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柒
“湘哥！”十月初，刘四跑进柳湘的办公室，“林家少爷叫我告诉你，最近城北抓住一个军火贩子偷武器，在警局里关着，他爹出差回来了，他还要排练，他不方便去。”
“好！”柳湘心里松了，“你留着看店，我去一趟。”
警局里。
柳湘看着面前那个矮小猥琐，胡子拉碴，带着手铐的人，看样子好几天没睡觉了：“你就是许嵩明？”
“是。”他没精打采地抬起头。
“说吧，赵秋霞和小玉是你杀的吧？”
“你说什么，小少爷？我是走私军火被抓的！”许嵩明没劲地抬了一下眼皮。
柳湘冷笑了一下：“别装了，你说实话吧。或许，你早就知道我是柳家人了！”
“呵！”许嵩明往后靠了靠，“是，是我杀的。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她们！实话告诉你，当年四叔爷起家，我是第一个从老太爷那儿跟着他的！我本以为，他会对我尊重些。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这小子是明太祖转世，杨毅德出事，他倒有了个借口，开始杀功臣了！我要是当时跑慢点，早就和杨毅德一个样子了！当时，我还欠了田经理一屁股债，老婆孩子饿得直哭。就在这节骨眼上，你大哥为了对付四叔爷，就把我给收了。他死了，我家还要建房子呢！正好他把他遗产的事告诉了赵秋霞，我就骗了这个婊子出来，结果她还留了一手，把东西留在了妓馆，还叫我五五分，我急了，就杀了她埋在了城外。就几个月前，听一个小丫头说妓馆里有个妓女手里有那东西，就去把东西收了，但四叔爷知道了，就以此要挟我老婆，我就赶紧带上东西跑了。本来想挣一点路费，结果让抓住了。三少爷，其实我也是个可怜人，你就看在我可怜的份上，帮帮我吧，我把钱给你！”
“是吗？”柳湘掏出一张纸，扔在许嵩明面前，怒吼，“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撒谎！你别以为我还是那个小学生，我告诉你，前两天，你藏在建湖的那几个被你拐的小妾找出来了！这是她们写的供词。八年前，你之所以跟上了我四叔，是因为你骗了田经理的钱，至于挪用公款，杨毅德不是主犯吧？你怕了，跑了，杨毅德因为你们当年一样落魄，进了监狱，判了六年，甚至女儿都送出去了！至于你老婆，还不是你在建湖抽大烟，把她的嫁妆都抽没了，想让她卖淫换钱，她才求的柳竺！我告诉你，你这叫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许嵩明沉默了很久：“三少爷，你说的对，我这辈子算白活了。我的衬衣里有大少爷的遗产，都是身外之物，你拿去吧！”接着他又把柳湘拉到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柳竺怕是已经知道我了，但你不用急，都这会儿了，他就是狗急跳墙。”
过了几天，令人欢愉的事来了—鹤回来了！每年秋天，鹤群都会飞到城外的湿地过冬，看“晴空一鹤排云上”，真是“便引诗情到碧霄”。加上云雾缭绕，犹如身至蓬莱。
“雪蕙姐，要不，咱们去看看鹤吧！”水芬因为战争，没办法回去上学，就留在盐城。
“走吧！”雪蕙毕业后，考大学的事一直耽搁着。想着闲来无事，两边又在谈判，估计没有安全问题，就同意了。
郊外，只有几栋破旧的工厂楼，多是当年洋务派和戊戌那年建的，砖房成了鸟兽的栖息地，或是农民的躲雨地机器不是被偷了，就是拿去做大刀打仗了。炮弹碎片，子弹壳散落一地，有的草地已经烧没了，留下了焦土。有的还冒着火星子。
“姐姐，今年的鹤感觉少了很多！”
“是。”雪蕙脚边，正好躺了一只死鹤，是被子弹打下来的，还是黄毛，心生怜悯之情，“基本全到别的地方过冬了。”
这时，水芬看向远方：“姐姐，你看，那里有人！”
雪蕙看了一眼远处衣衫褴褛的推着小车的人，等他们走进了些，才反应过来，心似乎被突然拧住了，脑子里“哄”地一声，吓得全身哆嗦：“那边是……游匪！”接着就搂住水芬蹲下来，小声紧张地在她耳边，“这边有棵树，他们一下看不见我们，现在往石头后面退。”然后她就捂着水芬的嘴，一点点退到石头后，才敢半站起来小跑到厂房里躲在墙角。不一会，水芬就从砖缝里看到那帮游匪向城那边去了。
“姐姐！”水芬偷偷拽了拽雪蕙的袖子，“游匪不是几年前就剿完了吗？怎么又来了？”
“不清楚。”雪蕙还是没有放松，瞳孔不停地抖，“快，他们走了，那边有艘渔船，留下一块大洋，咱们坐船回城。”
盐城学生礼堂。这一天，如旭他们排的节目开演了，柳湘早早地就带着水芬来了，下午两点半，礼堂里还很空旷，只有几个窃窃私语的说话声，多是表演的学生。
“齐小姐，你说什么，城外又有游匪了？”蒿仔吓得眼睛都直了。
“是。”雪蕙喝了口水，“人数还不少，很可能是从无锡和LYG那边逃来的，有的身上还有刀。”
“游匪？是什么？我只知道土匪。”来送东西的莫秋插了一嘴。
“游匪嘛，怎么跟你说……”柳湘想了一会，“大概就是荒年战乱时，一群穷哭老百姓结合起来，到处游荡，干着偷窃，抢劫，盗墓这一类的事，和戏里的李闯王差不多。”
“原来官府那边剿过，完全就是杀完了人，就没事了，再有患，那就是手下的事了。治标不治本。”空旷的礼堂里突然穿了一个很大的声音。回头时，看见杨青青带着云翠来了。
“云翠！你怎么来了！”雪蕙激动地快要叫出来了，“你不是以前从不看戏的吗？”
“毕竟旭弟第一次一手操办，要是不来，我这个当姐姐的还怎么说的过去？”云翠笑了笑，望向幕布，“怎么还不开始？”
“早着呢！”蒿仔掏出节目单，“三点半才开始呢！”
云翠笑着打了一下青青：“好啊青青，才一点，我觉都没睡好，你就把我拉起来，这一个小时，怎么等？”
“云翠姐……二嫂，啊不，云翠姐，你是不知道，早来才对了。”水芬提醒，“如果不早来，到时候，就没有座位了！趁咱来的早，先到前排占位置去！”拉着哥哥姐姐们往前走。
“算了，咱们到后排吧，今天估计有很多学生来，让给他们吧！”柳湘拍了一下水芬。他掏出怀表，“时间还早，要不带你出去逛逛？”
“那我也出去吧！”雪蕙也同意。
云翠笑了笑：“那我和青青留在这里。雪蕙，你呀，还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逛街。”
门外，有些小贩在摆摊，水芬便拉着蒿仔去看了。柳湘和雪蕙待在人少的地方。
“你说，游匪是真的来了？”
雪蕙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下麻烦大了！”柳湘挠了挠头，“我前不久进了一批货，里面有好多南京云锦。”
“这不重要，关键是乱世里把命保住了。也许能避过这一劫。”雪蕙安慰柳湘，“况且，你爹，柳清和柳竺都进了云锦，估计他们也一样，让人把货给劫了。”
“是，我知道。”柳湘看了看正在挑选泥娃娃的水芬，又看向雪蕙，“你要不要一个？”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雪蕙还没说完，柳湘就跑到摊子边，买了两个泥人，把一个挺大的泥人塞到她手里。
“你留着吧！我上次去你家，不小心把你小时候的瓷娃娃打碎了。”柳湘吃吃地笑。
雪蕙使劲憋着，最终没憋住，“噗嗤”一笑：“行了，你还是小孩子脾气，还是计较这些无关大雅的事。”接着看了看另一个泥人，是一个骑着马，白盔白甲的戏曲人物形象，“怎么，还自己留一个？我看你，比小海强不到那里，还有这癖好。”这时，雪蕙看到柳湘的眼睛一下暗下来了，有些紧张起来，“你……怎么了？是我这个玩笑开大了？”
“没有，”柳湘摇摇头，“我其实也不喜欢玩这些东西，触景伤情罢了。你还是不爱看京戏，没看过《长坂坡》。”
“是，不过这一出，讲的什么呀？”雪蕙看见柳湘这个精神状态，小心翼翼起来。
“你不是看过《三国演义》？就是赵子龙单骑救主……”
这时，青青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快……别逛了！今天加了一出，改时间了！还有十分钟就开场了！”
“快走吧！”水芬一听，急了，赶紧拉着蒿仔往回跑。
“这丫头，苏州的不比这里好？”柳湘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柳湘心里松了，“你留着看店，我去一趟。”
警局里。
柳湘看着面前那个矮小猥琐，胡子拉碴，带着手铐的人，看样子好几天没睡觉了：“你就是许嵩明？”
“是。”他没精打采地抬起头。
“说吧，赵秋霞和小玉是你杀的吧？”
“你说什么，小少爷？我是走私军火被抓的！”许嵩明没劲地抬了一下眼皮。
柳湘冷笑了一下：“别装了，你说实话吧。或许，你早就知道我是柳家人了！”
“呵！”许嵩明往后靠了靠，“是，是我杀的。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她们！实话告诉你，当年四叔爷起家，我是第一个从老太爷那儿跟着他的！我本以为，他会对我尊重些。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这小子是明太祖转世，杨毅德出事，他倒有了个借口，开始杀功臣了！我要是当时跑慢点，早就和杨毅德一个样子了！当时，我还欠了田经理一屁股债，老婆孩子饿得直哭。就在这节骨眼上，你大哥为了对付四叔爷，就把我给收了。他死了，我家还要建房子呢！正好他把他遗产的事告诉了赵秋霞，我就骗了这个婊子出来，结果她还留了一手，把东西留在了妓馆，还叫我五五分，我急了，就杀了她埋在了城外。就几个月前，听一个小丫头说妓馆里有个妓女手里有那东西，就去把东西收了，但四叔爷知道了，就以此要挟我老婆，我就赶紧带上东西跑了。本来想挣一点路费，结果让抓住了。三少爷，其实我也是个可怜人，你就看在我可怜的份上，帮帮我吧，我把钱给你！”
“是吗？”柳湘掏出一张纸，扔在许嵩明面前，怒吼，“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撒谎！你别以为我还是那个小学生，我告诉你，前两天，你藏在建湖的那几个被你拐的小妾找出来了！这是她们写的供词。八年前，你之所以跟上了我四叔，是因为你骗了田经理的钱，至于挪用公款，杨毅德不是主犯吧？你怕了，跑了，杨毅德因为你们当年一样落魄，进了监狱，判了六年，甚至女儿都送出去了！至于你老婆，还不是你在建湖抽大烟，把她的嫁妆都抽没了，想让她卖淫换钱，她才求的柳竺！我告诉你，你这叫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许嵩明沉默了很久：“三少爷，你说的对，我这辈子算白活了。我的衬衣里有大少爷的遗产，都是身外之物，你拿去吧！”接着他又把柳湘拉到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柳竺怕是已经知道我了，但你不用急，都这会儿了，他就是狗急跳墙。”
过了几天，令人欢愉的事来了—鹤回来了！每年秋天，鹤群都会飞到城外的湿地过冬，看“晴空一鹤排云上”，真是“便引诗情到碧霄”。加上云雾缭绕，犹如身至蓬莱。
“雪蕙姐，要不，咱们去看看鹤吧！”水芬因为战争，没办法回去上学，就留在盐城。
“走吧！”雪蕙毕业后，考大学的事一直耽搁着。想着闲来无事，两边又在谈判，估计没有安全问题，就同意了。
郊外，只有几栋破旧的工厂楼，多是当年洋务派和戊戌那年建的，砖房成了鸟兽的栖息地，或是农民的躲雨地机器不是被偷了，就是拿去做大刀打仗了。炮弹碎片，子弹壳散落一地，有的草地已经烧没了，留下了焦土。有的还冒着火星子。
“姐姐，今年的鹤感觉少了很多！”
“是。”雪蕙脚边，正好躺了一只死鹤，是被子弹打下来的，还是黄毛，心生怜悯之情，“基本全到别的地方过冬了。”
这时，水芬看向远方：“姐姐，你看，那里有人！”
雪蕙看了一眼远处衣衫褴褛的推着小车的人，等他们走进了些，才反应过来，心似乎被突然拧住了，脑子里“哄”地一声，吓得全身哆嗦：“那边是……游匪！”接着就搂住水芬蹲下来，小声紧张地在她耳边，“这边有棵树，他们一下看不见我们，现在往石头后面退。”然后她就捂着水芬的嘴，一点点退到石头后，才敢半站起来小跑到厂房里躲在墙角。不一会，水芬就从砖缝里看到那帮游匪向城那边去了。
“姐姐！”水芬偷偷拽了拽雪蕙的袖子，“游匪不是几年前就剿完了吗？怎么又来了？”
“不清楚。”雪蕙还是没有放松，瞳孔不停地抖，“快，他们走了，那边有艘渔船，留下一块大洋，咱们坐船回城。”
盐城学生礼堂。这一天，如旭他们排的节目开演了，柳湘早早地就带着水芬来了，下午两点半，礼堂里还很空旷，只有几个窃窃私语的说话声，多是表演的学生。
“齐小姐，你说什么，城外又有游匪了？”蒿仔吓得眼睛都直了。
“是。”雪蕙喝了口水，“人数还不少，很可能是从无锡和LYG那边逃来的，有的身上还有刀。”
“游匪？是什么？我只知道土匪。”来送东西的莫秋插了一嘴。
“游匪嘛，怎么跟你说……”柳湘想了一会，“大概就是荒年战乱时，一群穷哭老百姓结合起来，到处游荡，干着偷窃，抢劫，盗墓这一类的事，和戏里的李闯王差不多。”
“原来官府那边剿过，完全就是杀完了人，就没事了，再有患，那就是手下的事了。治标不治本。”空旷的礼堂里突然穿了一个很大的声音。回头时，看见杨青青带着云翠来了。
“云翠！你怎么来了！”雪蕙激动地快要叫出来了，“你不是以前从不看戏的吗？”
“毕竟旭弟第一次一手操办，要是不来，我这个当姐姐的还怎么说的过去？”云翠笑了笑，望向幕布，“怎么还不开始？”
“早着呢！”蒿仔掏出节目单，“三点半才开始呢！”
云翠笑着打了一下青青：“好啊青青，才一点，我觉都没睡好，你就把我拉起来，这一个小时，怎么等？”
“云翠姐……二嫂，啊不，云翠姐，你是不知道，早来才对了。”水芬提醒，“如果不早来，到时候，就没有座位了！趁咱来的早，先到前排占位置去！”拉着哥哥姐姐们往前走。
“算了，咱们到后排吧，今天估计有很多学生来，让给他们吧！”柳湘拍了一下水芬。他掏出怀表，“时间还早，要不带你出去逛逛？”
“那我也出去吧！”雪蕙也同意。
云翠笑了笑：“那我和青青留在这里。雪蕙，你呀，还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逛街。”
门外，有些小贩在摆摊，水芬便拉着蒿仔去看了。柳湘和雪蕙待在人少的地方。
“你说，游匪是真的来了？”
雪蕙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下麻烦大了！”柳湘挠了挠头，“我前不久进了一批货，里面有好多南京云锦。”
“这不重要，关键是乱世里把命保住了。也许能避过这一劫。”雪蕙安慰柳湘，“况且，你爹，柳清和柳竺都进了云锦，估计他们也一样，让人把货给劫了。”
“是，我知道。”柳湘看了看正在挑选泥娃娃的水芬，又看向雪蕙，“你要不要一个？”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雪蕙还没说完，柳湘就跑到摊子边，买了两个泥人，把一个挺大的泥人塞到她手里。
“你留着吧！我上次去你家，不小心把你小时候的瓷娃娃打碎了。”柳湘吃吃地笑。
雪蕙使劲憋着，最终没憋住，“噗嗤”一笑：“行了，你还是小孩子脾气，还是计较这些无关大雅的事。”接着看了看另一个泥人，是一个骑着马，白盔白甲的戏曲人物形象，“怎么，还自己留一个？我看你，比小海强不到那里，还有这癖好。”这时，雪蕙看到柳湘的眼睛一下暗下来了，有些紧张起来，“你……怎么了？是我这个玩笑开大了？”
“没有，”柳湘摇摇头，“我其实也不喜欢玩这些东西，触景伤情罢了。你还是不爱看京戏，没看过《长坂坡》。”
“是，不过这一出，讲的什么呀？”雪蕙看见柳湘这个精神状态，小心翼翼起来。
“你不是看过《三国演义》？就是赵子龙单骑救主……”
这时，青青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快……别逛了！今天加了一出，改时间了！还有十分钟就开场了！”
“快走吧！”水芬一听，急了，赶紧拉着蒿仔往回跑。
“这丫头，苏州的不比这里好？”柳湘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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