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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公主记恨值几两

    几天后,一个纤细身影忙碌在冰天雪地,艰难劈柴在火堆里烧水。

    抬起手撩起遮挡住眼帘的发丝时,黑乎乎的脏手便在原本已经形同花猫的脸庞上更增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加瞠目结舌的了,楚国未灭堂堂大楚公主却已经沦为女仆了!

    公主殿下望着面前水雾缭绕的火堆发呆,然后恍然惊醒后,直接伸手去取水壶,没有意外便给烫得泪眼婆娑。

    擦了擦眼角泪水小心翼翼取下水壶,她又开始劈柴,不留神柴刀打滑劈了个空,她直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这位不知柴米油盐的公主殿下,动作笨拙生疏,却得像仆妇般东奔西走,累得小脸通红,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她却死死咬着牙坚持,宁肯受尽折磨也打死不愿去求助那面目可憎的清瘦少年。

    很明显,这些天有多少怨气,那么她对那少年的恨意便要增添多少。

    而那位罪魁祸首就安静盘坐在不远处运转太玄诀,双眸紧闭,双手时不时抬起在半空中画圆,偶尔在瓶颈处沉思入神。

    等到睁眼后,他随手扬起,示意她倒来一杯热水。

    天底下有这般得寸进尺的?她差点都压抑不住满腔怒火了。

    这位漂亮至极的公主殿下愤愤盯着远处的身影,这些天的忙碌让她苦不堪言,腰几乎要累断了,手已经酸了,不知道偷偷抹了多少次眼泪。

    每到这个时候,她嘴里便开始嘀嘀咕咕念念有词起来,外人听不到,但她知道都是些咒骂那少年不得好死的刻薄言语,只是这老天爷怎么就不开眼,也没有见着晴天霹雳将他劈得灰飞烟灭。

    然而,这家伙愈发变本加厉了,昨日还只是烧水,今日就要连带着劈柴,想到这里,她目光便是逐渐冰冷,尤其是见着他悠闲悠闲的时候,她脸上的寒霜都快要重过此时的冰天雪地。

    清瘦少年依旧扬着手!

    莫久久就算再咬牙切齿到极致,都不得不给那家伙送过去一杯热水。

    喝死你,喝死你,喝死你!公主殿下满肚子腹诽,大概也只有如此才能稍微缓解内心抑郁!

    “殿下往后再恨一个人,最好别板着这幅脸!”

    对于谢十一来说,这几乎是像整个天下宣告愤懑的做法,实则是太愚蠢了。

    莫久久僵硬挤出一抹笑容,眼神里却更加冷嘲热讽。

    这份嘲讽当然是送给谢十一的,她堂堂大楚公主何曾需要受你的言传身教?

    重新板着脸后,她眉头微微一蹙,冷笑问道:“要你管?”

    谢十一刹那语塞。

    见到他吃瘪,颇有种大仇得报的酣畅淋漓,莫久久狠狠给了他一个眼神,很认真说道:“有一日,迟早有一日,本宫要将你挫骨扬灰!”

    公主殿下气势汹汹的宣告,只可惜那个清瘦少年压根就不会在意。

    谢十一看着她笑了笑,摇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殿下很好看。”

    现在才知道讨好本宫?是不是太迟了?她扬起那张如同花猫的小脸,冷淡说道:“这是当然。”

    “只是好看的人一般脑子都不好使!”谢十一看着她,很认真说道。

    公主殿下脸色阴沉,问道:“你知不知道得罪本宫,现在已经意味着你得罪了整个大楚。”

    “可是这里是剑州啊!”谢十一回答道。

    莫久久顿时愣住,随即恼羞成怒!

    谢十一眉梢微微挑起,干咳两声:“其实殿下的仇恨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有威慑力!”

    不理会这位殿下满脸的愤怒,谢十一重新开始打坐,缓缓运转着太玄诀去吐纳天地之气,一呼一吸,独有一种玄妙的感觉。

    仿佛整个天地在随着起伏,不愧是借此打下根基修至剑仙的法决,呼吸之间有着一种玄乎其玄的意境。

    打坐至深夜,已经重新焕发精神奕奕,谢十一拿着柴刀在雪地开始挥刀。

    从深夜至天明,已经是精疲力尽,坐在雪地上,缓缓抚摸着柴刀锋刃。

    天下向来是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就像他此时手中的柴刀,稍有一日不磨就要滞钝许多。

    所以从修行开始,他没有一刻敢落下,生怕错过一刻便就要连微不足道的可能都错过。

    练刀后就是练功,摆弄起古怪姿势尤为耗费体力,尤其是在练刀之后,格外艰难。

    寒风彻骨,谢十一又出了一身热汗,交织在一起备受煎熬!

    李白首不知何时蹲在一边,啧啧感慨道:“一夜未眠,有你这样的人惦记着,那位大周皇子该夜不能寐了!”

    谢十一把他的话直接当做耳边风,咬着牙再度练刀半个时辰,现在只要有时间,无时无刻他都在锤炼境界和刀法。

    至于其中的艰辛,很难与外人道说。

    走回火堆旁,第一眼就看见莫久久靠着树干睡着,她大概是因为对谢十一太过于愤懑,所以宁愿远远离着火堆也打死都不肯靠近一分。

    她这几天累坏了很恨透了,熟睡中时不时会呢喃几句,不用听都知道是骂那家伙的坏话,不过这位公主殿下翻来覆去的话,也不过是些王八蛋遭天谴之类没有杀伤力的词语。

    谢十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很多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位殿下确实是美人胚子,在谢十一有限的眼力里,只觉得她比起那些烟花柳巷的姑娘着实要美得太多。

    莫久久在睡梦中抽了抽鼻子,谢十一立马错开视线,望向夜色下的连绵雪山!

    终于到了该出山的时候,身形纤细的公主殿下背着个沉重大布袋,艰难下山。

    若是说此前她只是恨不得将那少年挫骨扬灰,那么现在便是恨不得将骨灰都撒到无尽海域去喂鱼。

    远远落在最后,莫久久坐在半山腰的青石上,腰几乎要断了,她抬头看了眼远没有到尽头的山势,揉着发红的眼睛,这位出生在琉璃世界的公主殿下第一次如此恨一个人,现在那个王八蛋要是敢出现在她面前,她十分肯定会跟他同归于尽。

    所以当那两位侍从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再压抑不住悲凉的情绪,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嚎啕大哭,要多凄凉就有多凄凉,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将这几日的酸楚全部宣泄出来后,那些疲乏和疼痛也如同潮水涌来。

    小心翼翼解开布袋后,在柔嫩肩膀上被勒出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身前见到这一幕的两人虽说都是世间数一数二的修行者,可面对那样的剑仙实属于不够看,听到哭声,只恨自己不能一时间修个剑气通天来。

    莫久久哭了很久,渐渐声音小下去,揉着肩膀,擦了擦眼泪,认真说道:“孙爷爷你打不过剑仙,所以不要想着送死!而只要我还待在他们身边一刻,就有机会取得那把断剑。”

    连日劳作让她眉眼间尽显疲惫,但眼神却是异常坚定,平静说道:“为了这件事,我们不远万里来到剑州,实在不能半途而废。”

    白衣老人花白的眉毛缓缓颤动挑起,有着一种无能为力的憋屈,更是诧异着这位公主殿下的难以想象蜕变。

    修行者虽然是修行在人间,却也超然于人间,除去大周皇朝不管何等尊贵的王公贵族能够得到修行者垂怜都是一种莫大殊荣。

    这位公主殿下既然值得如此境界的两人相随,那么其中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

    孙姓老人见到她受尽羞辱,一时间已经在心底里将那少年判了死罪。

    那位剑仙能够庇护一时,难不成还能庇护一世?

    重新将布袋绑在肩膀上,莫久久咬了咬牙,说道:“只要能取得断剑,受再多委屈都没关系,我既是大楚的公主,那么也该为大楚尽微薄之力!”

    老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认真思量后,抽了抽鼻子,皱眉说道:“到时候取得断剑,再跟那家伙算一算新仇旧恨。”

    老人喟然长叹,满腔情绪五味杂陈,欣慰,感慨,不忍,最后都化作浓浓的无力!

    重新启程,背着大布袋艰难前行的纤细身影在冰天雪地里格外清晰。

    她使劲踩着面前的厚雪,咬牙切齿说道:“谢十一,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本宫跟你势不两立!”

    “马上就是春天,你不遭雷劈都算是没有天理!”

    将面前白雪想象成那家伙脸庞的公主殿下,踩上一脚后还不忘狠狠碾了再碾!

    。。。

    “看来你跟那位公主殿下相处得并不好!”李白首面露微笑,顿了顿后说道:“这几日不管是梦里还是醒着都有大半时间用来骂你,由此看来不是相处得不好,而是极差!”

    谢十一笑着回应道:“人与人之间的这种事说来很奇怪,今天或许恨之入骨明日或许又相见恨晚。”

    “说不准有朝一日会两情相悦?”李白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很是古怪。

    “这不可能!”谢十一认真想了想,说道:“除非她脑袋给驴踢了吧!”

    略有迟疑后,又再补充了一句:“就算她脑袋给踢了,但我不会啊!”

    “你这话说是不是太不要脸了?”李白首没好气说道。

    谢十一挠了挠头,转头回望着那远远落在视线尽头的身影,回答道:“也就是在老前辈面前才能不要脸一些,其他时候可不敢!”

    “不敢?把堂堂楚国公主当婢女使唤,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李白首停下脚步,下颌的胡须微微拂动,显示出他在极力克制满腔的愤懑。

    谢十一认真说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伺候这么一尊养尊处优的殿下,那我干脆抹脖子自尽算了!所以要想让她闭嘴的方式,就是让她没有时间废话。”

    李白首叹道,若是让旁人听到你用这种话来形容那位公主,一定会惊讶得下巴掉一地。

    谢十一耸耸肩,笑着说道:“殿下是殿下,老前辈是老前辈,但对我来说其实都不如那州牧府佩刀巡街的加狗奴才能有威慑力。”

    李白首胡须抖了抖,面朝着他无奈说道:“你这个小家伙啊,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谢十一摊开手没有回答!

    想起这几日从那位公主殿下身上流露出来磅礴杀念,李白首满是疑惑,问道:“按理来说你没有去开罪那位公主道理,说说看,到底是什么理由,说实话这跟你的性格很不像!”

    在他看来那位在古寺里五指成钩的少年,向来只看重比生死更重要的复仇,绝对不会去多此一举在乎。

    谢十一歪着脑袋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迟早有一日我要走到大周,我不清楚那些上位者的行事方式,在遇上某些事时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所以从始至终的目的还是大周皇子?”眼瞎老人眉头微微挑起来,似乎是对这个答案既有些意外,又不出意外。

    谢十一低头微笑,然后抬头平静说道:“如果有朝一日,我需要去做生死了断,那么他在某事某刻最有可能做出的某种抉择,对我而言会非常重要。”

    就像他此前说过的,被这样的家伙盯着,绝对不会好过!李白首如是想着。

    李白首然后想到或许有朝一日,在大周会要有一场血雨腥风,渐渐嘴角笑意更加浓郁。

    “所以不惜去开罪中土大楚国,就算楚国比不上大周皇朝,可那位公主殿下沉甸甸的恨意,也想来不是那么容易消受的!”

    “公主记恨值几两?”谢十一一脸笑容。

    沉默很长时间后,他挑了挑眉,问道:“以你这种缓慢爬行的速度要想破镜是形同痴人说梦,但有种方法你敢不敢试一试?”

    谢十一望着他,没有回答!也无需回答,对他而言只要有可能便不存试或者不试。

    “修行之道虽然讲究水到渠成,但就像你说过的,剑是用来讲道理,而刀是用来杀人的!剑可以慢慢磨砺,而刀却可以杀人来砥砺刀锋。”

    分明紧闭着双眼的眼瞎老人,但谢十一仿佛感受到那双幽幽深邃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