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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风雪呼啸 持刀行

    第二日,谢十一开始练刀,却不是练剑!

    所以这位脾气秉性向来并不温和老人表情上便掩饰不住愤懑,满是错愕和不满。

    “什么,你要练刀不练剑,难不成是看不起老夫的剑意?”

    他看着面前这个低着头沉默得如同茅坑里石头般的清瘦少年,冷哼道:“难不成这天下还有比老夫剑意更盛的人?”

    这句话或许颇有些夸张,但若是认认真真计较起来,还真寻不到几个!

    “已经见识过老前辈一剑满山秋,在心底里早就落下了阴影,挥之不去,如果这种时候练剑,不管是现在还是往后肯定都很难有机会能走到比那一剑更远的距离!”谢十一看着他认真说道。

    李白首不屑一顾,就像是想要说,难不成没有看到那一剑,你就有机会在剑道上走到得比老夫更远?

    慢吞吞摩挲着柴刀,谢十一平静说道:“况且听说,剑是用来讲道理的,而刀才是用来杀人!”

    李白首这才稍微收敛怒容,仍旧有些不悦说道:“虽说刀剑殊途同归,但终究还是有天差地别,所以到时候能练到什么境界,全看造化!”

    谢十一挠挠头,问道:“难道练剑,老前辈就保证我能成就何种高度?”

    眼瞎老人楞了楞后,恼羞成怒骂道:“不知好歹的家伙,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将美娇娘塞进老夫被褥只求能被指点一剑,现在要你小子练剑,反倒成了老夫求着你了?”

    片刻后,双手叉腰骂得口干舌燥的眼瞎老人干脆便不再跟他这块破石头去多费口舌。

    让谢十一提着柴刀站在半山悬崖前,无论如何刀身不能颤动半分,否则无论是练刀还是练剑都乘早收起这份心思。

    冷冷撂下这翻话后,眼瞎老人便靠着火堆旁树干打盹,似乎是有些不负责任。

    面朝着远处云海,起先倒还能勉强支撑,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谢十一那张清瘦脸庞上已经是布满细微汗水,可以感受得到他已经非常艰难,纯粹依靠着一股毅力在坚持。

    此时此刻此景的满山秋意,连绵云海将这置身于苍渺天地间的少年刻画得格外清晰读力!

    许久后,不知是否被凉风惊醒,老人伸着懒腰示意他稍作停歇。

    从始至终那柄柴刀都没有纤毫的倾斜,准确来说甚至连颤抖都没有,只是艰难维持这个姿势所造成的代价,除去双臂酸软得失去知觉之外,连带着整个人都已经虚脱。

    眼瞎老人面朝着倒地不起的少年,总算是有了些许好脸色,不过话里行间还是冷嘲居多:“小家伙,你以为练剑练刀有那么容易?”

    谢十一沉默不语,已经虚脱得练说话都觉得太累!

    李白首想起这清瘦少年如此执拗要去大周的原因,终于没再冷嘲热讽。

    接下来眼瞎老人没有传授他的如何高深玄奥的招数,只是让他重复着枯燥练刀的动作,从日出到日落,饶是数次虚脱倒地,这个清瘦少年始终都没有询问为何要这样练刀,这倒是很让他出乎意料。

    但同时又有些感慨,有着如此毅力的小家伙若不是丹田古怪到这般地步,哪怕只是能够修行的最下下之资,也未尝不可在修行上走出一番天地!

    入夜后,老人便开始跟他讲解起许多修行的通俗概要和法门,火堆里摇曳的火光将少年那张疲乏到至极却又极其认真的脸庞辉映得别有光彩。

    谢十一终于知晓了如何吐纳天地之气,随着缓缓呼吸之间,那些往常只存在于梦中云海的氤氲雾气点点滴滴化在体内,这种感觉异乎寻常的奇妙,如在九数寒冬感受暖阳,又比如那酷暑中的一抹凉风。

    那扇属于修行界的浩瀚大门彻彻底底在他面前敞开,仅仅只是现在流露的冰山一角都足够让人心驰神往!

    气始而生化,气散而有形,气布而蓄育,气终而象变!这就是天地之气,水无常态,人无常行,天地之气也并不一定无形,可以是这整个天地里的元气,也可以是那云山之后的某种事物!

    怀中无酒,眼瞎老人便显得意兴阑珊,靠着树干散漫说着。

    老前辈,这有形无形实在太深奥难解,就没有些通俗易懂的说法。

    缓缓睁开眼后,谢十一满脸挥之不去的迷茫,相比起白日练刀的艰辛反倒是觉得此时听这些深奥难懂的话更要遭罪。

    眼瞎老人没好气哼了一声,训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道理通俗易懂了吧!也没有瞧见整个天下读书人有几个能读明白?修行就是修行,是要理解整个天地懂不懂?没有终南捷径走知不知道?”

    “好吧!”谢十一在那关乎整个天地的恢弘壮阔前惨败而归,折断两截的枯枝抛进火堆里,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火光突然间有所明悟,所谓无形或许是指整个天地间的元气,有形既可以是眼前的篝火也可以是那山涧云雾!

    “不对劲!”老人眉梢蹙得极紧,面朝着他问道:“按理来说第一次修行或多或少都会有天地之气在体内残留下痕迹,可在你身上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

    也不对,是因为以整个身躯为丹田,所残留的天地之气如石沉大海很难留下痕迹。

    谢十一脸上表情依旧淡然,望着老人说道:“所以说不是没有!”

    老人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说道:“这意味着你要比别人花费多十倍甚至更多的天地之气才能灌满到下个境界!同样都是水缸,别人挑水三两桶就满,而你可能需要十桶百桶。”

    谢十一耸肩摊手表示很无辜。

    他着实是无奈,可事实如此总不能一头撞死在悬崖前吧!

    李白首有些泄气,挥了挥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欲望,靠着树干重新开始打盹!

    饶是知道修行难度,谢十一也不见有如何气馁,入睡前重新提着柴刀立在崖前。

    所谓勤能补拙,他改变不了现实存在的艰难险阻,所能做的也就只能是尽可能多付出几分。

    夜色微光洒落在崖边少年身上,如披上一层银光,夜已很深,不知何时醒来的老人面朝着他的方向,脸上流露出一丝恍惚。

    这位已经踏入剑仙的修行者,早站在世人所仰望不及的高度,他根本不需要和普通人打交道,可他偏偏愿意花费一些的琐碎的时间,是因为他的确很看好这个少年,看好这少年坚毅执着。

    入秋过后,很快就是立冬。

    穿行在连绵青蒙山的谢十一没有一日落下练刀,原本清瘦脸庞被风餐露宿刻画出几分截然于往日的沧桑棱角,一双漆黑眼眸藏着以往从未有过的锋芒。

    可刀法依旧是不入流,离破境也是遥遥无期。

    霜打寒露,裹挟着冷冽寒流的山风恍如刀锋。

    于山崖前练刀的谢十一在收刀后问了个问题:“世人练剑练刀都是讲究个招式繁琐,可我们怎么就偏偏只练最基本的劈,砍,挑,刺!”

    李白首倨傲笑道:“招式繁琐花俏到极致还不是返璞归真,与其走那条注定要重新折返的路,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直接简单明了,这些道理,是历经了无数岁月才幡然醒悟过来的经验,学着点!”

    “这等于说,其实老前辈从一开始也不是走的这条路,听上去怎么总感觉不对劲?”

    李白首理直气壮道:“你个修行本就不对劲的人去走一条不对劲的路,有问题?”

    刀法一途不同于修行可能要讲究天地感悟,最紧要的是滴水石穿,至于何时小成何时能登堂入室,这其中虽少不了天赋却更重要的还是坚韧,练刀几载寒秋如一日的煎熬,可不是谁都能熬得过去。

    谢十一挠着脑袋一脸无奈,却没有继续质疑。

    立冬过后,很快就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因为每日练刀的缘故,行进速度不可谓不慢,在满山寒风中练刀的清瘦少年一刀接着一刀劈在凌冽寒风里,刀势斩破西风,已经隐约初具雏形了。

    大雪里,少年的刀风与此时呼啸寒风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此后,被寒雪覆盖的青蒙山却是突兀染上鲜血,有少年提刀奔走在山涧。

    所遇上的要么是危险到极致到狼群,要么是饥肠辘辘的猛虎。

    这些临时充当陪练的野兽,可不知人情世故,不会在意那远远旁观的老人是当之无愧的剑仙,所以下口起来也不会有分寸。

    因为在寒冬食物匮乏,野兽往往都异常悍不畏死。

    在被利爪撕破肩膀剐下一片鲜血淋漓的血肉后,依旧没有见到那位剑仙有半点出手相助的欲望,这之后谢十一就明白不到生死一线是不可能得帮助。

    第一次,谢十一身上残留七八条血痕,其中以肩膀最为严重,几乎能够清晰看到白骨,坐在满地鲜血的雪地里良久后才以柴刀支撑着勉强起身。

    第二次有一条从左到右延伸整个胸口伤痕,鲜血将他那衣衫染成血红。

    此后的几次都是带伤而战,李白首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在饱受霜寒煎熬的山林里,清瘦少年一次奔波在生死之间,其中艰险,很难与外人说。

    这一日,站立在满地鲜血里的谢十一缓缓闭上眼睛,回忆着此前生死之间的感悟。

    山涧野兽再凶猛也不过是野兽,在有过几次鲜血淋漓教训后他便再没有受过伤,现在是不是该去找人间武道高手交锋,借此才能继续练刀?

    摇头一笑后,可真是好高骛远,刀法未小成,境界还未至那第一重旋照,就已经遐想到这么远。

    自嘲笑了笑,重新睁开眼后,望着满眼的雪山云海,心旷神怡,谢十一没来由想起李白首那一剑的满山秋。

    他深知其中的云泥之别,但没有气馁,就像是他在芦苇巷深知世道的不公,但仍旧是艰难活着。

    他现在练刀,走的是水到渠成的方法,没有可能一日有所感悟而刀势突飞猛进,却也不可能停滞不前。

    该练刀了!

    一刀接一刀斩在寒风里,隐约有风声赫赫,眼瞎老头不知何时已经面露异色!

    。。。。

    随着寒冬将尽,两人也终于将要穿过连绵群山,这一夜,练刀后却没有就此昏沉沉睡去的谢十一望着眼瞎老人怔怔发呆,对于这种目光并不陌生的老人,皱着眉头,缓缓说道,问吧!

    夜空下的篝火旁,清瘦少年流露出一抹迟疑,沉默片刻后说道:“老前辈我一直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难道只是因为那两次馒头的恩惠,你就愿意送我一场滔天福泽?”

    “我以为你能够憋住不问!”

    少年抬起头,火光将他他那张脸庞渲染得给外鬼祟,眼神更加异常古怪,问道:“不会是还有别的缘由,才对我另眼相待吧?”

    眼瞎老人好似恍然大悟,嘴唇微微颤抖,显然是在极力克制刹那间的愤懑,片刻后才咬牙问道:“所以,你以为老夫垂涎于你?”

    饶是有所质疑,但如此赤裸裸听到这个词,少年满脸更加古怪,尴尬问道:“既然不是,那总得有所求吧!在芦苇巷里,欠人十个铜板到还账的时候得要连本带利还十二三个。”

    眼瞎老人深呼吸两口气,才勉强能心平气和,冷哼道:“修行到最后就是修道,到老夫这境界对大道因果更加畏之如虎,大道里不讲究价值多少,而讲究付出多少,半个馒头或许不值一文,但对你来说是差不多倾尽所有的付出,而老夫也没有千金馈赠,只能送你一场步入修行的机缘!这样说来,你明白了吧?”

    “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谢十一嘴上说着看模样倒并没有多么坦然,甚至挪动屁股尽可能离他稍微远一些,使劲搓了搓被夜里寒风栋得发麻的脸庞。

    眼瞎老头忍不住问了一句:“难道老夫像你所认为的那种人?”

    谢十一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已经表明意思。

    眼瞎老头愤懑连骂了三个“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