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通敌

    孙尚等人跟着和亲队伍回到了代州，按照约定，大梁的军队随着和亲郡主一同撤离了代州。八年多未见了，孙歌本想上前拥抱一下昔日的姐妹，奈何她们之间隔着的是重重官兵，孙歌只能在城门前目送着宁安的离去。

    得知和亲之人的身份时，孙歌也是很难接受的。禾儿自幼便失去了阿娘，十岁时又离开代州在宫里长大，过往的八年她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怎能耐得住边疆的风沙?大梁离代州隔着数百里，她初来乍到又怎能过得如意?易城答应会替孙歌照顾好宁安郡主的，再说宁安到了大梁便是王后了，有谁敢欺负她?还调侃说孙歌若是不放心，大可以跟着嫁到大梁来，易城这话的意思很明了，不过是变相求娶她罢了。可此刻的孙歌才没有功夫听他扯皮呢，她只希望禾儿能够过得好，只因孙歌觉得是她抢了本属于孙禾的安稳人生。

    城门前，元松以和亲使的身份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祝福话语，然后朝着宁安妹妹走近一步说道:“我们在树下埋了个秘密，来日相逢，我便亲自讲与你听；若是相见无期，耳畔掠过的风会告知你。”

    宁安郡主沉默不语，她径直地上了马车，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中原，离开了生她养她的故土代州。宁安再没有回头看一眼站在城门前望着她离开的阿爹和歌歌，他们红着双眼为她送嫁；望着宁安郡主离开随大梁军队离开的背影，元松内心百感交集，曾经思慕了八年的姑娘今朝却嫁给了旁人，更离谱的是他竟做了那个姑娘的和亲使。

    如今元松已然履行了和亲使的职责，大可以回宫复命，可代州城刚刚经历一场浩劫，百废待兴，元松以皇子的身份协助刺史和尚书二位大人重振代州。

    梁军占领代州城的这些日子，孙歌和师弟孙允一直是住在尚书府的，白日里依旧在医馆坐诊，闲暇之时还是会上山采药。唯一不同的是守城的士兵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代州，易城便骑马亲自护送她上山。他还说自己并不希望中原的女子去和亲，只因他想一直占据代州守护着孙歌。孙歌却说，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他们之间隔着的两个邦国，要如何相守?

    尽管易城与孙歌两人意见偏左，可他们依旧生活得很自在，有时候连孙歌都替自己感到悲哀，埋怨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了攻占故土的“侵略者”呢？黄昏之后，易城坐在医馆的后院里陪着孙歌筛捡、捣药。

    自宁安郡主离开代州之后，孙尚终日郁郁寡欢，也不怎么吃饭，就连对平生最喜欢的医学也失去了原有的兴趣。孙歌姐弟两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阿爹是思念女儿了吧？从前她养在皇后宁氏宫中的时候也没见阿爹这般模样啊，怎么近日这般殚精竭虑?

    孙尚叹了口气后径直地去了后院，孙歌不放心便跟着去了。石桌前，孙尚一眼就看到了她腰间的白色荷包，这可是禾儿留给他们父女唯一的东西了，孙歌便取下它递给了阿爹。孙尚仔细地观察着荷包上的刺绣和图案，这些可都是出自禾儿之手啊！他无意之中打开了荷包，里面有一张泛黄的纸张，阿爹阅完纸张后大怒，将纸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说实话，就连孙歌自己都忘记了荷包里竟然还有这样一张纸，这是她十岁那年易城写的唯一一封回信。

    “阿爹跟你说没说过，让你不要同那大梁将军有任何联系，可你为什么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易城带兵攻占了代州，禾儿才不得不远嫁大梁这边远之地?易城是破了故土的敌军将领，你为何要私自与他往来，可是要通敌?那是在代州城门前送嫁之时我就该察觉出你两不对劲……”

    孙歌跪着瘫坐在了地上，原来阿爹说得不让同他来往竟是这个意思。可易城只是孙歌的救命恩人，是她的好朋友啊，朋友之间写封信怎么了？更何况这还是八年前写的呢！通敌?阿爹为了禾儿竟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她?孙歌略显失望地望着孙尚，昔日的温暖和照拂都已消失不见，在她面前不再是一心为了她好的阿爹，而是那个为了亲生女儿而怀疑自己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会通敌的人。

    怀着对亲生女生的愧疚以及对养女的不满，自那之后孙尚便一病不起，孙尚和医馆的大小事务就交给了孙歌和年仅十二岁的小徒弟。孙歌本想一走了之的，可江湖之大她又该去哪？再说了，阿爹把她从小养大的恩情又岂是发生几句嘴角可以忘却的的，若孙歌真在此时离开了重病不起的孙尚，岂非连人都不是了?

    对!阿爹病了，她得采药为阿爹治病呢！孙歌将医馆的事物托付给年少的师弟，一个人上山采药，一个人在后院捣药、制药，易城偶尔上山抓住野生的小动物替他们试药……功夫不负有心人，孙歌将丹顶红、鹤顶兰、见血封喉、七星海棠、一品红等草药捣碎制成了药丸，有着极其浓厚的芳香味。可出乎意料的是这并不是可解百毒的良药，服下后随即便出现全身红色斑点的出血症状，不足片刻便一命呜呼。

    看来阿爹说得没错，解药的极限便是剧毒之物。服下这药丸后全身出血不止，孙歌便为它起名“血殇”，并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了随身携带的白色荷包之中。旁人若是不知情误食了血殇可是要出事的，所以无论放在哪都不能令她心安，思虑再三孙歌还是决定将血殇带在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