆其说,实则大谬不然。”

    “如此说来,李兄不妨说说可疑之处,看看和陆某的想法是否一样?”陆霖欢又去床边查看。

    李青遥见他手段娴熟,道:“陆兄莫非已经查出什么端倪?”

    陆霖欢回头道:“这两宗案件,凶手自然不是三子和梁适,”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凶手多半就在寺内,我还有一事相求,李兄莫要推辞。”说罢附耳低语几句。

    过不多久,便有两个僧人过来,锁了这间房,李、陆二人出门后,各自回房,李青遥心中琢磨:“这两件案子都蹊跷的很,这样草草了结,白白送掉两个冤大头,怎可袖手旁观,可是哪里去找真凶?全无半点线索,既然活人这里找不到线索,不如去……”当下快步走去寺后,过了罗汉殿,左手不远处便是那处偏殿所在,远远的见有个差役在门外把手,便折回来。

    眼见挨到日影西斜,李青遥再去看时,差役自回去了,轻轻推开偏殿门,悄悄关上,揭开近处白布,下面正是石匠岩九,李青遥略略的查了全身,将全身骨头、关节都捏了一遍,未见有何折断、脱开之处,再要去查看虞员外尸首,殿内已经暗了下来,自语道:“究竟是何手段,竟无半点线索?”

    一语未了,只觉背后有人,两手作势回击,转头之间,自房梁上飞下一人,却是陆霖欢,“青遥兄,可看出什么破绽。”陆霖欢道。

    李青遥沉思一会,道:“前不久,我在画船之上,眼见一人,徒手发出钢针,能入木三分,以此害人,倒是难以防备,莫非有这么巧合的事?明日再仔细看他身上有无针孔。”

    “你说的莫不是山西双侠的火云飞?若是火云飞来,我自然认得出来,这岩九周身各处要害我也看过,前后都没有针孔,果然是来者不善,”陆霖欢眉头微蹙,“先回去吧,等知客僧核查完人头再说。”

    回道客堂,刚过了晚斋时间,李青遥回房,斜躺在床上,心里寻思:“这两件案子看似平常,以今日查看推测,始作俑者绝非等闲之辈,竟将事做得滴水不漏,不但如此,还移花接木,找了两个背事的,倘若府尹顺着他做成两个糊涂案,便将事圆了,过不几日,此处便又风平浪静,三子给逮去多时,也不见差役来问话,看来多半要被糊里糊涂问了案……”想到此处,长叹一声,“可是这个背后之人所图何事?一个是扬州府的老员外,一个是扬州府的老石匠,他们身上有什么稀罕物?都是扬州府来的,难道不是巧合……”

    正在思量时,知客僧敲开房门,李青遥忙站起执礼,知客僧回礼后,出门去了,李青遥心中烦闷,便去门廊台下少坐,知客僧点视完后,匆匆离去,对面一间房内,二人对饮,美酒飘香,相谈甚欢,说的都是些奇人异事。

    约莫坐了一个时辰,不少房间陆续吹灯就寝,李青遥听着对面二人谈天说地,倒也有趣,听得入神,早将眼前事抛到脑后,客堂外面走进一个僧人,手提木棒,寺内值事僧这两日都如此,那僧人看了一眼,从西厢开始逐一敲门,有的睡下了,却被叫醒,口中便没了好言语,值事僧倒是好脾气,说道:“施主勿怪,近日寺中不宁,监寺吩咐下来,也是无可如何。”

    僧人查完西厢,提着木棒走出了客堂,“青遥兄好等,”从廊上跃下一人,正是陆霖欢,“陆兄可看到什么动静?”李青遥问道。

    “没见到有何异常,”陆霖欢有些失落,“我房中还有好酒,不知青遥兄还饮不?”

    李青遥闻了对面飘来的酒香,当即答道:“你再不来,只怕我要自己去取了。”

    陆霖欢走了几步,忽然止住脚步,用手左指,李青遥往他所指处望去,心下骇然,只见一间房窗纸上,显出一个人影,坐于桌前手中拿着一件物什,陆霖欢快步推开那间房门,果见一个身着绸衫的中年男子,耷拉着脑袋,一手拿着一把铜镜,陆霖欢探他鼻息,已然没了呼吸,再试他额头,却是温热如常,见窗户紧闭,李青遥自语道:“那个僧人,难道是他?”欲要去追,陆霖欢一把拉住,低声道:“青遥兄稍等。”退出来,将门带上。

    陆霖欢走到院外,在杂物房内点了一把火,待火势上来,浓烟滚滚,两人一起发喊:“走水啦!走水啦!”眼瞅着住客们都跑了出来,只有那间喝酒的房内不曾见有人出来,陆霖欢走到门前,拍了几下门,里面却没了动静,当下掌上发力,一掌震断了门栓。

    门开处,只见桌前坐着两人,一人背对房门,另外一人端着一碗酒,忽然笑道:“陆大人,真是让我好生失望,原以为你能救下一两个,不成想这么不争气,竟一个也没留住,好无趣。”

    不等他说完,陆霖欢道:“阁下好手段,陆某佩服,却不知你手底如何。”右脚朝地上半截门栓踢去,正撞在外面那人后心,整个人撞在桌上,落到地上时才看清是将衣衫套在被子外,骗过了知客僧。

    “仁兄火气也忒大了些,不如喝杯酒消消气。”说话间,里面那人将手中酒杯掷来,陆霖欢侧身躲过,那人起身,抬脚将一侧板凳踢过来,陆霖欢一手拔出腰间折扇,点在板凳上,砰的一声,板凳落地,四条腿尽皆震断。

    那人纵身跃出背后窗户,“陆铁扇,山高水长,咱们来日方长……”声音登时已在十丈之外,陆霖欢见房内空无一物,转身走出。

    “明明只有一个人,为何听来是两个人在对话?”李青遥心中犹疑,跃到梁上,眼前一个包裹,打开时,里面却是一件毛茸茸的东西,抖开来,不禁哑然,却是一套假发,戏班里才有的,此时见到,联系起来先前那个僧人,心道:“必是一个假和尚,今晚只有他进过西厢房,这件案子多半也是这厮做的。”

    将东西拿出来时,见门外站了几个僧人,杂物间的火早已救下来,李青遥看见行空禅师,上前施礼,道:“住持,今晚不知有哪些师傅来过客堂?”行空禅师吩咐下去,过不多时,报说:“只有知客来过,其他人都不曾来过。”李青遥谢过。

    陆霖欢将西厢房中事说了一遍,带众人过去,行空禅师佛了一声,便差人去报官,这里距离府衙不远,一盏茶功夫,官差大队人来到,府尹下轿后,道:“又是这里,难道……”瞅见老者手中那把铜镜,嘀咕道:“怎么又是这把镜子,莫非真有什么蹊跷?”

    府尹手持铜镜,在灯下看了半天,道:“哪位师傅将经过说与本官听听。”陆霖欢便将经过细说一遍,府尹待他讲完,问道“你说有一个僧人,冒充执事僧进入房内,他却不是寺里的和尚,岂不前后矛盾?如若有这样一个和尚,自然是本寺的,你既然找不出,难道是你杜撰出来的不成?”

    陆霖欢心道:“这厮果然不是糊涂,奸猾的厉害。”不再作答。

    府尹见他不说话,对旁边差役使个眼色,两个差役便要拿人,“且慢!”李青遥将包裹抛到桌上,解开后,只见一套假发,“大人何不断一下这是何物?”

    府尹有些惊诧,拿起来看了一下,道:“此物何来?”李青遥答道:“东厢房得来。”说着朝东边一指。

    “那房间住着什么人?”府尹问道,见无人作答,知客僧上前答道:“那房中本来住着两位施主,现在都已不见。”

    府尹听闻此言,道:“莫不是你记错了,那房里本来就无人。”

    知客道:“大人,小僧这里都有记账。”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簿册,一手捧着,另外一只手去翻。

    刀头忙接过簿册,道:“还是验完尸首,再来说这件事不迟。”

    别处找来四根巨烛,房内亮如白昼,仵作放躺尸首,其时尚温,逐一检查,全身无半点伤痕,银针刺入各处要害,皆未变色,这一结果早在预料之中,可是验完之后,仵作多少还是有些泄气。

    刀头从包袱里找出一张路引,念道:“扬州府,金匠,金无崖,来汴京访友。”

    李青遥心中愕然,心道:“又是扬州府,这其中关联又多了一层,不知这三人是否相识,东厢房里那个男子功夫不弱,他和那个僧人又是什么关系,似乎是同伙,他们同扬州府的三个人之间有何恩怨,何以追到这里。”

    府尹又去东厢房内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回来时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扬州府,这三人到底与何人结下这等梁子……”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子,忽然停住,“若是如此,此铜镜又是作何解?”

    仵作站在一边,似乎心有不甘,叹道:“这几日的事,平生也遇不上几回,在这小小客堂里,接连发生了三次,验不出半点线索,再试试。”从医箱里取出一块崭新棉布,去擦金无崖七窍,两耳、两鼻、嘴唇都擦了一遍,展开棉布,摇了摇头,又用背面擦了金无崖眼角,拿着棉布站在烛台下看了一会,又展开棉布,对着烛光,忽见白色布面上有一丝暗红。

    府尹过来看了一会,道:“多半是血迹,明日再来细细验看。”便安排住持将金无崖尸身看护好,明日再来。

    刀头问道:“大人,这人该如何处理。”说着,瞄了一眼陆霖欢。

    “这还用问,带回去再说。”府尹抬脚出门,两个差役便来拘陆霖欢,右边差役伸手来拧臂膀,却被陆霖欢袖中掉出的物件砸了脚面,低头看时,黄橙橙的好大一块,心中暗笑,忙捡起来,看上面有字,自己却不识,递给刀头。

    刀头拿在手里,不禁慌起来,忙送给府尹,府尹瞅了一眼,蓦地眉开眼笑,两手作揖,朝陆霖欢道:“原来是护龙使大人,若不是大人慧眼如炬,识破贼子布下的障眼法,这金无崖只怕还要挨到明早,那时才会被发现,这里公事已了,还有虞员外、岩九两件悬案,下官日夜难寐、茶饭不思,还望护龙使大人过府指教。”将腰牌奉上。

    陆霖欢听他这一番言辞,鸡皮疙瘩掉落一地,一手抓过腰牌,拱手笑道:“大人日理万机,我就不去打扰了。”一手虚礼,道了一个“请”字,府尹自带一帮公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