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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鸭场事件

    不少人多才多艺,唱歌跳舞不比电视上那些专业的差。

    徐文静问我想不想看她跳舞,她学过民族舞。

    我当然想看。她就到后台挑曲子,一会儿又撇着嘴回来,说酒店没合适的配乐,跳不成。

    我问她要跳哪个曲子,她说《姑苏行》《梅花落》或者《鹧鸪飞》都行。

    我笑着从包里拿出笛子,说我给你伴奏。

    她睁大眼睛,没想到我竟然还会吹笛子。我们走到台上,我用大牛新送我的笛子吹起《姑苏行》,徐文静穿着长裙翩翩起舞,宛如谪仙。一曲跳完,我们都有些意犹未尽,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赞叹不已。

    我们牵着手走下台,徐文静问我跟谁学的笛子,吹得真好,我说她跳得才好。她笑着说我们就不要相互吹捧了,别人会笑话的。

    联谊会结束回到酒店,徐文静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说自己很久没这么开心了,不用想公司那些烦心事,不用装出一副职场女强人的样子,要是一直都能这样该多好。

    我笑笑,她帮徐大海管理这么庞大的事业,大概很累吧。我想起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所谓百年功名、千秋霸业、万古流芳,与一件事相比都算不了什么,那就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幸运的是,我一直在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第二天我们打道回府。昌平商学院的同学都已经认定我跟徐文静的关系,大家开玩笑让我们结婚时一定要给他们发请帖,但必须备注不需要随礼。有对刚结婚的年轻夫妻,甚至打算提前跟我们结娃娃亲,说我俩的孩子必然是才貌双全。

    徐文静笑着说不随礼不让进门。

    回到昌平我在徐大海的别墅住了一晚,他似乎一眼就能看出我们的关系已经不一样,跟我一边喝茶一边聊了很多。他就像一个智者,很多看法让我醍醐灌顶。

    我问他人活着到底该不该去跟别人争。

    他想了想,意味深长地说“不争不足以立世,不退不足以成事”,这个度有时候他也很难把握,唯有从心。他建议我去读读王阳明的《传习录》,或者能从里面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回开发区之前我去书店找到这本书买下来,在山上的小院里一读就入了迷。

    边部长打趣说我怎么去了趟省城变成文人了,莫非打算学古人做圣贤?小孙说做圣贤多好,超然物外,心性无羁。边部长让他不要说这些他听不懂的话,他是带兵打仗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快意恩仇才是真爷们儿。

    他俩正斗嘴时,村长大汗淋漓地跑进来,说鸭厂可能出了点小问题。

    小孙问啥问题。

    村长挠挠头,说鸭子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从昨天开始就不断地死,现在已经死了快一半了。

    边部长大骂说这特么叫小问题?赶紧去看看。

    我放下书跟他们来到鸭厂,现场的状况比村长说的还要严重,那些没死的鸭子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就剩最后那口气。

    小孙身体晃了晃差点晕倒,这几十万只鸭子几乎是鸭厂的全部资产,这下全完了。边部长冷静地分析说极有可能是某种传染病,让所有人都戴上口罩,不要用手去碰,立刻联系区动物防疫站做扑灭处理。

    区上接到电话后很重视,立刻派人来封锁鸭厂,把鸭子、鸭蛋和粪便都弄走后进行消毒,一连忙了三天才完事。

    这么大的事村民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全跑到鸭厂来问村长他们之前投的钱怎么办。村长和小孙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村民质问之前卖了鸭蛋为什么没给他们分钱,是不是村长装进自己口袋了?村长暴跳如雷,说那几个钱买饲料都不够,怎么分。村民们可不管这么多,他们攒点钱不容易,非要给个说法,否则就到区里去闹。

    小孙这下更慌,抱头蹲在地上抽烟,因为一旦闹到区里他的仕途估计也就走到尽头了。

    我叹了口气,说那就给大家把钱退了吧。

    村长苦笑,说拿啥退呀。

    我说我来出钱,把村里的股份都买下。

    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小孙起身说这事本来就是我的损失最大,不能再我承担。我问他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他沉默。

    村民们纷纷看着我,眼神复杂。林雪的父亲刚出狱没多久,也在人群里,他说这个办法好,我有钱,将来可以重新把鸭厂搞起来。有村民也跟着附和,说我是江林面粉的老板,不差这点钱。

    林雪瞪他们一眼,站出来跟她父亲唱反调,说已经有病菌了还怎么重新搞,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吃亏吗?

    村民们再度沉默,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是找个让自己心安的理由罢了。

    我拍拍小孙的肩膀,说就这么定了吧。

    他一大老爷们儿立刻眼泪都流出来,说自己无能,对不起我。

    我说没事,我知道村里人挣钱有多难,况且一百多万我还拿的出来。

    村长喃喃地说这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前天发现苗头不对时就该果断的找兽医来看看,这个村长他也没脸干了,明天跟区里打报告辞职。

    村民散去后,我回到家,林雪跟着走了进来。她说有些事不跟我说说她心里过不去,这鸭厂出事之前,她就听人私下议论村长在里面做小动作,采购饲料拿回扣,卖鸭蛋拿好处。他着急辞职是怕把这些事牵扯出来,并不是真的良心发现。

    我问小孙知道吗。

    她说小孙是个书生而且不懂底下这些龌龊事,村民们跟他又不一心,根本不会告诉他。

    我平静地说那就行。

    林雪问我都不生气吗?

    我说没什么好生气的,换别人也一样,这就是人性。

    她愣了愣,好像第一次认识我似的,说我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我笑笑,说我从来都不傻。

    她说那当初我舅舅霸占我奶奶的房子和田地,为啥我什么都没说。

    我说奶奶就我一个孩子,我本来就打算去给她老人家守陵,有人帮忙照看着房子有什么不好?

    她咬了咬嘴唇,又问以前她父母故意让她接近我,好给他们家干活,我是不是也知道。

    我点点头,说她是我小时候唯一的朋友。

    林雪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说她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可惜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说小孙不错,她不要再错过老天爷给她的另一份礼物。

    林雪点点头。小孙的心意全村人都看得出来,更别说她了,但她总觉得自己结过婚还带着个拖油瓶,不敢接受他的好意。

    小孙正好拿着股权转让协议来找我签字,听到跟林雪最后那两句对话,他再度红了眼眶。他走过来紧紧抱住我,说自己祖上一定是积了德才遇到我,以后就叫我“虎哥”了。

    鸭厂的事处理完没几天,村长的辞职申请上面也同意了。村里要重选村长,小孙心情沉重地召开选举大会,结果我这个“尸生子”,曾经全村的笑柄全票当选。

    我说我当不了。

    村民们说除了我谁当他们都不服,文书等几个村干部也说别人他们不服,最后连小孙都说他也不服别人,我当之无愧。

    我就这样再次成为村长,但这一次是他们真心推举。

    回到面粉厂,江瑶他们知道我当选村长,要给我小小庆祝一下。江瑶的父亲喝了不少,他说当年第一次见到我,就知道我以后能成大器,所以他让江瑶接手厂子后一定要把我先找回来。江瑶没好气地说他那分明是没别人可用了。

    大家哄堂大笑。

    小兰问我那个鸭厂打算怎么处理。我说给边部长种菜。她翻了个白眼,说就知道我又是白扔钱,她这个当妹妹苦口婆心也没劝不住。既然没法帮我看住钱,那还拿我的卡干嘛,干脆还是让我自己管钱吧。

    说完就努着嘴把银行卡塞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