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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雷音寺

    护送十里之外,秦三娘、屈阴领骑折返回帮。

    吴骓摸怀取出身上三百两银票与了韩水儿众女,说了仁青布仁、法之豹子已伏诛,道声珍重告别她们,便同周行水绝尘而去。韩水儿姐妹们依依不舍挥手道别,而她眼中流露失望的神色却也无可奈何。

    到了秦凤璐福安客栈已是傍晚时分,他二人说了几句,提及沈重山活生安逸敦厚善良,猝然从天堂坠落地狱,其性必异言不可信,周行水听了劝告,便收拾细软携带家眷连夜奔驰东京汴梁城。

    翌日,吴骓早早起身洗漱一番备好珠光剑,挑选了一匹快马,一路打听雷音寺路径,飞速赶往。半途连换数匹骏马,每换一匹便小休一阵,接着又是风尘仆仆星夜兼程,至第二日卯时时分终于来到。于是停好座驾栓好马缰,定了会神抬首仰望,但见永靖雷音寺依形取势坐南朝北。大殿起脊卧阁四面飞檐,彩墩拱斗气势雄伟,委实蔚为壮观。山门行人稀少,三三两两的几个人正在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不一会渐渐散去。阶下有位穿着灰衣略显驼背的老翁,轻提笤帚清扫一地乱物。吴骓靠近他时对方居然毫无察觉,连续唤了几声仍旧没有反应。

    吴骓无奈摇了摇头,拍了拍老翁肩膀。那人这才缓缓转过头来,只见他满面皱纹神色呆滞,低沉道:“相公,何事?”吴骓拱手一揖,道:“老丈,敢问普知老前辈可在?”老者斜睨着吴骓仆仆风尘的脸,凝望良久,喃喃自语:“普知?普知?......他死了。”吴骓岂肯听信,径直奔入寺内。

    此刻已近昏暮,灯油未全燃起,殿内明暗不定,陡地吹起一阵强劲阴风,壁上拉起一条长形且怪的影子。吴骓心头一凛,喝问:“是谁?”过了一会,但闻得一个嘶哑深沉的来音相问:“阁下来此作甚?”说话之人背向于人,但见身形高瘦,一身黑衣精装,头发全光隐现灰色肉皮。吴骓道:“在下吴骓,到此求见普知前辈。”那人听后似乎一震,徐徐地转首而来。

    只见他双目一高一低,容颜凹凸不平好像山体滑坡,肤色呈灰,左右手焦黑之状,着实令人恐畏。饶是历经多年刀光剑影血腥日子的吴骓亦是三魂不见七魄,惊魂甫定欲言时,那人抢说:“你便是浙江杭州西湖旁,长远镖局的少主人。”一面说着一面仔细打量。吴骓点头称是。眼见对方生相恐怖丑陋,面色阴晴不定,虽微感熟络,愣了一下,还是抱拳道:“小弟前来并无敌意,还望兄台行个方便。”沉静一会,那人才道:“师傅日前不慎被人所伤,正在闭关调息,不便晤客。”

    吴骓大为焦急,忙问:“他老人家何时出关,可否代为通传见上一面?”那人面无表情地道:“少则三五月,多则三五载,说不准的事。”言罢,侧首凝望顶上而后默默走开。他当即会意,心中大为感激,满脸欣喜地道:“多谢兄台,多谢兄台,敢问尊姓大名?”那人低哑声传来:“一个死人又有何姓又有何名的……”

    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

    他深触此中道理,心想:我若是活着便要活得痛痛快快,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此庙共为七层。拾级而上之时,壁上气势磅礴形态各异的图案照得通亮白昼,显然有人点起了夜灯。随眼可见五颜六色之墙画,有的是“萨捶那舍身饲虎”、“尸毗王割肉救鸽”、“九色鹿舍己救人”、“须阁提割肉奉亲”,还有部分是敦煌飞天画幅,飞天的脸型、装饰、腿部、腰部,画技运笔豪放,着色大胆,显得粗犷朴拙。飞翔姿态也多种多样了,有的横游太空,有的振臂腾飞,有的合手下飞,气度豪迈大方,势如翔云飞鹤。飞天起落处,朵朵香花飘落,颇有“天花乱坠满虚空”的诗意。

    行至第三层中央所在,忽闻后背“嗖嗖嗖嗖嗖”袭来五声极为迅捷的快枪,五方为后脑勺、后颈、肋下、膝边、脚踝。吴骓躯体微倾一侧,弓腰扭背动作极大,遂后右掌撑地滚在一边。偷袭者得势不饶人,挺枪连刺其背,手法既快又捷凌厉霸道。连过五招,吴骓遂连退五招,根本无暇应接招架。那人发出“咦”地一声,马上收住枪势伫立当场。吴骓回眼一望对方,见其年约四旬手持银色长枪,腰板似个标枪一般,直挺挺的站着不动,心念一动,叫道:“你是银枪谌站。”那人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我二十余年未曾行走江湖,居然还有人能够认出我来。”十六岁时,以一柄银枪独敌庐山三老,大战二天二夜斗得旗鼓相当未呈败象;十八岁时,力退九江欺行霸市的九雄,二役之后声名鹊起威震赣界,之后不晓是何情由,无端端的消失于武林视野。

    谌站道:“三师弟武功大为不弱,与我不相伯仲。你不声不响地杀上来,我料定是一招便将其制服,孰料……?”吴骓听后不语。谌站微愠作势扑来。吴骓释然道:“谌朋友稍安勿躁,在下前来只想拜谒敝尊师一面,以解心中谜团。”谌站哪里肯听,一枪刺向面门。吴骓见状后跃跳开,心想此人甚是蛮横无理,只好武力取胜方能通行。

    知是劲敌不敢大意,缓缓拔出背上长剑,虚晃一式“山前问路”,握拳抱剑剑锋朝上剑柄向下,俨然是江湖中常见的尊长敬意之意。谌站霍然身形暴长,奔杀一招“翻江倒海”,由右至左横扫而来,吴骓持剑相格,相交间迸出几许星火,不觉虎口大麻,心道:“好深厚的内劲。”他用剑擅使诡秘出奇,知对手枪法精湛内功雄厚,实在不宜硬拼,每每以巧以怪制敌。斗上二十余招,谌站渐显心浮气躁,挺枪连刺六下,直取上中下三路要害,枪式略显笨拙拖慢。吴骓见其腋下露出破绽,佯装拼命挡格,蓦地右足踢向左腋,谌站力沉于脚,收枪后跃。

    吴骓剑招变势疾刺眉心,实乃虚招。此式如灵蛇一般竟绕过前方直取对方后颈。谌站大骇,眼见敌手施展“燕子抄水”的轻功,一剑快似一剑,一剑强似一剑,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前忽后,身形飘忽不定令人眼花缭乱。当下运枪越发沉重越使越慢,心头已有怯意。吴骓如何不知,于是趁胜追击将其逼至角落。谌站无计可施,大喝一声,突然指天划地天南地北,蛮横乱舞开来。

    只听得“咣啷”一声,银枪脱手掉地,冷剑搭上谌站脖颈。谌站脸色惨白,低低道:“很好很好。”他一生与人比武过招极少落败,今日大意莫名其妙败在后进晚辈,五内心灰意冷可想而知。吴骓说了声得罪,收鞘走开。

    复入一层的时候,突有一人闯入眼帘。来人年纪尚轻,青衣宽袍神态潇洒英朗逼人,隐隐间透着一股书卷气,令人顿觉孺雅万分。吴骓上前作揖道:“朋友行个方便,让我过去。”那名青衣客微微一笑,说道:“实非得已呀,我师父身负重伤体态虚弱,不便晤客。”说完,正眼默默望来,瞧见对方腰间悬挂镶嵌宝珠宝玉的佩剑,又言:“你的武功很好,居然能打败楼下二位师弟……莫非你就是江湖中人称‘珠光剑客’吴骓是也。”吴骓点了点首。他既不愿伤人也不愿伤了和气,径直往里走。那青衣人也不知施了什么魔法,似同狸猫般毫无声息地奔闪而来,伸臂拦住去路。吴骓闯了几次,那人便如影随形追了几次,每每皆能挡在前头,仍是无声无息。吴骓道:“看来还是得手底下见真章。”那人听了只是在笑。

    吴骓倏地催发右掌拍击而来,那青衣人不退反进出拳相迎,只一照面“呯”响之后,吴骓不由地连退七步,顿觉胸间血气翻涌上下激荡,躯体已是摇摇欲坠,当下骇然,心道:“好厉害的拳头。”定睁一看,对面敌手居然纹丝未动,一派神定气闲从容不迫的样子,好似无事发生。细里望,隐隐可见周遭紫气护体,威力无比的碗大拳头闪烁着光芒。不禁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紫色拳头?顿了一顿,转念忿想:管你是天下第一,管你是绝世无双,今日便是刀里刀里去,火里火里去,拼了一命也要冲到普知面前。

    停上一会,道:“阁下是长白山神拳门的人,‘紫电神拳’郗神来?”青衣人摇头道:“我不姓郗。”

    紫电神拳,拳法霸道凌厉刚猛至极,是长白山神拳门中最难练最艰险的一种武功,堪称武林第一拳。神拳门共分“红、青、蓝、紫”四个阶段,初学者练上三年,全身红气笼罩,实为小成;复练十年,青气光照照耀逼人,已属难能;又练二十年,蓝气附身堪比人中龙;最后一层,需花四十余载抑或以上光阴,方可练就无双于世。若非聪睿过人且尚是武学奇才,根本无法问鼎至高拳术。

    长白山神拳门掌门“紫电神拳”郗神来,武林盛传他年事已过六旬。眼观此人不过二十七八青年模样,竟然练就成一身惊世骇俗的上乘绝学,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以剑制胜银枪谌站,尚算勉强侥幸,若是以强对强实实在在硬拼,却是难登蜀山。剑招莫不是以“击、刺、格、洗”四类为主要技击宗旨,而吴骓运剑时则是多加上“巧、怪、奇”三大元素。说时迟那时快,他蓦地拔出珠光剑,疾疾抢步平刺胸腹,陡地臂内旋手心向外,剑尖环绕肩上侧在其后背膀上方立剑点击,这一招又快又奇令人防不胜防,青衣人大喝:“来得好。”吴骓知晓此番遇上生平最为棘手的劲敌,仍得施展对战谌站的法子,方可避开锋芒。

    青衣人一低腰,由拳变指。右掌食指中指一骈,竟然伸手来夹锋利剑刃,回招又怪且异。神拳门素是拳法著称于世,门人根本不习掌法、指法、擒拿术等武技。吴骓闯荡江湖多年,绝非傻子,如何不知志在诱敌。当下只作没见,手腕一翻剑身回滑,挽起一圈剑花,寒星般地冷点敌手颈胸腹七个部位。青衣人使上绝顶轻功轻灵避闪,但觉剑尖不休止如影追来,于是只守不攻伺机静待突袭。

    那些凌人剑招明明劈杀左边却偏偏向右首,明明斩去前方却偏偏向后背,明明由上而下地撩剑却偏变幻拦腰斫来。运剑时又兼施“燕子抄水”诡秘身法,更让人防不胜防捉襟见肘。

    青衣人武学内外兼修,内力高出吴骓甚多。只因一时尚无悟透怪剑套路,是以吴骓妄想胜出败敌却是难能。正僵持间,吴骓耳边陡然飘至一种细柔之音,那是高人使用“千里传音”无上秘技。那声音低低说道:“紫电神拳天下罕见。眼前对手无论拳法轻功,尽皆超汝一筹,他只是一边接招一边欣赏,如此而已。”停了一停,又听:“如果现下狂风暴雨般强攻,你是必败无疑。若欲制胜必听吾言。汝需一剑巧似一剑,一剑快似一剑,轻击、散点、滑削、斫砍或左或右或前敲或置后,随吾言落剑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能寻出破绽而后下手。”吴骓依言行事。

    适才每一剑出手迅捷怪异既巧又猛,也只逼得青衣人避闪,而现下每出一剑好似尽是敌人的破绽要害,剑路清晰自然流畅绝无犹豫。其实吴骓每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空出剑,体力已是渐感不支,只因每一式平日里是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的,心想:怕只怕对手还未倒下,自己便将精疲力竭而衰。不料未愈十个回合,那人不由地手忙脚乱左支右绌,暗地里叫苦不迭,不一会连连双手摇摆,退侧一旁大喘如牛地,其背弯地似月儿。吴骓缓缓收气,面带喜色一揖,长剑归鞘走开。

    来到最上一层,一入眼帘的是四尊铜铸佛像,分别是观音、文殊、普贤、地藏菩萨。个个塑现面相圆润丰满,敦厚温和,慈祥,不怒自威,煞是栩栩如生鬼斧神工。佛像前地上双膝盘坐着一位头发略白面黄肌瘦,满脸病态怏怏的老者。闻得有人徐徐靠近,不禁睁开双目发出微弱的声音道:“少年人,你来了。”吴骓长身一揖说道:“晚辈吴骓,叩谢普知前辈。”寺内上下并无闲杂人等,料定必是眼前之人施展“千里传音”深奥绝学相助于他。

    席地而坐的人正是普知。

    此人既非释家亦非道教中人,穿得很是朴素,不过是粗布麻衣。他点了点头,道:“举手之劳何足言谢。你就是浙江杭州长远镖局‘珠光剑客’吴骓,少侠声名远播如雷贯耳。”顿了一顿,道:“我观你骨格清奇出尘脱俗,将来必非池中物。”吴骓听后脸颊红红,连忙插口:“前辈因何受伤?”普知答道:“说来惭愧,数日前我独自一人出游阳关,突遭强人设伏圈套,中了三枚剧毒无比的蜈蚣针,性命垂危奄奄一息。我那三个徒弟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忽然造访自然横加阻拦。殊不知这些天,我已用内功渐渐将体内毒素排除尽出,如今已无大碍。”吴骓道:“您老人家的徒弟们个个身手非凡内功精湛,实在令人钦佩。普知前辈在西北一带威名显赫雄霸一方,在下竟然不知你门下收有弟子。”思量:那沈重山提及对方有三名形影不离的侍从,又如何变成了爱徒?心下大为不解,然无点破。

    普知干干一笑,道:“老夫行事向来隐秘低和,所以鲜为人知不足为奇。”停了一停,道:“我闻得剑声里急中带躁似怀心事,你此番匆匆赶来拜谒,到底所谓何事?”吴骓道:“前辈洞察力惊人十分,真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顿了徐久,这才说道:“实不相瞒,大约半年前,有一名出手阔绰的江苏富商慕名前来长远镖局,说是要托保一批载有漆器、瓷器、铁器、茶叶等物品的商队抵运西域经商。那人给予镖费的银两煞是诱人,我等欣然接镖。收拾停当后,便从镖局里面抽调了二十多位精明强干的镖师护驾随行。长远镖局在武林中薄有威名,路途寻衅滋事的落草山贼甚少,不过是一小撮武功极差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作祟,轻轻松松便将打发。一日行经陇界酒泉之地,突然遭遇强烈的沙尘暴,只一会狂风四起沙尘遮天蔽日,一股股泥土腥臭味扑鼻而来,霎时间乌云滚滚白昼变成黑夜,伴随着雷鸣电闪强劲迅猛,风涛相逐中作霹雳,那时情景实在令人可恐可畏。我与镖师们、商队随从急忙找寻遮掩地势躲避起来。惊天动地的沙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待得大家拍抖衣裳上的沙土时,不可思议的惊人一幕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湛蓝色的天空上竟浮现出浩瀚无垠的沙漠,沙漠中风声正疾漫天黄沙狂卷肆虐,隐隐约约的有个小黑点从远方由远而近奔驰而来,分明便是一匹白色骏马正在风驰电掣。马背上乘者一位碧玉年华的绝色女子,这个女子浑身上下都透着如仙子般超凡脱俗的气息,柳叶眉,黑眸如盈盈秋水,小口樱桃,细腰杨柳,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清纯的风情。玉臂横抱着一尾曲项琵琶,古色古香典雅柔和,那一刻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我当时心想:若蒙此女子垂青,一生一世厮守,夫复何求?’

    普知喃喃自语:“琵琶仙子,琵琶仙子。”声若蚊虫,几不可闻。

    ‘小方盘城是一座四方形小城堡,耸立在东西走向戈壁滩狭长地带中的砂石岗上,关城全用黄土夯筑而成,便是俗称中的‘玉门关’。那名横抱琵琶的绝色女子正好立马于玉门关左近半里之地,只见她眉目微翘凝眸远眺关口,停上良久似在思索,蓦然玉牙一咬提缰策马渐渐奔向城堡。目睹此等景象,众人莫不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一会儿,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像是炸开了锅一般的热闹。常言道:‘拿人钱财忠人之事。’待得天空异景毕后,便命人收拾整理残乱物品,而后率领一干人等一路不辞劳苦远赴西域,完成长远镖局口头应允的威严承诺。自从遇见令我魂牵梦萦的天上仙女那日起,我便开始没日没夜地心猿意马意乱情迷,途中凭着脑海记忆叫了一名画师依稀画下。辗转之间费时三个月的光阴,返回拢地之时,我随口说了个托词,与镖师们分道扬镳各行其是,他们先行打道回府去了。紧接着寻了一处客栈落脚的地方,如卸下心头重石酣然大睡了一天一夜。次日一起,遂没命价地四方奔走到处打听,上至当地富商豪绅,下至三教九流贩夫走卒,仍是杳无音信。如此半年有余,正当心灰意冷之际,偶在用膳席间突闻邻座客人提及西北旷地,有位传奇式的人物博古通今,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只是深居简出较少在江湖上抛头露面。有人说钱能通神,多使了银两探得前辈的下落。他……他们……他们皆未曾提及您老人家门下收传弟子一事……”

    他有意隐去黄沙帮沈重山那段遭遇,故而诓言最后几句,是怕又多生枝节,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普知微笑道:“把那绝色女子的画像拿来瞧瞧。”吴骓闻后走上前去,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张老旧曲卷的宣纸,然后缓缓摊开递了过去,普知接过细细凝神深眉紧蹙盯着画像,未几轻轻一叹遂无言地摇了摇头。吴骓心想:难道真是此女只疑天上有,那不过是人间梦幻、昙花一现?问道:“世间当真并无此人?”普知侃侃而言:“武林中确无盛传此等人物,这一身华丽装束风情种种,横抱琵琶半遮面,不似官宦人家出身抑或是闯荡江湖的侠女,也不像是土绅之大家闺秀。”吴骓听后一愣,半响回过神来,苦笑道:“既然如此……”言落此处卷画欲行。

    普知忽道:“有一偏僻地域或可寻得。”吴骓问说:“何处?”普知道:“雅丹魔鬼城。”吴骓静静聆听。普知续道:“那里地处玉门关西约百里之外,入进时遇有风吹,鬼声森森,夜行转而不出,俗称魔鬼城。常有强盗悍匪抢劫过往商旅,这群人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种族,龙蛇混杂参差不齐。”吴骓一揖:“多谢前辈指点迷津。”说完,转首离去。

    普知陡叫:“此去前途艰险重重危机四伏,少侠请留步。”吴骓笑道:“江湖又岂有平坦之路。”一面说着一面侧身问道:“位处底楼防护之人是何人?”普知道:“游公子。”弱弱的声音中夹带着叹息。吴骓喃喃自语:“是他,游公子,游大盗,鼎鼎大名的侠盗,难怪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武林人惯称游戏大盗,戏游大盗,为人亦正亦邪喜怒无常,行事常常不按常理出牌,但绝非大奸大恶之辈。数年前,轰动一时的福州大富王福气灭门血案,家中大大小小六十余口尽皆被害,身首异处不算,且各各头颅都被凶徒带走,暗杀现场恐怖至极撼震东南一带。游大盗遭人诬陷,定罪恶徒之首。适逢其会,吴骓押镖路经在千钧一发之际拔刀相助救其性命解围困局。他也曾是赫赫有名无数妙龄少女簇拥的绝世美男子。想不到经年未遇,竟落得个如斯悲怆凄凉的下场,着实令人唏嘘扼腕。

    出庙时未见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