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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摄魂术

    那老者见段思平一举一动都极为恭敬,心中暗想:“莫非他不是朱邪未甘请来的帮手?”当下袍袖一甩,瞧了一眼臂弯中的孩子,神色哀伤,过了良久,才道:“你也是朱邪未甘请来的帮手?”段思平急忙道:“前辈误会了,晚辈的确是在山中迷路,无意至此。”那老者点了点头,这才转头瞧向朱邪未甘,叹一口气,道:“三十年来,我夫妻二人隐居山林,想不到终是被你寻着了。”

    朱邪未甘哼了一声,道:“西门,你只道我要报瞎眼之仇,是不是?”郭威及段思平听他称呼那老者“西门”,均是心头一震,暗想:“莫非他便是名震天下的西门无双?”

    那老者的确是武林七大高手之一的西门无双,三十余年退隐山林,老月青山,白发渔樵,早已不问江湖中事。

    西门无双苦笑道:“你既然不是为了报仇,怎会时隔三十年,又找到此间?你素来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三十年前阿瑶曾伤了你的双眼,令你盲了双目,你今日重来,不是报仇又是什么?好啊,既然你来了,我西门无双又何必惧你,出招罢,我倒要看看,这三十年来,你剑法有无荒废。”话音未落,右手朝屋内凌空一抓,只听“嗖”的一声,众人只见一柄长剑从屋内迸射而出,西门无双一手握住剑柄,道:“请!”郭威及段思平均是内力深厚之人,见西门无双只是一伸手,手中好似有一股无形吸力一样,隔着五六丈的距离,竟能凌空将长剑从屋内吸出,不由纷纷暗赞西门无双内功浑厚,早已是登峰造极,江湖之上,只怕无人可出其右。

    郭威暗道一声:“他这一手凌空取物,乃是以数十年内功修为所发,便是连我师父只怕也不如!都说南大刀,北无双。他的名号该当排在第一才是。”想到此处,手心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料想今日西门无双与自己等人为敌,只怕不出一招,便已取了他性命。郭威自出道以来,的确见过不少高手,但朱邪未甘及殷未央、宇文求善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但他们剑法虽精,自己尚可抵挡二三十招,但此时见西门无双出手,早已被他身上发出的一股无形的内力所震慑。

    朱邪未甘叹一口气,道:“你我二人已有三十年未曾交手,好啊,今日江湖再见,瞎子也要瞧瞧,这三十年来,你武功究竟精进多少?”当下从背后解下胡琴,单脚支地,一只腿横放在另一条腿上,凌空一坐,坐在半空,将胡琴架在腿上。郭威及段思平见他将要一场恶战,却气定神闲坐在当地,不禁纷纷暗自替他捏把汗。其实郭威知道他胡琴之中藏有薄剑,而他以数十年的内力修为,以胡琴之气,当作兵刃,郭威也是见识过的。但想到西门无双内功深厚,朱邪未甘绝非他敌手。

    只听朱邪未甘道:“请!”话音未落,只见他手指拨动琴弦,发出嗡的一声,这一声如同深夜鬼泣,凄厉无比。西门无双叹道:“原来这三十年来,你另辟新的武功啦!”跟着只觉无形中一股凌厉风声,飒然而来,他微微侧身,鬓边一缕头发已被削落。其实西门无双数十年来隐居山林,过着农夫的生活,正如陶渊明的诗一般: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数十年来风吹日晒,面朝黄土背朝天,昔日俊俏的容颜衰老,又历经孩子夭折,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饱受打击,是以昔日铁铮铮的汉子,叱咤江湖鼎鼎大名的侠客,如今早已弯腰驼背,老态龙钟。

    西门无双这时被削断一缕头发,朗声道:“好内功!”手腕一转,长剑一挥,一股无形剑气也已朝朱邪未甘劈去。

    朱邪未甘如同未闻,只见他拨弄琴弦,胡琴发出铮铮之声,但琴声之中尽是苍凉悲楚之意。西门无双长剑在手,缓缓出招,只是抵挡。一旁观战的郭威及段思平知道他二人距离尚远,那是以数十年的内功相博,但见朱邪未甘琴声凄惨,而西门无双却犹如闲庭信步,脚踏三十六路天罡步法,身形潇洒,时而挥剑出手抵挡一招。

    胡琴声调本就酸楚激越,这时一经朱邪未甘以数十年内功修为弹出,这琴声更是凄厉。郭威与段思平均不懂乐律,但每听见胡琴一响,心跳不绝跟着砰砰加速,只听得胡琴之声越来越快,声音更是悲楚无比,如同一个久居深闺之中的哀女幽叹,又犹如一个落魄少年饮酒暗泣,只听得他二人胸口怦怦而动,极为不畅。再到后来时,竟似一颗心要从胸口处跳将出来,郭威与段思平知道这胡琴是以无上的内功所发而出,倘若再听得片刻,非要走火入魔不可。当下二人紧闭双目,心中暗暗运起本门内功心法,饶是如此,但一个定念不足,又险些被那哀怨的琴声所将魂魄勾引了去。段思平自幼所修是佛家内功心法,而郭威练得却是道家至上的《无上心经》心法,这两套内功心法虽说并非同宗,但都是天地之间至阳至纯的内功,是以他二人稍加谨慎凝神,过不多时,胡琴之声已不能再带动他二人的心跳。

    西门无双脚下步法越走越急,呼吸已有些急促,他非但要避开朱邪未甘胡琴所发出的无形剑气,还要屏气凝神,生怕被朱邪未甘带得走火入魔。

    朱邪未甘五指在琴弦之上越拨越快,琴声又换渐急,到得后来,如同千军万马厮杀一般,这时他耳听得西门无双呼吸急促,心想自己倘若再拨得快些,他非要受了内伤不可,当下五指连动,拨弄琴弦更快了几许。

    西门无双听他琴声渐渐变得急促,当下一定心神,暗叫一声:“哎呦,险些中了他的计!”当下在心中默默念起自己自幼所修的内功心法,精神一震,不由大喝一声,心想自己倘若再不反守为攻,今日必定要命丧朱邪未甘手上不可。当下大喝一声,右手疾推,手中长剑嗖的一声,朝朱邪未甘激射而去。

    朱邪未甘早已看穿了西门无双的心思,知道他是想以快打快,但本以为自己加快琴声,足可搅乱他心神,岂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竟被他察觉了,当下手指在琴弦轻轻一拨,这一下声音又粗转细,又快转慢,只听得琴声悲凉凄楚,犹如男子躲在无人之处轻泣。

    西门无双心头一震,想起自己这数十年来,与爱妻生下三个孩子,均在十几岁上在山中玩耍,不慎落足山崖。就连他怀中所抱的孩子,也是胎死腹中,这时听得琴声正中自己心事,登时悲从心来,手臂一软,那激射而出的长剑眼见将要刺中朱邪未甘,但就在此时,没有他内力所驱使,登时也跌落在地。西门无双此时心中昏昏沉沉,朦胧中听见一个声音柔声道:“双儿,你不听为师奉劝,竟与千毒教教主私定终身,害我药王一门名声倒也罢了,你却被她迷了心智,如今你心意已决,为师苦劝无果,还是由你去罢!”

    西门无双哭道:“师父……弟子……弟子……”他一语未毕,登时跌坐在地,看着怀中的死婴,只见这孩子低鼻梁,闭着双目,浑身冰冷,他急道:“孩儿,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师公定有法子救你……”当下伸出手掌,在抵在那孩子背上,将内力输送至那死婴身上。但那孩子在胎中已死去,这时任他内功再深厚,也是徒劳。只听得一个女子道:“双儿,这一切均是命中定数。正如曹子建的文章一样:或华发以终年,或怀妊而逢灾……这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西门无双泣道:“师娘……我自幼跟随你与师父,无不听从师娘敦敦教导,一心为善,可是为何种善因而不结善果……上天为我如此待我?我幼年父母双亡,哥哥早逝,如今剩我一人孤苦伶仃在这世上,为什么还要将我孩子也一同抢了去,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朱邪未甘见西门无双束手待死,咆哮不止,知道他已被自己的摄魂术所摄,当下心中大喜,又轻轻拨弄琴弦,柔声道:“西门,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你药王一门,素来积德行善,但你不顾你师父、师娘反驳,硬要取魔教女子为妻,那是遭了天谴,瑶瑶跟你命中本无夫妻之命,你为何非要逆天行事?听瞎子一言,还是一刀两断,各自相安吧!”

    西门无双叫道:“不是,不是!阿瑶她年轻之时虽做了不少错事,可是自从跟我一起,她事事行善,再没做一件伤天害理之事,我夫妻一场,命中无子也罢,孤苦终生也罢,说什么也不会弃她而去……”

    朱邪未甘冷笑一声,道:“瑶瑶与我本已暗生情愫,若不是因为你,她又怎会移情别恋,舍我而去?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今你二人的孩子相继夭折,这就是报应……你好生想想,若不是三十年前,你各种阴谋诡计,讨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子欢心,让她舍我而去,害我瞎了眼睛,你又怎会遭此报应?”

    西门无双道:“阿瑶与你不过是普通朋友,并未深交,反而是自从见到我,我二人情投意合,心有灵犀。我与阿瑶更是两厢情愿,又怎是阴谋诡计骗取她芳心暗许?”

    朱邪未甘道:“好好好,任凭你百般狡辩,如今你命在旦夕,好自为之吧!”他琴弦轻搏,愈发凄凉悲楚。西门无双眼前竟似浮现自己抱着死去的孩子,恸哭不止,他心头一震,再难以支撑,哇的一声,口吐一口鲜血,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朱邪未甘这时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身边,柔声道:“西门,世间疾苦,你又何必强忍,听我一劝,还是一死了之,也算是浮生一梦……”他声音温柔之至,竟像是慰藉西门无双。

    西门无双眼望浩瀚星空,呆怔半晌,道:“是啊,这世间好生疾苦,活着又有什么趣味?”当下左臂一软,那襁褓中的孩子从他臂弯上滑落在地。西门无双回头瞧向屋内,见妻子阿瑶不知何时已到了门口,只见她神情苦楚,西门无双眼泪夺眶而出,柔声道:“阿瑶……我不想活了……从今往后……你跟随朱邪未甘好好活着……”说到此处,右手凌空一抓,远处的长剑在地上一颤,唰的一下,便已到他手上,只见他手腕一转,便朝颈内抹去。

    正在此时只听阿瑶叫道:“大哥不可!”但她距离尚远,想要出手相救已是不及,再加上她刚刚生产,浑身乏力,即便是在他身侧,又焉有力气阻止。

    忽听得“当”的一声,西门无双手中长剑跌落在地,精神一震,登时拔地而起,跃到阿瑶身侧,双臂扶住她肩膀,道:“阿瑶,夜里凉,你身子虚弱,快进去歇息!”

    只听朱邪未甘怒道:“小子,敢坏我好事,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