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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真切的表达

    大庭观众之下,繁华的闹市街头人来人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低着头快步过去。

    走到跟前,乖乖地喊他,“许老师。”

    方岑似乎总保留这个习惯,过去大五实习,再到毕业后正式进入科室工作,对他的称呼从始至终都是“许老师”,如今两个人已然成了男女朋友,那天晚上,在方岑又一次喊他“许老师”时,许知行曾委婉建议,“不如……你叫我名字好不好?”

    当时方岑的反应是懵,怔了半晌,点了头又问他,“不是一直都叫的许老师吗?很顺口啊。”

    顺口倒是顺口,只是现在听来却不那么顺耳了,反倒因为关系的不同多了几分不正经的暧昧的意味。

    涉世未深的女学生和社会经验丰富的直系老师,虽然两个人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师生关系,可单是这几个词就足够让不知情的人浮想联翩,更何况要是哪天许知行众目睽睽之下牵着方岑的手,还被心思单纯的她一口一个许老师的叫着,那些审视的目光,许知行想想就觉得头疼。

    方岑还拧着眉不解地等着回答,许知行当然不会告诉她这些,笑得很是意味深长,煞有其事说,“男人和女人的思维不同啊,男人喜欢女人喊自己名字,当然了,只限于自己喜欢的女人,听她字字清晰喊出这几个字,很舒服,很心安。”

    柔情似水,温情脉脉,都藏进短短的名字里。

    方岑听得一愣一愣的,抬眸与他对视,“真的吗?”

    “真的啊。”许知行闷声笑起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带了点婴儿肥的脸,“要不,你喊一个试试?”

    后来,方岑也真就顺着他喊过几次,只是习惯一旦养成了,再改真心不是那么容易,两个人不过才两天不见,她又绕回了原点。

    许知行无奈,算了,来日方长。

    大冷天的,又适逢春节假期未过,沿街一排商店,开了门的,能进去逛逛的几乎没有,室外又着实被风吹得手脚发麻,许知行原本想带着方岑四处走走,此刻也只得作罢,略有失落地提车送她回宿舍。

    车子驶出去一会儿,路过十字路口,正好红灯亮起来,许知行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搭在方岑放在腿边的手上,握住。

    她倏地扭过头,看见眼前的人一脸满足,清俊的眉眼里漾着柔柔的笑。

    “许老师,您笑什么呀?”方岑颇不好意思,在这样炽热的盛满爱意的目光里,微红了半张脸。

    这细微的变化,许知行尽收眼底,一切进展的太顺利,在此之前,他总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而现在,手心里温热的触感,才终于将这份后知后觉的真实感嵌入骨子里。

    他不紧不慢地说,“笑我自己啊,千辛万苦,终于抱得美人归。”露骨直白,却仍旧脸不红,心不跳,实打实的,就是高兴。

    后来应方岑强烈要求,许知行将车子停在离医院宿舍百来米远的马路对面,也不让他下车送她到宿舍楼下。

    用方岑的话来说就是,“咱们才刚刚确定关系没几天,而且医院里这么多师兄师姐在呢,要是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送我到宿舍楼下,多高调啊,我以后还怎么面对他们啊。”

    这理由许知行不以为然,然而小姑娘却很坚持,仰着头看他,一本正经说,“这就是女人区别于男人的思维,感情的事不想太张扬,弄得众人皆知,会影响不好的。”

    影响不好吗?男未婚女未嫁,能有什么影响?

    许知行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扶了扶额,得,小姑娘这是学会举一反三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再勉强她,还是那句话,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只是磨蹭了好半会儿,“我回去了”四个字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许知行紧握住她的手却迟迟没有松开过。

    他半是自嘲,心想活到三十岁了,竟还跟十几岁青涩的毛头小子似的,遇到喜欢的姑娘,就想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最好不要分开半秒。

    许知行低头,揉揉她俏皮可爱的手指,沉声笑说,“怎么办啊?舍不得放你回去了。”

    方岑瞬间呼吸有点缓了,眨巴眨巴眼睛,应允似的,问他,“要不……我再待一会儿?”

    这话一出口,后座上一道“喵”声不合时宜地传过来。

    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侧头,方岑转的有些快,扬起的头发轻擦过许知行鼻尖,一股清淡的薰衣草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车后座正中央,清好懒懒地伸展着猫爪子,一个眼神也没给前排腻味着的男女,头朝向车窗外,“喵~喵~”又是两声。

    方岑有些窘,心想竟然忘了它,这时候真是恨不得清好是只傻猫。

    刚想说点什么,缓解缓解这略有尴尬的气氛,视线还没从清好身上收回来,方岑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就欢快的响了起来。

    是爷爷打来的电话。

    方岑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许知行,他看着她,但笑不语,只是很自觉地松开了她的手,坐直了些,两只手随意闲散地搭在了方向盘上。

    刚接起来,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过来,“岑岑啊,到哪儿了?”

    方岑摆正了坐姿,笑了笑,“在宿舍楼下了呢。”

    “那就好,我看了天气预报,岩城这几天降温,你在外头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好嘞,您别老操心。”

    本来以为爷爷打来这个电话不过是几句简单的询问闲话罢了,可谁知方岑刚想收线,老爷子话锋募地一转,同她提起了个人。

    “去年你回家,二婶不是带过一个叫小杨的男孩子来咱们家里头吗?还记得吗?”

    听到这个名字,方岑大脑混沌了半秒,回想起来后心虚地又瞅了眼许知行。他眼眸含笑,正视着车前方,恍若未闻。方岑哦哦啊啊地回应着,想把音量调低了些,可她这部破手机偏就听筒有些小瑕疵,还没调到合适的音量,爷爷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

    “别跟我打马虎眼,今天早上小杨来过一趟了,提了不少东西,他面上说是来看我的,可我人老了眼不花,咱们家跟他们家又不沾亲带故的,我有什么好看的,他坐了会儿,我跟他说你已经回岩城了,他也就没多留,我就猜到他是为了你来的,岑岑啊,你跟小杨到底唱哪出啊?”

    提到这件事,方岑委实是叫苦不迭啊,小杨是去年二婶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长相不好看也不难看,事业呢,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可方岑却总觉得自己和对方对不上眼,二婶是好意,她也不好佛了人家面子,并没有将话挑明,可小杨却误把她的礼貌当成了默许,好几次话里话外对她表达出兴趣,方岑直白与他谈过,可对方却莫名其妙较了真。她好几次回避小杨的邀约,也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魅力能让小杨对她死心塌地,一见钟情的戏码,方岑是不信的。

    爷爷还在絮絮叨叨,大意是小杨人不错,让她不要挑三拣四,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方岑听得头大,因她正坐在许知行的车里,她不知道一旁的他听见了多少,已经不敢去看他是何种神情了,只想赶紧挂了电话,把这块烫手山芋扔的越远越好。

    她压低了几分声音道,“爷爷,我跟小杨真没可能,我对他没感觉,以后他再来您就把我这句话转告给他,就这样哈我一会儿还有事呢。”说完腾的挂了电话,也不管爷爷在那头赤急白脸骂她,“臭丫头,什么叫没感觉啊,你倒是说说你跟谁有感觉……”

    车内倏忽间变得安静,许知行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转过头看着她,他但笑不语,方岑讪讪地喊了声,“许老师。”

    “嗯。”他回,脸上仍是笑。

    “您……都听见了?”方岑试探性地问。

    “如果我不聋的话,几乎都听见了。”他失笑道。

    方岑内心自我谴责了一遍,她当初就应该强烈拒绝二婶介绍的,她斟字酌句地解释,“那个……是我的一个相亲对象,我不喜欢他……”

    想好的话还没全然说出口,忽然,一只手从侧面伸过来掌在她的头发上,方岑霎时呼吸滞了两下,心脏砰砰砰地乱跳着,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后,她的唇上已经落下一个温热的,极尽温柔的吻。

    浅尝辄止,如蜻蜓点水似的。

    仿佛被人抽走灵魂似的,方岑大脑一片空白,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胡乱数着他的睫毛。

    许知行的眉形很好看,是那种剑一般的斜眉,不细不密恰到好处,眉尖有些弯,弧度不大,轻轻的往上翘起。

    方岑小时候,母亲周娜喜欢研究面相,告诉她说,通常这种眉形的人都是更锋芒毕露一些的,天生的傲骨,不亲和。

    可是许知行,显然是和这些形容词背道而驰的。

    刚想到这里,覆在她头上的力道就撤去了,许知行松开了她,他嘴角勾着一抹很好看的弧度,笑问她,“下一回小杨再来问你,或者是别的人,你会怎么回复呢?”

    方岑半仰着头看他,许知行很照顾她,两个人身高差了不少,他欺身靠近,头也稍低,尽量与她平视,方岑在他含笑温情的眼里无所遁形,她红着脸,细声说,“我会告诉他们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许知行没有过问她和小杨的事,方岑心怀歉意,几次欲言又止,都被他一时兴起的话题拐跑了。最后她一鼓作气问他会不会不高兴,许知行给出的答案是这样的,“我钟意你,可你仍然是自由的,有选择权,所以啊,在你的追求者面前,我只有成为对你最好的那个,偶尔的小醋意在所难免,可我相信,我们的日子漫长得很,那些人终将是过客,你选择我,就够了。”

    谁说他是爱情里的新手呢,新手也会说很多动人的话,那是真正爱一个人最真切的表达。

    方岑下车前忽然又回想起许叶调侃他的那番话,心里闪过一个好奇,忍不住问道,“许老师,你之前……是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

    其实她还想说,“怎么看着不像啊。”可这后半句,想了想,没敢说出来。

    许知行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爽朗地笑了笑,夜风有些大,吹得笑声弥漫在车内,竟格外好听。

    他关上车窗,没做答。

    本来也是随便问一句,可见他没什么反应,方岑忽然就有些不自在了,模模糊糊的像是燃起点微妙的醋意。

    她不死心,又追问,“是不是呀?你姐姐说你没有谈过恋爱,那暗恋呢?或者光明正大地喜欢一个人,小学前不懂事就算了,初中到现在,学校里的女孩子这么多,追你的也不少,有没有哪一个是你心动过的啊?”

    “有啊。”他神情专注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这一问倒是毫不犹疑地给出了答案,两个字咬得无比清晰,闷声笑了会儿,在看到眼前的人愣怔了几秒,而后是惊讶,忐忑,失落,才又不疾不徐很坦然道,“你啊,不过只能算毕业后吧,学生时代……大概只喜欢五三?岑岑,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

    念书那会儿,特别是到了高中往上,青春期的荷尔蒙作祟,班级里莫名其妙就会多了好多小情侣,都是要躲避老师和家长的视线,许知行觉得很麻烦又费时间,所以对于那些明着暗着送秋波的人都是一一拒绝。

    上了大学虽然不会再有限制,可还是对这种事没兴趣,又或者更准确来说,是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孩。

    现在看到她得到满意的答案后脸上难以掩饰的笑容,他突然无比感慨,这几年虽然总被家里催着,单到近三十岁没少被母亲霍双云说教,却仍是庆幸。

    小姑娘对这种事情好像都特别敏感,就比如自己家里,比他小了七八岁的表妹每一次谈男朋友,就总爱问对方过去的感情史,对方要是敷衍,就会不依不饶追问是不是还藕断丝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藏着掖着。可要是真认真回忆,事无巨细地交代,又会醋意萌生哭着闹着问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怎么分手了还把和前女友的经历记得那么清楚。

    诸如此类的例子不少,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不管是什么年龄段的,什么身份地位的女人,要是真心喜欢上一个男人,那就是与生俱来有一种得理不饶人的本事,明明谈及起来最不快的就是自己,却又总时不时地蹦出点莫名其妙的好奇,然后,不管是什么回答,都不能彻底掐灭醋意之火。

    方岑回了宿舍,先是打开行李箱整理物品,摸到搁在最外边的炸元宵,拎出来,掀开塑封的袋子检查一遍,好在没带什么太重的东西,油光锃亮的小团子依旧圆圆滚滚。

    她掏出手机给许知行去了条短信,“晚上你停车在医院对面的大榕树下等我吧,等天黑一点,我去找你。”

    等了一会儿,手机安静如斯,估摸着他正在开车,一时半会儿应该是等不到回复了,方岑退出聊天界面,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拎出另一袋炸元宵,露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个“剪刀手”的姿势,按下了手机快门。

    这一袋炸元宵都是方岑自己做的,过去年纪小,爷爷怕热油烫到她,从来不许她参与。第一次捏丸子,胆战心惊地扔下锅,掐着时间捞起来,沥干净油,整个过程没有什么难度,却有最能考验人勇气的下锅这一步,还有火候,稍微不注意,形状就能天差地别。

    她初学的手艺,虽然样子丑是丑了点,颜色也不是那种勾人味蕾的金黄色,而是掺杂了点青黑,但胜在口感还算不错,酥糯甜香,一口咬下去,油而不腻。

    方岑特意将照片调亮色度,换了个清透的风格,捣鼓一阵,心满意足了才发给许知行,配文“许老师,好学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包您满意。”

    照片发出去了,方岑将手机扔在床上,拎了洗漱用品去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惦念着晚上算是两个人第一次正式约会,挑了件平日里没穿过的浅黄色毛呢连衣裙,甚至连头发也特意打了两遍洗发水,穿上衣服对着镜子来来回回照了好几眼,募地遗憾自己怎么就那么长相平平呢?

    这件连衣裙是当初姜淼跟秦方宇自驾游回来,喜上眉梢心血来潮拉着她去逛街硬是给她买的。

    当时姜淼的原话是,“你都二十几岁了,别还不注重打扮,有缘人不知道哪天就从天而降,女为悦己者容知道吗?到时候火急火燎找不到合适穿去约会的衣服可别哭着恨不早做打算。”

    然而,在姜淼的过度上心下,方岑那堆跟日常风格全然相别的衣服还是免不了被压箱底的命运,她仍旧穿得简单随意,直到今天……

    大概,真是女为悦己者容吧。

    走出浴室,搁在床上的手机恰好响起“叮咚”一声,方岑轻迈着步子跳过去,划开屏幕一看,果然,是来自许知行的未读信息,一共三条。

    “刚停好车。”

    “下午六点,按你说的地点,不用着急,我等你。”

    最后一条,“看起来不错啊,我女朋友手艺真好,没枉费等了这么多年,捡到宝贝了。”后面附带着一个娇憨窃喜的小表情。

    方岑傻笑着,“女朋友”三个字足足看了有十几秒。慢慢回过神来,在聊天框里输入一个“好”字发了出去,也学着他附带了一个小表情。

    有时候真是不得不感叹,平时一丝不苟的人突然说了一句甜言蜜语,真的要比那些惯用糖衣炮弹轰炸他人耳膜的人说了一百句甘言蜜语更让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