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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夜下有雪也有血

    正月过后,谢十一每夜都背负柴刀悄然离开,等到天明前再回来,除去满身鲜血之外,或多或少总会平添许多鲜血淋漓的伤口。

    莫久久隐约能猜到了些什么,所以每次都祈祷第二天睁眼后一定再看不到这张面目可憎的脸!

    只是有些事有多期盼也就有多失望,每每望见那个沾满斑驳血迹的身影,她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天爷瞎眼了!

    从打第一次见到谢十一她便毫无好感,将这位狐假虎威的少年看做是眼中钉,也从不打算掩饰她的怨念,总之是要有多不顺眼就有多不顺眼,闭眼能不见着,绝对不睁眼,偶尔闲暇时候就躲在远处雪地里画圈圈诅咒那家伙赶紧死在别人刀下。

    这天暮色里,见到他重新背起柴刀,心中冷笑,有一位剑仙指点都不能跨入第一境,这已经不是用一个资质低劣能够形容,她才不信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修行讲究天赋,纵有再水滴石穿的毅力也远不及他人的一夜清修!

    莫久久忍不住一阵冷嘲热讽:“呦,这位大侠今夜又要去练刀?就不怕刀没练成,反倒是成了别人刀下的亡魂?”

    谢十一摇了摇头,斜背着断剑柴刀,抬起头后脸上笑容温煦。

    若是说有什么是公主殿下大仇得报后最想做的事,那么必定是在这张脸庞上狠狠戳上两个窟窿。

    谢十一没有理会她,系紧刀剑后转身想要离开

    莫久久不依不挠在他身后,冷笑道:“要不本宫教你一招,可别到时候莫名其妙死在别人刀下,到时候还得连累我挖坑替你收尸?”

    “殿下有这么好心?”

    “啊!当然没有!抛尸荒野给野兽撕咬得不成人样才最好!”大概是想到这一幕,她懒得去掩饰眉眼间的快意。

    “这可能要让殿下失望了,我这人从来都命硬得很,不过殿下画圈圈的时候更加用心一些,说不准就能梦想成真!”

    谢十一一脸笑意玩味的,言语平静中带着淡淡嘲讽,歪着脑袋问道:“要不公主殿下同去,说不准我到时候不小心死得一干二净,这把断剑就成了无主之物了!”

    这可算是不小的诱惑,但莫久久满脸迟疑,认为自己不能上当,这家伙说不准肚子里藏着某些阴谋诡计,她心里在不停猜忖着。

    “不去就算了!省得到时候让我分心!”谢十一声音依旧很平静。

    可是她莫久久殿下是谁啊,有这种能够亲眼目睹这王八蛋死无葬身之地的机会,哪能错过!瞪了瞪眼,示意他带路。

    最终,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雪夜下。

    在某些时候,莫久久举目四望着死寂般雪山,心中懊恼万分,怎么就脑子抽风跟这家伙跑这荒山野岭自找苦吃,本以为只是偷袭些零零散散的山贼,可当停留在那座规模宏大的山寨前时,她忍不住便转头望向身侧少年。

    夜幕雪地中,她看到了一张渐渐陌生起来的脸孔。

    在莫久久的眼中,这张清瘦的脸,那些以往存在的温和笑容,都只剩下最寒冷的冷漠,他直直望着那座山寨,压根就没有遮遮掩掩的打算,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要以一己之力去撼动整个山寨。

    “你们有仇?”

    莫久久强行压下心中的异样,迅速去适应少年此时的变化,然而她悲哀的发现,这个家伙的两种截然不同的面孔,的的确确给她留下难以磨灭的深刻映像,这是她绝对不愿去承认的事实。

    “一般这时候,我应该说上两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才够应景,但是很遗憾,我跟他们还真没有仇。”

    谢十一遗憾摇头,说道:“我找他们只是杀人,杀人练刀而已,我这个人不习惯给自己强理念,所以很遗憾没有成为大侠客的潜质,不然这时候拍着刀喊上两句天理昭昭多有风范。”

    “就算你接近第一境,但终究也还是没有第一境的修为,就敢一人去灭寨?”莫久久诧异问道。

    谢十一咳嗽了两声,然后一本正经,缓缓说道:“哪能啊!哪能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有你这么一位国色天香的公主殿下在场,他们肯定不乐意将注意力停留在我身上!”

    总算是知道他为何破天荒邀请自己前来,莫久久听到这句话后,气得差点头顶冒烟,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如果说有可能,那么她绝对不介意在这张笑脸上狠狠锤上两拳,但她知道这不可能,无论是抢剑还是揍人,那位虽不在眼前但很可能悄然注视这里的剑仙,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莫久久咬牙切齿盯着他,心里已经不是用一个愤怒能够形容。

    她准备冷眼旁观,就算是这家伙被人拿刀劈死在眼前也绝对不流露的半点怜悯,只要到时候人不是她杀的,那么这柄断剑由她取走,李白首肯定不会计较!

    只是就在她思绪万千的时候,身侧清瘦少年已经悄然掠向山寨。

    已是深夜,相较于白日里喧嚣嘈杂的山寨整个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中,两三个本应该巡山守夜的山贼靠着火堆抱着酒坛陷入昏沉沉梦中,这时候有一抹身影飘荡而过,柴刀锋芒所带走的是一条条鲜活生命。

    失去支撑的酒坛倾斜,哗啦啦将酒水跟着鲜血流淌一地,那抹身影悄然消失,行走在深夜里如那青蒙山火堆前最令人恐惧的山鬼。

    直至良久后,有个半夜被尿憋醒的山贼擦着朦朦胧胧的双眼见到这一幕,他的肩膀开始颤抖。

    一声凄厉惨叫撕破了雪夜里的宁静!

    从压寨夫人肚皮上爬起来的大当家,死死握紧手中钢刀,脸色苍白得如同纸屑,抬头望向这个深夜,然后迅速收回视线,难以掩饰的恐惧。

    这些以凶悍残忍著称的山贼,对他们而言一条条生命不过是足够换几坛酒钱的雪花银子,可那是别人的性命,一旦关乎起自己的生死,绝对是无比紧要。

    罪魁祸首被发现了,是个细皮嫩肉的美人儿?就算是撞上山鬼也比这个更能接受些。

    如此美得让人窒息的小娘,就是造成这满地鲜血的黑手?没有比这个更匪夷所思的了。

    莫久久皱眉望着仅存的十几号彪形大汉,可以清晰从他们眼睛看到恐惧后还隐藏着赤裸裸的欲望,这让她很不好受。

    堂堂大楚公主在往常若是遭受这种眼神亵渎,早就要剐了对方双眼,但现在却不得不忍受下来,只因为这些人或许能让那个更让她厌恶的少年惨死在当场。

    然后她就看到一抹身影从阴暗中掠出,横刀一抹,再抽身消失在夜色里,一系列动作无声无息,使得他恍惚从未出现。

    只剩下两个山贼如出一辙的抱着喉咙,按不住从指缝间渗出的鲜血。

    今夜是杀人的好时节,满地白雪被鲜血染红后,在夜里沉陷出一种别样的殷红,更透着一股寒到骨髓深处的凉薄。

    一生都在杀人的大当家,是对危险最为敏感的生物,他察觉到那转瞬就消失在黑暗的身影,是远比眼前小娘更加危险的存在,下意识便紧紧了手中钢刀,感受到如此寒夜里掌心发稠的汗水。

    谢十一再次掠出,柴刀残留的血迹,在雪地上留下数朵如同梅花的痕迹。

    一把带着斑驳锈迹的柴刀,像是风雨般挥洒了过去,山寨里只剩下一连串极其刺耳的刀锋碰撞声,刀锋所过之处,血水像是此时此景下的泼墨,将这个注定残酷的深夜勾勒得让人触目难忘。

    柴刀跟钢刀相撞,谢十一借力向后一弹,身形在错落的刀锋剑刃中飘忽不定,手腕一转将近在咫尺的山贼喉咙割破,顺势贴近对方,借着这具迅速失去生命力的身躯抗下三四刀,柴刀再悄无声息递出。

    噗嗤一声,沉重刀锋从下向上狠狠插入另外一位山贼胸腔,鲜血将刀锋彻底染成猩红,那名山贼临死前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强悍意志力,死死拽进那柄插入胸膛的柴刀,咧嘴狞笑,这时候有一柄钢刀即将落在对方后颈。

    这是一种饱含着宁死也要拖一个垫背的狠辣心境,在他面前那个终于能够看清楚面容的清瘦少年,要么被一刀削了脑袋,要么便弃刀,但失去柴刀的后果也只是早死和晚死而已。

    在这种情形下,那个清瘦少年又能做些什么?即便是能够精确判断出后颈处的钢刀还有几寸距离,他除去等死或许也真不能做什么。

    “还真他娘的狠啊!”

    望着面前那满嘴鲜血却死死握紧柴刀的山贼,谢十一心里默默骂了一句,然后双手握紧刀柄狠狠一转,对后颈那柄钢刀置之不理。

    彻底失去生命力的山贼再握不住柴刀,而刀锋所渗出的寒意也已经触及到皮肤,在这种时候,他仅仅只是略微错开半步,那柄始终斜背在身后的断剑准确格挡在钢刀前。

    猛地拔出柴刀,双手握住刀柄,谢十一看都没有往身后看一眼,双手抡圆,转身将全身力气全部灌注在柴刀上,以力劈山河之势斩去。

    这一刀异常猛烈,以至于在生死之间徘徊过无数次的大当家都来不及反应。

    眼睁睁看着那柄柴刀毫无阻碍地劈在头顶。

    刀锋深深镶嵌在头骨里,这名杀人无数的山贼头子甚至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带着对生命的极度眷恋死去。

    将残余山贼一柄砍瓜切菜后,山寨里除去两个不速之客,都已经死绝。

    谢十一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所谓杀人练刀是既有道理的,在生死之间磨砺刀锋,没有比这更有所精进的方式了。

    弯腰捧起厚雪使劲擦掉脸上血迹,重新恢复正常的清瘦少年,缓缓将柴刀背在后背。

    莫久久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满地死人,咬牙坚持,似乎是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出半点失态,从而失去这长久积攒的清高气势。

    谢十一不理会她,最后一刻以断剑抗刀虽然说是神来一笔,但那柄钢刀虽没有留下外伤,却如同重锤砸在肩膀,直至此时整个手臂还呈现出一种失去知觉的酸麻状态。

    而公主殿下或许不知道,从一开始那位当家始终都存留着三分力气用以防备她,不然若是那一刀倾尽全力,谢十一纵然能抗住也得要被震得五脏六腑翻涌,更别提挥刀。

    生死之间的这种事,生死也只在转瞬之间。

    此后一路上两两无言,在能够望见火堆时,谢十一忍不住笑问道:“怎么?堂堂公主殿下魂吓没了?”

    她面有怒色。

    谢十一双手抱着后脑勺悠悠然前行,笑道:“我这样的人,公主殿下现在知道画圈圈的时候得多画两圈吧,不然咒不死人的!”

    莫久久眼神有刹那慌乱。

    重新坐在火堆前,谢十一闭眼沉默许久以消化今夜里练刀的感悟,不知是多日杀人练刀的结果还是也算是水到渠成,那往常看不见摸不着更是感受不到第一境终于泛起一种恍惚能触摸到的感觉。

    重新睁开眼后,李白首已经坐在对面:“该出山了!”

    “是该出山了!”谢十一将柴刀解开搁置在膝上,随口回答道:“老呆在山里也不是个事,到时候给老前辈买匹马。”

    “买马干什么?”李白首脸上浮现诧异,好奇问道。

    “大剑仙行走天地没有白衣最不济也得白马才衬身份吧!谢十一看着他认真说道,不过咱们没有那么多银子,只可能买到瘦马。。。”

    略有迟疑后,他又临时改口,一本正经说道:“买马也不现实,干脆买头骡子将就一下吧!”

    李白首下颌胡须颤抖不已,良久才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不需要!”

    “还嫌弃?”谢十一翻了个白眼。

    李白首正要发作,却又重重叹了口气,当年的李白首白衣白马佩白剑,那么今日的李白首既没有白衣也没有白剑,自然也不配白马。

    沉默良久后,他重新抬起头,摇头说道:“我们转道去青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