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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天明命,劂后克昌(楔子)

    “放肆!”中武殿前,一道怒斥响彻大殿!

    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王公大臣跪伏一地,战战兢兢的打着哆嗦,大堂之上站立着的几位穿戴奇异的胡人并没有被刚才这声喝斥吓到,此时正趾高气扬的抬眼打量着端坐在高堂之上的大明皇,这位关山五十洲的天。

    明皇正思索间,塞外使臣队伍里簇拥着一名身着圆领袍,打着幞頭手持节杖的年轻人站出来朗声道:“大明皇敬上!小王听闻王朝中崇宁郡主生的极美,有‘诗仙’一称的广起君曾写下‘又起狼烟千载后,可怜绝色已无多’的名篇来赞扬她的美貌,小王远在塞外也曾听闻,今日特地远赴千里赶来聘娶,还望大明皇恩准,我耶律一氏愿聘以牛羊千头,马匹若干,黄金万两,珍宝上千件,同时免除离阳王朝十年岁贡以求和睦,永修于好!此番离阳和我朝结为姻亲,乃是父皇合蘖可汗下旨,还希望离阳不要辜负我父皇的美意!”

    听到这咄咄逼人的话,朝堂之上大臣立刻窃窃私议起来,嘈嘈杂杂的惹的人心烦。明皇不由皱了皱眉头,底下人是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可眼下这事,一时间不知怎样应答才好。

    “耶律皇子和几位使臣远道而来,朕还尚未尽一下地主之谊,和亲之事关乎两朝气运,想必今日大家也有些乏累,万不可急于一时,朕看此事还是改日再议,今日暂且退朝!”

    话语刚落,户部尚书执着笏板忙不迭的站了出来,“陛下,钦天监言道今年五黄临太岁!如今我朝刚刚经历大旱,雍州附近十余座城池遍地饿殍,百姓十不存一,户库空需,十年岁贡足以让我朝解了这燃眉之急,修养生息,和亲之事百利一弊,还请我王尽早决断啊!”

    兵部尚书苏梗刚抬手准备启奏驳斥,却被人从背后猛的一拉,一个跙趔差点摔了出去,回头一望瞧见右丞相徐长叶拼命在给他使眼色,当下也不再言语,默默退回去站好。

    正欲离开的明皇一听,不由眉头一皱,怒声斥道:“朕都说了改日再议,王尚书你的耳朵莫不是出了毛病!干脆也不用你在户部府衙住着了,明日发配到陇原放马去吧!”言罢起身在几名侍卫的护送下就往内殿走去,只留下磕的头破血流的王尚书和一朝面面相觑的大臣。

    这时走进两名带甲兵士,一左一右架起王尚书就往殿外拖,王尚书拼命挣扎着想要将兵士推开,可他虽不至于称得上“瘦弱”二字,可终究还是一阶文臣,哪里反抗的过,见事情已无回旋余地,这位天启四年的探花郎不知心底从何处生出一股傻冒的勇气,扯着嗓子叫嚷道:“昏君!你要置天下黎民百姓于不顾吗!你要因一女子而弃这千秋万载的丰功伟业吗!你……”

    两名兵士皆被吓得身体一颤,哪里还容得王尚书如此叫嚣,急忙伸手捂住王尚书的嘴,迅速将其拖出殿外。

    纵然这天下历朝历代鲜有能一言堂的君王,可余下的众臣子都知道,这位吏部主官,正二品的王尚书,在这权势的洪流之中,恐怕再难翻起什么波澜了!

    回到内殿,这位敢于十五岁就跟随父亲起兵夺权,马上纵横,血战疆场的天子瘫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脸上尽显疲惫。

    皇后连氏见状急忙沏好一壶热茶端到跟前,见明皇眉头紧锁,便低声问道:“陛下可是为今日朝堂之上那耶律皇子吵着要娶崇宁郡主的事发愁?”

    提及此事,明皇不免扶额长叹一声,方才缓缓说道:“那耶律一族本不可惧,奈何我与先帝征战二十余年才打下这满目疮痍的江山,如今又恰逢雍州地区大旱,江洲又连下数月的雨,拖欠的税粮皆征不上来,国库中能用于拯灾的银子已是不多,如今怕是今年给那蛮夷的岁贡都凑不齐,一旦开战,雪上加霜,国家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灾祸了!可是那崇宁郡主乃朕同袍兄弟付靖之女,岂容嫁与胡蛮为妻,如若朕应允了那耶律皇子,恐百姓万世耻笑。”

    “当年魏国公之弟付郜雄如今不也踏入那天人之境了吗?若真开战,有他坐镇,难道也挡不住那胡蛮的铁蹄?”皇后连氏疑惑问道。

    明皇听见连氏提起大将军付郜雄,不免又是一叹,“付将军当年为朕挡了那刺客一箭,彼时他刚入大乘境,如何挡得那涂满雷公藤汁液的一箭,如今的一身修为,大抵是靠天天材地宝堆上去的,震慑震慑周边的宵小之辈还行,如若和那蛮人开战,其实力怕也过于勉强。”

    明皇挥了挥手召退了连氏和等在御书房门外的群臣们。

    现在摆在离阳皇帝眼前的是两项艰难的选择。接受和亲,可保十年太平,可解两洲百姓燃眉之急,拒绝,会有什么后果一切都不太好说,但肯定民心尽失,如若给了那耶律一氏开战的借口,他这皇位大概率也就坐到头了。

    “今日退朝之后有何异动?”明皇望着屏风后问道。

    只见屏风后现出一个身披斗笠,却是看不清是何容貌的黑影,声音沙哑着说道:“礼部尚书令带着吏部的人去了左丞府上。”

    “大胆!他们这是想造反吗?难道真以为朕没办法治他们!”群臣私自集会,明皇听后不免怒道。

    屏风后的黑影没有回答明皇的疑问,只是低声说道:“陛下该做决断了!”

    明皇又重新疲软的瘫坐回龙椅上,朝屏风挥了挥手,黑影便缓缓退去。踌躇良久,方才坚定的开口道:“罢了罢了,就拉上这江山陪朕赌一把,戎马一生,太平一世,朕这关山五十州既能打得下来,自然也有能力守得住。江山稳固,又岂能真用一介女子来换!”

    “传朕密令,宣兵部尚书苏梗和右丞相徐长叶觐见!”

    此时刚刚出了宫门的苏梗正拉着右丞徐长叶躲到了护城河的一边。

    “苏梗兄,今日朝堂一事,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右丞相徐长叶也知道苏梗拦下自己有何目的,此人是出了名的主战派,离阳式微,开国老臣不是相继辞官告老还乡,就是旧疾缠身,无心亦无力再参政事。这几年朝堂上大多数官员皆想求和以保全自身,或想以此谋利。

    大明皇帝正想要在朝堂上求一个平衡,苏梗从当兵部侍郎时便极力主战,之后明皇可以说是亲手扶着苏梗坐上这兵部尚书的交椅。此刻右丞徐长叶拦下他,自然可以看出他心里也是想打这一仗的。

    “徐大人,离阳虽积弱已久,可实际上已比开国之初好上了不少,向耶律氏称臣纳贡实属当初无奈之举,现如今徐州大营,通州大营加上常州本部大营的兵甲加起来尚还有四十余万,未尝不能一战!”苏梗越说越激动。

    “你拉我来是想明日朝堂之上力挺你主战?”徐长叶问道。

    苏梗向徐长叶鞠了一躬,恭敬说道:“下官正是此意!”

    右丞徐长叶环顾一圈,见周遭没人,俯身低声朝苏梗说道:“开战之事万不可操之过急,可徐徐图之,你可知悠悠众口,万般想法,仅凭你我二人想要扭转,难如登天!不过今日这户部尚书的位置可是给人空出来了!”

    兵部尚书苏梗被最后这句话一点,当即会意,正欲邀徐长叶到府相商的时候,一个手执长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却是赶到了眼前,来人是禁卫军统领卫丹,宫中皆传此人一杆长枪使的出神入化,曾有人传言见过卫统领舞枪时可于大雨倾盆中不湿身,甚是了得!却不知是否真有如此实力,但能领了这皇宫禁卫统领的差事,想来本事也定然不差!

    卫统领下马朝苏梗和徐长叶抱手见了一礼,说道:“徐大人,苏大人,陛下密旨,召两位大人进宫议事。”

    闻言苏徐二人对望一眼,是什么事也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当即随着卫丹朝御书房走去。

    次日,耶律一氏众人原想着今日朝会时和那些巴结他们的离阳朝臣一起威逼这位离阳王朝的大明皇帝就范,不想却被禁军统领卫丹带着一队卫兵给赶了出来!

    “为何不让我们进宫!”

    卫统领冷哼道:“不好意思了各位!陛下昨夜不甚染了风寒,龙体抱恙,接下来几天不方便面见各位使臣,有什么事等过几日再说吧!”说完也不理睬几人,把手中握着的缰绳往后一拉,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留下耶律原站在中武殿宫门外低声咒骂:“娶一个女子而已,又不是抢离阳老儿的老婆,如此做法莫不是想要和我朝宣战,看看这些贱民!他拿什么宣,他有什么资格宣!”

    这么一搅合,几名胡人使臣不想今日却吃了个闭门羹,这哪里像是告病的架势!

    “叔父,这离阳的皇帝老儿竟敢如此对待我们!依你之见,如今我们该怎么办?”耶律皇子向领头的那个人问道。

    “兵法有云,敌不动我不动,当下我们只需以不动应乱动,且看他离阳皇帝又该作何解释!”

    领头那个蛮族使臣话音刚落,一队兵马便从身旁匆匆而过,险些把几人撞翻在地,丝毫没把他们这几个外邦使臣放在眼里。

    “原儿,你可看清刚才那队伍领头那人?”看到那队兵马入了宫去,那个被耶律原称作叔父的领头使臣思索片刻,忽然急切的问道。

    耶律原一脸茫然,不知叔父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努力回想了一下,回答道:“我看见那人手臂上好像有道寸长的刀疤……”

    谁知领头使臣听到这话,神色一慌,“不好,此地不宜久留,快回去备马!”一边说一边吩咐着众人向外城跑去。

    耶律原一行人回到驿站后,匆匆忙忙收拾上一些金银细软,扮成两邦来往的商贾慌忙就要逃回国去。

    一队出城的马车内,耶律原不解的问道:“叔父,咱们为什么要逃?难不成那离阳皇帝老儿还真敢造反不成,”

    领头使臣叹道:“你可知今日你见到那手臂上带着刀疤的人是何人?”

    “我管他是谁!真要敢惹到小爷,那也得仔细掂量掂量他的狗命!”耶律原愤愤道。

    “离阳大将军付郜雄!你可以去试试你的小命硬不硬!”耶律觜忍不住白了这个傻侄子一眼,回答了他这个愚蠢的问题。

    知晓了方才那人是谁,耶律原一把扯开马车的帘帐,向仆从吼道:“车夫,你给我快点!若是耽搁了功夫,小爷拳脚可没长眼!”

    将近正午时分,一袭穿戴盔甲,手持长枪的士兵骑着马从午门呼啸而出,不一会儿,追檄文书遍布常州城街头。

    “朕自继位以来,蛮夷虺蜴为心,豺狼成性,祸乱边关,包藏祸心,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今我朝挥师北上,何惧建功!”

    一时间,京城内看见张榜的百姓群情激奋,各方涌动。

    朝中大臣们却不成想到一女子竟也可成为他们敛财的由头,百姓们也不知一女子竟挑起两国的争端。

    话事封侯,功成万骨。官场倾轧,党同伐异。宦海沉浮,最是累人心。

    贩夫驺卒,引车卖浆,若说这乱世中所令他们弥足珍贵的,也无非就是流离失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