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尹川里面穿了件洗的快透明的白色背心，外面随意披了个单薄的衬衫，底下的大裤衩子在腰间晃荡，嘴上还叼了一根儿没点燃的劣质香烟。
“您这是去哪儿了？要是村里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尽管给伊人说，保准儿随叫随到。”尹川试探的问道，额间冒出了几滴冷汗。
尹川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不少从未在村子里透露过的秘密，也不知道荣冕在这里站了多久，究竟有没有听到。
“在客栈里待着无聊出来溜溜，刚好经过，”荣冕抿了下唇，然后向尹川走近，“尹支书比我叔叔辈还大些，我受不起这声您，叫我小荣或者小冕就好。”
尹伊人平时和他们说话也是一口一个您的，足够礼貌，距离也拉远了不少。
尹川哈哈笑了两声没有反驳，算是接受了荣冕的建议：“那小荣……你刚才都听见了多少，我声音也不大，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对吧……哈哈哈哈哈。”
荣冕随意地摩挲着头盔，想了想道：“不多，就是听到你说赞助人跑路了下个月休不了路，你身……”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尹川就冲过来死死捂住了他的嘴，然后贼兮兮的左右看了两眼，直到确定周围没人听见后才松开手。
尹川的手粗糙至极，贴在脸上的瞬间还有点扎脸。
尹川正懊恼着自己刚才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太粗鲁，会不会冒犯了人家，但又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年轻不咋会处事儿，明明他都那么明显的暗示他不要把这件事往外说了。
突然荣冕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支金属外壳的打火机，纤长的拇指轻轻一按红蓝色的火焰便被点燃，然后靠近尹川嘴边的香烟。
尹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人家是想给自己点烟，笑嘻嘻的叼着烟凑了过去。
“叔，以后少抽吧。”
荣冕这个对烟上瘾的人还劝告别人少抽烟，若是让圈里的旁人听见肯定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
不过这一声叔算是让尹川明白了荣冕的态度，不禁觉得这小伙子还是挺上道儿的。
“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多抽一根少抽一根儿还有啥区别，来一根儿心里道算是能舒坦点儿。不过你手里这个头盔好眼熟啊，有点像我家摩托上的那个？”
破烂头盔，前面的挡风镜上还破了个大洞，分明是尹川前年舍不得丢的那个头盔。
荣冕默不作声的将头盔藏到了背后：“哦，那你应该认错了。”
*
北城的半个娱乐圈都掌握在荣家手里，可以说以荣家为首延展出了许多条树根，他们根深蒂固地扎在北城这片土地上。
荣冕是独生子，母亲华颖是北城光世娱乐董事长，父亲荣盛长是港门老牌导演，见证了港门娱乐圈这么多年的起起伏伏，并且能做到一直屹立不倒。
他七岁以前都在港门生活，七岁以后随父母迁移到北城生活。到北城后华颖便建立了自己的娱乐经纪公司，事业顺风顺水，而荣盛长同妻儿一起离开了扎根多年的地方，虽然名声仍在，但已经渐渐淡出了娱乐圈。不过经历了这次事件，荣家夫妇在圈内的评价更高了，都说二人夫唱妇随，妇唱夫随，属实是圈内真正的模范夫妻。
荣冕太过幸运，出生便在罗马，各种资源手到擒来，惹人艳羡。偏偏他还不止是个“资源咖”，年纪轻轻便能拿捏住不同角色的精髓，他们说他是天才，继承了父亲的才华和母亲的美貌。
客栈小厅里，郑章为首坐在前排的沙发上，选角导演坐在两侧，一个手里抱着电脑噼里啪啦的打字，一个正批着文件。
风铃声响起，荣冕推门而进，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
荣冕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顺着扫视回去：“怎么？我脸上有东西还是我背后有鬼？”
郑章立即笑呵呵的站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荣冕：“阿冕这是从哪儿回来的，我们正在找你呢，不过你别担心，也没什么大事儿。”
郑章说着说着端起茶壶给荣冕倒了一盏茶，期间还对旁边坐的两个同事使了个眼色：“喝茶，喝茶。”
制片主任是个中年男人，长得肥头大耳：“诶！你这从哪儿弄的头盔啊，看这款式是不是上个世纪的东西啊哈哈哈……”
选角导演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身材骨感纤细，听了制片主任的话后默不作声的掐了一下他的大腿。
荣冕把头盔顺手放在腿上，看着那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做先开口的人。
不过最终还是郑章先开的口，脸上挂着一副亲和而又尴尬的笑容：“阿冕，你也知道咱们剧组的现状，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很难找到合适的女主演，你郑叔也是个对艺术要求蛮高的人……”
荣冕两手交叉环绕在头盔上，眼睛从来没有从这个头盔上离开过，边听边点头，不知道有几分听到了心里去。
尹伊人抱着换完的床单从荣冕的房间走了出来，因为到阳台的洗衣房正好要穿过几人正在交谈小厅，所以她关上门后便打算站在门口等一会儿，等他们聊完正事再过去。
她无意间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荣冕，想到枕头底下的绷带和碘伏棉签后便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腹部。
所以他真的被尹芽芽刺伤了？
愈到六月天气愈热，穿的也愈来愈轻薄。荣冕的绸制衬衫贴在腹部，勾勒出腹肌的形状，皮腰带拴着长裤裹住窄胯，透过衣服两颗纽扣之间的缝隙还能看到里面白皙肌皮肤。
“所以，你能不能给你母亲华颖说一下，协调一下那个女演员的时间，让她来咱们剧组试个镜？”郑章道。
其实这要求听起来并不过分。叶露的来是因为荣冕，走也是因为荣冕，他应当承担一份责任。而且荣冕是华颖的儿子，如果儿子主动寻求帮助华颖应该不会拒绝的，毕竟连外人都知道他们家庭感情很好。
但尹伊人分明在荣冕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僵硬，连平时似笑非笑的嘴角都凝固在了脸上，瞬间仅有的生气脱离了肉体。
荣冕抱紧手里的头盔，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无意间摩擦，左手伸到裤兜里掏烟时才发现自己的两个兜空空如也。
郑章还在继续说：“其实并不麻烦的，你把我们剧组的情况给你母亲说一下，然后问一下能不能看在你的面上给咱们调个时间，很快的，不耽误时间的……没关系啦，就算是最后不成也没事，但终归是……”
“叔，我以为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但你是知道的。”荣冕突然道。
像是打哑谜一样，在场除了荣冕和郑章外其他人听的一头雾水。
不知道的是什么，知道的又是什么。
“抱歉，这个忙我实在是帮不上。”荣冕道。
选角导演侧身扣着自己刚做不久的红色指甲，吹了一口气道：“郑导，人家不愿意肯定有人家的困难。你是专业的，您艺术追求高，但有些人不是啊，人家天生就待在金字塔顶端了，哪里懂得您对艺术追求的执着啊？毕竟这年头挣钱还是争名声都比搞艺术重要，不是吗？”
“纯靠沾亲带故的去接戏，赶上好戏就红一把，赶不上就拉倒反正也衣食不愁，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嗯？荣冕，你说对吧？”
荣冕又恢复了笑意，但这笑不像麦子地里的笑，不像在尹伊人摩托后座上的笑，像娱记镜头上的笑，像一家三口站在一起同时接受采访的笑。
“柳姐，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他敲了敲头盔，抬着深褐色的眸子直视着三人。
“话我听明白了，真是托我爸妈的福，我一辈子幸幸福福的长大，一路无灾无难轻轻松松地就走过来了。实在的我也觉得圈子里搞这种沾亲带故关系的人特别恶心，真的，我他妈的都恶心我自己。”
*
在那之后他在小沙发上坐了许久，久到天都有些昏暗，厅里的人已经散去。
等到神归原主后，他忽然感受到了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的停留，回头一看便看到了抱着床单的尹伊人，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尹伊人生了一双柔和的眉眼，黑色顺滑的发丝披在肩上，个子比寻常女生高挑不少。
窗帘顺着风流向里卷，凉风袭面，压下了一些躁动。
他扶着膝盖起身，单手提着头盔走了过去。
尹伊人有点措不及防，想要躲却又不知道躲到哪儿，看到他手中的头盔后灵机一动道：“这个头盔给我吧，我等会儿顺便拿回家。你刚才直接敲我家门多好，一路拿到客栈里来挺麻烦的吧……”
属实是她没话找话。
荣冕打开盖子，双手十分自然地把头盔按到了尹伊人的头上，然后敲了敲头盔盖子：“我还想着下次借还它的理由把你约出来，但好像现在并没有这个机会了。”
尹伊人隔着头盔听声音有些嗡嗡的，不是很清楚。
“嗯？你说什么？等一下。”说罢便要伸手脱下头盔。
头盔的护目镜上有个小破洞，正好对着她眉心的部位。
荣冕俯身凑了过去，嘴巴对着透风的小孔：“开个玩笑，别误会，就是想改天再借你的摩托兜兜风。”
“您这是去哪儿了？要是村里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尽管给伊人说，保准儿随叫随到。”尹川试探的问道，额间冒出了几滴冷汗。
尹川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不少从未在村子里透露过的秘密，也不知道荣冕在这里站了多久，究竟有没有听到。
“在客栈里待着无聊出来溜溜，刚好经过，”荣冕抿了下唇，然后向尹川走近，“尹支书比我叔叔辈还大些，我受不起这声您，叫我小荣或者小冕就好。”
尹伊人平时和他们说话也是一口一个您的，足够礼貌，距离也拉远了不少。
尹川哈哈笑了两声没有反驳，算是接受了荣冕的建议：“那小荣……你刚才都听见了多少，我声音也不大，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对吧……哈哈哈哈哈。”
荣冕随意地摩挲着头盔，想了想道：“不多，就是听到你说赞助人跑路了下个月休不了路，你身……”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尹川就冲过来死死捂住了他的嘴，然后贼兮兮的左右看了两眼，直到确定周围没人听见后才松开手。
尹川的手粗糙至极，贴在脸上的瞬间还有点扎脸。
尹川正懊恼着自己刚才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太粗鲁，会不会冒犯了人家，但又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年轻不咋会处事儿，明明他都那么明显的暗示他不要把这件事往外说了。
突然荣冕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支金属外壳的打火机，纤长的拇指轻轻一按红蓝色的火焰便被点燃，然后靠近尹川嘴边的香烟。
尹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人家是想给自己点烟，笑嘻嘻的叼着烟凑了过去。
“叔，以后少抽吧。”
荣冕这个对烟上瘾的人还劝告别人少抽烟，若是让圈里的旁人听见肯定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
不过这一声叔算是让尹川明白了荣冕的态度，不禁觉得这小伙子还是挺上道儿的。
“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多抽一根少抽一根儿还有啥区别，来一根儿心里道算是能舒坦点儿。不过你手里这个头盔好眼熟啊，有点像我家摩托上的那个？”
破烂头盔，前面的挡风镜上还破了个大洞，分明是尹川前年舍不得丢的那个头盔。
荣冕默不作声的将头盔藏到了背后：“哦，那你应该认错了。”
*
北城的半个娱乐圈都掌握在荣家手里，可以说以荣家为首延展出了许多条树根，他们根深蒂固地扎在北城这片土地上。
荣冕是独生子，母亲华颖是北城光世娱乐董事长，父亲荣盛长是港门老牌导演，见证了港门娱乐圈这么多年的起起伏伏，并且能做到一直屹立不倒。
他七岁以前都在港门生活，七岁以后随父母迁移到北城生活。到北城后华颖便建立了自己的娱乐经纪公司，事业顺风顺水，而荣盛长同妻儿一起离开了扎根多年的地方，虽然名声仍在，但已经渐渐淡出了娱乐圈。不过经历了这次事件，荣家夫妇在圈内的评价更高了，都说二人夫唱妇随，妇唱夫随，属实是圈内真正的模范夫妻。
荣冕太过幸运，出生便在罗马，各种资源手到擒来，惹人艳羡。偏偏他还不止是个“资源咖”，年纪轻轻便能拿捏住不同角色的精髓，他们说他是天才，继承了父亲的才华和母亲的美貌。
客栈小厅里，郑章为首坐在前排的沙发上，选角导演坐在两侧，一个手里抱着电脑噼里啪啦的打字，一个正批着文件。
风铃声响起，荣冕推门而进，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
荣冕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顺着扫视回去：“怎么？我脸上有东西还是我背后有鬼？”
郑章立即笑呵呵的站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荣冕：“阿冕这是从哪儿回来的，我们正在找你呢，不过你别担心，也没什么大事儿。”
郑章说着说着端起茶壶给荣冕倒了一盏茶，期间还对旁边坐的两个同事使了个眼色：“喝茶，喝茶。”
制片主任是个中年男人，长得肥头大耳：“诶！你这从哪儿弄的头盔啊，看这款式是不是上个世纪的东西啊哈哈哈……”
选角导演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身材骨感纤细，听了制片主任的话后默不作声的掐了一下他的大腿。
荣冕把头盔顺手放在腿上，看着那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做先开口的人。
不过最终还是郑章先开的口，脸上挂着一副亲和而又尴尬的笑容：“阿冕，你也知道咱们剧组的现状，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很难找到合适的女主演，你郑叔也是个对艺术要求蛮高的人……”
荣冕两手交叉环绕在头盔上，眼睛从来没有从这个头盔上离开过，边听边点头，不知道有几分听到了心里去。
尹伊人抱着换完的床单从荣冕的房间走了出来，因为到阳台的洗衣房正好要穿过几人正在交谈小厅，所以她关上门后便打算站在门口等一会儿，等他们聊完正事再过去。
她无意间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荣冕，想到枕头底下的绷带和碘伏棉签后便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腹部。
所以他真的被尹芽芽刺伤了？
愈到六月天气愈热，穿的也愈来愈轻薄。荣冕的绸制衬衫贴在腹部，勾勒出腹肌的形状，皮腰带拴着长裤裹住窄胯，透过衣服两颗纽扣之间的缝隙还能看到里面白皙肌皮肤。
“所以，你能不能给你母亲华颖说一下，协调一下那个女演员的时间，让她来咱们剧组试个镜？”郑章道。
其实这要求听起来并不过分。叶露的来是因为荣冕，走也是因为荣冕，他应当承担一份责任。而且荣冕是华颖的儿子，如果儿子主动寻求帮助华颖应该不会拒绝的，毕竟连外人都知道他们家庭感情很好。
但尹伊人分明在荣冕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僵硬，连平时似笑非笑的嘴角都凝固在了脸上，瞬间仅有的生气脱离了肉体。
荣冕抱紧手里的头盔，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无意间摩擦，左手伸到裤兜里掏烟时才发现自己的两个兜空空如也。
郑章还在继续说：“其实并不麻烦的，你把我们剧组的情况给你母亲说一下，然后问一下能不能看在你的面上给咱们调个时间，很快的，不耽误时间的……没关系啦，就算是最后不成也没事，但终归是……”
“叔，我以为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但你是知道的。”荣冕突然道。
像是打哑谜一样，在场除了荣冕和郑章外其他人听的一头雾水。
不知道的是什么，知道的又是什么。
“抱歉，这个忙我实在是帮不上。”荣冕道。
选角导演侧身扣着自己刚做不久的红色指甲，吹了一口气道：“郑导，人家不愿意肯定有人家的困难。你是专业的，您艺术追求高，但有些人不是啊，人家天生就待在金字塔顶端了，哪里懂得您对艺术追求的执着啊？毕竟这年头挣钱还是争名声都比搞艺术重要，不是吗？”
“纯靠沾亲带故的去接戏，赶上好戏就红一把，赶不上就拉倒反正也衣食不愁，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嗯？荣冕，你说对吧？”
荣冕又恢复了笑意，但这笑不像麦子地里的笑，不像在尹伊人摩托后座上的笑，像娱记镜头上的笑，像一家三口站在一起同时接受采访的笑。
“柳姐，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他敲了敲头盔，抬着深褐色的眸子直视着三人。
“话我听明白了，真是托我爸妈的福，我一辈子幸幸福福的长大，一路无灾无难轻轻松松地就走过来了。实在的我也觉得圈子里搞这种沾亲带故关系的人特别恶心，真的，我他妈的都恶心我自己。”
*
在那之后他在小沙发上坐了许久，久到天都有些昏暗，厅里的人已经散去。
等到神归原主后，他忽然感受到了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的停留，回头一看便看到了抱着床单的尹伊人，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尹伊人生了一双柔和的眉眼，黑色顺滑的发丝披在肩上，个子比寻常女生高挑不少。
窗帘顺着风流向里卷，凉风袭面，压下了一些躁动。
他扶着膝盖起身，单手提着头盔走了过去。
尹伊人有点措不及防，想要躲却又不知道躲到哪儿，看到他手中的头盔后灵机一动道：“这个头盔给我吧，我等会儿顺便拿回家。你刚才直接敲我家门多好，一路拿到客栈里来挺麻烦的吧……”
属实是她没话找话。
荣冕打开盖子，双手十分自然地把头盔按到了尹伊人的头上，然后敲了敲头盔盖子：“我还想着下次借还它的理由把你约出来，但好像现在并没有这个机会了。”
尹伊人隔着头盔听声音有些嗡嗡的，不是很清楚。
“嗯？你说什么？等一下。”说罢便要伸手脱下头盔。
头盔的护目镜上有个小破洞，正好对着她眉心的部位。
荣冕俯身凑了过去，嘴巴对着透风的小孔：“开个玩笑，别误会，就是想改天再借你的摩托兜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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