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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玲珑道观逢游人,壁画绝笔云山书

    要说不费吹灰之力就到达山顶,那是绝无可能的。即使使用了王十一给的符箓,越往上走,梁七也能感觉到呼吸逐渐加重,她的心跳不住地剧烈跳动,就连气力都分散许多。可抬头望去,其他三人,莫说本就是修士的王十一面对这小儿科一般的山峦没有多大情绪,步履不缓不慢,从未掉过队,另外两个小孩,虽额上有汗,也喊着累,可渐渐地,他们却都一一将她甩在身后。她从在唱歌时的首位,掉落到了队尾。

    王十一在她前面,不时回头看她。先前问过她是否累,梁七逞强,嘴硬说不累。

    看着前面三人再度跟上昭师的步伐,梁七感到腿上生酸,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其他原因,为什么我感觉越来越累了,像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一样。可是怎么会有人专门来针对我这个孩子呢?她想到昭师,王十一的师父。可这没必要。她在前面,也能使绊子对付我吗?应该不会是她。

    未做过多想象,梁七就再度跟了上去。

    等快要到山顶时,这里周遭一切景色都与之前不一样。

    在别人故事里已经荒凉的道观完好无损地矗立在一片绿意盎然的梧桐树林中。

    梧桐树高大碧绿,也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岁,梁七初步估计百年以上,这片树林寂静幽凉,还真是一个休闲的好去处,若是之前之事从未发生,那玲珑观保不齐会是云水镇上一块招牌。

    此处的梧桐叶很大,梁七随地捡了一张泛黄掉落的树叶,那树叶比她两个手掌合起来还要大。她的弟弟与八咫本想在此玩乐一番,经由昭师不悦地呵斥,二人小心翼翼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朝对方比了个鬼脸,想必他二人心中都对昭师讨厌不已,只是又不敢去惹这尊恶菩萨,就都躲去了梁七身后。于是,梁七头皮发麻地承受着来自昭师的不满,像只母鸡护雏一样,护着身后那两个小的。

    在这梧桐林中,栖息着几人从前成为见过的鸟类。有一只主体毛色为钢蓝,胸部毛色深褐,虹膜鲜红的鸟类从梁七眼前走过。梁七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只发冠如同一朵蓝色合欢花,又好似将钢蓝色的小山戴在头上的鸟,觉得这鸟实在是漂亮极了,她才刚上前走了一步,那鸟就被惊飞而去,叫她遗憾不已。

    旁的树上,还有一对毛色黑白,冠羽像一把黑色毛刷,有着长长白色尾羽的鸟夫妻,两只挨得很近,帮着对方梳羽。

    “我以为玲珑观已经是废墟了。可是很多人都说玲珑观已经被毁掉了啊?”梁七拉着王十一困惑道。

    在世人的眼中,玲珑观已然成为杂草丛生,杳无人烟之地,但此时,在几人眼中,只见十几丈之外,那玲珑观完好无损地站在云山山顶,甚至不知何处升起袅袅青烟。

    玲珑观前栽了一株李树,如今正开白花,与青绿的叶子相称,远远看着,很是漂亮。其本体粉墙黛瓦,白壁为纸,黑石为墨,为典型的南方建筑。只是这外面添了些叫人看不懂的东西。比如那在白壁上画的几个不同颜色的戴盔披甲的蒙面小人,又比如那飞起的雀尾后立瓦脊上脊兽,竟不是那传统的角色,而是……而是……梁七眯着眼想要看清那是什么,饶是看清了,她也看不懂那是什么东西,那应该是狸奴吧,好大一只戴着帽子的狸奴头。

    走得近了,只见另一面墙上尽是不知谁的大作,浓墨下洋洋洒洒都是诗句,还有圈有叉有勾,笔迹缭乱,梁七好多不太能看得出来写的什么。

    哪里的道观……也不说是道观,哪里的建筑墙面会这么花里胡哨,尽是些孩童的涂鸦的。

    “这真的是玲珑观吗?”梁七再次问出了此时萦绕于几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这地方,就连昭师都不认为是道观。

    没有牌匾,没有香火,没有一切东西。先前看见的青烟不知从哪里燃起的,看着应当是道观后面,不过几个孩子不敢直奔后院,纷纷看向昭师,昭师却做睁眼瞎。

    进了道观,里面就连供奉的神祇都没有,空空荡荡,遑论说句话,走两步都有回音。四面墙上的壁画似乎是一个完整的不知归属于何处的故事,眨眼间就抓住几个孩子的眼球。

    除了昭师对这一切不感兴趣,转身出了道观,不知去了何处,那四个孩子,都不约而同跑去看壁画去了。

    这里一共九幅壁画,讲的是一个男子南柯一梦鬼神,遇见三两好友,又得佳人在怀,最终走上求仙问卜道路的故事。

    第一幅图为月下见鬼神,惊惧奔跑落古井。这幅的背景几个小孩看不懂,只因那的楼阁高耸,却又与寻常楼阁样式不同,而且这幅画中,男子身着的衣服,乃是奇装异服。就和那楼阁一样,无论北方还是南方,都是没有见过的样式。那妖怪被画成一副黑色人形的样子,也看不出是什么妖怪。

    梁七问王十一见过这种妖怪吗,王十一摇头,说不认识,她还没有正式和妖怪们对上面呢。

    “哎,我以为……”梁七犹豫说道,“我以为十一是除妖老手了。”

    “阿七,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才十岁啊!而且我自从拜入师父门下之后,我就没怎么下过山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又自以为是了。”梁七羞愧得脸红了,合着手朝王十一道歉。

    “没事啦。其实也挺正常的,大家都会有自己不懂,不了解的方面嘛,就像我,我也不懂阿七为什么从刚才就一直皱着眉。”

    王十一手指点到梁七的眉头,嘴角间的笑让梁七一时脸热。

    “我……我没事。”

    玲珑观内阴寒,加之看了这个奇怪的壁画,梁七内心多有不适,总感觉这空荡荡的观内有人在暗中看着她们一行人,这里是什么生活起居的都没有,可还有房梁。昭师不知去了哪里,什么话都没有与王十一吩咐,转身就在道观屋后消失不见。

    若是有什么东西来了,能站出来拔剑的只有王十一。现在的王十一一个人保护三个人,也许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不能说我是因为看了这壁画,想象到那妖怪的样子,害怕今晚做噩梦。那样好丢脸。

    “我们继续看壁画吧,还有好多呢。”

    仿佛是看出梁七的担忧,王十一朝梁七伸出手,梁七初时不知王十一想干什么,犹豫一下,把手搭了上去。二人的手交握在一起。

    “你不要害怕,这里没有妖怪。”王十一说,另一只手拿起腰间挂着的形似罗盘,其表面铺有一层琉璃,内里是四个圆,分乾坤八卦方位的奇怪物什给梁七看,“这是仙盟下发各个门派的红点试妖盘。它没有任何异样,没有亮起红光,也没有像蚊子那样嗡嗡没完没了地叫。如果有妖怪,它会第一个警示我们的。”

    “之前你去林府的时候,我没看见你戴这个东西。”

    王十一挠挠头,尴尬地笑道:“这是我找我师父要的。我师父说实际上这玩意儿不应该一心大道的修士来使,这应该是捉妖师用的。仙盟模糊修士与捉妖师的边界,认为修士虽寻仙问道,也该为人间除害。仙盟始终认为修士修炼之洞天福地,哪处不是人间大地,应该在得到洞天福地福利的同时造福世间,这样方可源源不断,源远流长。如此也不至于多年之前就有谣言说灵脉凋零,九界灵气式微,末法时代将至。这个东西,我师父说修士用它,说明修炼不到家,是废物。”说罢她吐了一下舌头,小声跟梁七说:“我觉得我师父说得不对,不过她一向看不起这种旁门左道。”

    话音刚落,梁钦彤喊她们去看第二幅画,给他们两个解读一下什么意思。

    哎了一声,梁七捂住王十一的嘴,以防万一她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毕竟昭师这种师长,与之相处,无论是多么好脾气的人都会炸毛。谁让昭师真的刻薄又无情。至少在梁七看来,若是她遇上这种师长,必定在背后说无数关于昭师的坏话了。虽说昭师不在这,可是梁七都不敢轻易说昭师的坏话,王十一以后还要和昭师面对面相处,要是师徒关系破裂,那可怎么办。于是她制止了王十一,小声与王十一说小心你师父听见,王十一闻言,将脸一皱,不过片刻,又说自己师父不会那么小气的,过了几息,又补充说:“她才不会在意流言蜚语,因为她说恐惧是最好的毒药。其实很多人不喜欢我师父,那些人恐惧她,嫉妒她,害怕她,可她从不在意。”

    “她好厉害……”若是有但凡一个人不喜欢我,诋毁我,我都要发疯了。梁七咬唇,无法想象那冰冷的女人面下藏着怎样尖利强大的内心。

    “那当然啦。”王十一骄傲地挺起胸膛道,“不说这个了,我们去看壁画吧!”

    第二幅为床上惊醒敲门声,开门但见火把照。此处男子换了衣裳,梁七摸着下巴看着这熟悉的形制的衣服,点头与王十一一同道这下看懂了,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第二幅画把男子的恐惧与震惊表现得淋漓尽致,还有那门外一人持着一把火把,另一只手拿着棍棒镰刀铁耙等各种各样不同的农具,戴着统一恶鬼面具的村民。他们眼神并未凶神恶煞,反而带着苦意,那恶鬼面具也并不恐怖,又哭又笑,好似这场聚会是无奈之举。他们的压迫感显得男子是那么渺小。脆弱。在领头的带领下,男子也分得一支火把。然后。他们趁着黑夜,向深山进发。

    第三幅是深夜上山除恶妖,破妖穴却见满目猩红。男子一路上,与村民打成一片,在喝下不知名液体后,男子仿佛喝醉一般,整个人从白色变成了红色,只有他赤裸的脚还是白色。他高举着火把,与村民唱歌跳舞。直到石头垒成的妖穴前,一个又一个村民举着火把往妖穴里进去,在少了十四个人之后,洞穴内传来兴奋的喊叫声。妖怪被拖出来了,此处以黑色的混乱的圆来表示此妖,那些村民全都变成了红色。深红色。血的颜色。比男子的红色还要深的红色。男子起初游离在村民之外,在听见妖怪被抓住之后,兴冲冲地挤进人群,想要看看传说中的妖怪是什么样子的。结果这一看,让他遍体生寒。黑色的混乱的圆有了真实面目,那是一个被打到血肉模糊、一身红色的母亲,她的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白色的襁褓。

    “啊,好血腥啊。”王十一看到这里,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她捂住眼睛,又留有缝隙,表情既害怕又忍不住想要再看下去。“这是哪里的故事,感觉不是给小孩子看的。”

    “不要说话,继续看下去。”早就好奇不已下面故事的梁七拉着王十一走到下一幅壁画前。

    第四幅是思乡未果村头遭骗,无妄之灾却因祸得福。男子惊恐于自己无形之中杀了人,精神一时有些失控,他丢掉火把,转过身,流着泪,一头扎进光亮之外的黑暗之中。

    “他精神崩溃了。”王十一指着那壁画上奔入黑暗的男子说。

    “人又不是他杀的,他怎么就崩溃了?”

    “也许是因为他也是个胆小鬼吧。”梁七说,说完之后,她想了想,跑去后面看剧透,又跑回来,摇摇头,认真地说:“好吧,我说错了,他不是胆小鬼。这家伙后面在牢里蹲了五年,竟然没死哎。”

    “也许是因为死的是人,而不是妖怪?这里画的,村民是说要去除妖,但是这里,变成了一个母亲和一个孩子。”梁七指了指壁画上相对应的地方,“然后这个人去凑热闹,毕竟凡人能够除妖,那可是很厉害的,结果发现这个是人不是妖之后,他表现出了恐惧和歇斯底里的呐喊,这里是和村民们对峙,再然后,他转身就跑进了夜色中。”

    “我不懂。”王十一坦荡荡地回答,“可这明明和他没关系,他没有必要为此内疚,还丢掉火把,跑进夜晚的深山中。那很危险。喏,所以这里他摔跟头了。”

    王十一指着男子摔下山丘的情景。

    “这……”梁七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母亲的死亡确实不关这个男子的事,可是什么是人呢?就是因为有三观,有道德感啊。“也许是因为他是个高尚的人。就像十一一样。”

    “哎?!为什么突然说到我了。”王十一干巴巴的,看着梁七突然夸她,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十一其实很遗憾林府其他人的死亡吧?”

    被梁七这么一说,王十一彻底沉默了。她点点头,说:“我救不了所有人,我很抱歉。”

    “可是这原本不关十一的事不对吗?救我,救林府的人,原本就不是你该担的责任。责任感与道德感太重,就会变成他这样的。”梁七指着那奔进黑暗的男子对王十一说。

    “咦?什么嘛,我精神状态那么好。我知道自己的不足,所以会去弥补,而今我救不了太多的人,可是等我强大起来,等我到神游天一境,我就不只是救一人了,我会救天下苍生。我才不会疯掉呢。”

    “继续继续,让我看看这个人什么时候开始修炼。”

    扎进黑暗之中时。男子以为自己死定了,并且会回到家乡。梦中,他正与家人团聚,只是醒来,才觉大梦一场。先前那领头的村民来与他说关于那位母亲的事,让他去村头看看那母亲究竟是不是妖怪。男子动摇了,听着那村民的话到村口。但他被骗了,那竟有官差等着。那被活活打死的母亲的确不是妖怪,而是货真价实的人。这起杀人案件,被嫁祸到男子的头上。后来男子被关押进大牢中,蹲了五年之久,第三年他从狱卒口中得知当初那个村子遭妖怪屠戮,而今他是那村子唯一活着的人。蹲大牢期间,男子不是没想过办法逃跑,但是无一例外失败。

    第六幅为永川三侠三碑坡,自此修仙路途远。男子很幸运地在第五年遇见了来劫狱的侠义之士,他被侠义之士顺路放出来了。为了活命,男子求侠义之士带他走,为此他狗腿得很。那二人,一男一女,是极好说话的人,也就带他上路了。没过多久,那从牢狱出来男的自戕了,女的成了男子师父。男子爱上了女子,可是那是秘而不宣的爱意。等到出师那天,男子杀了女的,把她埋在男的旁边。多年之后,男子在旁边也添了一个坟头,永川三侠的故事自此在江湖流传。而男子,也开始了自己艰难的修仙之途。

    “是永川三侠的故事啊!”梁钦彤激动地说,八咫睁着大眼睛问他永川三侠是什么,梁钦彤抱臂,这终于到他熟悉的地方了,不得好好表现一下。

    “这个故事在江湖上很有名的,我的同窗们都听过他们的故事,甚至有人说以后要成为他们这样的大侠呢。郗女侠、瞿大侠,还有二人的徒弟王二狗,他们……”她弟弟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有关永川三侠的故事,到最后却说:“可惜的是最后三人都死了。墓碑一排,面对永川。”

    “可这是个修仙故事。”梁七嘲笑地看着她的弟弟,“后面还有壁画呢。王二狗是主角,一定没死。”

    话音刚落,梁七跑到第七幅壁画前,其讲的是修仙路途危且险,树大招风树敌众。王二狗确实没死,他在后面被人发现假死,那坟墓是个空空如也的衣冠冢。

    “啊?!那他没死他搞什么永川三侠三碑坡。听说永川三侠的故事在整个辰曦国都有各种版本的流传,甚至海外都有译本,可是这个故事在永川三侠都死了之后就结局了,结果王二狗没死,还跑去修仙了?”梁钦彤感觉到了浓浓的诈骗意味。“修仙究竟有什么好的!王二狗!你应该去闯荡江湖!”梁钦彤拍打着壁画上男子的身影,气得恨不得钻进去当面质问这个“临阵脱逃”的永川三侠之一。

    “别打了别打了,你别把人家东西毁掉了。”梁七拍打了一下弟弟的手臂,把他拉离开一人面对众多修士围攻,只有一个渺小身影的王二狗壁画。

    男子因身怀郗氏与瞿氏教给他的功法,遭人觊觎抢夺。为躲避追杀,他从北逃到南,逃到了乐参附近。

    第八幅壁画是妖穴蛛网逢佳人,月下美人血罗裙。这幅画就是很俗的话本子桥段了,梁七和王十一比起另外两个小孩相比,两颗头凑在一起看得津津有味。男子因躲避追杀,误入蜘蛛洞,在此得历美梦,醒来之后但见身着青色暗纹锦罗绸缎的美貌蜘蛛精。

    “他见色起意了。”梁七指着壁画上王二狗呆呆地看着对面蜘蛛精的画面,表情有些鄙夷。

    “哎,这里还有个穿白衣的人呢。”王十一指着那个在二人初次见面中间那个小小的白色人影。

    “我看见了。”

    “继续看下面的内容。”王十一拉着梁七走下去。

    妖穴来了不速之客,便是那白衣人。王二狗和蜘蛛精对那白衣人都毕恭毕敬,在这壁画中,那白衣人脚踩祥云,衣袂飘飘,却没有脸。王十一猜测这是神仙,梁七问王十一是怎么看出来的,眼神一直盯着白衣人右手手腕上绑着一条织着紫藤花的白色发带和一条红色发带,问王十一神仙也这么戴发带的吗。

    闻言,王十一摸着下巴,凑上去研究那两条发带:“天崖风的神仙画像中,没有谁戴着这种饰品。”

    “十一见过神仙吗?”梁七问。

    “没有。”王十一如实回答。

    “我也没有。”

    “……”

    结果梁七竟然得出这个结论:“那他可能就是神仙。”

    王十一被逗笑了,阿七总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咧着嘴拉着梁七的手臂继续看下去。

    王二狗和白衣人做了约定,而后王二狗与蜘蛛女走出妖穴,蜘蛛女因白衣人给予福泽,大杀四方,把来追杀王二狗的修士全都杀了,还上了境界,在那一刻,王二狗眼里全是那个血染罗裙的蜘蛛精。这里的壁画用了很多篇幅画了蜘蛛精的英姿,每一个蜘蛛精都惟妙惟肖,没有一丝妖性。见两人安然无事,白衣人就消失了,乘云而去。

    “这下真的是神仙了。”王十一看着那腾云驾雾而去的白衣人,有些呆愣,“这个王二狗竟然遇见过神仙?还是夸大了?”说罢,又气得跺脚道:“我都没见过神仙!”

    “不知道,右边第九幅画没有画面了。”

    最后一幅画,上面没有任何画面,只有一首《山亭柳》。

    “

    惊震①千钧。洒泪决良人。望不见、返乡魂。眨眼又春风去,苦岩浓遏行云。碧落来寻秋意,不见伊人。

    锦书难托相思意,云山百感姓名焚。衷肠事、托何人。若有相逢一日,不辞叩问仙神。一曲秋风孽债、重掩罗巾。

    ①震为雷。为合平仄,本“雷霆万钧”作“惊震千钧”。

    “呀,是个悲伤的爱情故事。”王十一捂嘴惊讶道。

    梁七罕见地没有回复她,令王十一有些困惑,回过头去,却见梁七抬起头在看房梁。目不转睛,惊恐不已。

    “阿七?”

    “那里好像有东西,我刚才听见奇怪的声音了,好像是笑声,在你说话的时候。”

    王十一狐疑,她的五感可比阿七的灵敏多了,怎么可能阿七听见了她也没有听见?于是她也抬头去瞧,却见房梁之上,有双泛光的眼睛,歪着头看着她们一行小孩。

    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红点试妖盘,试妖盘没有任何动静,紧接着,王十一看见那东西鸣叫一声,又低头啄羽。霎时,王十一松了一口气,看向梁七,说:“那就是一只乌鸦啦。”

    “不、不是。”梁七指着乌鸦背后的一抹黑影,左边的手到处摸索想要拉住王十一的衣角,王十一靠近让她抓住自己衣角,梁七有些结巴,“那里,乌鸦后面,你站我这里看。”

    什么嘛。王十一站在了梁七挪开给她站的位置,再次抬头看向房梁之上。

    这一眼,让她的呼吸停滞。

    因为乌鸦后面,蹲着一个巨大的黑影,若是不仔细看,与梁木的阴影合为一体的黑影根本看不见。

    正看着,乌鸦腾飞,在道观内旋转低飞,一边飞一边“哇——哇——”地发出粗劣的嘶哑声,随着乌鸦飞出道观后院,停在后院一棵枯树上,房梁上的黑影翻身,以一双腿倒挂在房梁上。

    玲珑观内一时寂静,唯余八咫和梁钦彤推搡喊着我们完蛋了,我们见到鬼了的声音。

    “你是谁?”王十一把梁七护在身后,梁钦彤和八咫也快速躲到她与姐姐身后去了。

    “我?”那倒挂在房梁上着一身黑色羽毛,披头散发的男人歪头,看向王十一身后探头探脑的梁七,他一个翻身,跷起腿,坐在梁木上,“我有很多个名字,也有很多个身份,你想认识的是哪一个我?”

    王十一一时语塞,心想不管哪个你我都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想认识的是哪一个你。

    “自然是对我们没有恶意的你。”

    话毕王十一右手向后想要拔出身后的剑,她倒不怯场,只是若无剑在身前护着,她便没有底气可以护住身后的人。

    男人抬指,王十一再也动弹不得,梁七意识到王十一的情况,紧张又惊惧地看着跳下房梁的男人。

    “你想认识没有恶意的我,自己却要向我拔剑?”男人笑着询问朝他怒目而视的王十一。男人有一双极黑极黑的眼睛,他没有眼白,那眼睛里全是黑色。

    以迅影走过王十一身边,男人摘下了王十一腰间的试妖盘,在四个小孩的目瞪口呆中,男人挑眉,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试妖盘捏成齑粉。

    “你师父说得对,这东西是件废物。太过于依赖外物,你看看你,你比你身后那小孩还晚发现我的存在。”徐云山向后仰去,身子弯成一座拱桥,又将头扭了一百八十度,朝着四个小孩裂开嘴笑。

    身后的梁钦彤和八咫起初被吓傻了,反应过来,都纷纷嗷嗷地喊叫见鬼了,他们想要乱跑,被梁七左一个右一个拉进怀里,竖起食指让他们闭嘴。八咫被男人扭曲的样子吓哭了,挂在梁七身上不肯下来,直到梁七说再叫就让他们被鬼吃掉,二人才扁着嘴安静下来。

    王十一不能再动弹,梁七便站在王十一身前。即使她手上什么都没有,本人也战兢兢的,可她还是站了出来。

    “姐姐……”梁钦彤可害怕他姐姐被鬼抓走了,苦着一张脸求助王十一。只是王十一如今也自身难保。

    师父!救命啊!王十一闭眼,再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力。这个人境界在她之上是肯定的,可他没有施以威压。他想做什么?要杀了我们吗?还是只是捉弄一下我们?

    “阿七,快让开啊!不要逞强!”王十一着急地看着梁七的背影道。

    “你这小孩。”男人乐了,直勾勾盯着梁七那张努力想要摆出凶狠表情的圆脸。“你叫什么名字?”

    还未等梁七回答,正在此时,外面传来昭师的声音。

    “徐云山!”

    玲珑观外,昭师忽然出现,面上怒气冲冲,看着靠近王十一等人的不人不鬼的男人,手上铁片做的飞叶咻地飞向偏头的徐云山,割落他的一缕发丝,还让他的脸出现一道血痕。

    “哎呀,我还以为你要从那个阵法里出不来了呢。”徐云山一抹脸上血痕,他的脸便瞬间恢复如初,没有任何伤痕,“没礼貌的东西,多年未见,你甚至不愿意尊称我一声‘云山真人’。”

    他一把揽过梁七,又抓过为首再度想要拔剑的王十一,捏着王十一的脸对昭师笑着问道:“我的东西呢?你收了本该是我的东西,有点太过分了吧,贾、连、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