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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股份

    把他们打发走回到厂子。

    小兰问我怎么去了那么久,磨面粉的机器坏了,谁都弄不好,让我赶紧过去看看。

    我走进厂房,看到江瑶他们都围着机器在看,管技术的刘工半个身子钻在里面,浑身都是面粉。

    眼镜儿质问他到底行不行,今天开不了工,明天的货就交不上了。

    刘工探出头说“要不你来修,叨叨啥呢。”

    眼镜儿说“我特么要是能修还要你干啥?”

    小兰让他们都闪一边去,让我来看看。

    刘工斜了我一眼,说我个出苦力的懂啥,别添乱。

    其他工友跟着笑,江瑶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

    眼镜儿主动走过来跟我聊天,说这个刘工技术不行,让我跟江瑶说说换了他。他还拿出一根烟递给我。

    我说厂房里不准抽烟。

    他说没事,到门口去抽,再说现在又没开工。

    我也没事做,就跟到来到外面坐到花池沿儿上,眼镜儿帮我点着教我怎么抽。很呛,而且很难闻。

    眼镜儿说习惯就好了,烟是神仙草抽了人不老。

    可烟盒上明明写着“吸烟有害健康”,我又不是不识字。

    他又跟我闲聊了一些厂子里的事,比如谁跟谁闹矛盾,谁是谁介绍来的,谁谁谁人不错,谁谁谁不是个东西……都是我不知道的。

    一会儿小兰跑出来叫我,说江瑶让我试试。

    眼镜儿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可一定要修好,明天交不上货可就麻烦了。

    我进去把耳朵贴着机器上,轻轻拍了拍。

    刘工哈哈大笑,说头一次见有这样修机器的,这要是能听出问题在哪儿他立马辞职。

    我又拍了几下,仔细听,然后拿起扳手从中间破开几个螺丝,打开后抽出一个绞烂的麻袋。刘工的脸有点黑,眼镜儿哈哈大笑让他赶紧写辞职信。

    江瑶没搭理他们,凑过来往机器里面看了看,问为什么会有麻袋在里面。

    我说可能是有人从进料口塞进去的。

    她很生气,跟小兰说马上查,一定要找出害群之马狠狠处理,然后把我叫到办公室,关上门。

    江瑶深吸几口气,喝了口黑乎乎的东西,她说这是咖啡,问我喝不喝。

    我说没喝过。

    她就给我倒了一杯,有点苦,也有点香。

    江瑶问新开那个面粉厂是不是找我了?

    我点头。

    她问我是怎么想的?

    我说啥也没想。

    江瑶笑笑,说有人给她打小报告,说我准备跳槽过去,因为那边给了很高的工钱。

    我问她信吗?

    她摇摇头,说要是没有我,说不定这个厂子早就倒闭了,之前那么困难的时候我都没走,更何况现在。

    她还说准备分我点股份,这样以后我也是老板,也就没人打我主意了。

    “股份”这个词《辞海》里有,但我不想要。

    她说不行,这是我应得的,她早就想这么做了,虽然不多总归是她的心意,协议她都准备好了,我要是真的把这里当成自己的事,就签了它。

    我想了想,奶奶离开后,面粉厂好像真的已经成为我的家。我就签了字,回到厂房帮忙连夜赶工,直到凌晨才忙完。

    中间刘工也来帮了会儿忙,还问我到底是怎么做到听声找故障的。

    我说机器自己会说话,就像人一样,会告诉我它哪里不舒服。

    他撇撇嘴,看起来并不相信。

    第二天所有的面粉都装车运走,眼镜儿夹着小包跑来跑去,说还好赶出来了,真悬。

    小兰得意的说“虎哥这个工长干得不错吧”。

    眼镜儿说那是当然,这可是个大客户,特别注重信用,万一不能按时交货以后合不合作都难说。

    他又要给我递烟,小兰瞪他一眼,眼镜儿冲我吐了吐舌头,自己点上。

    几天后调查结果出来,是一个上料工干的,但他在出事第二天就再没来过厂子。江瑶让小兰暗中继续查,看看还有没有同伙。

    又过了几天,镇上传出消息,说豆豆收养了刘寡妇留下那个孩子。我都快忘掉那个胖女人,更没想到她会做这样的事,看来她并不像传言说的那样不堪。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度过,又是年底。今年因为扩建花了不少钱,资金有些紧张,但江瑶还是给大家发了奖金,还让小兰按比例给我分红。

    小兰说我已经拿到驾驶证,可以试试开车回去看奶奶,她可以给我当陪练。

    我说那就多买点东西带给她。

    这次我买了两个超级大的花圈,一堆瓜果梨桃,还有很多鞭炮,黄纸和香,花了不少钱。小兰说现在我卡里的钱很多,随便买就行。她已经教会我怎么从卡里取钱,但我还从来没取过。

    江瑶的小车比驾校的好开,一路上都很顺利,小兰夸我比她开车技术还好,天生就是老司机。

    我在奶奶坟前摆上供品和花圈,跟她说了很多很多话,小兰蹲在旁边一边烧纸一边默默地听,眼睛都呛红了。

    她说我现在有钱了,明年清明的时候给姥姥立个碑吧。

    我点点头。

    临走时,我发现不远处添了新坟,村里又有人去世了。

    回到家,工作组的人也刚忙完回来,毕组长说他有事要找我。

    危房改造是他们的工作内容之一,我的房子刚好符合条件,而且旁边还空着一块地,可以再扩建两间作为示范,这样他们也不用占用我原来的房间。

    我问需要多少钱?

    他说不用我花,县里拨款,要求必须盖得漂漂亮亮,展现出社会主义农村的新风貌。

    我觉得老沾县里的光不好。毕组长这是政策规定的,更何况我还是“英雄之家”,他们工作组就是来为村里办事的,要连这点事都干不好还怎么做工作。

    毕组长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回县城过年了。村里文书和妇女主任立刻来找我,说村领导班子晚上一起吃个饭,我作为村长得去。

    村头二麻子在自家院子弄了个饭馆,晚上领导班子在那里碰头,另外上任村长也来了。他们轮着跟我碰杯,说我年轻有为,还找了个有钱的女人,必须多喝点。

    老村长给我递来一根金色的烟,说是他家闺女女婿从国外弄来的高级烟,抽了对肺好。文书也想要一根尝尝,老村长说一边去,一根三块多钱呢。

    我好奇地抽了几口,味道很怪,但是不呛。

    老村长笑眯眯凑过来,说我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我当村长跟他当村长一样,他心里不别扭。不过既然我当了村长就得管事,不能老不在村里,要是实在忙不过来,有些事就委托给他办,他有经验。

    其他几个村干部也赞同,说平时村长老不在确实不行。

    我说好。

    老村长见我答应特别高兴,硬塞给我两盒高级烟,说专门给我带的,不抽也可以招待人用。

    我顺嘴问他村里谁家老人死了。

    他抽了口烟,说是林涛,刚过完十七岁生日,晚上喝了酒骑摩托车,一头撞上停在路边的拖拉机,脑子都出来了。

    我也抽了口烟,这次有点呛。

    回到面粉厂我跟江瑶和小兰说林涛死了。

    小兰感慨说才那么小的年纪,江瑶却说她已经不记得林涛是谁。

    这个年江瑶没回市里,我们三人一起在她的宿舍里吃了年夜饭,看春晚,很温馨。

    年后工作组开始对我的房子进行改造扩建,我看不懂图纸,说他们看着弄就行。

    不过江瑶心情却不是很好,因为新开的面粉厂价格更低,抢走不少客户,现在晚上都不需要开工了。我对业务的事不懂,也帮不上她的忙。

    一天小兰突然神神秘秘地找到我说眼镜儿有问题,经过她的调查,那个上料工人往机器里塞麻袋就是收了他的好处。眼镜儿已经跟新开那家面粉厂商量好,里应外合抢走我们的大客户再过去当领导。

    我问眼镜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兰叹口气,说他一直想跟江瑶处对象,江瑶不同意,他就想拿这一招来逼江瑶。他这些天拿几个大客户要挟江瑶,要么跟他好,要么就去对家面粉厂当敌人,现在正在江瑶办公室谈判呢。

    我说我去看看。

    她说也好,我可以先去打他一顿解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