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意犹未尽
风吹散的晚霞恰好落在了黄昏时刻，沈晟记得很清楚，他正坐在小卖部的阳台上吹着风，那里是学校少有的能够远眺的地方，他总会情不自禁地看向小巷的方向，不过说是远眺，倒也只是徒有其名，小巷依旧被距离所阻隔，还是只能存在于他的脑海里。所幸黄昏还是暖暖的，沈晟喜欢这种惬意的感觉，就着小卖部热闹的人潮，享受他一个的安宁。
“沈晟！”
沈晟突然吓得一抖，他看着抱着零食的胖栓儿正朝他打招呼。
“你疯了！”沈晟忽然逼走身上的夕阳，黄昏的光收敛了些，他一脸不悦地看着胖栓儿。
“来！给你吃！”胖栓儿假装没听见，把零食开封递给沈晟。
“我们都没钱还人家了，你还拿钱买零食吃！”沈晟赶紧把手躲开，十分不理解地斥责胖栓儿。
“钱一定会还的嘛，我们得慢慢还，白洁会理解我们的。“胖栓儿继续把零食凑到沈晟的脸上，好让沈晟吃上一些。
“理解？你怎么知道？我们欠白洁太多了！“沈晟别过头去。
“这些零食都是白洁买的，她叫我带来跟你一起吃。”胖栓儿委屈地诉说着真相。
“”你怎么接受了！？“沈晟一听更加急了。
“白洁说要想她不着急催我们还钱的话，就得让我把零食收下，然后带来跟沈晟一起吃。“胖栓儿指了指手上的零食。
沈晟一脸震惊，但终究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接过零食，倚在阳台的围栏上一口一口地咀嚼了起来。
沈晟越吃越觉得自己内心惶恐不安，最近他一直都在接受白洁的帮助，无论是上学，还是学费，甚至是现在吃的零食，都是白洁的款待，可是他却连什么都还没有为白洁做，还一味地接受她的好意。沈晟脑海里不由得出现白洁的身影，沈晟心目中永远阳光而时常微笑的女孩。她总会及时地出现，一次次爽朗地帮沈晟摆平困难，让沈晟也能感受到光的温暖。夕阳已经滑下阳台了，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仍无可奈何地扒拉着零食袋里的零食吃。他忽然觉得人群中好像有目光在注视他，沈晟凭着感觉慌忙地在小卖部的人群中找寻目光的来源。
是谁？
沈晟的目光掠过一堆又一堆聚集在一起的人，分拣了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庞。他的目光挤过拥挤的人群，在院子的座椅中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夕阳最后照耀的地方，有一个一身洁白的女孩端坐在座椅上仰头看着沈晟。
是白洁。
微暖的夕阳奉献出自己全部，给予女孩最缠绵的温暖，在平平无奇的人群中点亮她独一无二的光芒，她站在光亮里，仰望着沈晟。
“白洁？”沈晟微微动了下嘴唇，却还是难掩震惊。
白洁平静的脸上添了丝笑意，她捂着嘴腼腆地点点头。
沈晟不由得变得有些拘谨，或许是喧闹的人群扰乱沈晟的思绪，沈晟的心乱作一团，脑子里混乱成一片，他只能机械地把零食一把一把往嘴里塞来缓解他的紧张。沈晟的眼神飘忽不定，他明明想避开白洁，眼神却还是如磁铁一般一次次落在她的身上。
夕阳最后的余晖，黄色郁金香形状的发卡，头发簇拥的可爱笑脸，泛起光亮的眼眸，空气中弥漫着动人的香味……一幕幕冲进沈晟的眼睛里，他忽然有种之前从未感觉过的晕厥感。
好奇怪的感觉！沈晟拼尽全力终于挣开了无形的束缚，逃离出白洁的注视。他如释重负地倒在地上缓着神。
“沈晟，怎么了你？“胖栓儿还在美滋滋地吃着零食，漫不经心地询问道。
“没…没事。”沈晟才放松下来的脸又警惕起来，他只能一次次深呼吸来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才不会告诉胖栓儿他是因为白洁才变成这样，否则真的……太怪了。
沈晟稍微平静了一些，但内心仍然风起云涌。沈晟刚想吃点零食，他这才发现零食袋里面的零食早就被吃的一干二净了，他百般无奈地把零食袋丢在一边。
“沈晟，好像该去上课了。”胖栓儿瞧了瞧小卖部渐渐散开的人群。
“好。”沈晟站起身来，他发觉白洁已经离开了。沈晟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是心不由得感到沉寂。
夕阳已经落尽了，天空也跟着黯然失色，学校里的灯愈发明亮了，沈晟的脑海里怎么甩也甩不掉白洁的身影，莫名的罪恶感让沈晟心情更加难以言喻。沈晟估计自己也很想知道吧，明明白洁是朋友，为什么他当时要莫名其妙地逃走呢？明明只是和白洁一个眼神的交流，或者更像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奇怪的现象？沈晟假装专心致志地看着书，听着台上的老师激情四射地讲课，他还象征性地跟着大家一起点点头，而实际上，他早已坐立难安，无法集中精神。一旦想到白洁，神经就情不自禁地紧绷起来，他一面想着和她道歉，一面又对这个想法犹豫不决。
晚课终于还是沈晟的磨蹭中结束了，沈晟索性懒得去想，下课后匆匆就往宿舍赶，连胖栓儿都没有等，沈晟在黑暗中无言地穿梭，他想把一切的烦恼都抛之脑后，也许这样，烦恼就追不上他了吧，他想。
沈晟越跑越快，而路与黑暗混成一片，沈晟连路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一脚踩空，从台阶下摔了下来，幸好台阶并不多，他只是擦破了手臂。尽管他有些狼狈，但黑暗中没有人能看他的窘迫，沈晟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正准备继续赶路，眼前却有一缕黑暗中的光引起了沈晟的注意力，他这才瞥到天空中那轮圆月。
月光洒下一地洁白的霜，缠绵的树林沙沙作响。月光令沈晟着迷，沈晟越是渴望的靠近，月光越是嫌弃的黯淡，他赌气一般一直跟着月光走，月光也一直躲闪着沈晟。沈晟一直跟到操场，月光在这里止住了脚步，偌大的操场，沈晟突然间发现月光下有一个被照亮的身影，他立刻震撼地立在了原地。月光肆意地萦绕在ta的周围，而ta泰安自若地坐在操场的主席台上，享受着圆月带来的光明。每一丝黑暗靠近ta后都会迅速湮灭，连灰烬都不会留下，尽管周围依旧有黑暗在徘徊，可是ta却丝毫不在意，依旧高傲地保持着仰望的姿势，孤自欣赏只属于ta的月亮。ta就如从光明而来的天使一样，全身闪着耀眼的光芒，出入世俗，而又能出淤泥而不染。沈晟能感受到那份高洁，那份纯粹的光明，是足以驱散黑暗，足以颠覆黑夜，足以净化世界所有的罪恶。
沈晟好奇地伸出手去触摸那份光明，光明从指间散发出寒气，他只是感受到了未曾体验过的陌生与冰冷。沈晟吓得一抖，赶紧害怕地把手抽了回来，冰冷的余温让沈晟的心颤个不停，他没有勇气再伸出自己的手去靠近这份光明了。沈晟默默地看着眼前可望而不可即的光芒，不经意间连眼眸中的那份皎洁也灰飞烟灭了。夜当然还在黑暗中延续，身处光明中的ta并没有发现藏在黑暗里的沈晟，沈晟仓皇地从黑暗中溜走了。这一次，沈晟在黑暗里把路看得格外的清楚，他头也不回地跑回宿舍了。
上学的日子并不像沈晟幻想的那样美好，沈晟的心情难以言喻。他总会心事重重地趴在走廊的阳台上，晒着不太温暖的阳光，默默地等着时间的流逝，偶尔兴起会撇过头看同学们嘻嘻哈哈的打闹，然后苍白地一笑，算是对他们卖力表演的嘉奖吧。这不过是沈晟自己的想法罢了，在其他同学眼里，沈晟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人，不爱笑，不爱说话，不爱玩闹，谁如果有幸跟他对上眼，一定会收获一个冷冷的眼神。沈晟有时候也会利用眼神的余光去迫切了解白洁的举动，但是白洁上课总是专心致志地听讲，认真地记着笔记，下课后大都坐在座位上自顾自地写写画画，偶尔会莫名其妙地露出明亮的微笑，不过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旁人都无暇看得上一眼，恐怕连沈晟在偷偷看她，她都从来没有发觉过吧。沈晟不禁意识到和白洁保持这样的距离让他格外的放心，亦或者是说让他不会那么的焦虑，不过这样时间一长，白洁要是不来找他，他又会不由得担心和白洁的关系慢慢冷淡，原本深厚的友谊最终化为一潭平静的湖水，甚至之后连聊天的契机都找不到了，沈晟左右为难，一面害怕拥有，一面害怕失去。他就跟着时间随波逐流，在两边不厌其烦地来回拉扯。
处于迷茫的沈晟终于趁着放假如愿以偿地回到他心心念念的小巷，或许是太过于思念的缘故，小巷并没有发现太大的变化。小巷的人一看见沈晟和胖栓儿回来了，就如饥似渴地扑上来问这问那，扯东扯西，一会儿问成绩，一会儿问生活，恨不得从百草园问到三味书屋。沈晟刚开始还认认真真地跟他们详细讲解了一番，但问得多了沈晟不免有些不耐烦，但为了不破坏他们的雅兴，沈晟只好找了几个理由搪塞了他们一下就找借口溜回家里了。小巷的人听完后也心满意足了，仿佛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番，他们得自己在脑子里把沈晟说的话重新构思一遍，这样下次遇到熟人就可以拿出来聊天来表现自己的博学了，要知道，他们可不会打不会响的算盘。
沈晟走在熟悉的小巷里，“余响老头儿————！”沈晟才刚到楼下就迫不及待地叫唤老头儿的名字了。
老头儿推开窗户伸出脑袋，一看见是沈晟就开心得合不拢嘴，直招手让沈晟赶紧上来。屋内香味四溢，桌上早就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沈晟端着碗吃了起来，老头儿大概是把这些天所有的思念都凝聚在一道道菜里，所以每一道菜吃着都有一股咸咸的味道。沈晟艰难地吃完了饭，抱着水杯一杯一杯的灌。
“再喝就只剩自来水了。”
“谁叫你放那么多盐！咕噜咕噜……”
“别废话，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沈晟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氛，他莫名产生了回到了自己家一样的错觉，沈晟不知道的，在不知不觉中，他脑子里化为执念的家早就和这里的一切产生了记忆的重叠。或许家并不只是一种存在形式，更像是一种感觉，能够让你魂牵梦绕，在孤独中给予归属感，是心心念念亦是心之所向，所以家永远都不会消失，永远有一份隅于一角的地方只属于你。
“诶，余响老头儿，为什么上中学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快乐，……“沈晟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一股脑把所有烦心事都说了个遍。
老头儿盯着沈晟苦恼无解的模样，和他当年的迷茫如出一辙，少年终究是少年，身处青春时期谁有不困惑呢？光是感情上面的晦涩就足够上少年用上一整个青春去品悟，去成长。可老头儿怎么能告诉沈晟答案呢？青春的答案是开放性的，就算如今的老头儿已经能够答上一份满意的答案，可是当初的少年已经不再，青春的试卷亦已经无迹可寻，转首便已暮暮老矣。
青春永远都是意犹未尽，可是大部分人的青春都操之过急，结局便是追悔莫及。
“那便是青春的谜题了，沈晟，不妨循着自己的心去尝试答案吧。如果硬要给那份难以描述的感觉一个定义的话，我觉得至少不应用友谊这个词包涵地那么草率。那份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恐怕我至今都在苦苦追寻吧。”
“青春的……谜题？”沈晟一头雾水地看着老头儿。
“或许答案你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你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要是你一直犹犹豫豫，青春可就转瞬即逝了哦。”老头儿叉着手，欣慰的看着沈晟。
沈晟一直苦苦思索了好久，他无缘小巷的桂花香，无缘第一次转凉的秋风，他不得以继续背上行囊，继而错过整个小巷。
直到有一天，沈晟正坐在座位上，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着书，实际上借着余光默默注视着白洁的一举一动，不过这次白洁不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而是出乎意料地站起身来，她怀中抱着一叠厚厚的纸张，沈晟透过纸张能隐隐约约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这么多叠在一起，恐怕是从开学到现在整理的笔记吧。沈晟不由得感叹起来，而白洁正穿梭了一个个课桌，离沈晟越来越近。沈晟一瞬间慌了神，眼前的世界犹如放上了慢动作一般，白洁的步伐愈发呆滞，白洁脚步落地的声音愈发响亮，每一声脚步都犹如沈晟的心跳一般，沈晟脸上的惊恐愈发明显，他迅速收回自己的余光，把头埋在书里，假装看书看得很入迷。他多希望白洁此时能够像路过其他课桌一样路过他的课桌，他多希望他的想法不过是他过于自信的错觉……沈晟紧张地闭上了眼，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审判的命运，他耳朵捕获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沈晟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他的书上果然落上了白洁的影子，沈晟悬着的心尘埃落定，他强装镇定地抬起头看着白洁。白洁的手不安地在纸边摩挲，她刚想要说什么话却又欲言又止，她一脸焦急地看着沈晟，却又娇羞地回避了沈晟的眼睛，他们相对无言，默契得谁也没能鼓起勇气打破沉默的僵局。沈晟一刹那瞬间回想起六年前曾一起躲雨的女孩，白洁为沈晟撑着伞，尽管沈晟已经被雨淋了个湿透。他们聊了很多令人开心的话题，那时候沈晟偷偷看着白洁稚气的面容中透露出一丝大家闺秀的秀气，白净的脸上总会出现不加修饰的笑容，那时候白洁的快乐不经意间感染了本来闷闷不乐的沈晟。沈晟好像还是跟白洁在小巷里奔跑着，迎面而来的还是那股清凉刺骨的风。
沈晟一下子回过神来，白洁已经把纸张放到沈晟的面前，而书上的影子也毫不犹豫地逃走了。沈晟不可思议地看着白洁精心为他记的笔记，上面有荧光笔做好的重点标记，可爱卡通小人像制作而成的温馨提示，还有几封写给他的信。沈晟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小心翼翼用余光关注着白洁的一举一动，而白洁何尝不也在默默关注着他的学习状态，并为他专门抄写笔记。
沈晟脑子里突然出现老头儿说过的话：或许答案你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你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罢了。
那份无法言喻的情感，是爱吗？
沈晟问遍了黄昏的叶，清晨的月，健谈的雀，无人的街。沈晟清醒地度过麻木的时间，不过他依旧不解那份情感，到底是变了质的友谊，还是关系进一步升华的证明？
如若沈晟真的一厢情愿地跨越这一渠鸿沟，无法预知的结局又该如何去把控呢？
要是你一直犹犹豫豫，青春可就转瞬即逝了哦。
沈晟开始渐渐明白老头儿所说的话了，他默默在心中给出了答案，不过答案是否真的能算得上正确，那就只有沈晟亲自去验算了。
沈晟当然没有直面白洁的勇气，所以沈晟最好的方法就是向白洁写一封信。在信上表达沈晟的所思所想、沈晟的看法、沈晟的心意。一旦将所有的愁绪寄托于笔墨，化为让人心领神会的文字，这样沈晟才会释然吧。沈晟将节省下来的饭钱攒着买了一支钢笔，作为送给白洁的礼物。沈晟把这封充满青春气息的信揣到兜里，他可不敢像白洁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信塞给她，沈晟不喜声张，这样事情就更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了，一旦失败便会惹得众人笑话，在班上就永无安宁之日了；一旦成功又会惹得众人监视，浑身不自在。沈晟把信攥得死死的，他手一直都揣在兜里，以备随时都能从兜里掏出来送给白洁。
机会果然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趁着中午放学时候的一片混乱，大家都只顾着收拾自己的书包，沈晟浑水摸鱼地跑到白洁的身旁，飞速从兜里掏出信和钢笔。白洁的脸上既是不解又是震惊，沈晟羞红了脸，来不及说上一句话，身体就已经往门外窜了。沈晟趁着喧闹瞬间逃离了教室，他转头时最后一眼瞥到了白洁，白洁看着课桌上的信和钢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震惊在原地，她周围的人混乱地攒动着，争先恐后地往门外挤。沈晟头也不回地在走廊里奔跑，清爽的风，豁然开朗的心，激动与欣喜混杂在一起的心情，这一刻，沈晟真正体验到了老头儿所谓的青春。沈晟还在奔跑，不知疲惫地奔跑。他把一切都抛之脑后，追随着青春而去。
可是沈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轻松，他质问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果断，如果当时说上一句话是不是会更好？信写的太过于潦草，要是更加正式一点是不是更好？表白的太唐突，要是多做一些准备是不是更好？……
沈晟不禁回忆他表白的全过程，他一帧一帧地扣取细节，然后在心中懊恼，他明明可以表现得更好，可是表现出来的却是如此的荒唐。沈晟绝望地倒在课桌上，连一眼白洁都不敢看，若是偷瞄太过于拙略，被发现了不就更加狼狈了吗？沈晟只能等待回应，不过白洁似乎不为所动，沈晟泄了气，果然从白天到晚上，沈晟都没有收到白洁的消息。
也对，如此差劲的表白，沈晟已经不期望得到回应了。
沈晟落魄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里很安静，只有淡淡的虫鸣和浑浊的黑暗渲染。虫鸣在夜里若隐若现，像一首远处传来悠扬而平淡的歌，不曾变过的旋律在夜里一直延续。黑暗给歌蒙上了一层神秘，所以这首歌的歌名注定无法让人知晓。沈晟倒是觉得虫鸣恰好映出了他的心境，所以他放慢了脚步。
“沈……晟。”
沈晟突然听到了白洁的声音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晟犹豫地停住脚步，目光在眼前的黑暗中涣散开来。
“沈晟……我……”白洁有些犹豫，又极力想要突破封锁把话说出来。
沈晟脑海里又开始上演他认为的差劲的表白，他羞愧难当，站在原地接受他预想的结果。沈晟忽然感觉微微凉，微风奏起了沙沙作响，仿佛夜里有谁在说着悄悄话。沈晟多希望风能吹散他的愁绪，可惜太过于浓密，愁肆意生长，而又纹丝不动。
“说吧说吧，无情地拒绝我就好，不用再用冠冕堂皇的话语来安慰我。”沈晟痛苦地在心里呐喊着。
“我喜欢你！“白洁低下头，终于说出了她一直未能说出来的话。
“终于说出来了，那我也就……”沈晟正准备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不过听完后傻傻地愣在原地。
沈晟不可思议地转过身，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白洁，白洁也抬起头看着沈晟。白洁的话犹如一阵狂风，在沈晟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无数的愁连根拔起，丧失生气，沈晟感觉无比畅快，他终于有勇气再次面对白洁了。
淡淡的虫鸣，微微摆动的树林，专属于黑暗的纯音乐，沈晟和白洁四目相对，他们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笑，歌曲还在无止境的延续，沈晟和白洁为这首歌添上了独一无二的意境。
鹰眼不曾缺席于夜，他藏在黑暗里，注视着沈晟和白洁的举动，不过，他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挥动着笔，将所见所闻统统都记录下来。
“沈晟！”
沈晟突然吓得一抖，他看着抱着零食的胖栓儿正朝他打招呼。
“你疯了！”沈晟忽然逼走身上的夕阳，黄昏的光收敛了些，他一脸不悦地看着胖栓儿。
“来！给你吃！”胖栓儿假装没听见，把零食开封递给沈晟。
“我们都没钱还人家了，你还拿钱买零食吃！”沈晟赶紧把手躲开，十分不理解地斥责胖栓儿。
“钱一定会还的嘛，我们得慢慢还，白洁会理解我们的。“胖栓儿继续把零食凑到沈晟的脸上，好让沈晟吃上一些。
“理解？你怎么知道？我们欠白洁太多了！“沈晟别过头去。
“这些零食都是白洁买的，她叫我带来跟你一起吃。”胖栓儿委屈地诉说着真相。
“”你怎么接受了！？“沈晟一听更加急了。
“白洁说要想她不着急催我们还钱的话，就得让我把零食收下，然后带来跟沈晟一起吃。“胖栓儿指了指手上的零食。
沈晟一脸震惊，但终究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接过零食，倚在阳台的围栏上一口一口地咀嚼了起来。
沈晟越吃越觉得自己内心惶恐不安，最近他一直都在接受白洁的帮助，无论是上学，还是学费，甚至是现在吃的零食，都是白洁的款待，可是他却连什么都还没有为白洁做，还一味地接受她的好意。沈晟脑海里不由得出现白洁的身影，沈晟心目中永远阳光而时常微笑的女孩。她总会及时地出现，一次次爽朗地帮沈晟摆平困难，让沈晟也能感受到光的温暖。夕阳已经滑下阳台了，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仍无可奈何地扒拉着零食袋里的零食吃。他忽然觉得人群中好像有目光在注视他，沈晟凭着感觉慌忙地在小卖部的人群中找寻目光的来源。
是谁？
沈晟的目光掠过一堆又一堆聚集在一起的人，分拣了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庞。他的目光挤过拥挤的人群，在院子的座椅中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夕阳最后照耀的地方，有一个一身洁白的女孩端坐在座椅上仰头看着沈晟。
是白洁。
微暖的夕阳奉献出自己全部，给予女孩最缠绵的温暖，在平平无奇的人群中点亮她独一无二的光芒，她站在光亮里，仰望着沈晟。
“白洁？”沈晟微微动了下嘴唇，却还是难掩震惊。
白洁平静的脸上添了丝笑意，她捂着嘴腼腆地点点头。
沈晟不由得变得有些拘谨，或许是喧闹的人群扰乱沈晟的思绪，沈晟的心乱作一团，脑子里混乱成一片，他只能机械地把零食一把一把往嘴里塞来缓解他的紧张。沈晟的眼神飘忽不定，他明明想避开白洁，眼神却还是如磁铁一般一次次落在她的身上。
夕阳最后的余晖，黄色郁金香形状的发卡，头发簇拥的可爱笑脸，泛起光亮的眼眸，空气中弥漫着动人的香味……一幕幕冲进沈晟的眼睛里，他忽然有种之前从未感觉过的晕厥感。
好奇怪的感觉！沈晟拼尽全力终于挣开了无形的束缚，逃离出白洁的注视。他如释重负地倒在地上缓着神。
“沈晟，怎么了你？“胖栓儿还在美滋滋地吃着零食，漫不经心地询问道。
“没…没事。”沈晟才放松下来的脸又警惕起来，他只能一次次深呼吸来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才不会告诉胖栓儿他是因为白洁才变成这样，否则真的……太怪了。
沈晟稍微平静了一些，但内心仍然风起云涌。沈晟刚想吃点零食，他这才发现零食袋里面的零食早就被吃的一干二净了，他百般无奈地把零食袋丢在一边。
“沈晟，好像该去上课了。”胖栓儿瞧了瞧小卖部渐渐散开的人群。
“好。”沈晟站起身来，他发觉白洁已经离开了。沈晟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是心不由得感到沉寂。
夕阳已经落尽了，天空也跟着黯然失色，学校里的灯愈发明亮了，沈晟的脑海里怎么甩也甩不掉白洁的身影，莫名的罪恶感让沈晟心情更加难以言喻。沈晟估计自己也很想知道吧，明明白洁是朋友，为什么他当时要莫名其妙地逃走呢？明明只是和白洁一个眼神的交流，或者更像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奇怪的现象？沈晟假装专心致志地看着书，听着台上的老师激情四射地讲课，他还象征性地跟着大家一起点点头，而实际上，他早已坐立难安，无法集中精神。一旦想到白洁，神经就情不自禁地紧绷起来，他一面想着和她道歉，一面又对这个想法犹豫不决。
晚课终于还是沈晟的磨蹭中结束了，沈晟索性懒得去想，下课后匆匆就往宿舍赶，连胖栓儿都没有等，沈晟在黑暗中无言地穿梭，他想把一切的烦恼都抛之脑后，也许这样，烦恼就追不上他了吧，他想。
沈晟越跑越快，而路与黑暗混成一片，沈晟连路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一脚踩空，从台阶下摔了下来，幸好台阶并不多，他只是擦破了手臂。尽管他有些狼狈，但黑暗中没有人能看他的窘迫，沈晟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正准备继续赶路，眼前却有一缕黑暗中的光引起了沈晟的注意力，他这才瞥到天空中那轮圆月。
月光洒下一地洁白的霜，缠绵的树林沙沙作响。月光令沈晟着迷，沈晟越是渴望的靠近，月光越是嫌弃的黯淡，他赌气一般一直跟着月光走，月光也一直躲闪着沈晟。沈晟一直跟到操场，月光在这里止住了脚步，偌大的操场，沈晟突然间发现月光下有一个被照亮的身影，他立刻震撼地立在了原地。月光肆意地萦绕在ta的周围，而ta泰安自若地坐在操场的主席台上，享受着圆月带来的光明。每一丝黑暗靠近ta后都会迅速湮灭，连灰烬都不会留下，尽管周围依旧有黑暗在徘徊，可是ta却丝毫不在意，依旧高傲地保持着仰望的姿势，孤自欣赏只属于ta的月亮。ta就如从光明而来的天使一样，全身闪着耀眼的光芒，出入世俗，而又能出淤泥而不染。沈晟能感受到那份高洁，那份纯粹的光明，是足以驱散黑暗，足以颠覆黑夜，足以净化世界所有的罪恶。
沈晟好奇地伸出手去触摸那份光明，光明从指间散发出寒气，他只是感受到了未曾体验过的陌生与冰冷。沈晟吓得一抖，赶紧害怕地把手抽了回来，冰冷的余温让沈晟的心颤个不停，他没有勇气再伸出自己的手去靠近这份光明了。沈晟默默地看着眼前可望而不可即的光芒，不经意间连眼眸中的那份皎洁也灰飞烟灭了。夜当然还在黑暗中延续，身处光明中的ta并没有发现藏在黑暗里的沈晟，沈晟仓皇地从黑暗中溜走了。这一次，沈晟在黑暗里把路看得格外的清楚，他头也不回地跑回宿舍了。
上学的日子并不像沈晟幻想的那样美好，沈晟的心情难以言喻。他总会心事重重地趴在走廊的阳台上，晒着不太温暖的阳光，默默地等着时间的流逝，偶尔兴起会撇过头看同学们嘻嘻哈哈的打闹，然后苍白地一笑，算是对他们卖力表演的嘉奖吧。这不过是沈晟自己的想法罢了，在其他同学眼里，沈晟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人，不爱笑，不爱说话，不爱玩闹，谁如果有幸跟他对上眼，一定会收获一个冷冷的眼神。沈晟有时候也会利用眼神的余光去迫切了解白洁的举动，但是白洁上课总是专心致志地听讲，认真地记着笔记，下课后大都坐在座位上自顾自地写写画画，偶尔会莫名其妙地露出明亮的微笑，不过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旁人都无暇看得上一眼，恐怕连沈晟在偷偷看她，她都从来没有发觉过吧。沈晟不禁意识到和白洁保持这样的距离让他格外的放心，亦或者是说让他不会那么的焦虑，不过这样时间一长，白洁要是不来找他，他又会不由得担心和白洁的关系慢慢冷淡，原本深厚的友谊最终化为一潭平静的湖水，甚至之后连聊天的契机都找不到了，沈晟左右为难，一面害怕拥有，一面害怕失去。他就跟着时间随波逐流，在两边不厌其烦地来回拉扯。
处于迷茫的沈晟终于趁着放假如愿以偿地回到他心心念念的小巷，或许是太过于思念的缘故，小巷并没有发现太大的变化。小巷的人一看见沈晟和胖栓儿回来了，就如饥似渴地扑上来问这问那，扯东扯西，一会儿问成绩，一会儿问生活，恨不得从百草园问到三味书屋。沈晟刚开始还认认真真地跟他们详细讲解了一番，但问得多了沈晟不免有些不耐烦，但为了不破坏他们的雅兴，沈晟只好找了几个理由搪塞了他们一下就找借口溜回家里了。小巷的人听完后也心满意足了，仿佛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番，他们得自己在脑子里把沈晟说的话重新构思一遍，这样下次遇到熟人就可以拿出来聊天来表现自己的博学了，要知道，他们可不会打不会响的算盘。
沈晟走在熟悉的小巷里，“余响老头儿————！”沈晟才刚到楼下就迫不及待地叫唤老头儿的名字了。
老头儿推开窗户伸出脑袋，一看见是沈晟就开心得合不拢嘴，直招手让沈晟赶紧上来。屋内香味四溢，桌上早就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沈晟端着碗吃了起来，老头儿大概是把这些天所有的思念都凝聚在一道道菜里，所以每一道菜吃着都有一股咸咸的味道。沈晟艰难地吃完了饭，抱着水杯一杯一杯的灌。
“再喝就只剩自来水了。”
“谁叫你放那么多盐！咕噜咕噜……”
“别废话，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沈晟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氛，他莫名产生了回到了自己家一样的错觉，沈晟不知道的，在不知不觉中，他脑子里化为执念的家早就和这里的一切产生了记忆的重叠。或许家并不只是一种存在形式，更像是一种感觉，能够让你魂牵梦绕，在孤独中给予归属感，是心心念念亦是心之所向，所以家永远都不会消失，永远有一份隅于一角的地方只属于你。
“诶，余响老头儿，为什么上中学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快乐，……“沈晟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一股脑把所有烦心事都说了个遍。
老头儿盯着沈晟苦恼无解的模样，和他当年的迷茫如出一辙，少年终究是少年，身处青春时期谁有不困惑呢？光是感情上面的晦涩就足够上少年用上一整个青春去品悟，去成长。可老头儿怎么能告诉沈晟答案呢？青春的答案是开放性的，就算如今的老头儿已经能够答上一份满意的答案，可是当初的少年已经不再，青春的试卷亦已经无迹可寻，转首便已暮暮老矣。
青春永远都是意犹未尽，可是大部分人的青春都操之过急，结局便是追悔莫及。
“那便是青春的谜题了，沈晟，不妨循着自己的心去尝试答案吧。如果硬要给那份难以描述的感觉一个定义的话，我觉得至少不应用友谊这个词包涵地那么草率。那份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恐怕我至今都在苦苦追寻吧。”
“青春的……谜题？”沈晟一头雾水地看着老头儿。
“或许答案你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你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要是你一直犹犹豫豫，青春可就转瞬即逝了哦。”老头儿叉着手，欣慰的看着沈晟。
沈晟一直苦苦思索了好久，他无缘小巷的桂花香，无缘第一次转凉的秋风，他不得以继续背上行囊，继而错过整个小巷。
直到有一天，沈晟正坐在座位上，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着书，实际上借着余光默默注视着白洁的一举一动，不过这次白洁不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而是出乎意料地站起身来，她怀中抱着一叠厚厚的纸张，沈晟透过纸张能隐隐约约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这么多叠在一起，恐怕是从开学到现在整理的笔记吧。沈晟不由得感叹起来，而白洁正穿梭了一个个课桌，离沈晟越来越近。沈晟一瞬间慌了神，眼前的世界犹如放上了慢动作一般，白洁的步伐愈发呆滞，白洁脚步落地的声音愈发响亮，每一声脚步都犹如沈晟的心跳一般，沈晟脸上的惊恐愈发明显，他迅速收回自己的余光，把头埋在书里，假装看书看得很入迷。他多希望白洁此时能够像路过其他课桌一样路过他的课桌，他多希望他的想法不过是他过于自信的错觉……沈晟紧张地闭上了眼，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审判的命运，他耳朵捕获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沈晟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他的书上果然落上了白洁的影子，沈晟悬着的心尘埃落定，他强装镇定地抬起头看着白洁。白洁的手不安地在纸边摩挲，她刚想要说什么话却又欲言又止，她一脸焦急地看着沈晟，却又娇羞地回避了沈晟的眼睛，他们相对无言，默契得谁也没能鼓起勇气打破沉默的僵局。沈晟一刹那瞬间回想起六年前曾一起躲雨的女孩，白洁为沈晟撑着伞，尽管沈晟已经被雨淋了个湿透。他们聊了很多令人开心的话题，那时候沈晟偷偷看着白洁稚气的面容中透露出一丝大家闺秀的秀气，白净的脸上总会出现不加修饰的笑容，那时候白洁的快乐不经意间感染了本来闷闷不乐的沈晟。沈晟好像还是跟白洁在小巷里奔跑着，迎面而来的还是那股清凉刺骨的风。
沈晟一下子回过神来，白洁已经把纸张放到沈晟的面前，而书上的影子也毫不犹豫地逃走了。沈晟不可思议地看着白洁精心为他记的笔记，上面有荧光笔做好的重点标记，可爱卡通小人像制作而成的温馨提示，还有几封写给他的信。沈晟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小心翼翼用余光关注着白洁的一举一动，而白洁何尝不也在默默关注着他的学习状态，并为他专门抄写笔记。
沈晟脑子里突然出现老头儿说过的话：或许答案你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你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罢了。
那份无法言喻的情感，是爱吗？
沈晟问遍了黄昏的叶，清晨的月，健谈的雀，无人的街。沈晟清醒地度过麻木的时间，不过他依旧不解那份情感，到底是变了质的友谊，还是关系进一步升华的证明？
如若沈晟真的一厢情愿地跨越这一渠鸿沟，无法预知的结局又该如何去把控呢？
要是你一直犹犹豫豫，青春可就转瞬即逝了哦。
沈晟开始渐渐明白老头儿所说的话了，他默默在心中给出了答案，不过答案是否真的能算得上正确，那就只有沈晟亲自去验算了。
沈晟当然没有直面白洁的勇气，所以沈晟最好的方法就是向白洁写一封信。在信上表达沈晟的所思所想、沈晟的看法、沈晟的心意。一旦将所有的愁绪寄托于笔墨，化为让人心领神会的文字，这样沈晟才会释然吧。沈晟将节省下来的饭钱攒着买了一支钢笔，作为送给白洁的礼物。沈晟把这封充满青春气息的信揣到兜里，他可不敢像白洁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信塞给她，沈晟不喜声张，这样事情就更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了，一旦失败便会惹得众人笑话，在班上就永无安宁之日了；一旦成功又会惹得众人监视，浑身不自在。沈晟把信攥得死死的，他手一直都揣在兜里，以备随时都能从兜里掏出来送给白洁。
机会果然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趁着中午放学时候的一片混乱，大家都只顾着收拾自己的书包，沈晟浑水摸鱼地跑到白洁的身旁，飞速从兜里掏出信和钢笔。白洁的脸上既是不解又是震惊，沈晟羞红了脸，来不及说上一句话，身体就已经往门外窜了。沈晟趁着喧闹瞬间逃离了教室，他转头时最后一眼瞥到了白洁，白洁看着课桌上的信和钢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震惊在原地，她周围的人混乱地攒动着，争先恐后地往门外挤。沈晟头也不回地在走廊里奔跑，清爽的风，豁然开朗的心，激动与欣喜混杂在一起的心情，这一刻，沈晟真正体验到了老头儿所谓的青春。沈晟还在奔跑，不知疲惫地奔跑。他把一切都抛之脑后，追随着青春而去。
可是沈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轻松，他质问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果断，如果当时说上一句话是不是会更好？信写的太过于潦草，要是更加正式一点是不是更好？表白的太唐突，要是多做一些准备是不是更好？……
沈晟不禁回忆他表白的全过程，他一帧一帧地扣取细节，然后在心中懊恼，他明明可以表现得更好，可是表现出来的却是如此的荒唐。沈晟绝望地倒在课桌上，连一眼白洁都不敢看，若是偷瞄太过于拙略，被发现了不就更加狼狈了吗？沈晟只能等待回应，不过白洁似乎不为所动，沈晟泄了气，果然从白天到晚上，沈晟都没有收到白洁的消息。
也对，如此差劲的表白，沈晟已经不期望得到回应了。
沈晟落魄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里很安静，只有淡淡的虫鸣和浑浊的黑暗渲染。虫鸣在夜里若隐若现，像一首远处传来悠扬而平淡的歌，不曾变过的旋律在夜里一直延续。黑暗给歌蒙上了一层神秘，所以这首歌的歌名注定无法让人知晓。沈晟倒是觉得虫鸣恰好映出了他的心境，所以他放慢了脚步。
“沈……晟。”
沈晟突然听到了白洁的声音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晟犹豫地停住脚步，目光在眼前的黑暗中涣散开来。
“沈晟……我……”白洁有些犹豫，又极力想要突破封锁把话说出来。
沈晟脑海里又开始上演他认为的差劲的表白，他羞愧难当，站在原地接受他预想的结果。沈晟忽然感觉微微凉，微风奏起了沙沙作响，仿佛夜里有谁在说着悄悄话。沈晟多希望风能吹散他的愁绪，可惜太过于浓密，愁肆意生长，而又纹丝不动。
“说吧说吧，无情地拒绝我就好，不用再用冠冕堂皇的话语来安慰我。”沈晟痛苦地在心里呐喊着。
“我喜欢你！“白洁低下头，终于说出了她一直未能说出来的话。
“终于说出来了，那我也就……”沈晟正准备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不过听完后傻傻地愣在原地。
沈晟不可思议地转过身，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白洁，白洁也抬起头看着沈晟。白洁的话犹如一阵狂风，在沈晟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无数的愁连根拔起，丧失生气，沈晟感觉无比畅快，他终于有勇气再次面对白洁了。
淡淡的虫鸣，微微摆动的树林，专属于黑暗的纯音乐，沈晟和白洁四目相对，他们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笑，歌曲还在无止境的延续，沈晟和白洁为这首歌添上了独一无二的意境。
鹰眼不曾缺席于夜，他藏在黑暗里，注视着沈晟和白洁的举动，不过，他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挥动着笔，将所见所闻统统都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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