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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赊刀人

    深秋的黎明,太阳还未升起。街道上秋风萧瑟,寒气逼人。燕都城的百姓大多还在睡梦中时,神武门外一个几十人的商队通过关碍盘查浩浩荡荡向北而去。

    队伍中大多都是幽州本地人,他们想赶在冬雪封山之前穿过燕云山脉,再越过青龙河湾去到塞北神木做些生意。打头的股长注意到队伍末尾有一人带些古怪,单枪匹马并不像是生意人。

    “敢问老弟去哪发财?”

    一个掮客模样的中年男子不慌不忙的落到队尾,直到太阳初升才开口对马上之人搭讪。

    “和老兄你一样。”

    马上之人口音有些生硬,乍听起来很像幽州本地人,可仔细琢磨又略带风雷语调。但这位掮客可以肯定此人绝不是来自千水之域,戒备之心稍有放松。

    江南水乡,吴侬细语,千水的口音与中原有着天壤之别。幽州地处北方,讲起话来语音偏重,比那细声细语的江南粗犷百倍。相反,讲惯轻声细语的江南人也发不出北方百姓的铿锵有力。

    赤壁大战,神木大破垓下城。千水门户大开,腹背受敌,最终只能落得族灭人亡的下场。百密仍有一疏,不少逆臣贼子的余孽还是趁机逃出升天。寻得深山老林,人迹罕见的僻静之地蛰伏起来,等待时机复辟。

    圣皇亲自降下谕旨,责令家臣淳于欺建立风闻司,目的就是为搜查这些余孽,以免死灰复燃搅得江山社稷再起乱局。乾元初立,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太平日子,这些行走的商贩时刻留着心眼,生怕千水的余孽混在队伍当中生出事端。

    “老弟真会说笑,我本是无根的浮萍飘哪算哪。你不一样,我一看你就是发大财的人。”

    掮客受股长所托,故意试探马上之人。既然口音没有破绽,本可以把心放下。可对方的答复明显是在和自己打马虎眼,戒备之心又渐渐绷紧。

    “老哥高抬,无非是去北边寻口饭吃罢了。”

    马上之人身着普普通通的灰色布衣,与中原寻常百姓无异。再看容貌也是稀松平常,属于掉在人堆里就寻不见那种。唯独胯下这匹马看上去很不一般,黑色的鬃毛透着油亮的光。

    “老弟你真见外,愚兄也是见你独自出门在外不容易,想着能否有帮衬的地方。得,算我多管闲事。”

    掮客刚才还满面春风,转眼就板起脸庞。也不怪他,商队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出塞北讨生活的。马上之人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着实令他不爽。

    这就是掮客高明的地方,生气是假,以退为进是真。这种常年游走在生意场中的掮客鼻子可不是一般的灵。那匹马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很像闻名遐迩的风雷铁骑。

    打窝已成,就等鱼儿咬饵。一路无话,商队不知不觉从日出走到日落,为了既赶时间又省些钱财入夜商队就扎在野外宿营。只见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烤火取暖谈笑风生,唯有马上之人显得格格不入,独自坐在一旁啃食干粮。

    掮客坐在火堆旁与人侃侃而谈,讲的大都是天南海北的奇闻趣事。这位爷也是行走江湖的老手,一肚子故事绘声绘色又真假难辨。

    “老哥,喝一口?”

    故事听得入迷,却见一道人影见缝插针的坐下仔细看正是那马上之人。众人都是一愣,但掮客心中了然。出门在外不合群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此人算识时务。

    “老弟!你这酒是?”

    掮客故作姿态,只见马上之人手拿羊皮酒囊,一股鲜花的清香味散发出来沁人心脾。此人立刻成为火堆旁的焦点,众人都好奇的打量着他。

    “家乡的桂花酿,老哥若不嫌弃还望同饮此酒。愚弟生性愚钝,向您赔罪。”

    此言一出,引起不小的惊呼。众所周知,桂花酿酒可是风雷王城金陵的特产。马上之人这是等同于向掮客主动交代自己的身份,看上去诚意满满。

    “怪不得早上攀谈时听你口音有些别扭,想不到老弟是风雷金陵人士。”

    掮客哈哈大笑,伸手接过酒囊。他特意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炫耀一番,引得酒香四溢馋晕好几个醉汉。

    “酒是好酒,不过老弟你可不厚道。”

    掮客丝毫没有迟疑,抬头便痛饮一口。谁成想还没等美酒下肚,他张嘴就反咬马上之人一口。

    “这酒我喝着怎如此熟悉,好似那莳花馆的花酒。”

    掮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闻听此言众人哈哈大笑。莳花馆是燕都城花坊中非常有名的一家别馆,是那欲望之人寻花问柳之地。敢情这掮客平时也没少去造访,否则怎会连花酒的味道都熟悉无比。

    马上之人整张大脸从脖子红到头顶,想不到今天遇见个门清之人。此酒正是他临行前向花馆中相好的伶人讨要的,此去一别也许终生未再相见,正所谓煮酒醉似离别泪,含笑送君燕北飞。

    “老兄,诸位,真是见笑。”马上之人涨着大红脸,颤抖着双手抱拳施礼。

    “家父幽州太原人士,而家母则出生金陵江宁府。人生无常,双亲早故。幸吾自幼跟家父习得经商之道,恰逢乱世随风漂泊而已。”

    马上之人娓娓道来,众人也渐渐收起笑容。末世艰难,生活不易,在这乱世当中谁还没有两三本催泪账呢?

    “自幼家母时常按乡法酿造桂花酒,那味道终生难忘。我孤单一人,岂得佳人倾慕?只能靠寻花以慰藉自己。”

    “得莳花馆伶人不嫌,赠与花酒一袋。此去神木路途遥遥,前途未卜,心情难免沉重。还望兄台与诸位莫怪小弟乖张不巧。”

    马上之人三言两语把火堆旁的气氛降到冰点。连年战乱,十户九空。谁家都是聚不齐团圆,留未亡人心碎。掮客也默默点头,心中同样泛起一丝酸楚。他本是饱读诗书的儒生,只叹报国无门才不得不向浮萍一样漂泊。

    “老弟哪里话,愚兄岂是那心胸狭窄之人?既然话已说开,今后路上你我相互照应,平安才是福!”

    掮客看破不去说破,这个木头疙瘩把逛窑子说得如此清高,还真是虚伪至极。有酒又有故事,众人开始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直至深夜。火堆旁人影渐渐稀少,到最后唯剩二人促膝攀谈。

    “敢问老弟姓甚名谁?”

    聊了半天彼此还未知对方姓名,最后还是掮客安奈不住主动问起。马上之人此时已面带醉意,仰望星空露出憨厚的笑容。

    “我叫石隽,兄长尊姓?”

    一阵北风吹过,掮客缩紧肩膀把脸半埋在胸口,任凭寒风呼啸而过。酒囊渐空,行路人已醉。掮客盯着火光发呆,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身旁人的提问。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可天下之大谁能记得,谁愿记得?到头来悲切一场空,好似那酩酊大醉之后又坠梦中。”

    闻听此言,石隽不禁眉头一紧。看来这位仁兄也是有故事之人,只可惜美酒已尽,否则那悲欢离合之事是最好的下酒菜。

    “老弟,你听说过白鹿港吗?”

    神木白鹿,青龙化羽。偌大的神木境西接玄武冰洋,东临风暴之海。地域之广几乎与中原九州相等。塞北环境恶劣,不适耕种,故人烟稀少。全境人口集中的地方就那么几处,除了王城玄冬就属风暴之滨的白鹿港。

    “当然!兄长莫非不是幽州人,而是那神木白鹿人士?”

    听口音,掮客可是纯正的幽云方言。石隽万万没想到面前的中年男人居然出身塞北,是个地道的先民。

    “是,也不是。”

    这回轮到石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算什么回答?大丈夫顶天立地,出身何处就大大方方承认便是,何必故弄玄虚。难道这掮客是故意在报复自己白天不通人情之仇?

    “既知白鹿港,可知赊刀人?”

    石隽如坠迷雾,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酒醉。只见他使劲用手敲打自己的后脑勺试图让思绪清醒一些。

    “赊刀人?”

    这三个字很是陌生,又好像在哪听到过。石隽此时的状态好像是在茫茫大海之上寻找一盏明灯,而那光却微弱得吹弹可灭。

    “是啊,先祖的故事太过久远几近传说。不怪世人淡忘,连我自己都已模糊。”

    掮客哈哈大笑,火光映衬着鲜红的脸庞在夜色中有些渗人。石隽不明所以,只能尴尬的陪坐。突然,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现,似乎想起赊刀人三个字的含义。

    古有大能者隐居山林,相传其可预知未来,趋利避害让人逢凶化吉。人们只知道此人外号鬼谷,踪影神出鬼没,世间多少达官显贵用重金聘请此人出山而不得。

    汶山有禹,生于立夏。夏禹自幼立天地在心,誓要为人皇。可成功的道路哪能一帆风顺,平坦似途。白鹿之战,夏禹大败,幸亏天降大雨以得周全。夜半三更时刻,军帐外忽现一影,来人自称鬼谷,乃天地乾坤赊刀人是也。

    “七尺玄刀赊于禹君,换江山社稷。待背誓之日,报酬自在冥冥之中。”

    一诺天下的寓言九州的孩提几乎都能背诵,相传华夏初圣赢禹在一统天下之前有隐士大能赠予宝刀,名曰昆吾。宝刀配英雄,从此赢禹所向披靡,征战十余载结束战国之乱建立大夏王朝。

    相传隐士分文未取,而是让夏禹当众立下誓言。赢氏圣族永不背誓,日月同归,否则冥冥之中自有那收取报酬之时。时间如梭,千百年已过,当初的誓言也渐渐成为传说。

    “老兄,一诺江山只是传说,当不得真。”

    石隽醉意上涌,心想你要不愿告知姓名就拉倒,夜深人静是休养生息的好时机,没人愿意听你在这东拉西扯。

    “老弟,你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掮客红脸红眼,拦着石隽。仿佛今晚这故事还没讲个过瘾,不说痛快不罢休。

    华夏之前的战国纪元是一个漫无天日的黑暗时代。整个盘古大陆四分五裂,部族成百上千。各族为了利益挑起战争,霎时间生灵涂炭。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千疮百孔的九州又遭遇千年不遇的大洪水,怎一个惨烈了得。

    战争持续百年,百姓流离失所。关键时刻一代天骄横空出世,夏族首领赢禹英明神武,率领威武之师征讨天下。逐鹿之战,蛮族战神蚩尤一人当关,阻挡圣军整整百天。

    赢禹得宝刀昆吾,与战神大战三十日,最后将其斩杀于龙门。除去心腹大患,圣军势如破竹一举拿下神木称霸盘古。过程简单,可实则惊心动魄。若不是风雷奇女子生死时刻替禹皇抵挡暗箭,结局可能完全不一样。

    “夏禹为感激女子以身相救,当众发誓圣族从此非赵氏不娶,直到天地尽头。”

    掮客说得眉飞色舞,石隽听得渐渐入迷。怪不得夏王朝的圣后一直都出自风雷赵氏,想不到还有此典故。华夏尚礼,圣皇轨物范世,天下男人只能娶一个女子为妻也是与之有关。

    “先祖熊氏师承鬼谷,赊刀人的名号代代相传。直到二十年前,唉!”

    掮客说到此处唉声叹气,石隽就是脑子再慢也幡然醒悟。二十年前,也是天启二百一十八年,圣后赵霏烟崩阻,享年三十又六。圣皇赢昌不顾群臣反对,执意立千水淳于氏嫣然女为后。

    “老兄,难道说?”

    石隽突然觉得毛骨悚然,当年赊刀人让夏禹发誓,如日后背信弃义则冥冥中自有人来收取报酬。果不其然,二十年后泱泱华夏改头换面,由风雷赵氏坐上权力之巅。

    “没错,作为赊刀传人家主不敢辱命秉直进言。可恨那妖后蛊惑圣心,到头来家主只换得身首异处,曝尸荒野。”

    家主熊年时值礼部侍郎,为人臣子与君解忧。哪成想圣皇早已拜倒在那淳于嫣然的石榴裙下,堂堂活了二百多岁的圣神后裔从此不理朝政只醉心美色,最后落得家国落魄,灰飞烟灭的下场。

    “那妖后歹毒至极,熊家宗亲九族之内具被斩杀,连襁褓里的婴儿都不放过。甚至我这等旁枝散叶也难逃罪责,被贬至神木白鹿港终生只能为庶人。”

    赊刀案当时震惊朝野,群臣中直言之人都受牵连,剩下的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打那之后朝中没人再敢质疑妖后地位,相反尽是那些阿谀奉承之小人蒙得圣恩,霎时间朝堂上浑浊不堪。

    “真没想到老兄还是官宦之后,失敬!失敬!”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人不对那功名利禄,封地赐爵的人高看一眼。石隽也是万万没想到商队中一个普普通通的掮客居然如此大有来头。

    夜深人静,鸟息虫鸣。石隽惊讶的发现掮客居然就这么坐着睡着了,到最后他姓甚名谁也没说个所以然,只知道他是赊刀人之后。

    商队日夜兼程,十余天后一座雄伟的大山浮现在众人眼前。燕山之脉,绵延百里。作为九州最北侧的一道天然屏障,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关山重重,虎踞龙盘,山脉之中夹着零零散散的驿馆以供来往的行路人歇脚。连着十几天没睡过热炕头的商人们全都高兴不已,今夜有酒有肉,可以说是出关之前最后一顿像样的饭菜。

    “熊老哥,不如你我二人共用一间?”

    “老弟,为兄正有此意。”

    商人三三两两入住,石隽主动开口和掮客共住一屋,一来能省些银两,二来一路之上两人越谈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掮客姓熊名陆,顾名思义在家中行六。本是幽州土著,可惜二十年前因为赊刀案受到牵连举家被迫迁出燕云关到塞北白鹿港讨生活。

    塞北天寒地冻,爹娘迁出不久就因水土不服一命呜呼。上面五个兄弟也因战乱死的死,散的散。熊老六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靠着张三寸不烂之舌当个掮客讨生活。

    江湖漫漫,两个孤独的人偶遇在北上的商队中想不交心都难。多天相处彼此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近,但石隽唯独没交代自己到底走的什么商货?别人是大包小裹,他反倒是一人一马一身轻。

    石隽不开口,掮客也不打听。行走江湖处的就是规矩二字,大家萍水相逢,之后也许就是天各一方。挣钱才是目的,长舌长耳之人那都是嫌自己命长。

    “老弟,有句话不知为兄当讲不当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靠着暖暖的火盆,熊老六突然正色起来,似乎有什么话要与石隽托付。

    “兄长,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

    多日的接触,石隽对掮客的称呼越来越恭敬。俩人只差立个牌位,歃血饮酒结拜成异姓金兰。只见熊老六故意把脸凑近石隽,这奇怪的举动搅得后者莫名其妙,不由自由的后退身子。

    “小心隔墙有耳,靠过来些。”

    掮客熊陆吃饱喝足之后突然变得神神秘秘,他小心翼翼地向四下张望仿佛真如他所言隔墙有耳一般。石隽无奈,只好照做。

    “商队中有细作!”

    石隽闻听此言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酒可以乱喝,话可不敢乱说。天下初定,朝廷到处抓捕千水的余孽是人尽皆知。

    死灰方能复燃,星火亦可燎原。俗语道斩草要除根,否则后患无穷尽。圣皇赵无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下令对千水淳于氏的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兄长!你说的可是真的?”

    掮客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好兄弟反应如此之大,大到给近在眼前的他也吓一个激灵。只见他抹了抹嘴上的菜油,又贼眉鼠眼的望了望门外似乎怕有人偷听。

    “千真万确!”

    商队从燕都城出来是经过关隘严格盘查,所有人都必须得有鉴真司下发的通关文书才可放行。常言道狡兔三窟,这通关文书也不是保险之举。只要你肯狠心下血本,是可以花钱买到的。

    “实不相瞒,愚兄我挣得就是这个钱!”

    掮客三杯酒下肚,肠子多绕几道弯但心眼却变直。俗话说祸从口出,要是让官家听见可是要掉脑袋的。

    “兄长,你一定是酒吃醉了,竟说些胡话。”

    石隽心脏差一点跳出嗓子眼,心想掮客明明看上去城府挺深一个人今日为何胡言乱语?两人之间话是投机,可也没好到性命相托的程度。他难道不怕自己报官,抓他通敌之罪?

    “为兄我清醒的很,出城之前下家给我三人份的银钱转给上家。这说明什么?”

    掮客的话不言而喻,这就说明商队之中至少有三个见不得光的人存在。石隽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好似有上千只蚂蚁在爬。想想就挺可怕,大家是朝昔相伴的行路人,可就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三个细作。

    “兄长,糊涂!这钱你挣不得?得赶快把此事向股长明说,否则一旦生出是非,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股长作为商队的领头一般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大家都信任他也愿意把股金放在他处以备不测。想当初还是股长托掮客来试探石隽,想不到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掮客本身就不是干净之人。

    “兄弟,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以为这钱就只入我一人腰包?”

    一语惊醒梦中人,石隽深吸一口气仔细琢磨也恍然大悟。一个普通的掮客能有多大本事?背后肯定有一张大网在操作。

    除了通关文书,作为百姓肯定还得有籍本。生辰八字,家世出身必须交待的清清楚楚。置办完这些,要想伪装成商人混出去还得有行头,商品。最难的就是人,队伍大多数人都是常年走商,冷不丁加入几个陌生人肯定引起怀疑。关键时刻只有用钱买通方可无恙。

    “兄长,说这些作甚?我就是一个本本分分走商之人。今日就当你酒醉呓语,我什么都没听见。”

    石隽觉得心惊肉跳,敢情自己上了贼船。商队出塞目的不是那么单纯,那些付出大价钱的淳于贵族想必已经成为另一种形式上的货物。

    “装!继续装!”

    掮客借酒盖脸,指着石隽的鼻子大声呵斥。吓得后者急忙作揖赔礼慌乱的看向四周,生怕招来不速之客。今天这酒吃得实在是败兴,他只想立刻息事宁人。

    突然,看似醉意上头的掮客熊陆眼神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他大手一抓石隽的衣袖把后者硬生生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仿佛一只凶猛的野狼露出獠牙。

    “商队五十又三人,我哪个不知底细?可唯独你是白纸一张。”

    石隽怎么也没想到掮客翻脸跟翻书一样快,刚才还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眨眼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也是佩服,这么多天你是滴水不露。现在云关近在眼前,石老弟难道就没话和愚兄说吗?”

    出了燕云关,翻过山脉就是一片茫茫河湾地,那里是神木与华夏交界之处。河湾沼泽密布十分凶险,想要平安穿过只能走剑陵古道方可出塞北进入神木地界。

    正因如此,出塞的最后一关盘查十分严密,比之在燕都城神武门要严上百倍。士兵会从人到货仔细盘查,几乎翻个底朝天。

    边关要塞,士兵个个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绝不会出现收受贿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此时商队中有人打掩护就变得十分关键,否则单枪匹马容易露怯。

    “老哥此言何意?愚弟听不明白。”

    石隽变得慌慌张张,仿佛根本听不懂对方何意?但人不可貌相,他憨厚的外表下也隐藏着算计之心。从江南到塞北,自己一路辛辛苦苦花费大把时间和金钱隐藏的身份,居然被掮客识破?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好,我来问你来答。你自称出塞北走商,可一人一马身无旁物,难道你去塞外贩马不成?”

    掮客终于摊牌,也不得不摊牌。商队看似零散,实则一个整体,一损俱损。更何况队伍中夹杂着三个特殊商品,稍有不慎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换言之商队根本就不允许队伍中有石隽这种人存在。他来路不明,不受掌控,万一通关盘查时出点纰漏可就全完了。熊老六也是万般无奈,一路试探也没个结果,不得不选择出关前假醉摊牌。

    “我真是走商之人,老哥为何不信?”

    石隽表面急得满头大汗,暗自心中在飞速盘算。若是在那荒郊野外大可一走了之,可眼下身在驿馆眼皮子底下还真有些骑虎难下。

    此去塞北他身揣惊天秘密,自己在华夏蛰伏十载终于摆脱仇人追杀。眼看云关近在眼前,到了神木地界他大可不用像现在这般乔装。毕竟王法远不及塞外,神木虽向圣皇效忠,很多方面也是法外之地。

    “货!把货拿出来我就相信。”

    火烧眉毛时掮客岂能再容石隽不吐实情?话已讲明,今日要么见货,要么见血。光是那三个货物就已让他捉襟见肘,不可能还留个隐患给关隘士兵发现。

    “老弟,今日要么拿货,要不就别怪哥哥没提醒你。”

    石隽心中明了,对方把掉脑袋的隐情与自己挑明绝不是酒后乱言。想必这驿馆周围一定早就布好人手,一旦他不从势必会惨遭毒手。乱世浮萍,总有人会凭空消失,世人均习以为常。

    “兄长!你真是逼我!”

    说话间只见石隽猛地挣脱开来,力量之大让掮客预料未及。他左手迅速伸入怀中亮出乌光闪闪,一把匕首戏法般的亮在手心。

    “你!你还敢动手?”

    掮客酒劲全无,全身紧绷。俗话说狗急跳墙,人急了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哪怕是杀人越货。

    “动手?兄长可看仔细!”

    石隽把手中闪着乌光的匕首狠狠地拍在桌案上,掮客定睛一看真是虚惊一场。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匕首,而是一块石片而已。只不过其表面光滑,被烛光反衬出金属寒光被误认为是匕首而已。

    “不就是要看货吗?随你看!”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峙好一阵子。掮客走南闯北见识颇丰,可眼前乌黑发亮的石片也让他陷入深深的沉思。

    “贤,贤弟。这是何物?”

    尴尬之余,熊老六语气也缓和许多。原来这个石隽还真有货,他本以为此人就是混在商队中的细作,想蒙混过关逃出生天。

    石片不大,两寸见方,通体乌黑透着亮光。乍一看像匕首,细看仿佛一片石头打磨而成的树叶。掮客挖空心思也没想起来此物为何?只能愣愣地看着石隽。

    只见这次轮到石隽小心翼翼,先是紧张的望向四周,然后示意掮客靠上近前,用细若游丝的语气在他耳边低语。

    “玄武岩晶的碎片。”

    盘古大陆映照青天扶摇九万里,在茫茫历史的尘埃中多少故事光怪陆离。相传世间最最坚硬的神物就是玄武岩晶,但毕竟只是传言,世上之人几乎没有人见过此物。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坚硬的宝物,比如神木的万年青榆木心,还有朱雀沙海中的圣甲虫壳,但这些都是世间罕见的宝物。在寻常人眼中轩辕精钢也许就是世上打造神兵利器的最佳材料。

    此物盛产轩辕境白虎原,是李氏氏族屹立千百年不倒的关键。比之寻常金铁,轩辕精钢打造的兵器削铁如泥,一诺江山典故中的巨刀昆吾就是由上等精钢打造。

    人皇夏禹凭借此刀与蛮族战神在白鹿大战千百回合而不败,最终将其枭首示众。但神刀经此一役也四分五裂,被后人打造成三把神兵传世。

    掮客人到中年,见过多少生死,饱经沧桑。本以为世间再无奇闻轶事可以震惊自己,可当他听到玄武岩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吓得一屁股瘫在椅子上。

    “不可能!绝不可能!”

    玄武冰原位于盘古极北,仅与神木陆地相交于山海。除外三面被层层大海包裹谓之冰洋。这片苔原上生活着一群上古土著,据传说与神木的先民同属一个先祖。

    先民信奉古神青龙,而苔原土著则是对上古天神玄武五体投地。传说开天造人之初,这里生活着近千余部族。时间荏苒,匆匆万年,如今这片茫茫苔原上仅剩下九大部族。

    极北之北有一座永冰山川名曰玄武岩,漆黑如墨的岩石因终年暴露于极寒之下而神迹般的结晶。这种晶石旷世稀有,相比之下获得榆木心和甲虫壳还要比之容易许多。

    万年青榆生长在太白山巅,恐怖的圣甲虫则蛰伏在火焰沙海之中,即便万分凶险也时常有士者甘冒生命危险去登山探海。但玄武岩终年低于冰点,常人根本无法在那存活,只有传说中元力修炼到天人合一的大能者才敢冒险涉足。

    “石隽,你休要蒙我!”

    人在难以置信的时候往往会觉得愤怒,现在熊陆正是如此。他认为石隽是狗急跳墙得在狡辩,别说神木心与圣虫甲,就是轩辕精钢也不是他这等寻常商人的囊中物,就更别提传说中的玄武神迹。

    “看!我就知道如此,明说你也不信。”

    此时石隽反倒淡定下来,坐在椅子上无奈的看着掮客。双方均已摊牌,那就看谁手中的牌面更胜一筹。

    “既然你已认定我在撒谎,多说无益!要杀要剐随你便!”

    掮客脸上写满猜忌,胸口激动得起伏跌宕。智者一定要懂得喜怒不形于色,单看俩人此刻表现,掮客已经落于下风,石隽反倒是胸有成竹的那方。

    石隽心中明了,商人以利益为天,说白点就是见钱眼开。完整的玄武岩晶比之金银相当于无价之宝,别看他手中物件只是个残缺的小碎片,也足以够他享受终生。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手中的碎片至少能买下良田千亩,家奴百双。如果非要换成黄金的话,至少几万两。

    常言道雄财不能露,否则那别有用心的歹人一定会想尽办法算计,最终给自己惹来灾祸。掮客突然恍然大悟,怪不得一路之上石隽滴水不漏,敢情是扮猪吃老虎,闷声发大财。

    “误会!全是误会!”

    只见掮客化愤怒为微笑,如沐春风般的靠上近前,浓浓的谄媚与巴结之意不用言明。石隽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心想这老哥情绪转换也真是太突然,让人无法接受。

    “你早说不就完了嘛!哪里生出来这些许的误会!”

    掮客目不转睛的盯着石隽手中的碎片,乌黑的光芒映衬在他贪婪的目光中显得有些瘆得慌。石隽心中长舒一口气,看来自己亮出底牌是赌对了。

    世间万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行商是假,翻山越岭出塞北是真。石隽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那山海之外的玄武冰原。他东躲XZ十载,历经百场偷袭与厮杀已是伤痕累累。他不能死,他一定要找到心中的那个人。

    “老哥如此说法是相信我了?”

    震惊归震惊,石隽得抓紧时间出关才是。万一仇家的爪牙阴魂不散的追到这里,势必又是一场生死大战。

    掮客哈哈大笑,赶紧倒上美酒一杯以赔不是。此时驿馆周围隐藏在阴影中的几道气息听闻笑声便消失不见。原来掮客并没有打诳语,如果石隽刚才来硬的,现在恐怕已被围攻。

    今夜无眠,两个人又叫上好酒好菜继续攀谈至天明。席间掮客小心翼翼把碎片拿在手里,仿佛捧着刚出生的亲子一样爱惜。石隽也爽快答应掮客,只要他协助自己顺利出关,好处自然少不了他的一份。

    翌日,商队整装待发,石隽仔仔细细看遍队伍也没发现哪三个像千水的细作,不免心生佩服这熊老六。自己也算察言观色的高手,竟然没发现谁是伪装的人。

    尽管盘查极其严格,但出关出奇的顺利。五十多人的队伍离开燕云关浩浩荡荡的北去,背后的尘土飘然散尽留下道道清晰的车辙。

    十天后,刚进入河湾地的商队就遇见初雪,虽是入冬的第一场雪却大如鹅毛。行路最怕遭遇天气突变,恰好又在沼泽密布的河湾,以至于入夜后商队不得不在剑陵古道旁一处桦树林中扎营休息。

    “石老弟,想什么呢?喝口酒暖暖身子。”

    众人正在烤火,掮客主动靠上来递给石隽酒袋,打从燕云关出来熊老六仿佛与石隽连为一体朝夕相处在一起。旁人对这种友情连声赞叹,只有石隽心中清楚那是友情吗?那是怕他跑了。

    “得想个法子,伺机逃遁。”

    石隽正心中盘算,燕云关未必能挡住身后追击的仇家。他可以蒙混过关,那些亡命徒同样可以。河湾地九曲八弯,河道纵横是脱离队伍独自北上的好时机。

    剑陵古道随弯就弯,绵延百里。若天气良好之时只需十日便可穿过河湾地,可惜天降大雪道路泥泞不堪,连人带马车至少要走上月余才能穿过。

    “无事,有些劳累而已,多谢兄长的美酒。”

    石隽暗暗咒骂,这些天他真是受够这个贪婪之人,心中渐渐生出杀意。一路向北而逃,多少亡魂死在自己手中,也不少他一个。

    相由心生,即使极力掩饰石隽脸上的嫌弃也会隐隐地散发出来。掮客鼻子比猎犬还灵,但他也是隐忍不说。笑眯眯地递上酒袋,生怕这只金凤凰飞走。

    不知不觉,石隽只觉眼皮深沉,强烈的倦意上涌就那么坐着睡着。从千水到河湾这一路惊心动魄他几乎没睡过完整的囫囵觉,身体已达极限。

    血,周围都是血,蔚蓝的大海被鲜血染成红色。悲惨的恸哭,痛苦的嚎叫,亲人一个又一个倒在血泊中,而自己只能藏在地龛之中眼睁睁地看着。

    “是他干的,一切都是他干的,该死的仇人总有一天我要手刃你的头颅!”

    猛然睁眼,四周白茫茫一片。阵阵冰冷刺骨的寒冷袭来,石隽才晓悟刚刚只是在梦中。这不是他第一次做噩梦,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醒啦!”

    熊老六那张谄媚的脸再一次浮现眼前,石隽立即感到一股厌恶。可是厌恶过后他惊讶的发现一个非常坏的事实,自己居然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地上,而浩浩荡荡的商队早已不见踪影。

    “想不到老弟元力如此深厚,这迷魂散也只能让你睡上一夜而已。”

    石隽大惊不已,眼前的掮客突然收起谄媚,气场又再次转换。这一次他的形象突然高大起来,而且明显带着浓浓的官气。

    “你!你究竟是谁?”

    事到如今俩人彼此之间也不用再演戏,石隽暗自叫苦,真想不到这掮客隐藏如此之深,他真以为对方只是一个贪婪的江湖混子而已。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是谁?”

    掮客手中突然闪出乌黑发光的碎片,原来这日思夜想的玄武岩晶他早已得手。

    “根据我的观察你不是千水之人,你的身世也是假的,唯独你手中的碎片还真有可能是真。”

    掮客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冒出十几个人影,个个气场强大,明显都是练家子。

    这句话问到石隽心中,他蛰伏在千水十年,偶然识得石姓商人。他狠下杀手将其掩埋,随后利用商人身份走动从未曾被人怀疑,这熊老六到底如何发现的破绽?

    石隽躺在地上一声不吭,既然已经栽了跟头,多说也无用。

    “一诺江山的故事三岁孩童倒背如流,可你却听得滋滋有味。故你既不是千水之人,也不是风雷人士,更不属于九州华夏。”

    闻听此言石隽脸色终有些许变化,因为掮客竟然猜中。不对!他哪里是走商为生的掮客,明明是浑身透着威严的官家。

    事已至此,言语都是枉顾,此时此刻唯有杀戮可以解决问题。定下心弦,石隽暗自运劲,原本绑得结实的麻绳居然微微松动。

    “嗯?”

    仅仅是一丝细微的变化,可掮客却瞬间感受到。原来他也不光是个靠嘴皮子吃饭之人,这强大的气场没有几十年修炼是不可能达到的。

    掮客心想糟糕,想不到这厮好手段。几百斤大汉都挣脱不开的捆仙绳,居然瞬间就能破掉?他刚欲转身,就听见手下高呼一声大事不好。

    电光石火之间,原本还躺在地面的身影瞬时跃在当空,又好似猛虎下山一般从天而降。几个反应快的手下恶狗扑食一般想拿住石隽,可惜落得一场空又倒霉的撞在一起。

    转瞬间石隽距离熊老六仅仅一步之遥,只见他在空中仿佛燕子戏水一般翻滚开来,像只青蛇巨蟒瞬间缠绕在他身上。

    “找死!”

    熊老六也不含糊,稳扎马步运起元力,霎时间地面上的积雪仿佛着魔一般四散奔逃,漫天飘起雪花纷纷向石隽飞去。

    “老哥,好手段。”

    石隽也不来个硬碰硬,而是选择暂避锋芒。蟒蛇遁地,鬼魅般的贴着地皮斜飞出去,将将躲过熊老六的攻击。

    一击不中,熊陆还想着下一击。可目光所及石隽的身影已然蹿到远处的大树下,双脚轻轻一点飘然落地。

    这时一个手下见缝插针的绕到大树后面,抬手便是一刀。眼看劈中石隽的脑袋,可钢刀突然落空。明明站在那里的身影瞬间消失,手下还在纳闷就觉脖颈一凉,鲜血立刻喷出老远,一命呜呼。

    “别逼我大开杀戒!”

    石隽像个厉鬼一样从影子中浮现,手中的乌黑碎片还粘着亡魂的鲜血。熊陆着实吃惊,刚刚那短短瞬间碎片就物归原主,如果当时他下杀手恐怕自己已经凉在当场。

    闹出人命,这场乱局更加难以收拾。众人团团将石隽围住,任他能上天遁地也插翅难逃。熊陆感到脊背发凉,但气势犹在。

    “细作,还不速速就擒?”

    此时石隽也恍然大悟,商队里哪里有千水逆党,只不过是眼前这家伙的手段罢了。但他又陷入疑惑,为何在燕云关这厮不动手?莫非是他临时起意,惦记上这岩晶碎片?

    石隽的判断一点没错,眼前人之所以到此地再动手,就是在打碎片的主意。人性本善,但往往都逃不过一个贪字。如果在关隘动手,石隽插翅难逃。可这茫茫河湾之中地形复杂又情况多变,故就有了一线生机。

    突然,一阵强烈的剧痛从肚腹中传遍全身,石隽几乎晕倒。

    “你!在酒里下毒?”

    昨夜的美酒俩人共饮,偏偏他一人中毒,真是狠手段。怪不得这厮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一定是他提前吃了解药。

    “老弟,别怪我。无毒不丈夫,迷魂散可不光是让你昏睡的。”

    石隽只觉毒气瞬间布满全身元点,瞬间气息紊乱,劲力消散。此毒真是凶险,专攻修炼之人内元,搞不好最后功力尽散,任人宰割。

    “杀!”

    趁毒气尚未攻心,石隽用尽全身力气朝熊陆扑去,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众人见状急忙护主,但为时已晚。熊老六不慌不忙,手执长剑对着石隽狠狠刺去只听噗呲一声,瞬间给对方来个透心凉。

    掮客万万没想到得手如此容易,毕竟他早已布下剧毒有备无患,但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

    一阵混乱之后众人散去,地上居然空空如也。再看手中长剑居然刺进的是手下的胸膛,此时他张大嘴巴,满脸不可置信的死去。

    “追!”手下见状急忙要去追石隽,可熊老六却大手一伸拦住众人。

    “慢!任务要紧,撤!”

    掮客心想上封交代的任务不能耽误,今儿算他玩砸,可那厮中了迷魂散已活不久,何必对一个将死之人穷追不舍?此地沼泽密布,真扑进去后果难以预料。

    众人闻令迅速将同伴的尸体背起,顷刻间消失在树林。大约十数呼吸之后,阴影中现出一人正是身中剧毒的石隽。噗,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瞬间萎靡许多。

    一阵北风吹过,天地迷雾沉沉。渺小的身影奋勇扎进大河弯弯,也不知前方等待他的是生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