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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新不了情(一)(3)父亲住院

    人生总是悲喜相伴、福祸双至,在骆幻平的一生中,感受尤为深刻。

    当他哥哥骆想平的电话打进来时,他正和大学同学王老大通话,向王老大问询在BJ租房的情况。

    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号码,他不禁有点惊异。

    骆想平是很少主动给骆幻平打电话的。如果他不联系,骆想平就如同在地球上消失了一般。

    但只要骆幻平去找骆想平,他就会被哥哥死缠着不放,恨不得聊个通宵。

    也难怪,骆想平的爱人孩子不在身边,他一个人也够寂寞的。

    已经下午4点多了,骆幻平想,打电话过来也许是约着吃饭,还能有什么事。

    他继续和王老大通话,王老大告诉他,好地段房租很贵,偏远点的交通麻烦,要不就下决心买辆车,否则上班路上就得要一两个小时。

    骆幻平早就想到了,要在BJ过好,要么有钱,要么就得有权。他什么都没有,难道就靠一个人去苦拼苦熬吗?

    “怎么了老四,要调到BJ来?”

    “还没定。”

    “能来就赶紧来吧,咱们在BJ的同学多,人多力量大,凡事总有办法。”

    骆幻平说再考虑考虑,又寒暄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正当他愁肠辗转彷徨无助时,手机又在桌面上震动跳跃起来。

    还是骆想平。骆幻平迟疑了一下,接通了电话。说实话,今天没心思和哥哥闲聊。

    “妈给你打电话没?”听着骆想平像是在快步走路,喘着粗气。

    “没有,怎么了?”

    骆幻平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给父母打个电话问个平安。

    有时候父母也会主动打给他,他就省得过去了。虽然离着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但是他几周也懒得去一趟,总是有事才回去。

    有时候觉得,只有远隔千里的游子,才对父母有无限牵挂,真的相隔不过几千米,反而难得想起。

    “爸好像有什么事,妈都打电话叫120了,你赶紧回来一趟吧。”

    “好,好,我马上回去。”

    骆幻平的公司到父母家,打车也得半个小时。

    哥哥从单位或是从家,到父母家也就十分钟。他想妈妈肯定是先叫哥哥了。

    骆幻平一边从办公楼往路边走,一边给妈妈打电话问父亲情况,并安慰妈妈说不要着急。妈妈的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

    骆幻平父亲的身体一向很好,退休了还喜欢打乒乓球。但是他父亲太爱吃肥肉。

    前年国庆节前一天,他父亲觉得不舒服,就自己跑到医院看病。

    大夫一检查,就不让他父亲回家了,说是心肌梗塞,立马要给他父亲安排手术。他父亲坚决不做。

    骆幻平哥俩知道后,到医院劝了他父亲半天,他父亲依然不同意,还把骆想平给惹火了。

    骆幻平听妈妈说,父亲生病前两天,跑到哥哥家去了,结果好像是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很不高兴,而且也显得很累。

    晚上他父亲可能自己也感觉不舒服,就吃了六粒硝酸甘油片。第二天觉得好点了,才去医院看病的。

    骆幻平还不知道,父亲在家里备着硝酸甘油片,也许父亲以前就了解,自己心脏不太好,但从来没跟家人说。

    骆幻平的父亲最后也没住院。大夫叮嘱他要终生吃阿司匹林肠溶片,还有其它治心肌梗塞的药,但他基本没吃。

    骆幻平怎么说也没有用,他父亲总是说自己没事。

    老头不信大夫的,却信电视上的广告,买了一大箱很贵的韩国药,说不止能治疗心脏病,还可以养生。

    骆幻平也无话可说,只希望那药真的能起作用。

    骆想平再也没有主动去看过父亲。

    他爱人在外地上班,偶尔休假回来,带着小孙女来看爷爷,才硬拽着骆想平到父母家,他还是一脸不乐意。

    不管骆想平什么态度,父亲还是十分操心他,三天两头往他家跑。

    坐上出租车,骆幻平忍不住让司机尽量开快点,说家里有病人。

    中途他又给妈妈打了电话,妈妈说骆想平已经到了,120也到了,父亲好着呢,叫他放心。

    骆幻平稍微宽心了一点,但也知道妈妈总怕他担心,不说实话。

    在他妈妈眼里,他比其他人都重要。或者说,妈妈觉得只有骆幻平才是她终生的依靠,他父亲和哥哥都靠不住。

    希望父亲没事,骆幻平在心里暗暗祈祷,同时也忍不住想起去BJ的事。

    如果父亲在这个节骨眼生病,他去BJ的决心就更难下了。

    出租车刚进小区门,从旁边驶出一辆120急救车。

    骆幻平心里有点忐忑不安,急忙给妈妈打电话。果然说大夫看过了,他父亲可能没大事,骆想平就让120走了。

    也许是虚惊一场吧,骆幻平暗自长出了一口气。

    他刚下出租车,就看到哥哥在单元门口抽着烟。

    “陪我聊会呗。”哥哥笑眯眯地对骆幻平说。

    骆想平总是这样,见到骆幻平就想抓他陪着聊天。

    骆幻平也见怪不怪,这世上除了他,还有张玮,可能再没人愿意听这个古怪的人,说那些古怪的话了,估计他爱人和闺女也一样。

    骆幻平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有这份责任,或者说是要遵从父母的要求,满足骆想平倾诉的愿望。

    哪怕他是心不在焉,甚至有时候十分不耐烦,骆想平也都会视而不见,只是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夸夸其谈。

    但是今天骆幻平实在没心情,毕竟还没有看见父亲什么样呢。

    “你上去了吗。”他问。

    “没事,医生都看过了。”骆想平轻描淡写地说。

    “我先上去看看。”

    “晚上一起吃个饭呗。”骆想平的目光中满是期待。

    “不行,我今晚有个材料要赶。”骆幻平断然撒了个谎。

    “那行吧,我先走了。”骆想平说完,果然头也不回就走了。

    骆幻平也没拦着,心想总归是父亲要紧吧,直接上了楼。

    父母家的门大开着,骆幻平不禁有些纳闷,赶紧进屋,顺手关了门。

    一进父母住的大房间,他就被惊呆了。

    骆幻平的父亲上衣敞开着,只穿了条短裤,露出光溜溜的上身和大腿,仰面朝天躺在沙发旁的地上。

    父亲看着走进来的骆幻平,双眼无助而略带愧疚。妈妈站在一旁哭泣着。

    骆幻平急忙把父亲从地上抱起来。父亲很沉,他在妈妈的帮助下,才把父亲整个放到了沙发上,盖上被子。

    “这是怎么了呀?!”骆幻平不禁又急又恼。

    “他今天这样不由自主从沙发上滑下来,已经好几次了,前面我还能帮他自己爬上去,后来根本弄不动他。也不能就让他在地上躺着呀,我最后还是到街上找了两个民工,把他弄到沙发上。人家民工说,这得赶紧叫120呀。你爸还不让打,不让告诉你们。”

    骆幻平的妈妈哭诉着。

    “刚才大夫怎么说?”

    “大夫量了个血压,说最好去医院检查,你爸非说没事,你哥就让人走了。这不刚走,你爸又从沙发上滑下来了。”

    骆幻平二话不说就拨打了120。随后给哥哥打了电话,说要送父亲去医院急诊,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让哥哥过去帮忙。骆想平答应了。

    在急诊科,骆幻平焦急地等着急诊科大夫和神经内科大夫会诊,却听见哥哥在一旁向护士发牢骚,说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什么可治的,就在家里躺着歇着呗。

    骆幻平强压着怒火,同时担心父亲会不会听见。父亲可能是太累了,始终闭着眼睛。

    护士好像也听不下去了,没好气地反驳说,年纪再大也得要治疗,做子女的总得有这份孝心。

    “什么叫孝心,这世上没孝心的人多了,我看人家活得也好好的。孝心就是折腾活着的人,给死人看的。”

    骆想平继续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护士装着低头写字,充耳不闻了。

    大夫会诊结果,建议立即住院。

    “那就住吧。”骆幻平对医生说,同时说给旁边的哥哥听。

    “行,那就交给你吧,我先走了。”骆想平走过来,把收费发票往骆幻平手上一放,果然掉头就走了。

    “这是你亲哥吗?”护士愤愤地问。

    “如假包换。”骆幻平回了一句。

    “他跟老爷子有过节吗?”

    “我爸对他比对我好。”骆幻平心中充满怨气,但说的也绝对是实话。

    幸好神经内科还有床位,住院很顺利。

    骆幻平给张玮打电话,想让他关照一下,他是这个医院的大夫。

    张玮说他去外地培训三个月,他会跟主治大夫打招呼的。

    骆幻平又打电话让妈妈放心。妈妈说不到医院来了,叮嘱他不要太累。

    “赶紧找个护工吧,24小时看上,实在不行找两个。你们工作忙,别再把自己累着。你爸他有钱。”他妈妈在电话里喊着。

    骆幻平暗自苦笑。他妈妈永远是这样,心里只想着他。就像他父亲,始终是把骆想平放在第一位,他再努力付出,父亲也看不到。

    请护工是骆幻平早就想过的,专门打听过市场行情,手机里留有联系电话。

    骆幻平看哥哥的样子,肯定是不会管父亲了。

    骆幻平的妻子倒班,岳父岳母身体也不好。

    他在办公室工作,一天从早忙到晚,也不能为老父亲耽误了仕途前程,想想还是自己的小家要紧。

    骆幻平到病房把父亲安顿好后,赶紧联系了家政公司,希望找个护工,要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最好明早就来上班。

    一个是他想先试用一下,另一个也是因为明天他有工作,没法请假。

    他想早也是请,晚也是请,反正父亲出钱。

    更自私一点的想法,父亲的钱省下来,将来也是他们兄弟两个平分,现在花了,也算是骆想平做点贡献吧。

    不能付出时间和精力,总要付出些金钱吧。

    值班医生很快下了医嘱,一个小护士推着车,来给骆幻平的父亲输液。

    “麻烦你了护士!”骆幻平很客气地说。

    “没事。”小护士微笑回答。

    她低下头,一边和骆幻平的父亲说话,告诉要放松配合,一边熟练地挂上液体,端起他父亲的右臂找位置扎针。

    “小雅,小雅,你在哪儿?过来一下。”走廊里传来了医生的叫声。

    这原本早已深埋心底的名字,让骆幻平浑身一震。

    他不禁盯着护士看,刚好和她的眼神相碰。

    骆幻平眼里突然燃烧的火苗,显然灼伤惊吓了小护士,她迅速避开了骆幻平的眼神。

    骆幻平感到了失态,忙说:“你叫小雅吗,真巧,我的一个侄女也叫这名字。”

    “他们放着大名不叫,老这么喊我,个儿都被他们喊小了,真是气死了。”小雅话中带气地说。

    “名字挺好听的。”骆幻平说的是心里话,看她的个头也确实不高。

    “小雅,小雅,你在哪里?”走廊里的医生又在喊。

    “输液呢!”小雅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她扎针技术很好,骆幻平的父亲似乎没感觉疼。

    扎完后,她麻利地把输液管盘好,在输液纸上写下了名字,说了声“完了按铃。”就急匆匆推车出去了。

    “谢谢了!”骆幻平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不用谢!”她在门外回了一句。

    小雅,如果不是在这个夜晚,在小雅曾经工作过的医院里,再次偶然听到这熟悉的名字,骆幻平几乎已经把这个名字和形象,尘封在久远的记忆中了。

    此刻,这名字带来的一切,瞬间冲垮了骆幻平记忆的堤坝,涌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