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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朱阿尧掌断桅杆 杨高学笔讨逆乱

    清廷所收西南之奏,益积如山,而海上清、西水师联军,进剿于钦州,为陈安德击却。尚以海路莫测退雷州,正遇褟有通。

    靖南王耿精忠受命而出江口水师,守长江以制张煌言。

    清廷水师继集兵于广州、漳州,皆备大小船数千,水勇数万。

    广州一路,尚可喜还而思焉,此战多仓促以追之过深,鲁莽之甚矣,班广而休整后,必再攻钦州湾之敌角,力一举平之。

    漳州出犯国姓者,耿精忠之子耿继茂,更兼降将黄梧、施琅,是谋大举进攻金厦。

    国姓爷以及其亲随商议:“我军熟知金厦虚实,并不急入金厦。”

    亲随道:“清兵既恃其集以数盛之兵者,必直趋之以近,豕突而来。”

    国姓爷定,伏以待敌:“伏于小岛,以其所处者西南一线海路,待清军水师过此必经之处。”

    朱阿尧得萧、黄遣人来报:“周全斌等一干要饭犯将于清兵会合于鼓浪屿接触地。”

    其部自为近者,朱阿尧知二者意,下令发兵讨逆:“我军此去,纵深入清阵之前,亦必削逆臣之威,以正人心!周、刘虽叛,本将军期其部众,犹存投明之辈焉。”

    立发兵鼓屿南处,往逐周全斌、刘国轩。

    此黄昏之时,刘国轩举目而视,已窥得列列暮色之下清兵旗号、布防、舰船在望。其迎接者,燃火为号。

    刘国轩二人急而驶向清之船队。

    后方朱阿尧追至,识其旗号船型,一声令下:“速冲抵其船焉!”数艘前船,径直杀向刘国轩之阵,然刘国轩命后船摆密结阵以阻其路,自所掌主船加速而走。

    因明军各船大小形制相仿,朱阿尧似预之有道,熟于登之,飞身上焉,踏过其密集船阵,挥尖刀开刀,如履平地,亦厉喝道:“周、刘部下听真,或让一道来,或我杀成一道来!”各小官,皆知阿尧其勇,见其虎躯之长,少者说犹以一当百,不敢下令结阵。

    朱阿尧横冲直撞,有敢挡者,手抓其面,推数十尺。乃闯开一条道去,直至最末一船,命其掌船者:“掉头追赶刘船!”

    士卒恍惚间为此大将喝得,竟不知已是兵戎相见之敌,乃追周、刘。

    朱阿尧夺一弓箭,一箭射向刘船掌舵,其船摇摆之间,朱阿尧已飞身踏上船尾。

    “汝,汝其敢一个人来?”周全斌一众皆惊,剃发垂辫之貌,朱阿尧不屑一睹,转向刘国轩。

    刘国轩之发,虽未剃之而已披落,亦侧过身去,何敢直视朱阿尧,惟观其船下之小舟,欲走。其部下皆在船上为之一惊。

    朱阿尧头顶乌帻,一袭白披风,走向桅杆,将刀收起,指周全斌与刘国轩道:“逆臣,枉为都督!更若尔者,犹记否,于国姓爷其面立下何状!今劝汝等皆自量也,若此遭叛走,战场上,再不认人。”

    周全斌、刘国轩部下文武,乃有五人俯首听命,投回朱阿尧之策,恭敬行礼:“总兵,吾等无志于叛去,诚为昔者不得机会来投。”

    朱阿尧将其护住,昂首,撇嘴,蔑视周、刘二人,见其不为所动,愈加怒难自禁。

    此时多数明军船已破阵而来,朱阿尧所部已陆续驶近。

    周全斌、刘国轩自知国姓爷严罚无赦,二人暗通花粉案,加郑经事之抗命不尊,自感身不由己。乃望向船头小舟,借此下定决心一逃。

    “周全斌、刘国轩!且速言语!”朱阿尧大喝。

    “于国姓爷,已不堪伏罪也,伴君如伴虎!”刘国轩叹道。亦得周全斌几个部下附和。

    周全斌则后退几步,颤栗而拭额之汗,拭之难尽,不知再作何言语。

    朱阿尧顺桅杆向上仰观,天已昏暗,阴云密卷如絮。

    “莫怪人无情,此番仁至义尽,再见之时,有如此船!”朱阿尧将从者数人护于身后,足内之力起,将身一转,横身挥肘,以掌末劲击桅杆。

    此一徒手之力,竟击其杆者巨震之,整船皆为之而发木料交错之声。

    众人目睹生平未见之力,其木有若腰粗,竟一击而中摧,折落下来。

    朱阿尧更以双手,连杆带帆撑起,移此数丈长之木,转向搭于他船。

    刘国轩期其勇之异,然则内而惊惧不已,强自表以不形于色,拂面而走。

    周全斌惊极而望伸手对之,而竟莫能得力以伸。

    “走!”朱阿尧乃将投明几人接走。

    所对者复有八人投来,同朱阿尧行礼而会。

    两边相背而去之众,乃曾共生死者,再不为难周、刘,朱阿尧未再转身,扬长而去。

    周、刘与余者下小舟开摆之,投敌而去。

    舟上,一部下为向刘国轩,呈递剪刀,乃轻拍其背。

    刘国轩为之一触,浑身一颤:“莫挨我!”盖为暴摧桅杆之景,惊魂未定。

    稍定,返顾而视,取部下谨俯而献剪,乃取以断发,揪前半额之发,犹凝滞半晌。船已略清水师中,炬列列映海而烔,旗官笑而相迎,满口黄齿。

    清兵一众士卒面黄肌瘦,萎靡不振,所可畏之者惟如行尸走肉矣,岂及故者军容之一分一毫?

    刘国轩想,且暂可保性命者无虞也,一剪而下。

    ……

    清军除兵马攻势以外,又助长辽东等地汉奸文人,于永兴王嚣论而成名义之战。谓之《清节论》。

    集此奸众“忠清”之说以来,清廷专派大臣数人:“众官当以各类清节之说布于天下,务要传之于敌听。”搜罗对明诋毁之文,下编歌谣,上布榜文,图以赠蒙蔽之言,收揽明军所占内外土地之民心。

    清军四大臣在此清节说上,又网罗“忠士”奸佞文人:“命尔众生员,作出官办之书,以唱清廷逐鹿中原之德。”绞尽心血,罗织《不臣录》《大德觉惘录》,其文意逆天,无一语不极倒行逆施之能事。

    其书所及者不独用永兴,诸多老营将领亦受攻讦。大明军憎之甚矣,乃时有迁怒于无辜文人之举,是为受其先发制人之攻心以文者也。

    究其清节官书大意:

    永兴王,消失数年,乃土司伪替,贪附尊荣,敢称嫡子?裹挟贵贱,敢称真命?以寸土兴兵,敢称爱民?无周秦片土,敢称中国?尔贪妻妾之欢,他人效命在山,敢称知臣?

    晋王其子向新朝之化,而甘毁之?

    国姓之御人,岂不知施、黄、周、刘?

    苍水之孤,如鲁王生于庶人,负隅顽抗?

    李来亨之末,大军已围,何有明之患?

    靳统武之暴,吴三省之莽,马九功之矜,连城璧之微,岂与民有益?

    永兴王行军中,得到此消息,誓言“永不和清”!又命后方杨高学发榜以斥之。并派刑官靳泰,身兼二镇指挥使,整治军心,严令义军不可牵怒文人。乃有《军衅案》

    昆明学儒之社,得见此书毁谤真命之军,皆纷纷斥之:“吾辈读圣贤书,岂甘见于颠倒之贼廷冒称圣贤?”各乡各院书院中闹成一团。文人学子乃纷纷请命于沐王府,血书求朝廷发文反击。

    沐王府群儒来,门庭若市。府尹祁磊得知,心想此事,须由大名士主持。乃报于杨高学大学士。

    杨高学旧居于沐府后方,笔耕为最。坐车到来,见此情景,乃知其故。

    “众位贤士,老臣愿收各位请愿书。愿以垂朽之身,为仁之心,著书驳斥丑虏之言。”

    众人既会杨大学士,其名震儒林自有望做主,纷纷上表所愿:“吾来皆因清书所激甚矣。致信于朝廷,朝廷或偏耽于战事,颇轻于敌之谤文!望杨大人,收请命信,陈情厉害!使朝廷著文,直斥!”

    得闻众士人,乃一腔热血,且无一人因军衅案,不满于朝廷,杨高学乃顺其意:“老臣年事高矣,国难以来耳闻目睹多少不平之事?臣所恨清之逆举,岂输于各位?定答应尔等所求!若朝廷命人著文以驳,必当亲往督促,非使贼陷于万世之耻不可!”

    众人服之,杨高学乃平此变乱,一一读信记之。上表永兴王,敌以文攻之所害,大矣。永兴王乃知敌之谤书,命杨高学著之以明正理,并安抚书院、书社之处。

    杨高学收到永兴王谕令:“命杨高学著书罪清。”取一木盒打开,正乃御赐黄帕,感永兴王之圣,文思泉涌。

    乃起笔作书,称清书为笑谈,著《客罪推书》,复献于永兴王,审议之。永兴王甚赞之,使东征统制陈安德、北征统制黎维柞门人,广发此书。

    《客罪推》意指,清廷客也,清过罪也,推清必惨败也。

    直斥清廷其弱点:

    尔为客,罪更极。且长此以往,推其遭于伐,灭于侮。

    一者,我圣监国出山,乃因尔欲刃绝明嗣,永历为证,尔绝之,皆因自罪,不能夺明之正也。我之兴师,必消尔罪。

    尔有罪之国,何敢言他?大义炎炎,叨我中国之事,若学我中国,何倒行逆施,朝弊连连?

    尔君自称有德而定鼎,觉惟尔成君。尔自思其罪与德几分?时兴之学所道天下之主客,尔自量是主是客?

    我国生逢国难之战,清廷乃用刑于文人,岂言正?

    清廷用匪、奸治民,岂非逆于民,二于民?

    我言出,预之尔者,惟将武力用于上下,天下因尔之罪沦落,尔为万世之丑也。

    杨高学一书出,纵清占之土亦传之为高论。自湖广至江南士林皆结社推之。讨清之声挟动三藩。

    清廷强命京中文人再判,尽惭拜不能。有纳兰性德者,偶见杨书,吐血而亡。

    清廷乃用屠戮,称《杨书狱》。江南狼藉一片。

    三藩因其上者用暴之极,不敢逆。且三藩之辽兵,不解其书,固惟其藩命是从,不知他人之狱何来。

    张煌言闻之,虽仰诸杨书,而痛诸士人。乃思速出崇明、浙东。欲上青州、津沽。

    靖南王耿精忠与张煌言数战几次,皆难克。沙洲之残兵累累成山。耿藩乃与其二藩一致,谋划“集大军而征于一役”。因荷兰人撤走,清廷催靖南王之子再攻金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