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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型机器

    在一片翠绿的草地上伫立着一座巨型机器,就其高度而言与远处高耸入云的乔木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

    它总是在剧烈抖动,并发出嗡嗡的声音,这股子震感与噪音一直传到了十里开外小村庄。

    生活在这小村庄里的人深受其害,他们向上头反应了许多次,可一直见不到回复。

    有些村民因为受不了这种折腾,只好远走它乡,而剩下的村民则顽强的挺了下来,同样也习惯了这个闹腾的机器。

    在跳动的床上睡觉,在嘈杂的声响下进食,他们的生活被这机器所绑架。

    直到有一天,人们发现远处地平线那冒出了个黑影,随着它越来越近,才发觉是辆由两匹枣红马拉着的马车。

    车轮与马蹄在泥路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在过去可从未有过马车光顾这个小村庄,这是属于他们的殊荣,但这份殊荣并没能庇佑他们安稳到达,一切都以车轮陷在泥坑里作了终结。

    “该死!这是什么破地方,帝国怎么还会有这么原始的地方,等我回去以后……”马车里走出一位中年人,头上戴着高高的礼帽,手上套着一副珠灰手套,口头正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只是这些话语完全被机器的声音盖去了。

    他身旁还站着位马车夫,此刻正努力推着陷入坑里的马车。

    好在他们的行踪早就被村民们发觉了,在村民们的帮助下才得以脱身。

    “你们要去哪!”村民大喊道。

    由于机器的缘故,村民们早已养成了大声讲话的习惯,也只有这样才能盖过机器的声响。

    可这一下却给中年人吓了一跳,缓了好一会才轻声回应着,但过低的音量根本没人能听见。

    “大点声!那个铁家伙太吵了!”村民继续大喊道。

    “我说!”中年人运足了气,脸部几乎都要扭曲了,才堪堪发出足以让众人听见的声音,“我是来处理巨型机器的!”

    他喊完这几句几乎都要给累瘫了,大口喘着粗气,想着之后一定要尽量少说话。

    村民听到这话,全都为之一怔,再之后纷纷热泪盈眶,大声哭诉着这些年受到的委屈。

    中年人只觉得脑瓜子都快炸了,本就嘈杂的环境又加上了十几张嘴在喊叫,只好用双手捂住耳朵来获得稍许清静。

    村民们簇拥着中年人和同行的马车夫直奔巨型机器那,离机器越近,震动与噪音就越明显。

    站在离机器百米远的地方,就连村民们也得捂住双耳了,那股声响仿佛要把人整个给震碎。

    机器少说也得有百来米高,上面没有半点精美与艺术,只有粗犷与劣质。

    一个开口时不时向外冒出阵阵黑烟,开口上方的甲板摇摇欲坠,作为连接的螺丝探出了老长一截,也不知里头还能剩下多少根系。

    总之一切给人的感觉都是差劲的,要是明天散架了也不会有半点奇怪。

    可这个机器的顽强程度超乎人们想象,它似乎在坏与不坏之间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点,永远处在大厦欲倾又不倾间。

    这一次观察在中年人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才算了结,村民们只好急匆匆地将他抬回村子里。

    村子里的人和马车夫急疯了,又是喂水,又是扇风,只期望中年人能安然无恙。

    “话说这位大人叫什么名字?”

    突然有位村民问道,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先前的失礼,纷纷向马车夫致歉请教。

    “大人啊,你们称呼大人康敏勋爵就行了。”马车夫回道。

    “原来是勋爵大人啊,我们实在是太失礼了,但没办法啊,有这机器在,我们村子就得不到安宁,更不要说什么礼仪了,我们都是被遗忘的家伙。”

    马车夫刚想回应什么,却发现勋爵好像苏醒了,只得将到了嘴旁的话咽回肚子里。

    勋爵的眼皮在闪动,面目扭曲狰狞,几乎要被这机器给提前折腾进棺材了。

    村民见到此景,连忙将其扶起,背靠在床头,小心地喂着清水,另一旁扇扇子的则更加卖力地扇着。

    勋爵费力地睁开眼睛,很想将此当作一场噩梦,但耳旁那永不停歇的噪音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处境。

    他张开嘴似乎说了什么,但没有人听见,只看见他一张嘴一张一翕,许是吐出了几个音节。

    马车夫俯耳贴了上去,听了好一会,才转过身向众人喊道:“好了,大人说现在来讨论机器问题吧,你们先说说你们的诉求。”

    “我们建议把它拆了,它除了搞破坏还有什么用?”

    村民们明显义愤填膺,对其多有怨言。

    马车夫又贴上前去,然后转述道:“那它是什么时候存在的呢?”(后续对话皆为马车夫转述,不再赘述)

    “这……在村子搬来前就有了,但这响声是这几年才出现的,不然当时也不会搬来了。”

    “那就不能拆了,这可以我国的宝贝。”马车夫说。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只能放弃这儿的产业吗?”村民们明显有些沮丧。

    “不不不,我们可以尝试修复它。既然它是这两年才出的问题,那肯定有办法把它复原到先前的状态。”马车夫说。

    村民们内部产生了争议,相互间不断争吵,推搡。

    这一股纷杂的争吵声与机器的噪音混作一团,勋爵的脸色又白上了几分,现在的他满心希望能够尽早离去,以摆脱这个该死的机器。

    很快有一部分村民离开了,原先塞满人的屋子终于可以宽松自由地呼吸了。

    “勋爵大人,我们同意修复它,但请您用最可靠的零件去修复它,我们无法忍受它再一次故障。对了,您看邻国雄鹰的零件如何?我们听说他们处理机器很有办法。”村民们推出为首的那位如此说。

    “那可太……”马车夫刚想转述,就被勋爵拽住了衣领,原本想说的话也戛然而止。

    他俩人一阵阵窃窃私语,勋爵头上满是汗珠,但脸上倒好上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马车夫才点着头喊道:“那可太合适了,我们一定会去邻国采购的,毕竟这可是关乎一个村子民生的大事。”

    村民们闻声无不眼含热泪,直呼勋爵爱民如子,要为其立碑叙述他的恩德。

    勋爵二人也在村民的拥簇下回到了马车处,众人为其套马送行,一直送出了好远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且说马车越行越远,直到再听不见机器的声音,勋爵的自语声却在旷野中回荡。

    “啊!那群未开化的猴子!就凭他们也佩花国家那么多钱去修复机器?零件是指定不可能买的,但上头指派的事也肯定要完成。那就给他们一人买一副木塞子吧,把耳朵堵住就万事大吉了。至于邻国进口?那真是十足的可笑,就用邻县的吧,听说他们处理噪音很有办法……”

    再后来,听说机器的情况越来越糟,以至于全国的人都戴上了木塞子。而那位勋爵早已举家迁去了邻国雄鹰,再不管这些洪水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