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雨下整夜
十分钟前。
“沈瑟……我身上…好痛。“沈瑟妻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要止住疼痛的蔓延。
“哪里痛？我帮你揉揉。”沈瑟关切地问候着她。
“我不知道…全身都好痛。”
“药，我去帮你拿药…”沈瑟手忙脚乱地打开橱柜，双手忍不住颤抖地翻找着药。沈瑟的耳旁是妻子声声痛苦的呻吟。
‘药来了，吃了就没事了…“沈瑟小心地把妻子扶起来，但她还是疼得直冒虚汗。”啊~把嘴张开，药吃了就没事了。“妻子没有回应，仿佛没有听到沈瑟说的话。
“清玉！你醒醒啊！”她似乎有了丁点直觉，微微张开了嘴。沈瑟赶紧把药喂进嘴里，就要往她嘴里喂水让他吃下去。
“瑟……我咽不下…去了…”清玉眼睛勉强支开一个缝，盯着沈晟无力地说道。
“不要…不要……不要！“沈瑟用力摇晃着清玉的身体。”不要——“沈瑟撕心裂肺地吼道。
“再见…瑟…我……爱………”清玉忍着疼痛吃力地吐字。
最后一刻，一张满足的笑脸定格在她的脸庞上，丝毫看不见任何痛苦的痕迹。
“求你了，醒过来，求求你……”沈瑟瞪大眼睛，不停地摇着头。尽管是既定的事实，他仍然无法接受。
他已经痛苦到极点了，脑子忍不住地发痛，他发疯似地踢开沈晟的房门，宣布了噩耗。
沈晟忐忑不安地跑进妈妈的房间，看见妈妈安静地躺在床上，被褥乱成一团，药物散落一地，他简直不敢相信地钉在了原地。沈瑟踉踉跄跄地跟了进来，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妈妈……“沈晟小声地叫道。他飞扑过去，”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他无法接受，这个消息简直是突如其来的灾难。
“妈妈……！“沈晟趴在妈妈的床前，泪水如泉涌。
泪水无法证明一切，却将沈晟心中的思念和痛苦统统都流露了出来。他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如同燃尽了的蜡烛，早已无法照亮他内心的澄澈了。
他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妈妈，我答应你成为男子汉…你可不可以醒过来？“沈晟把头埋在被子上，小声地乞求着，他多希望这个世界会有奇迹啊！
可是光明里总归是难以让希望出现的，光明本身就是一种希望，所以身处光明的人是感受不到希望的。若是在黑暗里，或者让他藏进阴影，即使是渺茫的希望也能在黑暗里闪着夺目的光芒。
可是妈妈终究是没有回答，奇迹没有出现。
“妈妈不是病好了吗？这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沈晟朝沈瑟大声咆哮道。
沈瑟受到这样的刺激，脑子里早就变得混沌一片了，他支支吾吾地，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你个老东西，妈妈的死跟你脱不开关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沈晟怒目圆睁地吼道。
沈晟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猛地一把推开沈瑟，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沈瑟呆滞地看着床上没有呼吸的妻子，听着耳旁儿子刺耳的摔门声，他无助地倒在地上，眼前的世界不禁黯淡了起来，黑暗中无形的手仿佛在拉扯着他，恶魔的声音在他的耳旁讥笑。
“哈哈哈哈哈哈——，人类真是脆弱。”
“哈哈哈哈哈哈，你终究无能为力。”
“看看吧，这个结局，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他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样的世界，原本全然是黑暗的世界不知为何又变得朦胧了。
他失声痛哭，任凭黑暗包围着他。
一切都太突然了，沈晟已被悲伤淹没，他一边哭一边念叨着妈妈，尽管哭肿了眼，他仍然踩着碎步走在小巷里。
夜已经降临，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一律回到家里去了，沈晟一个人在小巷里哭得很大声，哭声与夜晚显得格外的搭调，却又和小巷格格不入。他还是摸索到了秘密基地，这里是只属于他的世界，也能发泄属于他自己的痛苦。他躲进秘密基地里嚎啕大哭，空旷的房子里，哭声显得更加大声了。他一想到再也没有机会看到那个温柔爱笑的妈妈，再也没有机会拥入妈妈的怀抱，也再也没有机会享受家的那份温馨和美好了，就忍不住掩面痛哭。他明明为妈妈熬了无数付药，明明答应了妈妈的约定，明明期许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才换来的片刻幸福。
片刻的幸福却带来了永久的痛苦，沈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必须承受如此多的苦难，难道说真的有人连幸福都不配拥有，连亲情都不允许去享受，连自己都必须被痛苦左右？
命运总会捉弄弱小的人，因为弱小的人毫无缚鸡之力，只需要轻轻玩弄便让其痛不欲生。任意地摧毁珍视之物，随意地去拆散抱团取暖的人，当他们失去了希望，就趾高气扬地宣告：这是命运！
沈晟脑海里还存在着妈妈的残影，一帧帧妈妈微笑的画面，妈妈俯身帮沈晟擦嘴的画面，还有妈妈安慰沈晟时抚摸着沈晟的头……回忆的画面在沈晟的记忆里一张张破碎开来，全彩的画面逐渐凝为黑白，画面也凝结出冰冷的霜。
“沈晟乖，不哭好不好？”
“不哭不哭，不掉小珍珠…”
“答应妈妈，成为男子汉…”
“答应妈妈，以后也要像今天这么快乐…”
“好不好？”
妈妈的声音逐渐变得空洞，而后缓缓消失不见。
这一次，沈晟的眼泪都要哭干了，泪痕清晰地挂在脸上，不过再也没有人能够帮沈晟抹去泪水了。
要是一贯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就好了，沈晟不必贪婪地期望着等到以前的时光，只会一次次地端起熬好的药送到妈妈的床边，心里一直期盼着妈妈总有一天会好，一直抱着这份期待成长，读书上学升学一直往后延伸，只需要这样把一贯平淡的日子一天天重复便好啦。只可惜沈晟感受到了妈妈痊愈带来的温暖，他意识到自己期待的生活正在到来，他渴望的爱掀起每一个平淡的瞬间，他不再满足于平淡，而是贪婪地希望获得拥有爱的生活，希望过上能够沐浴在阳光下的生活，他本应该一直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尝试着去做一个男子汉。只可惜他的贪婪，生活的波澜，现在就连平淡的日子也都无力支撑了。
要是一贯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就好了。沈晟后悔万分，他极力幻想着陪在妈妈身边的画面，只可惜现在的他内心浮躁，根本无法享受那份宁静。现实才不允许他做最后的美梦。
要是一贯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就好了，沈晟会好好珍惜从窗子的缝隙里透过来的光，会安分地坐在窗前，守着日出，放过日落，而后熬过漫长的黑夜。
要是一贯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就好了……
无边的夜笼罩着他的悲伤，窗外的雨声不知道何时开始响起，雨总在夜晚敲打着窗棂，洗涤小巷的淤泥，而后偏执地下到黎明。
只有沈晟知道，那是温柔的夜晚在哭泣。
第二天，沈晟从昏睡中醒来，红肿的眼睛下挂着两道深深的泪痕，他来不及拍掉身上的灰尘，灰头土脸地跑回了家。
他想再见妈妈一面。
回家的路上灌满了雨后的清新气息，屋檐时不时滴下水珠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雨下的很彻底，填补了所有的坑洼，沈晟踏过一个又一个水洼，回到了家楼下。
门并没有关上，沈晟摸着冰冷的门把手，推开了门。
屋内的沈瑟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沈晟，沈瑟不知为何仍在颤抖，沈晟厌恶地推开了沈瑟，径直地走向房间，他只想再看一眼妈妈，一眼就好。然后就可以将思念封存，封存在心底，变成一个秘密。
“沈…晟，妈妈留下的遗书……”沈瑟吞吞吐吐地说道，颤颤巍巍地掏出放在衣服口袋里的遗书，他的眼神早已无神，仿佛失去了世界所有光亮一样。
沈晟激动地夺过遗书，如饥似渴地阅读着。
沈晟看完内心格外的苦涩，他仿佛听见遗书中妈妈留给他的话：“小晟，记得要笑，在属于自己的光明中开怀大笑吧。“他勉强地绷紧脸部，露出一个苦笑，算是一个回应吧。
“小晟……我们准备后事吧。“沈瑟哽咽了。
“嗯。“沈晟冷冰冰地回答道。
而后的场景沈晟已经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小巷里的人议论纷纷了好久，唢呐、锣、笙的声音震耳欲聋，洁白的花圈写着死气沉沉的黑字，他跟在人群的前头，一步一步，走上了山头。
也许是因为太过于内疚，沈瑟在处理完妻子的后事之后便失踪了，没有人再看见过他。沈晟当然痛恨这个逃避责任的男人，所以从今往后，沈晟再也不愿承认自己的父亲，在他眼里，父亲是害死妈妈的凶手，是一个不顾家庭，逃避自己责任的人，也许是因为赚到了大钱，想要借此机会摆脱他这个累赘，所以假装失踪，好一个人逍遥快活。沈晟打自心里瞧不起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也不配作为一个父亲，他假惺惺地落泪不过是表面上难过罢了。沈晟当然支持这样的定论，否则他为何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一点讯息都不肯留下。
小巷突然发生这样大的变故，大伙儿难免变得颇不安宁了。因此不管是饭后的谈资还是正儿八经地聊着家常，他们总是会时不时地提到这件事情，然后莫名其妙地延伸着这个话题，接着就是铺天盖地地展开讨论，他们饶有兴趣地讨论着事情的奇怪，不厌其烦地猜测着事情的隐情，若是有人抓住丁点不寻常的蛛丝马迹，他都得炫耀般地讲出来，长篇大论地讲述着未经证实的事情，仿佛是故事既定发生的情节，他好像是亲身经历了一般，总是能细致地描绘出发生的场景，人物的动作神态，并且会配合着情节的紧张程度调整语速。听者如痴如醉，这样免费的戏台可不多见，这样的事情对小巷里的人也来说极为少见，他们赐予了这个话题长久的生命力，几乎每天都在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乐此不疲。
这样一来，讲的人收获了难得的瞩目和满足感，他们才不会在乎编造的情节是否属实，他所需要的只不过是可贵的听客。听的人收获了每日的乐子和好奇心，他们才不会管讲述的情节是否真实合理，他们只需要有人给扑朔迷离的事情开出一条路来。
大伙儿大多关注着事情蹊跷的结局，却无暇顾及从此孤苦伶仃的沈晟的未来。不过对他们而言他们也没有任何义务甚至是理由去帮助沈晟，他们只是困局在小巷的陌路人罢了。
沈晟没有在意巷民们的猜测，无尽的悲伤早就将他淹没，这些窃窃私语对他来说已经变得无关痛痒了。以前的他之所以感到有些难堪也全怪他那位“伟大”的父亲，对如今的他而言，他的父亲早就因为逃避而销声匿迹，他早就恨透了那位不配为父亲的男人，所以关于他父母一切未经证实的谎言，他充耳不闻，就算是他们能把故事讲出花来，也不过是给苍白无力的事实修上华丽的装潢。事实到底是怎样对沈晟来说可能都无所谓，毕竟他的心里早就已经定下自己所相信的事实了吧。如此波折后，他还是叹气地回到屋子里，坐在椅子上任凭自己的心无限制地下落，屋子内浓浓的压抑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只觉得孤寂又痛苦，他难以想象长时间面对这样的场景，他究竟会不会疯掉，他很害怕。他尝试过躲进自己的秘密基地，但仍然于事无补。于是他仍旧如同往日上学一般，若无其事地按着上学时间出入着小巷，不过他并没有选择跟着小巷里的朋友一起上放学，并不是刻意疏远，他仍旧是下意识地远离了自己的朋友，以防将自己的负能量传递给了他。有时候他总会觉得忘记了什么事，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觉得它重要又不重要的，他索性就先着眼于目前的生活了。
无论是黎明还是黑夜，沈晟都是一律的度过，他无奈浑浑噩噩地度过一天又一天，虽然他也不想，但是他仍有些迷茫。有时候他一个人躺在屋子里出神，听着小巷飘来的欢声笑语，忍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孤独和失落，恼怒地堵上耳朵，然后赌气般地沉沉睡去。他无数次期盼着能在梦里再次看见曾经无比和睦的情景，但每次他都会失望地醒来，果然，他度过的每一个夜晚都没有让他如愿以偿。
他想家。却无人可以言说。
深夜里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疯狂地撞击地面，惊醒了睡梦中的沈晟，他看着天空中破开的闪电，不禁捂紧了被子，他强迫自己不要睁开眼睛，尽管轰隆隆的雷声阵阵传来，眼前仍会闪现出明亮的光，瞬间吞噬整个屋子后又归于平常。
沈晟失去了自己的家，从而开始了心漫无目的地漂泊，哪里是归处呢？哪里都可以是归处，不过沈晟选择孤自漂泊，反正哪里都可以是归处，哪里都可以暂时安放自己的心，所以沈晟想要独自闯过漫漫雨季，保持着心的温暖，去实现妈妈所说的，在属于自己的光明里开怀大笑。
雨下整夜，沈晟无言地穿越黑暗的防线。
清晨。
“嘭。”邮递员比对完地址，迅速地把信塞进信箱里，蹬着自行车哼着歌潇洒离去。
沈晟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他有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他的愿望还是没有能够实现，不过也过了这么久了，他看得也有些淡然了。
今天是周末，沈晟不用赶着时间去上学，他于是闲下心来，注视着屋子内的一切，他必须得找点事做，他害怕无尽的孤单会无情的吞噬他。他突然想起来这么久都没有将屋子好好打扫一下。他心血来潮地开始了大扫除，他首先就进入了父母的房间，里面仍然充满着曾经浓浓的生活气息，只是添了些灰尘的味道。他并不算改变屋内的摆设，只是擦拭掉上面的灰尘，让它们光亮如新，好让自己觉得他们并未离去。他又费了老大的劲才搭着凳子取下挂在墙壁上的黑白照，他吃力地拧干了帕子，小心地擦拭着相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他满意才肯停下来。不过擦完后他又得费着劲把照片挂上去了。他又开始打扫自己的房间了，他的房间倒是小而且布置简单，所以收拾起来格外的轻松，才要了十几分钟就已经完完全全地打扫干净了。他累瘫了似的躺在床上，眼神不经意间就扫到了桌子下面的缝隙，里面分明的落着一张白纸。
沈晟忍不住好奇，趴在地上伸手去够白纸，他一把抓出纸张，没想到上面的内容竟让人格外的熟悉。
是白洁的信。
沈晟一直忘了回信，自从那天妈妈去世以后，沈晟都沉浸于悲伤之中，根本来不及顾及这些事情。深陷大雾之中的沈晟仿佛突然被白洁掀开眼前的迷雾一般，他得以在孤单的旅途中感到一丝安心。也许白洁已经写了好多封信给我了吧？他迫不及待地准备写上一封回信，正准备动笔，他的眼睛又扫到了白洁的问题：“未来的你想要成为怎样的人呢？“
沈晟手中的笔又迟疑起来，他闭目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下不了笔。他只能把信放回信封里，和其他信封叠在一起放在抽屉里。
他无奈只能去找找信箱里有没有新来的信，这样也能找个理由写一封回信了吧。秋天的早上是染上了阵阵凉快的，沈晟打着哆嗦，一溜烟就冲到了小巷口，他满怀信心地打开信箱，白洁给他写了不少信，沈晟松了一口气，他把信抱在胸前，蹦蹦跳跳地回到家里。
自从沈晟忘记回信以后，白洁写信的频率越发频繁，恨不得每天都得给沈晟写一封信。他耐着性子挨着把信封开了个遍，一张张信都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每一张信都写的满满的，内容大多是分享在学校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和对沈晟的关心和担心。沈晟仿佛感到白洁站在自己的身旁，一边驱赶他身边的浓雾，一边带给他温暖。沈晟忍不住感到欣慰，他没想到，除去妈妈以外，白洁居然是最关心沈晟的人。就算他和白洁许久不相见，白洁也依旧挂念着他，把他视为最珍贵的朋友，向他分享自己的生活琐事，跟他分享快乐，不经意间给他带来生活的光，让他也能被光芒所照耀，并且让他能够努力追随着光而前进。
沈晟不知道的，光的奢侈的，就连一颗灯泡所能带来的光亮都是需要收费的，倘若自己不能创造出来光，就只能等着光明消逝，熬过漫长的黑暗了。
他借着白洁带来的光，兴高采烈地写着回信，他已经快一无所有了，他不能再失去友情了，他迫不及待地在纸上倾诉着他的想法，将自己的孤独倾注到笔墨上汇聚成一个个汉字，要将它寄往光明之处，让它消亡，不再出现。信很快就写完了，沈晟心满意足地填上署名，忍不住自己小声念了一遍，这一次他出乎意料地觉得自己写的很满意，他从凳子上跳开，轻松地伸了一个懒腰，以表示对完成写信这件事情的嘉奖。
写完信，沈晟突然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他才发现他依旧是孤独的，写信只不过是重重云雾中破开来的几道光，但当落笔写完信之后，云雾又会挤成一团，所以光亮又会消失不见，他不过是有幸被光照到了一会儿而已，但是终究要回到没有光亮的世界里。沈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他才意识到自己从早上一直忙活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上。他这才打开橱柜，端出热了一遍又一遍的剩菜，倒也不是他刻意如此节俭，只是他最近一直都不大有食欲，所以吃的很少。家里的食物剩的并不多，不过沈晟一个人还是能吃上好久。沈晟早就被沈瑟教过如何蒸出一锅香喷喷的米饭，如何炒菜的时候合理的添加调味料，所以沈晟还是能保证自己不会饿肚子，不过沈晟家并不富裕，所以并没有留下什么钱，沈晟也只能凭借着剩下的食物勉强地过日子了。
沈晟把火点燃，拿起锅铲铲下盘中的剩菜，菜立刻发出“滋滋滋”的声音，他熟练地把菜均匀地摊在锅中，香味慢慢从锅中溢了出来。沈晟突然想起了之前的梦，这个香味像极了当初梦中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沈晟大口大口地吃着妈妈做的菜，一家人欢声笑语地度过的一个早晨……“嘭”热油突然炸起来一滴蹦到沈晟脸上，“嘶”他吃痛地叫了起来。香味带来的回忆被迫中断。他并不感到可惜，而是耐心地把菜翻炒一遍又一遍，他知道，只有这样菜才能完全迸发出真正的香味，就算是剩菜，也能散发出出锅时的那般美味。
屋内的油烟味太重，沈晟小心地推开了窗，想把油烟味散出去。窗外传来一阵刺骨的寒冷，没想到窗外竟然下起了雨，他并不在意，只是耐心地做好这一顿饭。
“吃完饭我就要去寄信啦！”沈晟望着窗外穿梭而过的雨珠，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他不必担心会像最初那种无力地看着雨淋湿自己了，他有伞的，白色的伞，白洁送的伞。他庆幸自己终于可以不被雨淋湿，只需悠然自若地走出小巷，这样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寄出自己的讯息了。
雨下整夜，或许不只整夜，或者会贯穿过去，现在，未来。那是积攒了很久很久的雨，终有一刻会冲刷整个世界吧。
“沈瑟……我身上…好痛。“沈瑟妻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要止住疼痛的蔓延。
“哪里痛？我帮你揉揉。”沈瑟关切地问候着她。
“我不知道…全身都好痛。”
“药，我去帮你拿药…”沈瑟手忙脚乱地打开橱柜，双手忍不住颤抖地翻找着药。沈瑟的耳旁是妻子声声痛苦的呻吟。
‘药来了，吃了就没事了…“沈瑟小心地把妻子扶起来，但她还是疼得直冒虚汗。”啊~把嘴张开，药吃了就没事了。“妻子没有回应，仿佛没有听到沈瑟说的话。
“清玉！你醒醒啊！”她似乎有了丁点直觉，微微张开了嘴。沈瑟赶紧把药喂进嘴里，就要往她嘴里喂水让他吃下去。
“瑟……我咽不下…去了…”清玉眼睛勉强支开一个缝，盯着沈晟无力地说道。
“不要…不要……不要！“沈瑟用力摇晃着清玉的身体。”不要——“沈瑟撕心裂肺地吼道。
“再见…瑟…我……爱………”清玉忍着疼痛吃力地吐字。
最后一刻，一张满足的笑脸定格在她的脸庞上，丝毫看不见任何痛苦的痕迹。
“求你了，醒过来，求求你……”沈瑟瞪大眼睛，不停地摇着头。尽管是既定的事实，他仍然无法接受。
他已经痛苦到极点了，脑子忍不住地发痛，他发疯似地踢开沈晟的房门，宣布了噩耗。
沈晟忐忑不安地跑进妈妈的房间，看见妈妈安静地躺在床上，被褥乱成一团，药物散落一地，他简直不敢相信地钉在了原地。沈瑟踉踉跄跄地跟了进来，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妈妈……“沈晟小声地叫道。他飞扑过去，”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他无法接受，这个消息简直是突如其来的灾难。
“妈妈……！“沈晟趴在妈妈的床前，泪水如泉涌。
泪水无法证明一切，却将沈晟心中的思念和痛苦统统都流露了出来。他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如同燃尽了的蜡烛，早已无法照亮他内心的澄澈了。
他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妈妈，我答应你成为男子汉…你可不可以醒过来？“沈晟把头埋在被子上，小声地乞求着，他多希望这个世界会有奇迹啊！
可是光明里总归是难以让希望出现的，光明本身就是一种希望，所以身处光明的人是感受不到希望的。若是在黑暗里，或者让他藏进阴影，即使是渺茫的希望也能在黑暗里闪着夺目的光芒。
可是妈妈终究是没有回答，奇迹没有出现。
“妈妈不是病好了吗？这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沈晟朝沈瑟大声咆哮道。
沈瑟受到这样的刺激，脑子里早就变得混沌一片了，他支支吾吾地，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你个老东西，妈妈的死跟你脱不开关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沈晟怒目圆睁地吼道。
沈晟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猛地一把推开沈瑟，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沈瑟呆滞地看着床上没有呼吸的妻子，听着耳旁儿子刺耳的摔门声，他无助地倒在地上，眼前的世界不禁黯淡了起来，黑暗中无形的手仿佛在拉扯着他，恶魔的声音在他的耳旁讥笑。
“哈哈哈哈哈哈——，人类真是脆弱。”
“哈哈哈哈哈哈，你终究无能为力。”
“看看吧，这个结局，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他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样的世界，原本全然是黑暗的世界不知为何又变得朦胧了。
他失声痛哭，任凭黑暗包围着他。
一切都太突然了，沈晟已被悲伤淹没，他一边哭一边念叨着妈妈，尽管哭肿了眼，他仍然踩着碎步走在小巷里。
夜已经降临，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一律回到家里去了，沈晟一个人在小巷里哭得很大声，哭声与夜晚显得格外的搭调，却又和小巷格格不入。他还是摸索到了秘密基地，这里是只属于他的世界，也能发泄属于他自己的痛苦。他躲进秘密基地里嚎啕大哭，空旷的房子里，哭声显得更加大声了。他一想到再也没有机会看到那个温柔爱笑的妈妈，再也没有机会拥入妈妈的怀抱，也再也没有机会享受家的那份温馨和美好了，就忍不住掩面痛哭。他明明为妈妈熬了无数付药，明明答应了妈妈的约定，明明期许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才换来的片刻幸福。
片刻的幸福却带来了永久的痛苦，沈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必须承受如此多的苦难，难道说真的有人连幸福都不配拥有，连亲情都不允许去享受，连自己都必须被痛苦左右？
命运总会捉弄弱小的人，因为弱小的人毫无缚鸡之力，只需要轻轻玩弄便让其痛不欲生。任意地摧毁珍视之物，随意地去拆散抱团取暖的人，当他们失去了希望，就趾高气扬地宣告：这是命运！
沈晟脑海里还存在着妈妈的残影，一帧帧妈妈微笑的画面，妈妈俯身帮沈晟擦嘴的画面，还有妈妈安慰沈晟时抚摸着沈晟的头……回忆的画面在沈晟的记忆里一张张破碎开来，全彩的画面逐渐凝为黑白，画面也凝结出冰冷的霜。
“沈晟乖，不哭好不好？”
“不哭不哭，不掉小珍珠…”
“答应妈妈，成为男子汉…”
“答应妈妈，以后也要像今天这么快乐…”
“好不好？”
妈妈的声音逐渐变得空洞，而后缓缓消失不见。
这一次，沈晟的眼泪都要哭干了，泪痕清晰地挂在脸上，不过再也没有人能够帮沈晟抹去泪水了。
要是一贯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就好了，沈晟不必贪婪地期望着等到以前的时光，只会一次次地端起熬好的药送到妈妈的床边，心里一直期盼着妈妈总有一天会好，一直抱着这份期待成长，读书上学升学一直往后延伸，只需要这样把一贯平淡的日子一天天重复便好啦。只可惜沈晟感受到了妈妈痊愈带来的温暖，他意识到自己期待的生活正在到来，他渴望的爱掀起每一个平淡的瞬间，他不再满足于平淡，而是贪婪地希望获得拥有爱的生活，希望过上能够沐浴在阳光下的生活，他本应该一直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尝试着去做一个男子汉。只可惜他的贪婪，生活的波澜，现在就连平淡的日子也都无力支撑了。
要是一贯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就好了。沈晟后悔万分，他极力幻想着陪在妈妈身边的画面，只可惜现在的他内心浮躁，根本无法享受那份宁静。现实才不允许他做最后的美梦。
要是一贯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就好了，沈晟会好好珍惜从窗子的缝隙里透过来的光，会安分地坐在窗前，守着日出，放过日落，而后熬过漫长的黑夜。
要是一贯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就好了……
无边的夜笼罩着他的悲伤，窗外的雨声不知道何时开始响起，雨总在夜晚敲打着窗棂，洗涤小巷的淤泥，而后偏执地下到黎明。
只有沈晟知道，那是温柔的夜晚在哭泣。
第二天，沈晟从昏睡中醒来，红肿的眼睛下挂着两道深深的泪痕，他来不及拍掉身上的灰尘，灰头土脸地跑回了家。
他想再见妈妈一面。
回家的路上灌满了雨后的清新气息，屋檐时不时滴下水珠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雨下的很彻底，填补了所有的坑洼，沈晟踏过一个又一个水洼，回到了家楼下。
门并没有关上，沈晟摸着冰冷的门把手，推开了门。
屋内的沈瑟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沈晟，沈瑟不知为何仍在颤抖，沈晟厌恶地推开了沈瑟，径直地走向房间，他只想再看一眼妈妈，一眼就好。然后就可以将思念封存，封存在心底，变成一个秘密。
“沈…晟，妈妈留下的遗书……”沈瑟吞吞吐吐地说道，颤颤巍巍地掏出放在衣服口袋里的遗书，他的眼神早已无神，仿佛失去了世界所有光亮一样。
沈晟激动地夺过遗书，如饥似渴地阅读着。
沈晟看完内心格外的苦涩，他仿佛听见遗书中妈妈留给他的话：“小晟，记得要笑，在属于自己的光明中开怀大笑吧。“他勉强地绷紧脸部，露出一个苦笑，算是一个回应吧。
“小晟……我们准备后事吧。“沈瑟哽咽了。
“嗯。“沈晟冷冰冰地回答道。
而后的场景沈晟已经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小巷里的人议论纷纷了好久，唢呐、锣、笙的声音震耳欲聋，洁白的花圈写着死气沉沉的黑字，他跟在人群的前头，一步一步，走上了山头。
也许是因为太过于内疚，沈瑟在处理完妻子的后事之后便失踪了，没有人再看见过他。沈晟当然痛恨这个逃避责任的男人，所以从今往后，沈晟再也不愿承认自己的父亲，在他眼里，父亲是害死妈妈的凶手，是一个不顾家庭，逃避自己责任的人，也许是因为赚到了大钱，想要借此机会摆脱他这个累赘，所以假装失踪，好一个人逍遥快活。沈晟打自心里瞧不起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也不配作为一个父亲，他假惺惺地落泪不过是表面上难过罢了。沈晟当然支持这样的定论，否则他为何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一点讯息都不肯留下。
小巷突然发生这样大的变故，大伙儿难免变得颇不安宁了。因此不管是饭后的谈资还是正儿八经地聊着家常，他们总是会时不时地提到这件事情，然后莫名其妙地延伸着这个话题，接着就是铺天盖地地展开讨论，他们饶有兴趣地讨论着事情的奇怪，不厌其烦地猜测着事情的隐情，若是有人抓住丁点不寻常的蛛丝马迹，他都得炫耀般地讲出来，长篇大论地讲述着未经证实的事情，仿佛是故事既定发生的情节，他好像是亲身经历了一般，总是能细致地描绘出发生的场景，人物的动作神态，并且会配合着情节的紧张程度调整语速。听者如痴如醉，这样免费的戏台可不多见，这样的事情对小巷里的人也来说极为少见，他们赐予了这个话题长久的生命力，几乎每天都在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乐此不疲。
这样一来，讲的人收获了难得的瞩目和满足感，他们才不会在乎编造的情节是否属实，他所需要的只不过是可贵的听客。听的人收获了每日的乐子和好奇心，他们才不会管讲述的情节是否真实合理，他们只需要有人给扑朔迷离的事情开出一条路来。
大伙儿大多关注着事情蹊跷的结局，却无暇顾及从此孤苦伶仃的沈晟的未来。不过对他们而言他们也没有任何义务甚至是理由去帮助沈晟，他们只是困局在小巷的陌路人罢了。
沈晟没有在意巷民们的猜测，无尽的悲伤早就将他淹没，这些窃窃私语对他来说已经变得无关痛痒了。以前的他之所以感到有些难堪也全怪他那位“伟大”的父亲，对如今的他而言，他的父亲早就因为逃避而销声匿迹，他早就恨透了那位不配为父亲的男人，所以关于他父母一切未经证实的谎言，他充耳不闻，就算是他们能把故事讲出花来，也不过是给苍白无力的事实修上华丽的装潢。事实到底是怎样对沈晟来说可能都无所谓，毕竟他的心里早就已经定下自己所相信的事实了吧。如此波折后，他还是叹气地回到屋子里，坐在椅子上任凭自己的心无限制地下落，屋子内浓浓的压抑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只觉得孤寂又痛苦，他难以想象长时间面对这样的场景，他究竟会不会疯掉，他很害怕。他尝试过躲进自己的秘密基地，但仍然于事无补。于是他仍旧如同往日上学一般，若无其事地按着上学时间出入着小巷，不过他并没有选择跟着小巷里的朋友一起上放学，并不是刻意疏远，他仍旧是下意识地远离了自己的朋友，以防将自己的负能量传递给了他。有时候他总会觉得忘记了什么事，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觉得它重要又不重要的，他索性就先着眼于目前的生活了。
无论是黎明还是黑夜，沈晟都是一律的度过，他无奈浑浑噩噩地度过一天又一天，虽然他也不想，但是他仍有些迷茫。有时候他一个人躺在屋子里出神，听着小巷飘来的欢声笑语，忍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孤独和失落，恼怒地堵上耳朵，然后赌气般地沉沉睡去。他无数次期盼着能在梦里再次看见曾经无比和睦的情景，但每次他都会失望地醒来，果然，他度过的每一个夜晚都没有让他如愿以偿。
他想家。却无人可以言说。
深夜里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疯狂地撞击地面，惊醒了睡梦中的沈晟，他看着天空中破开的闪电，不禁捂紧了被子，他强迫自己不要睁开眼睛，尽管轰隆隆的雷声阵阵传来，眼前仍会闪现出明亮的光，瞬间吞噬整个屋子后又归于平常。
沈晟失去了自己的家，从而开始了心漫无目的地漂泊，哪里是归处呢？哪里都可以是归处，不过沈晟选择孤自漂泊，反正哪里都可以是归处，哪里都可以暂时安放自己的心，所以沈晟想要独自闯过漫漫雨季，保持着心的温暖，去实现妈妈所说的，在属于自己的光明里开怀大笑。
雨下整夜，沈晟无言地穿越黑暗的防线。
清晨。
“嘭。”邮递员比对完地址，迅速地把信塞进信箱里，蹬着自行车哼着歌潇洒离去。
沈晟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他有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他的愿望还是没有能够实现，不过也过了这么久了，他看得也有些淡然了。
今天是周末，沈晟不用赶着时间去上学，他于是闲下心来，注视着屋子内的一切，他必须得找点事做，他害怕无尽的孤单会无情的吞噬他。他突然想起来这么久都没有将屋子好好打扫一下。他心血来潮地开始了大扫除，他首先就进入了父母的房间，里面仍然充满着曾经浓浓的生活气息，只是添了些灰尘的味道。他并不算改变屋内的摆设，只是擦拭掉上面的灰尘，让它们光亮如新，好让自己觉得他们并未离去。他又费了老大的劲才搭着凳子取下挂在墙壁上的黑白照，他吃力地拧干了帕子，小心地擦拭着相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他满意才肯停下来。不过擦完后他又得费着劲把照片挂上去了。他又开始打扫自己的房间了，他的房间倒是小而且布置简单，所以收拾起来格外的轻松，才要了十几分钟就已经完完全全地打扫干净了。他累瘫了似的躺在床上，眼神不经意间就扫到了桌子下面的缝隙，里面分明的落着一张白纸。
沈晟忍不住好奇，趴在地上伸手去够白纸，他一把抓出纸张，没想到上面的内容竟让人格外的熟悉。
是白洁的信。
沈晟一直忘了回信，自从那天妈妈去世以后，沈晟都沉浸于悲伤之中，根本来不及顾及这些事情。深陷大雾之中的沈晟仿佛突然被白洁掀开眼前的迷雾一般，他得以在孤单的旅途中感到一丝安心。也许白洁已经写了好多封信给我了吧？他迫不及待地准备写上一封回信，正准备动笔，他的眼睛又扫到了白洁的问题：“未来的你想要成为怎样的人呢？“
沈晟手中的笔又迟疑起来，他闭目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下不了笔。他只能把信放回信封里，和其他信封叠在一起放在抽屉里。
他无奈只能去找找信箱里有没有新来的信，这样也能找个理由写一封回信了吧。秋天的早上是染上了阵阵凉快的，沈晟打着哆嗦，一溜烟就冲到了小巷口，他满怀信心地打开信箱，白洁给他写了不少信，沈晟松了一口气，他把信抱在胸前，蹦蹦跳跳地回到家里。
自从沈晟忘记回信以后，白洁写信的频率越发频繁，恨不得每天都得给沈晟写一封信。他耐着性子挨着把信封开了个遍，一张张信都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每一张信都写的满满的，内容大多是分享在学校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和对沈晟的关心和担心。沈晟仿佛感到白洁站在自己的身旁，一边驱赶他身边的浓雾，一边带给他温暖。沈晟忍不住感到欣慰，他没想到，除去妈妈以外，白洁居然是最关心沈晟的人。就算他和白洁许久不相见，白洁也依旧挂念着他，把他视为最珍贵的朋友，向他分享自己的生活琐事，跟他分享快乐，不经意间给他带来生活的光，让他也能被光芒所照耀，并且让他能够努力追随着光而前进。
沈晟不知道的，光的奢侈的，就连一颗灯泡所能带来的光亮都是需要收费的，倘若自己不能创造出来光，就只能等着光明消逝，熬过漫长的黑暗了。
他借着白洁带来的光，兴高采烈地写着回信，他已经快一无所有了，他不能再失去友情了，他迫不及待地在纸上倾诉着他的想法，将自己的孤独倾注到笔墨上汇聚成一个个汉字，要将它寄往光明之处，让它消亡，不再出现。信很快就写完了，沈晟心满意足地填上署名，忍不住自己小声念了一遍，这一次他出乎意料地觉得自己写的很满意，他从凳子上跳开，轻松地伸了一个懒腰，以表示对完成写信这件事情的嘉奖。
写完信，沈晟突然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他才发现他依旧是孤独的，写信只不过是重重云雾中破开来的几道光，但当落笔写完信之后，云雾又会挤成一团，所以光亮又会消失不见，他不过是有幸被光照到了一会儿而已，但是终究要回到没有光亮的世界里。沈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他才意识到自己从早上一直忙活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上。他这才打开橱柜，端出热了一遍又一遍的剩菜，倒也不是他刻意如此节俭，只是他最近一直都不大有食欲，所以吃的很少。家里的食物剩的并不多，不过沈晟一个人还是能吃上好久。沈晟早就被沈瑟教过如何蒸出一锅香喷喷的米饭，如何炒菜的时候合理的添加调味料，所以沈晟还是能保证自己不会饿肚子，不过沈晟家并不富裕，所以并没有留下什么钱，沈晟也只能凭借着剩下的食物勉强地过日子了。
沈晟把火点燃，拿起锅铲铲下盘中的剩菜，菜立刻发出“滋滋滋”的声音，他熟练地把菜均匀地摊在锅中，香味慢慢从锅中溢了出来。沈晟突然想起了之前的梦，这个香味像极了当初梦中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沈晟大口大口地吃着妈妈做的菜，一家人欢声笑语地度过的一个早晨……“嘭”热油突然炸起来一滴蹦到沈晟脸上，“嘶”他吃痛地叫了起来。香味带来的回忆被迫中断。他并不感到可惜，而是耐心地把菜翻炒一遍又一遍，他知道，只有这样菜才能完全迸发出真正的香味，就算是剩菜，也能散发出出锅时的那般美味。
屋内的油烟味太重，沈晟小心地推开了窗，想把油烟味散出去。窗外传来一阵刺骨的寒冷，没想到窗外竟然下起了雨，他并不在意，只是耐心地做好这一顿饭。
“吃完饭我就要去寄信啦！”沈晟望着窗外穿梭而过的雨珠，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他不必担心会像最初那种无力地看着雨淋湿自己了，他有伞的，白色的伞，白洁送的伞。他庆幸自己终于可以不被雨淋湿，只需悠然自若地走出小巷，这样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寄出自己的讯息了。
雨下整夜，或许不只整夜，或者会贯穿过去，现在，未来。那是积攒了很久很久的雨，终有一刻会冲刷整个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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