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身衰意气在
探测飞船内，悠悠转醒的尚月云第一眼就看向了张流，当即吃惊地捂住了嘴巴：“张流，你怎么了？”
她伸手指向张流的头发，嗫嚅半晌，又说不出话来。
“你这头发，快和我一样了？”赤方也愣住了，他是天生银发，可张流原本的黑发此时却尽皆灰白。
像是一下从青年步入了中年，张流原本俊逸的脸庞上已经看不到那丝青涩的秀气，反而透出一股沧桑老沉，脸庞上硬朗的线条也略微变得曲折，眉角剑锋更是新添了几道皱纹，眼袋外侧显露出了两条浅浅的泪沟纹。
尚月云又是一声惊呼，转而指向赤方：“你这翅膀……”
赤方一惊，扭头侧眸，自己一黑一白的双翼同样发生了异变，像是从熔炉中刚锻造出来的一般，流淌着火红的焰色。
他惊叫一声弹了起来，弯着脑袋不由自主跟着身体转圈，视线一时粘在翅膀上离不开了，语无伦次道：“这……这这这！”
“我们……被蓝姬抓回来了。”张流无心观察自己的变化，注意力都放在了医疗舱内，脑中突然想起方才迷迷糊糊中蓝姬的话语，心中陡然一惊，大呼道：“域主要传唤我们！”
他立马惊坐而起：“月云，阿方！我们先查看一下自身的情况！”
与此同时，他暗地里的传音也到了二人脑海：“抓紧时间准备！我们马上要去见域主了！”
赤方与尚月云脸色一变，也完全清醒了过来，立即闭目冥思，明里检查身体状况，实则在商议对策。
还在冰洞星系之时，他们便已料到，一旦逃了出来，等待他们的必定是蓝姬的雷霆手段，只是没想到，蓝姬现在要直接把他们给域主送上门去！
蓝姬背后的大人……三人此刻心知肚明。
这是准备打明牌了……也对，就自己三人的实力，也不值得他们大费周章地再继续遮掩下去，只是不知，天演和血幽帝最后怎么样了？
张流心事重重，蓦然想起了叁老，随即将心神遁入识海。
“张小子！你醒了？”叁老躺在光幕上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叁老，您这是？”
叁老打了个哈哈，笑着道：“这里挺软的，老夫年纪大了，骨头硬，这样睡得舒服些。”
“那这下面……”张流望向自己晶莹透彻的识海，一眼便看到了那点闪烁的星光。
“那是天演的意识体，他沉眠了，选择扎根在你的识海中蕴养。”叁老喟然一叹，“想让他苏醒，以你此时的能力，千难万难！”
“那血幽帝呢？”张流攥紧了手，看着那点星光，流露出不忍与怜惜。
“这老夫也不知，跟血幽打到一半时，天演似乎就放弃了抵抗，老夫也因此失去了意识，苏醒后就感应到你们正在星际漂流，不到半日，你们就被接到飞船上了。”
回忆起与血幽的惨烈大战，叁老仍有些惊魂不定，天演为了将他们都送出来，定是花了极大的代价吧……
“对了张小子，你先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有没有哪里有问题？天演这小子此时已经没有了自我意识，刚……刚进来时还……折腾了一番，但是，嗯，被老夫给制住了。”
“在此之前老夫给你做过检查，天演的意识体先是几乎将你吸干，而后反哺回来了一半的精神之力与生命之力，而反哺回来的精神之力变得更加强悍，完全用不着再继续淬炼了。”
“只是你的生命之力亏损过半，失去的寿命已无法再弥补回来，但你的肉身强度较之前更高，经脉血液都像是被置换过一般，如今在精神与肉身上几乎无垢！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能活着就已是大幸，天演他……失去得要多得多。”张流看着星光，低落道，“我想先去看看他。”
“诶别……”叁老话还在嘴里，就看到张流轻飘飘地穿过了光幕，下去了。
他顿时无语凝噎，只觉胸口的老血又有些按捺不住了，所以……之前自己牺牲了半辈子的力量来帮这臭小子定住识海，就真只是多此一举？
“张小子！”叁老大吼道。
“怎么？”张流疑惑回望。
叁老气息一滞：“你……你把老夫也带进去……”
张流一愣，随即了然点头，折返了回来。
当叁老被他提在手上时，之前如何都轰不破的光幕并未作任何阻拦，一人一剑很快便来到了星光身旁。
“天演……”张流低声轻唤，但星光只是闪烁，没有回应。
他尝试伸手将星光捧在手中，却发现星光像是扎根了一般，居然无法挪动分毫，他不敢使用蛮力，只好打消了念头。
叁老倒是围着星光转来转去，左戳一下，右捅一下，张流见他竟逐渐用上了劲，不由得制止道：“叁老，你做什么！”
“这小子吸了老夫大半生的修为！哪有那么脆弱！”叁老气得大叫，以一种含冤莫白的语气哀号，“就真一点都不打算还了啊！”
被张流开了个头，叁老当即如开了闸的洪水哭诉了半晌。
张流表面上哭笑不得，心里则是感动无比。
“那叁老，我查看一下身体。”
“行，你去吧，老夫就不出去了。”叁老剑身一挺，直直地插在了地上，伫立在星光之旁。
张流离开精神识海，内视己身，发现自己的实力已从星空生命2阶降到了1阶，这要再降1阶，他连星空生命都不是了。
“这下和叁老一样了。”他心中一笑，却没多少怅然若失。
怪不得阿方说我头发都白了，只是生命之力损失过半罢了，这无足轻重，本来自己就没剩多少日子了。
不对！很快他就心中一惊，那烙印在血液基因里的致命毒素，似乎已经消失了？
难以置信地检查了每一寸血肉后，张流这才确信那一直折磨着自己，令自己始终无法寸进，每一刻都在生死线上徘徊的基因毒素，真的彻底根除了！
他大喜过望，只觉这几日大起大落，历经存亡困境，终于豁然开朗！心中对于天演已不仅仅是怜惜，更多的是感激！
就是只剩一半寿命又如何，只要可以修炼，又何惧岁月短暂！
而且……自己的精神之力确实变得更纯粹了，似乎连过往的诸多修炼感悟，此时仔细回想起来，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不仅豁然贯通，就是自己一向笃定的理论感悟都发现了许多瑕疵。
就像是有人帮他把思想感悟抽丝剥茧后，丢弃了糟粕只留下了精华。
他接着尝试运转了一遍家传功法，发现天演的意识体似乎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自己体内的能量与精神之力，每有一丝增长，便会被天演的意识体先全部吸收，而后再反哺回来一小半的量，仿佛在他俩之间形成了一种极特殊的共生状态。
他细细地感应，这才意识到，天演寄居在自己识海中，与自己的精神意识完全交融，两人共享自己身躯里的一切，而且天演的意识体需要以自己的身体力量为食，一旦自己死亡，天演的意识体或许也将会彻底死去！
张流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意识体会主动吸收自己的力量，那么总有一天，自己就有希望能复活天演！忧的是自己现处危局，时刻都要担忧一尸两命的发生。
但不论如何，自己等人的命都是天演用命换来的，只要有一丝希望，自己就不能放弃！张流内心暗暗发誓。
这样的话，自己未来修炼的难度就增大了一倍，等于是他一个人，要修炼两个人的量！但好处也十分明显，天演的意识体会主动帮他淬炼体内的力量，即便自己修炼积累的力量只能发挥出一半，也不见得会比之前要更弱。
他睁开了眼睛，看到赤方与尚月云仍安静地盘坐，从惊心动魄、危机四伏到大家如今都平安无事，只觉时光恍然，心满意足。
二人也很快苏醒，皆面露喜色，张流还没开口询问，赤方便兴冲冲地道：“我感觉到我已经成为4阶星空生命了！”
“而且……”他感受着体内流淌的血脉，激动得浑身都在抖动，热泪盈眶道，“我不再是那个遭人唾弃的最下等血脉了！”
在血脉为尊的羽族，他从小最大的渴望，便是能够拥有像常人一样的血脉，而如今，他不仅脱胎换骨，这身返祖的高贵血脉，在自己家乡羽枳文明里，至少也能换来一个封国的王位！
“我也晋升到3阶了！”尚月云秀眉轻挑，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同时抬起了拳头，跃跃欲试地看向张流，“比你强了！”
张流一呆，瞬间板起了脸。
打不打得过不重要，主要是自己现在成最弱的了啊……张流突然理解了叁老的心理。
“三位监察者你们好，域主府邸已到，飞船将在10秒后降落至停泊区。”蓝姬的身影再次凝聚出来，“如无相关物品，请做好出舱准备。”
“好的大人！”三人齐声回答道。
“是因为我实力已经远超过往了吗？蓝姬大人竟然跟我们说你好？”赤方惊奇不已，小声传音道。
“慎言！机动行事！”张流不敢多语，小心与二人传音了一句。
蓝姬还是从前的蓝姬，但张流心中也颇觉怪异，蓝姬的态度何时这么好过？是因为域主在此吗？
不仅如此，还有其他奇怪的地方，但他说不上来，是蓝姬的眼神？还是哪里有问题？许是心神较之前变得更为敏锐，他摇了摇头，便没再纠结。
三人很快出舱，停泊区早已立起了一道光门，那是蓝姬专门为他们挪移过来的，众人心中皆一震，这足以看出域主大人此时很是心急，甚至不愿意让他们多走一步。
迅速穿过光门，他们便来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宏伟大殿的门口，身后是上万层青玉石阶，每一层台阶的高度比他们的身体还要高上丈许，向下望去，石阶上云雾缭绕，如通往无底的深渊。
这真是给人走的台阶吗？怪不得需要光门传送……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暗暗想到。
大门被蓝姬推开，正殿前方是一座千米长的高台，高台上摆放了一张数百米宽的金色宝座，三人随着蓝姬缓步上前，心中无比紧张，亦步亦趋，不敢有丝毫僭越。
当眼睛余光瞥到了地面上的一道道沟壑，又看到了前方巨大的触手，心中又是一紧。
“跪下吧。”
宝座上方传来冷漠的波动，三人身体皆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
“海聆大人，七号放逐区冰璃星监测分站二组监察者，张流、赤方、尚月云，皆已带到。”蓝姬同样跪伏在地，恭敬禀报。
“嗯，你先退下。”上方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吩咐道。
“是，大人！”蓝姬身形缓缓消散在大殿中。
在域主的强大威势下，三人此时被压迫得无法动弹，脑袋贴在地面上，视线里只能看到前方的光线在自己身体上照射出的阴影在微微变化。
金色宝座上的巨大身影挺起了臃肿的身躯，如芝麻一般的无数黑色眼珠紧紧盯着下方的三人，心中思潮翻涌。
这个赤方……属于羽族中序列9的羽枳文明，在这种高等文明里，被种下心灵保护禁制也不奇怪，但……这两个弱小人族只是来自序列1的垃圾文明，为何脑海中也有心灵保护禁制？
海聆本想直接击溃他们的精神意识，进而搜查他们的记忆，但此时却颇感无从下手，心中犯难。
心灵保护禁制一旦破解失败，轻则丧失一切记忆变成白痴，重则变成真正的死人，自己在心灵规则体系上并没有多深的造诣，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在海聆目光下的三人，全力收敛起自己的思绪，尽量使脑中一片空白，这是叁老在飞船上郑重其事教给他们的，不论遇到什么状况，可以利用其他情绪来掩饰自己，但万万不能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因为这种存在，能够察觉到他们最细微的精神波动，可以根据他们的精神频率与形貌举止来判断出内心的真实思想，甚至能够依此推演出更多的相关痕迹。
他们感觉等待了一瞬，又像是等待了很久，只听得上方蓦地传来一声冷哼，如霹雳骤降，顷刻间皆是头脑剧震，血气翻涌，不由得四肢瘫软，口鼻溢血。
“献上你们的记忆，关于冰洞星系的一切！”
话音甫落，三人立时软倒在地，恢复了行动自由。
“是，域主大人。”他们抿着嘴，强撑着伤势肃然道。
精神记忆很快编织完成，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精神之力传递过去，金色宝座底下抬起一根触手，轻轻一挥，便将他们这部分精神之力切割开来，黑色的吸盘瞬间将他们的记忆吞噬。
三人脑海猛地一痛，心中惴惴不安，但却极力保持着镇定与臣服的姿势，他们交上去的记忆是经叁老多次提醒修改，最后共同商议编造出来的。
记忆画面很简单：三人进入冰洞星系，然后凭空而降一只骨掌，接着三人便昏迷了，直到在探测飞船上再次醒来。
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时间不够编造不出更长的内容，而是所有人都一致认为，编造得越简单，就越不容易出错！以他们的实力，也没能力看到更多，所以此时域主看到的记忆，有效内容只有不到十秒，接下来的时间里全部都是昏迷状态。
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传说中的域主就在自己等人前方，他们内心反而开始质疑，暗暗懊悔，是不是搞得太过简单了？
“只要域主无法得到真相，你们就不会死！”叁老的话犹回荡在耳边，张流匍匐在地上捂住脑袋，好让自己显得更痛苦些。
金色宝座上方传来的气息越来越压抑，脑袋上无数颗芝麻点投射出烈焰般暴怒的眼神，但他忍住了并未发泄，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下面三个孱弱的生灵无法在他暴怒的气息中存活下来。
“蓝姬！带他们退下，押到偏殿！”
大殿上霎时间又凝聚出了蓝姬的身影，躬身道：“是！海聆大人。”
他阴鸷地看着蓝姬将三人带走，想到记忆画面里的骨掌，不由得又是一声冷哼，纷乱的触手在大殿上不断拍打，整个宫殿在他愤怒的发泄下摇摇欲坠。
这不过是不死族一个小小的将军，刚见面时，就居高临下地让他跪下，为了达成交易，他忍受了多少屈辱！
一切都没了！自从冰洞星系被毁，他的心情就没再从谷底起来过。
“海聆大人，接到史托罗长老的传讯通知，是否建立连接？”蓝姬的身形再次出现，恭敬道。
“接！”
大殿上立时亮起了一道全息身像，比海聆更臃肿庞大的身躯漂浮在高台上方，长着八个脑袋，底下无数根触手上长满了大小不一的黑斑，昭示着他的年纪已是垂垂老矣。
“海聆。”史托罗长老语气严肃，“你赶紧跑吧！”
她伸手指向张流的头发，嗫嚅半晌，又说不出话来。
“你这头发，快和我一样了？”赤方也愣住了，他是天生银发，可张流原本的黑发此时却尽皆灰白。
像是一下从青年步入了中年，张流原本俊逸的脸庞上已经看不到那丝青涩的秀气，反而透出一股沧桑老沉，脸庞上硬朗的线条也略微变得曲折，眉角剑锋更是新添了几道皱纹，眼袋外侧显露出了两条浅浅的泪沟纹。
尚月云又是一声惊呼，转而指向赤方：“你这翅膀……”
赤方一惊，扭头侧眸，自己一黑一白的双翼同样发生了异变，像是从熔炉中刚锻造出来的一般，流淌着火红的焰色。
他惊叫一声弹了起来，弯着脑袋不由自主跟着身体转圈，视线一时粘在翅膀上离不开了，语无伦次道：“这……这这这！”
“我们……被蓝姬抓回来了。”张流无心观察自己的变化，注意力都放在了医疗舱内，脑中突然想起方才迷迷糊糊中蓝姬的话语，心中陡然一惊，大呼道：“域主要传唤我们！”
他立马惊坐而起：“月云，阿方！我们先查看一下自身的情况！”
与此同时，他暗地里的传音也到了二人脑海：“抓紧时间准备！我们马上要去见域主了！”
赤方与尚月云脸色一变，也完全清醒了过来，立即闭目冥思，明里检查身体状况，实则在商议对策。
还在冰洞星系之时，他们便已料到，一旦逃了出来，等待他们的必定是蓝姬的雷霆手段，只是没想到，蓝姬现在要直接把他们给域主送上门去！
蓝姬背后的大人……三人此刻心知肚明。
这是准备打明牌了……也对，就自己三人的实力，也不值得他们大费周章地再继续遮掩下去，只是不知，天演和血幽帝最后怎么样了？
张流心事重重，蓦然想起了叁老，随即将心神遁入识海。
“张小子！你醒了？”叁老躺在光幕上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叁老，您这是？”
叁老打了个哈哈，笑着道：“这里挺软的，老夫年纪大了，骨头硬，这样睡得舒服些。”
“那这下面……”张流望向自己晶莹透彻的识海，一眼便看到了那点闪烁的星光。
“那是天演的意识体，他沉眠了，选择扎根在你的识海中蕴养。”叁老喟然一叹，“想让他苏醒，以你此时的能力，千难万难！”
“那血幽帝呢？”张流攥紧了手，看着那点星光，流露出不忍与怜惜。
“这老夫也不知，跟血幽打到一半时，天演似乎就放弃了抵抗，老夫也因此失去了意识，苏醒后就感应到你们正在星际漂流，不到半日，你们就被接到飞船上了。”
回忆起与血幽的惨烈大战，叁老仍有些惊魂不定，天演为了将他们都送出来，定是花了极大的代价吧……
“对了张小子，你先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有没有哪里有问题？天演这小子此时已经没有了自我意识，刚……刚进来时还……折腾了一番，但是，嗯，被老夫给制住了。”
“在此之前老夫给你做过检查，天演的意识体先是几乎将你吸干，而后反哺回来了一半的精神之力与生命之力，而反哺回来的精神之力变得更加强悍，完全用不着再继续淬炼了。”
“只是你的生命之力亏损过半，失去的寿命已无法再弥补回来，但你的肉身强度较之前更高，经脉血液都像是被置换过一般，如今在精神与肉身上几乎无垢！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能活着就已是大幸，天演他……失去得要多得多。”张流看着星光，低落道，“我想先去看看他。”
“诶别……”叁老话还在嘴里，就看到张流轻飘飘地穿过了光幕，下去了。
他顿时无语凝噎，只觉胸口的老血又有些按捺不住了，所以……之前自己牺牲了半辈子的力量来帮这臭小子定住识海，就真只是多此一举？
“张小子！”叁老大吼道。
“怎么？”张流疑惑回望。
叁老气息一滞：“你……你把老夫也带进去……”
张流一愣，随即了然点头，折返了回来。
当叁老被他提在手上时，之前如何都轰不破的光幕并未作任何阻拦，一人一剑很快便来到了星光身旁。
“天演……”张流低声轻唤，但星光只是闪烁，没有回应。
他尝试伸手将星光捧在手中，却发现星光像是扎根了一般，居然无法挪动分毫，他不敢使用蛮力，只好打消了念头。
叁老倒是围着星光转来转去，左戳一下，右捅一下，张流见他竟逐渐用上了劲，不由得制止道：“叁老，你做什么！”
“这小子吸了老夫大半生的修为！哪有那么脆弱！”叁老气得大叫，以一种含冤莫白的语气哀号，“就真一点都不打算还了啊！”
被张流开了个头，叁老当即如开了闸的洪水哭诉了半晌。
张流表面上哭笑不得，心里则是感动无比。
“那叁老，我查看一下身体。”
“行，你去吧，老夫就不出去了。”叁老剑身一挺，直直地插在了地上，伫立在星光之旁。
张流离开精神识海，内视己身，发现自己的实力已从星空生命2阶降到了1阶，这要再降1阶，他连星空生命都不是了。
“这下和叁老一样了。”他心中一笑，却没多少怅然若失。
怪不得阿方说我头发都白了，只是生命之力损失过半罢了，这无足轻重，本来自己就没剩多少日子了。
不对！很快他就心中一惊，那烙印在血液基因里的致命毒素，似乎已经消失了？
难以置信地检查了每一寸血肉后，张流这才确信那一直折磨着自己，令自己始终无法寸进，每一刻都在生死线上徘徊的基因毒素，真的彻底根除了！
他大喜过望，只觉这几日大起大落，历经存亡困境，终于豁然开朗！心中对于天演已不仅仅是怜惜，更多的是感激！
就是只剩一半寿命又如何，只要可以修炼，又何惧岁月短暂！
而且……自己的精神之力确实变得更纯粹了，似乎连过往的诸多修炼感悟，此时仔细回想起来，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不仅豁然贯通，就是自己一向笃定的理论感悟都发现了许多瑕疵。
就像是有人帮他把思想感悟抽丝剥茧后，丢弃了糟粕只留下了精华。
他接着尝试运转了一遍家传功法，发现天演的意识体似乎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自己体内的能量与精神之力，每有一丝增长，便会被天演的意识体先全部吸收，而后再反哺回来一小半的量，仿佛在他俩之间形成了一种极特殊的共生状态。
他细细地感应，这才意识到，天演寄居在自己识海中，与自己的精神意识完全交融，两人共享自己身躯里的一切，而且天演的意识体需要以自己的身体力量为食，一旦自己死亡，天演的意识体或许也将会彻底死去！
张流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意识体会主动吸收自己的力量，那么总有一天，自己就有希望能复活天演！忧的是自己现处危局，时刻都要担忧一尸两命的发生。
但不论如何，自己等人的命都是天演用命换来的，只要有一丝希望，自己就不能放弃！张流内心暗暗发誓。
这样的话，自己未来修炼的难度就增大了一倍，等于是他一个人，要修炼两个人的量！但好处也十分明显，天演的意识体会主动帮他淬炼体内的力量，即便自己修炼积累的力量只能发挥出一半，也不见得会比之前要更弱。
他睁开了眼睛，看到赤方与尚月云仍安静地盘坐，从惊心动魄、危机四伏到大家如今都平安无事，只觉时光恍然，心满意足。
二人也很快苏醒，皆面露喜色，张流还没开口询问，赤方便兴冲冲地道：“我感觉到我已经成为4阶星空生命了！”
“而且……”他感受着体内流淌的血脉，激动得浑身都在抖动，热泪盈眶道，“我不再是那个遭人唾弃的最下等血脉了！”
在血脉为尊的羽族，他从小最大的渴望，便是能够拥有像常人一样的血脉，而如今，他不仅脱胎换骨，这身返祖的高贵血脉，在自己家乡羽枳文明里，至少也能换来一个封国的王位！
“我也晋升到3阶了！”尚月云秀眉轻挑，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同时抬起了拳头，跃跃欲试地看向张流，“比你强了！”
张流一呆，瞬间板起了脸。
打不打得过不重要，主要是自己现在成最弱的了啊……张流突然理解了叁老的心理。
“三位监察者你们好，域主府邸已到，飞船将在10秒后降落至停泊区。”蓝姬的身影再次凝聚出来，“如无相关物品，请做好出舱准备。”
“好的大人！”三人齐声回答道。
“是因为我实力已经远超过往了吗？蓝姬大人竟然跟我们说你好？”赤方惊奇不已，小声传音道。
“慎言！机动行事！”张流不敢多语，小心与二人传音了一句。
蓝姬还是从前的蓝姬，但张流心中也颇觉怪异，蓝姬的态度何时这么好过？是因为域主在此吗？
不仅如此，还有其他奇怪的地方，但他说不上来，是蓝姬的眼神？还是哪里有问题？许是心神较之前变得更为敏锐，他摇了摇头，便没再纠结。
三人很快出舱，停泊区早已立起了一道光门，那是蓝姬专门为他们挪移过来的，众人心中皆一震，这足以看出域主大人此时很是心急，甚至不愿意让他们多走一步。
迅速穿过光门，他们便来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宏伟大殿的门口，身后是上万层青玉石阶，每一层台阶的高度比他们的身体还要高上丈许，向下望去，石阶上云雾缭绕，如通往无底的深渊。
这真是给人走的台阶吗？怪不得需要光门传送……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暗暗想到。
大门被蓝姬推开，正殿前方是一座千米长的高台，高台上摆放了一张数百米宽的金色宝座，三人随着蓝姬缓步上前，心中无比紧张，亦步亦趋，不敢有丝毫僭越。
当眼睛余光瞥到了地面上的一道道沟壑，又看到了前方巨大的触手，心中又是一紧。
“跪下吧。”
宝座上方传来冷漠的波动，三人身体皆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
“海聆大人，七号放逐区冰璃星监测分站二组监察者，张流、赤方、尚月云，皆已带到。”蓝姬同样跪伏在地，恭敬禀报。
“嗯，你先退下。”上方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吩咐道。
“是，大人！”蓝姬身形缓缓消散在大殿中。
在域主的强大威势下，三人此时被压迫得无法动弹，脑袋贴在地面上，视线里只能看到前方的光线在自己身体上照射出的阴影在微微变化。
金色宝座上的巨大身影挺起了臃肿的身躯，如芝麻一般的无数黑色眼珠紧紧盯着下方的三人，心中思潮翻涌。
这个赤方……属于羽族中序列9的羽枳文明，在这种高等文明里，被种下心灵保护禁制也不奇怪，但……这两个弱小人族只是来自序列1的垃圾文明，为何脑海中也有心灵保护禁制？
海聆本想直接击溃他们的精神意识，进而搜查他们的记忆，但此时却颇感无从下手，心中犯难。
心灵保护禁制一旦破解失败，轻则丧失一切记忆变成白痴，重则变成真正的死人，自己在心灵规则体系上并没有多深的造诣，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在海聆目光下的三人，全力收敛起自己的思绪，尽量使脑中一片空白，这是叁老在飞船上郑重其事教给他们的，不论遇到什么状况，可以利用其他情绪来掩饰自己，但万万不能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因为这种存在，能够察觉到他们最细微的精神波动，可以根据他们的精神频率与形貌举止来判断出内心的真实思想，甚至能够依此推演出更多的相关痕迹。
他们感觉等待了一瞬，又像是等待了很久，只听得上方蓦地传来一声冷哼，如霹雳骤降，顷刻间皆是头脑剧震，血气翻涌，不由得四肢瘫软，口鼻溢血。
“献上你们的记忆，关于冰洞星系的一切！”
话音甫落，三人立时软倒在地，恢复了行动自由。
“是，域主大人。”他们抿着嘴，强撑着伤势肃然道。
精神记忆很快编织完成，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精神之力传递过去，金色宝座底下抬起一根触手，轻轻一挥，便将他们这部分精神之力切割开来，黑色的吸盘瞬间将他们的记忆吞噬。
三人脑海猛地一痛，心中惴惴不安，但却极力保持着镇定与臣服的姿势，他们交上去的记忆是经叁老多次提醒修改，最后共同商议编造出来的。
记忆画面很简单：三人进入冰洞星系，然后凭空而降一只骨掌，接着三人便昏迷了，直到在探测飞船上再次醒来。
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时间不够编造不出更长的内容，而是所有人都一致认为，编造得越简单，就越不容易出错！以他们的实力，也没能力看到更多，所以此时域主看到的记忆，有效内容只有不到十秒，接下来的时间里全部都是昏迷状态。
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传说中的域主就在自己等人前方，他们内心反而开始质疑，暗暗懊悔，是不是搞得太过简单了？
“只要域主无法得到真相，你们就不会死！”叁老的话犹回荡在耳边，张流匍匐在地上捂住脑袋，好让自己显得更痛苦些。
金色宝座上方传来的气息越来越压抑，脑袋上无数颗芝麻点投射出烈焰般暴怒的眼神，但他忍住了并未发泄，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下面三个孱弱的生灵无法在他暴怒的气息中存活下来。
“蓝姬！带他们退下，押到偏殿！”
大殿上霎时间又凝聚出了蓝姬的身影，躬身道：“是！海聆大人。”
他阴鸷地看着蓝姬将三人带走，想到记忆画面里的骨掌，不由得又是一声冷哼，纷乱的触手在大殿上不断拍打，整个宫殿在他愤怒的发泄下摇摇欲坠。
这不过是不死族一个小小的将军，刚见面时，就居高临下地让他跪下，为了达成交易，他忍受了多少屈辱！
一切都没了！自从冰洞星系被毁，他的心情就没再从谷底起来过。
“海聆大人，接到史托罗长老的传讯通知，是否建立连接？”蓝姬的身形再次出现，恭敬道。
“接！”
大殿上立时亮起了一道全息身像，比海聆更臃肿庞大的身躯漂浮在高台上方，长着八个脑袋，底下无数根触手上长满了大小不一的黑斑，昭示着他的年纪已是垂垂老矣。
“海聆。”史托罗长老语气严肃，“你赶紧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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