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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童话以及读童话的人

    传说中,魔神曾无阻的肆虐在布兰肯伤痕累累的国土上,放眼望去尽时皑皑白骨,饥荒、瘟疫和离别。布兰肯是人们的故土,也是迎接人们的地狱。

    一位福兰蒂斯家的骑士,他的名字叫做安易尔,寓意是冬日的晴空。他有一双容不得悲哀和哭泣的清澈的眼。我要怎么做才可以拯救我爱的人?他在暴风雨的夜晚对雷电发问。去沼泽之沼,雷电阴沉的回应他,漆黑的神明会告诉你该怎么办。

    骑士前往塞尔维娜最南端的原野,那里充斥着泥泞、毒虫和猛兽。虫子叮破他的皮肤,攫取新鲜的血液;猛兽在夜晚袭击他的营地,抢走他好不容易捕获来的猎物;他在沼泽里一步一步的前进,每一秒心脏都像被吸入地底深处——他一直前进着,直到他的眼前再无一寸陆地。

    “年轻人,你来做什么。”一只黑色的鸟儿——安易尔认出那是一只乌鸦——停留在他身边的树枝上,居高临下的发问。

    安易尔讲述了自己母国正在遭受的灾难,他乞求他帮助他,或者告知他方法。

    “我帮不了你。”乌鸦说,“你可以去烈焰之岩,那红色的神明也许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作为交换,乌鸦吃掉了安易尔左手的小手指。

    于是骑士又出发了,他向最东部,传说中沉眠着火焰的巨兽的山口走去,那里到处燃烧着烈焰,安易尔的身体在他踏上这土地的第一秒的时候便被烫伤了,但他忍耐着,咬牙走到了红色的火燃起的尽头。

    “孩子,你来这个地方做什么?”一条巨鲸从火焰中跃起,他的身体是透明的,粗大的血管中流淌着岩浆。安易尔低着头,再次乞求来自神明的帮助。

    “这是那个骄纵的女神的意志,我无法反抗她,因此无法帮助你。”巨鲸说,“但你可以前往舟骸之海那边的冻土帝国,那里的人们信奉的并不是我们的神明,他们也许会帮助你。”

    巨鲸再次沉进了火焰里。溅起的火花点燃了安易尔的衣服,烧毁了安易尔半边英俊的脸庞。

    于是安易尔再次启程,这次他来到最北边,坐在一艘小帆船上渡过舟骸之海。海魔出现了,它要将这个年轻人同前面所有船队里的人一样吞到它的肚子里去。可他看见了安易尔残缺的手掌和脸颊,且一并看到了更深层的高贵和决绝,海魔为这个不幸的年轻人和这个不幸的国家掉了眼泪,它呜呜哭泣着,慢慢沉到深海里去——随后的许多天都风平浪静。

    安易尔终于踏上了冻土帝国的领土,和他认知中完全相反,这里处处鸟语花香,充满欢乐和平的气氛。安易尔一路走到了王城,面见了冻土帝国的皇帝——他讲述了自己母国的遭遇和想见神明的愿望。可皇帝拒绝了他“你根本就不需要见这里的神明,他们都是一群游手好闲的家伙。你需要的帮助我可以给你。”

    “在帝国的最北边——那里是真正的冻土——在最高的那座山上,有一柄魔剑,那是可以斩杀任何魔物和鬼怪的剑,我们并不需要这把剑,因为帝国拥有永世的和平。如果你能把它取下来,那就将作为礼物带回你的母国去吧,就当是你这趟旅程的报偿。”

    安易尔拖着残缺而疲惫的身躯最后一次踏上了旅程。他穿过冻土帝国,走到皇帝说过的最北边,看到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山,他用了许多天来征服它——在风雪中,他的手指和脚趾一个一个的坏死脱落,盘旋在雪山山头的鹰从他的身上啄掉一块又一块肉来充饥、哺育小鹰——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但他终于登上了雪山山顶,找到了那把强大的魔剑。

    “你将是我的主人,”魔剑在他靠近时说道,“也是唯一的主人,我可以为你斩杀除神明之外的一切,但作为交易,我需要你身上的一件东西。”

    于是开锋的魔剑首先斩掉了安易尔的左臂,在安易尔因为疼痛跪倒在雪地里时,鹰王来取走了他的左眼:“感谢你的恩赐,年轻人。”鹰王说。

    安易尔就这样踏上了归程,在出发时他意气风发,回国时却变得残缺不全——他用那把魔剑斩裂海洋,将北境的魔兽碾碎,最终在与魔神对决时将那把剑送进了魔神的心脏——随后那两个伤痕累累的人面对着面同时跪了下来:拥有魔神之力的人的躯体,和驾驭魔剑的安易尔的残躯在同一时间灰飞烟灭,化作鬼火和荧光,长久的盘旋在战场的残址处,随风飘散。

    那柄魔剑完成了它效忠的唯一一个主人的愿望,最终化成一截断柄,被世世代代摆放在福兰蒂斯家宅最尊贵的位置上。

    ——《魔神之章·断臂独目的骑士》

    这是生活在布兰肯所有的孩子从小都耳熟能详的一则童话,里面详细的讲述了那位历史上唯一一个击败魔神的骑士——安易尔·福兰蒂斯的生平经历,虽然这之中不乏杜撰的部分,就像大多数孩子质疑的那样,“怎么会有神明是一只乌鸦,雷电要如何说话,冻土帝国不是从来不存在吗”诸如此类。但安易尔确实曾用魔剑斩杀了魔神,而福兰蒂斯家收藏的那支断柄——它不是用塞尔维娜大陆的任何可找到的矿产铸成的——这一切似乎都在昭示这这个故事的毋庸置疑,因此成了每个孩子童年的幻想、津津乐道的梦境。

    但对于欧得利斯公爵来说,这一切带给他的感受只有绝望和无力。

    因为,即使安易尔穿越了这么多地方,被泥沼吞噬、被火焰焚烧、被老鹰和风雪撕裂;丢失了他的手指、脚趾、左眼和手臂,最终得到的结果也不过只是让魔神多安静了几十年而已。

    魔神在那之后的两百年又再次卷土重来。

    欧得利斯在年轻时,也曾是一个心高气傲而又热血沸腾的骑士,直到他上了战场,日复一日的面对那些魔兽的獠牙、利爪和喷吐出的毒液和火焰,他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又一个死去或失踪——被毒液腐蚀成一具骷髅,或是直接被魔兽吞到胃里。不管他们努力杀死多少只那种畜生,它们最终都会繁衍再生;在他们发现魔兽们产卵的温床是人们的尸骨后,他们所有活着的的士兵,想尽法子碾碎、烧毁战友的尸体,或把他们丢进深不见底的渊薮和冰河中,欧得利斯至今仍然记得那些战友慢慢沉到水中时的样子——他以为这一切能使情况有所好转,直到他在一窝隐蔽的老鼠尸体上也发现了魔兽的卵。那以后他崩溃了,他憎恨所有与北境有关的一切。

    他年轻的长子,可爱、有礼貌而英俊的弗洛里达替他上了战场,很长时间以来,欧得利斯甚至不敢写信去问儿子的近况——他怕听到噩耗,他怕听到他失去了一只手臂(像邓蒂斯家的老三一样)或者断了一条腿(坎迪安就是最好的例子)或者干脆死不见尸。那年夏天,欧得利斯靠在庭院里晒太阳的时候,小塞提斯汀跑回来,手里攥着一把开的那么盛、那么美的花朵:“送给您,父亲。”塞提斯汀说。

    人是赢不了一个时代的,连魔剑的主人安易尔都赢不了,欧得利斯一个这样的老人又要如何去撼动?公爵在那个时候便下定了决心:想要守护他想守护的东西,既然赢不了魔兽和魔神,他也可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行使一切可以行使的权力——只为了他的亲人。

    欧得利斯把塞提斯汀抱在怀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年轻时那种坚毅和倔强又慢慢的回到他的心里,顺着他的脊梁爬遍他的全身——他将所有的荣誉和自尊都抛弃了,连他欧得利斯的名誉也可以抛弃。他不会再让这个有着浅蓝色眼睛的儿子经历他经历过的噩梦,哪怕让他牺牲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