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鳞落
那声音起初很远，似是从天上传来，又似是从地下逸出，令人一时辨不清到底从何而来。
远远近近、隐隐约约，最终汇集成四面八方皆是低低的吟鸣声。
听在耳中，是如此震魂慑魄，令人心头莫名升起惧意，下意识便要转身逃窜。
除了传说中的龙能有如此震慑的吟鸣声，还能是什么？
嬴鱼彩衫早已“啪”一声现出原身，却是不敢朝池塘处逃，而是扑腾着翅膀朝着门口箭一般飞去，随后身影消失。
池塘水蓦然暴涨，池水源源不断地漫出。
画角那日寻找弄娥，曾经潜入池水中，知晓这池塘并不深，池水并不多。而这会儿池塘的水居然汹涌着向上涨，好似河水春汛一般。
如此下去，整个绕梁阁很快便会被淹没，便如那日的更衣室一般。
龙吟声越来越大，前院楼里宿着的皆是绕梁阁的伶人，这会儿已经被惊醒，应是被声音吓到，喧闹声不断。
画角已来不及细想，抬手将窗台上的三足香炉拿去，只见里面的香已燃尽。她飞身自窗台上跃了出去，趁着水面还不太高，提气飞纵，很快便到了前院。
这时龙吟声忽然低了下去，再也不闻。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除了水声，再无其他声响。
一众伶人聚集在廊下，檐角挂着的风灯摇晃着，映出一张张花容失色的脸。
因起身太急，她们皆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然而这些平日里视装扮如命的小娘子们却早已顾不得这些。
一名小娘子抓紧斗篷，一脸惊惶地说道：“方才是什么在叫，听上去让人胆颤心惊。我以前曾听过虎啸声，也没如此惧怕。”
身旁的红衣小娘子也是一脸疑惑：“这天未曾下雨，为何地面上皆是水？这是发洪水，可绕梁阁又没临着江河。”
“嘘……”一个粉衣小娘子轻轻嘘了声，颤声说，“你忘了昨夜之事了？”
秋娘带着几名护卫急匆匆自楼内步出，看到阶下齐膝的水，面色一凝。
“秋妈妈，我们该怎么办？”一众人七嘴八舌问道。
秋娘似是想到昨夜之事，迟疑着说道：“天色有异，妖物出没，只怕今夜，绕梁阁是待不下去了。”
一名小娘子道：“这会儿似是没事了，还要走吗？深更半夜我们去往何处？”
画角涉水而来，眼看众人聚在廊下犹豫不决，冷冷说道：“你们还不快逃，等着被淹死吗？”
她一袭黑衫脸罩黑巾，一看就是夜半潜入者。
秋娘冷着脸问道：“大胆，你是何人，居然夜闯绕梁阁。护卫，拿下。”
秋娘一挥手，绕梁阁的护卫便朝着画角围了过去。
画角冷冷一笑：“有妖物出没，此时的沉寂不过是蓄势待发，你等若再不逃，便来不及了。”
话音方落，只听水声大作，原本齐膝的水蓦然升至腰间。
天空中黑云密布，遮住了原本黯淡的月光。黑云涌动着，似乎有什么巨物在云中翻腾，身形太过庞大。
云雾遮挡下，只能窥见他身体的一部分，时而是尾，时而是爪，时而是鳞。
绕梁阁上方这片天，似乎根本就装不下他。
虽说未曾看清全貌，但众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一个个拼命淌着水朝绕梁阁大门逃窜。
一个绿衣小娘子足下一滑，被水流冲走了。
画角伸指捏诀，指尖白光闪过，化作一道长长的白练，将绿衣小娘子拦腰缚住，拽了回来。她再次捏诀，将白练一端缚在廊下柱子上，一端缚在大门口的树上。
“还不快走。”画角冷冷说道。
伶人们纷纷手扶着白练，手中有了依托，步伐比方才平稳多了。只是，自廊下至大门，不过几丈路远，却波折重重。
云雾之中忽然喷出来几道水流，带着汹涌的劲气击中了两名小娘子。
水流如剑，锋锐至极，那两名小娘子登时身子一软，已是毙命。
众人惊叫连连，瞬间乱做一团。
画角施法念咒，一道道喷向众人的水流瞬间被阻住了，好似遇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伶人们踉跄着相互扶持着出了院门。
画角蓦然回身，云雾缭绕中，那巨妖终于现出全貌。
马首虎须，蛇项牛耳，周身覆满了鳞片，是龙没错。
寻常人看到它，莫说打，只消看一眼先晕过去了。
然而，画角却不然。
她不晓得这些上古巨妖为何复活，又是怎样复活的，也不晓得这条白龙此刻有多大的毁天灭地之力。
然而，她并不怕。
自从经历了五十八次死亡后，这世上于她而言，当真没什么可怕了。
画角面对云雾中翻腾的巨兽，她伸手一招，雁翅刀便出现在手中。大刀一挥，一道隐形的气浪笔直地击向云中。
画角不怕死，却也不想平白送死。
她祭出雁翅刀，手指捏诀。
伏妖刀转瞬化为成百上千道刀影，在云雾中包围住白龙，凛冽的刀光和银色的鳞片相映成辉。
画角手指白光闪烁，伸指一旋，无数道刀影绕着云中巨妖快速飞旋，蓦然朝着他身上要害刺去。
白龙嘶吼一声，蓦然翻滚着朝画角喷出一口巨浪。巨浪化作无数道水箭，穿过廊檐，携万钧雷霆之威，直直刺向画角。
一旦被击中，人当即如万钧穿心。
画角蓦然扬手，幻出伏妖琵琶，迎着风雨一晃，琵琶瞬间化作寻常大小。
她十指错落，飞快拨弦，铮铮的乐音响起。
一道道弦音化作白色光线，在空中交错纵横，瞬间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宛若一顶巨大的光伞，将喷洒的巨浪阻住。
黑雾弥漫，半空中的龙蓦然消失了。
四周一片静寂。
绕梁阁的水位早已升至围墙，画角飞跃至屋顶，一双清眸四顾流转。
她心思疾转。
倘若此时逃走，尚可保命。然而，明明晓得白龙和黑袍人有关，她如何能甘心。
她要伏龙。
雾气越来越浓，宛若滴入了浓墨，渐渐包围了整个屋脊。
画角五感打开，敏感地感应到身后有浓烈的妖气。
她蓦然回身，白龙自水中腾起，朝着画角袭来。
画角迅疾拨弦，纵横的光网阻住了这一击，然而光网也在巨力拉扯下时而变长，时而变宽，似乎随时都会被撕裂。
距离太近，云雾袅袅中，画角隐约能看到两只铜锣般眼睛越来越近。
蓦然，黑沉沉的雾气中，隐约有白影闪过。
空中翻腾的黑云不知为何，好似被一只巨手拨开，露出了头顶上的寂寂冷月。
月光倾泻而下，画角看到一个白衣人御水而来。
水波荡漾，他行若闲庭信步，步伐似水般摇曳流动，墨黑的发在风里散开，宽大的衣袍迎风飘曳，如一朵飘荡的白云。
他头戴斗笠，斗笠四周垂挂着白色轻纱，乍一看宛若女子的幂篱。
他手指变幻，弥漫在四周的黑雾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绕梁阁院内的水和浓重的黑雾尽数吸了进去。
刹那间，世间一片清明。
画角只觉一股巨力将自己和白龙推开。
白龙腾空飞起，在空中盘旋飞舞，似是畏惧。
这时，白衣人手指翻转，金色光芒闪过，空中忽然哗啦啦落下一大片龙鳞，在月色照映下，闪耀着银白的光泽，一片接一片，好似风中吹落的花瓣。
剥龙鳞。
有点美，也有点惨。
远远近近、隐隐约约，最终汇集成四面八方皆是低低的吟鸣声。
听在耳中，是如此震魂慑魄，令人心头莫名升起惧意，下意识便要转身逃窜。
除了传说中的龙能有如此震慑的吟鸣声，还能是什么？
嬴鱼彩衫早已“啪”一声现出原身，却是不敢朝池塘处逃，而是扑腾着翅膀朝着门口箭一般飞去，随后身影消失。
池塘水蓦然暴涨，池水源源不断地漫出。
画角那日寻找弄娥，曾经潜入池水中，知晓这池塘并不深，池水并不多。而这会儿池塘的水居然汹涌着向上涨，好似河水春汛一般。
如此下去，整个绕梁阁很快便会被淹没，便如那日的更衣室一般。
龙吟声越来越大，前院楼里宿着的皆是绕梁阁的伶人，这会儿已经被惊醒，应是被声音吓到，喧闹声不断。
画角已来不及细想，抬手将窗台上的三足香炉拿去，只见里面的香已燃尽。她飞身自窗台上跃了出去，趁着水面还不太高，提气飞纵，很快便到了前院。
这时龙吟声忽然低了下去，再也不闻。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除了水声，再无其他声响。
一众伶人聚集在廊下，檐角挂着的风灯摇晃着，映出一张张花容失色的脸。
因起身太急，她们皆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然而这些平日里视装扮如命的小娘子们却早已顾不得这些。
一名小娘子抓紧斗篷，一脸惊惶地说道：“方才是什么在叫，听上去让人胆颤心惊。我以前曾听过虎啸声，也没如此惧怕。”
身旁的红衣小娘子也是一脸疑惑：“这天未曾下雨，为何地面上皆是水？这是发洪水，可绕梁阁又没临着江河。”
“嘘……”一个粉衣小娘子轻轻嘘了声，颤声说，“你忘了昨夜之事了？”
秋娘带着几名护卫急匆匆自楼内步出，看到阶下齐膝的水，面色一凝。
“秋妈妈，我们该怎么办？”一众人七嘴八舌问道。
秋娘似是想到昨夜之事，迟疑着说道：“天色有异，妖物出没，只怕今夜，绕梁阁是待不下去了。”
一名小娘子道：“这会儿似是没事了，还要走吗？深更半夜我们去往何处？”
画角涉水而来，眼看众人聚在廊下犹豫不决，冷冷说道：“你们还不快逃，等着被淹死吗？”
她一袭黑衫脸罩黑巾，一看就是夜半潜入者。
秋娘冷着脸问道：“大胆，你是何人，居然夜闯绕梁阁。护卫，拿下。”
秋娘一挥手，绕梁阁的护卫便朝着画角围了过去。
画角冷冷一笑：“有妖物出没，此时的沉寂不过是蓄势待发，你等若再不逃，便来不及了。”
话音方落，只听水声大作，原本齐膝的水蓦然升至腰间。
天空中黑云密布，遮住了原本黯淡的月光。黑云涌动着，似乎有什么巨物在云中翻腾，身形太过庞大。
云雾遮挡下，只能窥见他身体的一部分，时而是尾，时而是爪，时而是鳞。
绕梁阁上方这片天，似乎根本就装不下他。
虽说未曾看清全貌，但众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一个个拼命淌着水朝绕梁阁大门逃窜。
一个绿衣小娘子足下一滑，被水流冲走了。
画角伸指捏诀，指尖白光闪过，化作一道长长的白练，将绿衣小娘子拦腰缚住，拽了回来。她再次捏诀，将白练一端缚在廊下柱子上，一端缚在大门口的树上。
“还不快走。”画角冷冷说道。
伶人们纷纷手扶着白练，手中有了依托，步伐比方才平稳多了。只是，自廊下至大门，不过几丈路远，却波折重重。
云雾之中忽然喷出来几道水流，带着汹涌的劲气击中了两名小娘子。
水流如剑，锋锐至极，那两名小娘子登时身子一软，已是毙命。
众人惊叫连连，瞬间乱做一团。
画角施法念咒，一道道喷向众人的水流瞬间被阻住了，好似遇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伶人们踉跄着相互扶持着出了院门。
画角蓦然回身，云雾缭绕中，那巨妖终于现出全貌。
马首虎须，蛇项牛耳，周身覆满了鳞片，是龙没错。
寻常人看到它，莫说打，只消看一眼先晕过去了。
然而，画角却不然。
她不晓得这些上古巨妖为何复活，又是怎样复活的，也不晓得这条白龙此刻有多大的毁天灭地之力。
然而，她并不怕。
自从经历了五十八次死亡后，这世上于她而言，当真没什么可怕了。
画角面对云雾中翻腾的巨兽，她伸手一招，雁翅刀便出现在手中。大刀一挥，一道隐形的气浪笔直地击向云中。
画角不怕死，却也不想平白送死。
她祭出雁翅刀，手指捏诀。
伏妖刀转瞬化为成百上千道刀影，在云雾中包围住白龙，凛冽的刀光和银色的鳞片相映成辉。
画角手指白光闪烁，伸指一旋，无数道刀影绕着云中巨妖快速飞旋，蓦然朝着他身上要害刺去。
白龙嘶吼一声，蓦然翻滚着朝画角喷出一口巨浪。巨浪化作无数道水箭，穿过廊檐，携万钧雷霆之威，直直刺向画角。
一旦被击中，人当即如万钧穿心。
画角蓦然扬手，幻出伏妖琵琶，迎着风雨一晃，琵琶瞬间化作寻常大小。
她十指错落，飞快拨弦，铮铮的乐音响起。
一道道弦音化作白色光线，在空中交错纵横，瞬间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宛若一顶巨大的光伞，将喷洒的巨浪阻住。
黑雾弥漫，半空中的龙蓦然消失了。
四周一片静寂。
绕梁阁的水位早已升至围墙，画角飞跃至屋顶，一双清眸四顾流转。
她心思疾转。
倘若此时逃走，尚可保命。然而，明明晓得白龙和黑袍人有关，她如何能甘心。
她要伏龙。
雾气越来越浓，宛若滴入了浓墨，渐渐包围了整个屋脊。
画角五感打开，敏感地感应到身后有浓烈的妖气。
她蓦然回身，白龙自水中腾起，朝着画角袭来。
画角迅疾拨弦，纵横的光网阻住了这一击，然而光网也在巨力拉扯下时而变长，时而变宽，似乎随时都会被撕裂。
距离太近，云雾袅袅中，画角隐约能看到两只铜锣般眼睛越来越近。
蓦然，黑沉沉的雾气中，隐约有白影闪过。
空中翻腾的黑云不知为何，好似被一只巨手拨开，露出了头顶上的寂寂冷月。
月光倾泻而下，画角看到一个白衣人御水而来。
水波荡漾，他行若闲庭信步，步伐似水般摇曳流动，墨黑的发在风里散开，宽大的衣袍迎风飘曳，如一朵飘荡的白云。
他头戴斗笠，斗笠四周垂挂着白色轻纱，乍一看宛若女子的幂篱。
他手指变幻，弥漫在四周的黑雾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绕梁阁院内的水和浓重的黑雾尽数吸了进去。
刹那间，世间一片清明。
画角只觉一股巨力将自己和白龙推开。
白龙腾空飞起，在空中盘旋飞舞，似是畏惧。
这时，白衣人手指翻转，金色光芒闪过，空中忽然哗啦啦落下一大片龙鳞，在月色照映下，闪耀着银白的光泽，一片接一片，好似风中吹落的花瓣。
剥龙鳞。
有点美，也有点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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