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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镇

    王溯在宫宴中尽了兴,乘着夜色缓缓归家,在宴席上,圣上不止一次的旁敲侧击;自己到底是怎么结识这等高人,王溯饮了点酒,就把年轻时那些事一一道出,其中的精彩跌宕听着老皇帝那是直拍手,龙颜大悦。

    从马车中缓缓下来,一阵晚风拂面,那种清爽,是他从沉醉的状态中缓缓脱离出来。

    看着自己的将军府,“呼。”

    吐出一口浊气。

    在石桌前,王溯撞见了漱玉。

    “爹,先生走了。”

    王溯一愣,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热闹中脱离出来,可随后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我还未来得及向先生道谢。”

    “爹,先生说不必了,说您之后在官位上的劫难就此化解,自己也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就此别过了。”

    王溯看了看院外的夜景,窗外飘零的落叶,叹息了一声。

    “快要立秋了啊…”

    不知下次再见到先生,又是哪一年呢。

    这二日离别京城之际,常常兴尽晚回舟,在岸边唱着渔歌,踏着夜景缓缓行进;偶尔乘船踏水而行,过江之后,路过一些繁荣的青楼小苑,楼上百花齐放、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李清玄抬头望着天,发现这人间此刻的烟火气,也不过两层楼那么高。

    有的青楼女子凭栏窗边,瞥见了一个年轻人,连忙招呼姐妹过来一起看,于是在李清玄停下的这段时间里,楼上的青楼女子频频投以注目,更有者热情的向他打招呼。

    “嗨,晚上好。”

    李清玄对着这群二楼上的青楼女子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顿时引发一阵窃窃私语,不过这些与他也无关了,只是继续走着。

    “你说刚才那个年轻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呀,那模样真俊俏,但又觉得不像是大家公子。”

    “不是大家公子,这些年我接待了公子哥并不少,但这个男子给我一种淳朴中透着肃杀的感觉,温润中藏着剑锋,这不是一般人。”

    另一个女子接过话来。

    “婠婠,是不是思春了呀。”

    “你呀,整天就知道思春思春的,就活该你整天被那郑公子穷追猛打呀。”

    “哎呀,讨厌,别提他了。”

    二楼上一片嬉笑声,透着灯光里,传遍了夜色。

    “这位先生,可曾是要渡这江啊。”

    一个老者带着一个身强力壮的青年,二人肤色黝黑,一看就是朴实健康的农家汉子。

    “是啊,老伯是顺路吗?”

    “先生,我这船顶上了,也不过带数十人,如今也有个八九人了,先生若是渡这怀远江,二十文即可。”

    李清玄从怀里掏出三十文递给这老人家,他心里对这价格上大抵有些数,二十文的操劳对于老伯这类人来说还是有点少了,看老伯报出这个数字,估计也是怕自己船小,这位先生怕是个风雅人士,嫌弃自己这船。

    “三十文,老伯,辛苦了。”

    “哎,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老伯咧嘴笑的很真诚,李清玄也报以微笑。

    其实老伯的船并不小,数十人在这船上,都有着足够宽裕的空间,李清玄从怀里掏出苦茶木,内里藏着漱玉临别时赠与自己的几十斤佳酿,双手一捏,一壶醇香扑鼻的美酒就己到嘴边。

    乘着夜风阵阵,观岸边百家灯火,渐渐的、远去了,黑夜吞噬了小船,远处的人家仿佛一个又一个微亮的萤火虫。

    “好酒,不错,不错。”

    一个须发皆白的中年男人,微微靠过来,面容坚毅而饱满,充满生气;奇特的是这个年纪的须发居然白的如此彻底。

    李清玄侧卧着饮了一口,并未转身,从苦茶木里面一拨弄,一壶上好的见春就飞了过去。

    那中年男子一搭手,就接了下来,也不疑有假,打开瓶塞,咕嘟咕嘟的猛干好几口。

    “先生洒脱,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船上的其他人在围在炉边取暖,这临秋的江边竟有些寒意,那中年男人看着江外景色,竟也不作声,只是看着,偶尔猛灌两口酒。

    “先生可曾听过山海关。”

    “嗯,长城那边的么?”

    “是山海关,不过也不是山海关。”

    李清玄盘坐在渔船之上,吐息收纳,精气圆满,“请道友赐教。”

    “人间的山海关是长城那边的关口,我们问道之人的山海关,在天人交接之处,此处危机重重,妖魔横行,外域各类生物汇集之地,曾在八百年前,我辈修行者中出了一个一个叫周全的前辈,他将道法推向巅峰,独创一门技击之术,技近乎道。”

    中年男人咂了一口酒水,神情悠然,李清玄依旧是盘坐着,但认真倾听。

    “当时天人交接之处崩碎,几乎覆灭了周边的数个王朝,摩越的百万铁骑近乎在一夜之间化为云烟。”

    “我辈中最为强悍的人是什么?问道之人,也许在平和的年代,我辈清心寡欲,藏匿于深山之中,湮没在人群里;但在这方天地真正遇到足以生灵涂炭的时候,我辈修道之人,怎可畏缩不前。”

    李清玄注意到中年男人的手紧了紧,神情也变得激动起来,“那一天,成千上万的修道之人如蝗虫过境,飞跃青天,直奔接口之处,那一战的惨烈难以言喻。”

    “那可都是修为有成的宗师啊,满天坠下,如同冬天落下的树叶,那一战,止水境的大高手就足足陨落了八百八十二人,跋山境的前辈更是消亡了不知凡几。”

    “此后天人接口之处便被修道之人称之为山海关,埋葬了一片山海。”

    “呼。”

    也许是情绪太激动,中年男人有些喘息,但他随意说道:“先生,我这次便是前往山海关口,周圣曾言,妖魔八百年一叩关。”

    “如今山海关已进入全面备战时刻,先生,这是玉符,靠着它,你可以找得到真正的山海关,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在关口也许会再次见到。”

    李清玄微微抬手,举起手中的酒壶,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也抬起手中酒壶碰了一下,随即二人一饮而尽。

    “我叫曹恒,先生再会。”

    “李清玄。”

    在下船之际,曹恒与李清玄互相拜别,对于这个言语不多的男人,曹恒并不厌恶,只是觉得这份清幽淡雅实在难得,他是身经百战的人,更能察觉出此人身上所蕴含的惊世之法,内蕴于心,不轻易示人。

    “先生若是在山海关想见,曹某定然要再敬你一杯酒。”

    曹恒遥远天际,感叹一声,随即奔行而去,若不是之前存了要结识这位先生的意思,踏过此江,无须用船。

    又是一年暮秋,落寞掩埋了翠绿,枫叶未曾铺满山峦之际,这苍天厚土之下,满是战乱与屠戮;许是神明庇佑,江河北去,一个小镇难得有几分安宁的时段。

    这个小镇名为青石。

    这是一帮武夫趁着山河动荡之际,在洛水与重迟山的隐蔽角落,开辟出了这么一个世外桃源。

    小镇已二十余年未曾与外界接触,无论天崩地催,这里依然鸟语花香,平静的犹如一谭湖水。

    在洛水边一直有一艘客船,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拉的是来往两地逃难的穷苦人家,偶尔也有富豪商贾。

    无论是谁,青年都一视同仁,既不多说一字,也不给人脸色。

    有钱的两枚铜钱即可,困苦的先上船,以后有缘分了,再回来补上也行。

    只是这缘分遥遥无期,凡是坐过这船未曾付账的,青年持舵五年来,还未遇见一个回头客。

    人在乱世,身不由己。

    客船的青年名为白雁,是青石镇的原住民,也是小镇的第一高手,这掌舵的事,本是小镇外出采购的一些中年阿叔置办,但久居此地,心境仿佛受了束缚。

    与人与世间的观察且搁置许久,如今已荒废了,只当是从一而简,却实则有心无力;但养气功夫提了不少,每日闲暇功夫,与镇上老头手谈几局。胜负是不大重要的,贵在胜时不悦,败时不馁——这可完全当的起半个妙人了。

    但心境提上来了,武道境界却难以攀登,五年前来掌舵之时是登山境。

    如今也不过堪堪止水境。

    这若是放在平和的年代,当有无数武夫宗师争为弟子,以光耀门楣,可这是乱世。

    活下去,才有资格论天才。

    江边日暮,算是美景了,昏黄的光铺满周遭,微风吹拂脸颊,温和又舒适。

    这是一个使人愉悦的天气。

    “喂,小哥,你家是住哪里的啊。”

    在嘈杂的客船上,一个手捧着酒壶,往嘴里猛灌的中年大汉突然发问,一身酒气熏的旁边的人直摇头。

    白雁笑着抬了抬头,甩了甩手,因长时间的同一动作,手臂有些微微的酸麻,若是有心人可以发现,这个模样潇洒的青年,一双哒手竟盘根错节、布满了老茧。

    “就在这附近不远。”

    中年大汉撇了撇嘴,他是往返两地的酒商,尤其是黄庭国,男人喜好美酒的程度甚至在女人之上。

    洛水风浪大,在风起时的一些日子里,一些普通的船夫甚至不能平稳站立,加上山林里野兽丛生;一些年老的船夫宁愿在南宛的平夜湖里谋生,虽薪酬微薄,但也得有命拿不是。

    中年大汉早就注意到了这青年,不仅是掌舵的,更是一名樵夫,在岁华山脉中伐取珍贵的绿苦树;而且还是挑取每年最不稳定的兽潮南迁的节骨眼上。

    可见这青年身手不凡。

    但中年大汉一直没有把握摸到这青年的底细,偶尔装醉的假意询问也被青年一笔带过,这让他有些郁闷。

    朴实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在这不安分的时节,货币的价值远没有和平年代那么抢手,相对来说,绿苦树的价值就显的尤为重要了,即使是在黄庭国,以物易物的规矩也不在少数。

    此时,小镇外来了一位远游的人,他神清气朗,风姿洒脱,这便是一路而来的李清玄,他在山林之间感受到一股非凡的安宁祥和之气,于是循声问迹而来,在山的深处,果然藏着一个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