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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号吃水

    村里没有自来水,只有哺育了多少代人的两口水井。一口在南,一口在北,分界线是我锅锅(哥哥)屋后里的那个大坡,大坡下是舅姥爷家。

    南边的那口井坐落在村子最南端的沟里,旁边是大家的菜园,离我们家最近,是我们这一侧居民的吃水井。另一口在后井,在村子的最北面的沟里,临近的也是后面的同村的菜园,那口井是舅姥爷那一侧的乡邻的吃水井。这两口井是村里人哈水的唯一来源。

    每家每户都至少有两担罐(铁的水桶),两个担仗(挑水的家伙事),一个陶制的瓮(盛水的水缸),一把舀子(种的是葫芦,成熟后变成了瓢和舀子,舀子是盛水的工具),日常的饮用水都是从水井里挑或者抬回家的。

    井水不仅用来吃,也用来种庄稼,尤其是栽瓜(地瓜)、栽烟(黄烟)的季节。

    水井都很深,不是水深,而是井深。最浅的一个也要有小三米,平时可以用担仗直接打水,遇到天旱的时候水位会直接到底,那时候就要沿着井壁到井底刮水,水很浑浊,流速也不快。

    小时候村子里常驻的人很多,家家户户基本都在老家生活,遇到干旱的季节井里的水不够吃,平时井里基本没水,为了让各家各户都能有水喝,村子里只能通过抓阄的方式,挨号吃水。

    阄上有大家轮流的时间,时间轮到谁家的时段这家就齐上阵等在井里,等涓涓细流流到井底,坐一坐,等水清了之后一点点的刮到罐里,由大人们挑回家。

    井很深,足有三四米,井壁由我们这里特有的青石砌成。井壁湿滑,要下到井底不是很容易,小小的我在8岁左右就可以很娴熟的下到井里,这样就可以代替父辈等水,他们可以去忙别的。

    等水多了之后我就刮到罐里,灌满了后再爬出井口,喊爷娘来挑,如此反复。

    有几次轮到我们的时间是在秋天的后半夜,我们要先在家里睡一觉,等轮到的时候再赶到井上。

    迎着微醺的秋风,顶着漫天星斗(老家的天一直很晴,哪怕是现在,夜晚不是繁星点点,而是繁星漫天,数都数不过来),时不时还会有狗屎明子(老家对萤火虫的称呼)飞过,调皮的我还会抓几只装到罐头瓶子里,他们有黑色的身体,褐红色的屁股,屁股末端发出微弱的白绿色光亮。

    井底冬暖夏凉,夏天如果下去是最舒服的,秋天就有点凉糁了。每次轮到的时间一般在俩小时,这俩小时里基本能挑四担左右的水。

    我的家离井有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爷娘挑水也很累,看着他们挑水累的够呛,小小的我有时候也会主动挑水,用家里最小的罐,从最初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二分之一罐,每次挑完肩膀都红红的,有时候甚至磨掉皮。

    时光流转,我也四十多岁了,这段经历已经离我远去,现在的村里也再也没有了这种光景。

    井还在,只是村子里的常住人口变少了,基本只有六十岁以上的父辈们。村子里也集资打上了机井,虽然水费有点贵,但至少不用去挑水了。

    或许是对井水情有独钟,又或许是对那口井感情至深,我始终觉着井水甜,泡出来的茶叶好喝。我每次回老家,还是会和我爷去井上挑一担水,爷挑整罐,我挑半罐,即便是这样还是气喘吁吁、肩膀磨的通红、生疼,但还是会乐此不彼、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