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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世

    酒馆,人声喧闹。

    凌越点了两盘菜,一壶酒,一个人大口的享用者。

    一个人突然坐在了凌越对面,凌越抬头瞥他一眼,只见那人笑嘻嘻道:“大侠,小的先给您请安啦。”

    那人说着一拱手。

    凌越没有理他,继续低下头吃着菜。

    “店小二!”

    那人敲着桌子,喊来了一个服务生。

    “这一桌多少钱啊?”

    “十个钱。”

    那人扔出一个钱串,店小二接过,点了点,笑着鞠躬,说了句“大人慢用”欢喜地离开了。

    付完钱,那人依旧没有说话,笑着看着凌越吃饭。

    凌越放下筷子,抬起头:“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请大人办件事?”

    那人笑呵呵开口。

    “我一个普通的草民,能做什么?”

    凌越轻轻笑了笑。

    “我想请您帮我打场架。”

    “打架?和谁啊?”

    凌越斜眼瞥了瞥他。

    “嘿嘿,几个天飞门的小喽啰,很好办的,而且报酬也不会少的。”

    那人笑嘻嘻的拿出一锭金子,轻轻放在桌子上,盯着凌越。

    凌越轻蔑地笑了笑:“抱歉啊,我真不会武功。”

    说着他倒了两杯酒,把一杯推到那人面前,拿起筷子吃起菜来。

    “大侠,您不用谦虚了,我可看您施展过手脚。”

    那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微笑着说。

    凌越一怔,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我在京城可见过您行侠仗义,你那个身手一看就是行家。”

    凌越笑了,道:“你挺能折腾啊,小子,从京城到这里可得有好几百里了。”

    他夹起一口菜,咽下后,又道:“说吧,你一直跟着我想干什么?”

    那人忙赔笑着摆摆手。

    “大侠可别误会,我家一直住这边,我那天去京城啊,是去探亲戚去了。”

    说着那人给自己又道了杯酒,一饮而尽,开口道:“这酒馆我常来,今天一来,就看见您了,我一眼就认出您就是在京城行侠仗义的大侠…”

    那人说着说着,边笑着看看凌越。

    “咱们这缘分啊,您可得来帮帮我啊。”

    他边说话,边用手指把金元宝往前轻轻推了推。

    凌越看着他,缄默几句,身子往后靠到椅背子上,双手抱在胸前:“抱歉啊,我已经退隐江湖了,也不想没事惹上些麻烦。”

    “真没有什么麻烦的事,一次就好,我给您十锭金元宝,您看怎么样?”

    那人笑着和凌越比划着。

    凌越身子前倾,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冯寿,您尊姓大名啊?”

    冯寿喜色满脸,一拱手。

    凌越点点头,站起身来,也一拱手。

    “好,冯寿,我记住你了。”

    凌越轻轻笑着,拍了拍冯寿的肩膀。

    “咱们下回有缘再见吧。”

    说罢转身离去。

    冯寿忙站起身,大声道:“您好好考虑考虑,明天未时,兴德府旁边的小巷,我这一顿饭总能见您一面吧,到时候咱再谈。”

    凌越没有回头地摆摆手。

    “您再考虑考虑!”

    冯寿不放心地喊着。

    凌越走出酒馆,没入了人群之中。

    ……

    净元镖局,陈正一身革甲,刀佩身侧,戴上斗笠,一脸严肃。

    院中,官府的人监看着仆从们装车辔马,其他几个压镖的镖头也身着革甲,整顿已成。

    陈正来到费夫人身边,压低声音道:“师娘,真的行吗?我们走了局里也就剩那么些家眷了。”

    “没事的,我和官府商量了,到时候他们也会派兵来帮着我们的,你放心去吧,没什么可担心的。”

    费夫人拍拍陈正的后背。

    陈正点点头,向着费夫人一揖。

    “师娘,我这就走了,我肯定能把这次镖走的尽善尽美!”

    费夫人微微笑着,轻轻揖手。

    “注意安全啊。”

    “一定。”

    十几个人的车队,便颇具气势的离开了净元镖局。

    镖局里一时清净许多,伙计们把大门关严,丫鬟们洒水扫着地。

    费夫人看着他们,却愁眉不展。

    她回到大厅,静静坐在主座上,提起笔,没有写字,用笔杆轻点着下巴,暗暗地思量些什么。

    其实她和陈正说了小谎,官府其实拒绝了镖局的求援请求。

    费夫人为此亲自上门,却也没有谈拢,知县是个笑眯眯的人,说话很和气,他并没有回绝此请,只是暗戳戳地提醒费夫人,官府不能和江湖打交道。

    费夫人无功而返,只能写信给娘家,请娘家派些人过来帮帮忙。

    可惜娘家路远,派来的人起码也得一两天才能赶到。

    费夫人娘家姓段,是海域的一家小地主。

    费夫人的父亲——段暄是个商人,靠做生意白手起家,年老了置办下不少产业,退隐商场,安享天伦之乐。

    段老爷子没什么爱好,就是特别好武。但老爷子不会武功,便常常请些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家中做客、讲学、论道……

    段老爷子很仗义,谁在江湖中遇到什么穷困的境地,老爷子也常常会去帮扶一把。

    久而久之,段暄便也在江湖上小有名气,而段家的武学聚会在当地更是颇具盛名,段家一开办活动,便常常是人满为患。

    费玄那时候一直在底层混江湖,他四处求武,而段家的武学聚会对于他而言自是最好的选择。

    这要能赶上机会,费玄几乎都早早到场,听来到的各位高手论道,向各大门派的名宿请教。

    每次费玄总是认真的出现求学,便吸引了段暄的注意,段暄特意留心了这个小辈一段时间,便越来越欣赏这个小伙子。

    费玄身材高挑,仪表堂堂,为人光明磊落,刚正不阿,特别是那向武的精神,令一直向往武学的段姥爷特别欣赏。

    自此段姥爷开始特殊关照费玄,费玄便成了段府的常客。

    费玄受段姥爷的照顾,也常常去替段姥爷办些事情,每次都完成的十分出色。

    段姥爷看着这个年轻人是越来越欢喜。

    慢慢了解后段姥爷方知道,费玄当时正做着保镖的行当,在业内尤为出色,可谓是当地保镖界的金牌。

    段姥爷的家里正好有一个姑娘,年十八,家里排行老三,正值婚龄。

    这姑娘乳名换作香儿,长得亭亭玉立,是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十里八方有点势力的都上门提过亲,但这些大家子弟看起来都纤细白嫩,没有一个特别顺段老爷的心意,香儿便一直没嫁出去。

    而这几日,段老爷见到了费玄,经过多日试探,又在业内打探了费玄一贯的口碑,便欢喜异常,打算招费玄为婿。

    段老爷挑好日子,和费玄细细一谈,说的都很好,就是费玄不愿意做上门女婿,让段老爷有些失望。

    段老爷觉得费玄就是靠点武艺糊口过日子,把女儿许配给他怕二人会受很多苦啊。

    就这么郁郁寡欢了几日,最后经过老伴的劝说,老头子还是想开了,这么好个女婿他可不好找。

    就这样,他又找了个日子和费玄详细谈了谈,费玄虽然有些不太好接受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架不住段老爷的热情,应下了这门婚事。

    几个月后,费玄便和段香儿成了婚,婚后不久,费玄不做保镖了,借着费夫人娘家的力量,在清域开起了一家小镖局,名为——净元镖局。

    费玄主外撑着门面,香儿主内,盘算着里子,二人一步一个脚印,终于是把净元镖局经营成了有名的大镖局。

    脖子有些酸,香儿抬起头看看房梁,不禁回忆飘起,当年,这镖局里的一砖一木都是她看着立起来的。

    由一栋房到一整个大院子,从平凡的小屋到高大的厦宇,都是一步步起来的。

    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年刚搬到这新址时,便开始建这大堂,正是初冬时节,她那时刚怀上费逸远,很怕冷,费玄便紧紧地拥着她,两人一起看这大堂的开工。

    转眼过去这么多年了,如今镖局大了,运营起来却越来越难了。

    费夫人又清点完一批账单,全身酸乏,眼花缭乱。

    诺大的屋内空荡荡的,香儿觉的有些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把屋内收拾好,慢慢踱步到门前。

    月光轻柔,香儿默默的思量着。

    这些天,她一个人面对的事情太多了,她做了很多,却没做出什么良策。

    她真的好累啊,总有种,想扑在别人胸口哭一通的冲动。

    香儿静静闭上双眼,叹了叹气。

    不知费玄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娘——!”

    费夫人猛地睁眼,远处呼娘的声音隐隐传来。

    两个孩子越来越大了,却总是让人不省心。

    费夫人暗忖两个孩子遇到什么事情了,边匆匆忙忙地向后院走去。

    ……

    武林盟。

    第二天会议上。

    吴盟主稳坐高位,波澜不惊,宣出诸多事宜。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费玄却稳坐不动,目光轻垂,一是因为大宗大派江湖上的事,他实在不清楚,二来他还在为早上青芳的话而困忧。

    他抬起头,看着四周,这场景仿佛没有初见时那般热烈了,似彼此间分出几个派别,在那里争论着。

    他瞥到了青芳,只见青芳也没有言语,只是朝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费玄并不能领会他的意思,便轻轻低头,自顾自的思量着。

    天下广袤,派门众多,小门小派数不胜数,但真正占据江湖地位的,能在江湖上说上话的,也只有那些名门大派,修行世家。

    在本朝之初,高祖平定天下,重整江湖,改组武林盟,使之为朝廷所用,并重宣武林盟的盟约,立之为法。

    武林中人,不得参官,父母子嗣,有列士者,皆不授权。

    而各地方的县官更是严尽与武林打交道。

    而朝廷管理武林,便通过武林盟。朝廷派大内高手安插其中,下派一众镇江卫,安湖卫监管武林盟,武林盟里收编了一众各方高手,其中流亡者也会为其所用。

    武林盟还可以调用地方的军队,同时也有自己的门众和禁军,严格把守江湖规则,以防各大宗门与地方往来过切。

    武林盟身为江湖的无匹巨头,裁决着一切江湖事宜,但其并不自作主张,只是在有大事发生时,各地方的武林盟分部会召集各方势力代表,共同商议,以示皇恩恢弘大度,赐民予自由。

    因武林盟的存在,江湖之纷乱便少了许多,借武林盟对秩序的维护之力,一众小门派兴起,甚至不断发展壮大,成为新的巨头。

    费玄的净元镖局便是一大新兴势力,其身份实力也被武林盟所钦可。

    会议不断进行着,各大势力的人不断起来说着自己的见解,甚至小游仙沈士丹也起身说了几句,但费玄依旧低首缄默。

    直至今日被青芳提醒,他方才看清这上层江湖这难测的规则。

    实力强,能强出天际,破万人之围?

    势力大,能以之敌国,平诸门之难?

    人微言轻,孤舟一叶,哪里禁得起大风大浪了。

    会上别人所说的,费玄没怎么去听,他依旧低头沉思,一副谦卑的样子。

    关注上层的波动于他而言并没有用,他只须关注自己和自己的实力怎么活下去便好了。

    会议后期,众人纷纷说起己方的观点。

    吴盟主再次请他起来,谈谈自己的见解。

    “我认为此上诸位说的十分有道理,何须那么麻烦的步骤,简化一些,问询之后,能用之人直接运用,但简化流程所带给民间的影响,还需慎重考虑,关于如何去判定可用之人……”

    费玄起身,简单中和了前面的两大相对观点,草草谈论了一下这关于流寇的处理安置问题,便一拱手,坐回了位上。

    吴盟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继续请别人起来谈论。

    会议很快结束,费玄若有所失般慢慢走着。

    一人揽上了他的肩,他一转头,正是小游仙沈士丹。

    “费老弟,今天怎么不在状态啊。”

    “哈哈,没什么事,沈老哥。”费玄讪笑两声,“就是听不太懂这些复杂的事务,也就跟着学习一下。”

    “哈哈哈,我看你很有天赋啊,今天会上说的话还是很不错的,就是格调啊,差了那么点吧。”沈士丹笑着拍了拍费玄的肩。

    “你也别总是绷着,想说点什么说点什么,说自己想说的才痛快吗,干嘛忍着自己成全别人,顺着你本心来是最好的。”沈士丹戳戳费玄的胸口,往后指了指。

    “看来又有人来找你了,我先走了!”他朝费玄身后摆摆手,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

    费玄转过身,只见是冷晶涟。

    冷晶涟一躬身。

    “费前辈。”

    费玄轻轻点头。

    “费前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冷晶涟盯着费玄的眼睛,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费玄被这逼问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虚,摇头笑着说:“没有哈哈,我就是个粗人,哪里懂什么江湖的规则啊,也不敢说什么话。”

    冷晶涟有些失望的点点头。

    “我还是希望能听见费前辈谈论些真知灼见的。”

    费玄一怔。

    她抬起头,认真看着费玄说:“费前辈的武功和人品都十分令人敬佩,我相信你肯定能一往无前的。”

    费玄有些触动,认真点点头。

    冷晶涟继续道:“如果前辈您遇见了什么困难,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人都会尽我们所能助你渡难的。”

    费玄目光微闪,有些触动,轻轻一拱手,道:“冷姑娘对费某的支持费某深受触动,但费某无能以回,且先收下费某的敬佩吧。”

    冷晶涟轻轻一笑,也一拱手:“只要前辈能不为俗世所累,依然守心行义,便是最好的了。”

    两人一齐笑了笑,冷晶涟开口道:“那晶涟便先不打扰前辈休息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我小时候就曾见过前辈你的风采了,我还是觉得您一直都义气凌风呢!”

    说罢,冷晶涟笑着摆手离去。

    费玄微微一笑,笑容却又一僵,他举起手,内力喷涌而出。

    “唉,人老了,内气浑厚的多了,义气却被磨没了。”

    ……

    鉴案库。

    文治中一身黑衣,手持荧荧小烛,在书架上来回翻寻。

    终于摸到一本书,拿出烛灯下细细一看,正是——《监察军管司溥》。

    在书上一翻,便查到王家所管的位置,文治中赶紧朝那潜去,谁知到了位置,却摸了个空,那火烛一照,只见关于王家管司监察军的书料都不见了踪影。

    文治中知此书料是早已被人调走了,只得翻出鉴案库外。

    “小子,等你很久了。”

    大刀寒光闪烁,一个禁士笑着拦在文治中面前。

    文治中抽剑而出。

    “看我如何把你活捉吧。”

    那禁士挥刀笑道。

    文治中停剑胸前。

    今夜星明月暗,地上冷冷寒光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