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刹那火
从驾驶舱向外望去，太空绚烂得像是神明放的烟火。
齐山明操纵着飞梭，将旋钮cpu的数字孪生上载到驾驶舱，他缓慢地扭转着力矩，随着他船舱的倾斜，这个直径二十公里的巨大透镜，镜面正缓慢地倾斜，数字视图中，一个代表聚焦点的红点，正有条不紊地朝异常区边沿而去。
机甲的材料，他直至近距离接触才发现它的可怕：随着方向调转，材料从初始的自然透光变成了偏振透光，只有高能激光束完全一致的方向的光可以通过。这有效地避免了在这场神明的烟花里，多烧掉几只无辜的蚂蚁。须知一件武器可怕之处不在于威力，而在于绝对的精准，只有死去的敌人能感受到的精准。
红点逐渐偏移，直至越过边界。
一瞬间，整个宇宙，如弦如鼓如无风之浪，开始涨落。
齐山明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不仅仅是时空，甚至包括他自身，都套上了名为正弦函数的红舞鞋，不受控制地扭曲和舒展。他目光所及，那个巨大的透镜随着一个浪头整面翻转，焦点绕着宇宙华丽回转一百八十度，强光瞬间熄灭。
他无法动弹，直到波动彻底平息，耳边传来陆吾的声音，冷漠得就像是周扒皮：“第一次数据收集成功，重新定位。”
齐山明抹去手心的汗，调整了一下坐姿，这回的坐标点比上回要更偏离始发点，他稳步扭转着力矩，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大海中寻找方向的蚂蚁。
红点落在交界，飘摇感再度袭来，这次比上次剧烈，他被裹挟在时空的胶质内几乎翻了个个，他努力调整着飞船，然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整个世界，像素化了。
他的视线像是一台调高了数倍灵敏度的显微镜，在不变的大小上看得见每一个像素点，看得见原子和电子的缠绕，剧烈的白光在一刹那遍布宇宙遍布脑海。他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又看见一切。
无法思考。无法回应。一千万个世界同时在眼前展开，每个世界又包含一千万个世界，同时延伸，同时交织，时间是千万针同时落定的刺绣。
或许宇宙，在神明眼中是只有一瞬的烟火。
听觉恢复时，陆吾的声音在耳边尖利地啸叫：“重启！你他妈傻了吗！立刻重启！”
素白手环骤然爆发淡蓝荧光。
“不然让你存档呢？”陆吾神秘兮兮。“要是顺利，紫微右垣一很可能就被我们整灭了。”
齐山明冷汗出了一身，他甚至无法抑制自己手腕的颤抖，少年骤然转头盯着陆吾的指挥台：“你刚才说的三维空间是无数个截面？”
“……”陆吾的语气立刻阴沉起来，“怎么，你刚才根本没听？”
没有回应。
“齐山明？”
飞梭的驾驶舱空空荡荡，齐山明不见了。
齐山明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恐惧。
上次扫描时出现的时空，此刻自己身处其中，周遭是战舰的碎片。而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身宇航服漂浮无尽虚空，右眼是吞噬天地的火焰，左眼是白衣如雪的女孩。
不同的是，此刻，女孩睁开了纯金色的瞳仁，向他而来。
她不受引力束缚，明明身处太空，身无防护，却像在大地一样行走和呼吸。不受距离束缚，扫描时显示数十公里的距离，在她不过几步，就已经走到了齐山明的跟前，两人距离不过咫尺，她微微仰起头，打量他。
“是你回应了我的通信，人类？”
那一刹，齐山明就像是被叼住咽喉的野兔，无法逃脱，动弹不得，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他会死的。
陆吾调用整个恒星的算力，思考起一个问题：齐山明去哪了？
阿赖耶云多出了两次数据，说明齐山明确实按照他的指示进行了调用，但是以他的记忆和齐山明的反应，说明过程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齐山明启动了时空读档。
什么事呢？数据中或许有些端倪。
它启动阿赖耶云的时空校验。校验显示连续统边界曲率发生二级跃变……试图对跃变数据进行归类分析……归类数据仍旧由聚合时空向量组成……向下挖掘聚合向量……
二十分钟后，屏幕上的分析结果显示，那片时空域，初步预计叠加着数十万个不可观测的时空，而所有的时空信息，统统压缩在了唯一一个可见时空中，该时空戳显示，正是2633年7月5日，博纳尔黑洞关闭之夜。
这片时空被压缩过。
陆吾的态度终于变了，时空压缩……即便是它的意识在高维时空漂流的那三年，它也只遇见过一次如此匪夷所思的能力。
如果说四维是可以在时空的河流中航行，那么，五维的时空，就可以将四维时空当成万华镜，同时投射于无数个不同的三维时空中。由于所有的投影都通过一个五维体相连，因此，对于五维时空的生命而言，通过操纵四维时空和本身的位置，可以让无数个三维时空投影，同时出现在一个三维时空中。
是为时空压缩。
能够时空压缩，说明来者的维度至少五维之上……若硬要比较，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人之于蚂蚁，蚂蚁再之于病毒。
人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是不会吃药打针，来跟病毒过不去。
齐山明多半是被当成病毒捕获了。
同为病毒，它现在能做的事恐怕极其有限，那么，它有必要提供帮助吗？
这是个好问题，陆吾继续往下计算。
首先，它所有举动的目的都是为了建造方舟。救醒齐山明是为了他手里的存档，给方舟增强容错率。而探索不确定的时空是为了……增加量子潮汐的不确定性，把方舟从无数个必死的未来中拖出来。
放弃齐山明，全力进行方舟计划，以目前的能量储备，确实能够割裂出整个星系的时空，但由于量子潮汐进一步固化，他们会死在航行路上遇到的第一个高维生命，概率是百分百。
拯救齐山明，意味着现在就与高维时空对决，赢的概率是零。
陆吾冰冷地审视着自己的后备计划，真正在高维时空生死一线过的意识，确实不会对强力有任何不恰当的好奇心。
沉默良久。
陆吾接管了齐山明的驾驶舱，伴随着舱体倾斜，凸透镜第三次启动，红点，开始移动！
没有人知道它的计算究竟是哪一个步骤导向了这个结果。然而，对于每一个它计算的策略，陆吾都是最狂热的执行者。执行，赌上一切，无论如何。
何况，它不是存档了吗。
齐山明，等着，你AI爷爷来了！
……
“我叫荻。”少女安静地打量了片刻齐山明，而后，打了个响指。
周遭战舰的碎片就这么溶解在了虚空中，而这个时空背后，近百万个隐藏的时空同时浮出水面，每一个时空中他们的反应都不尽相同，寻找他的陆吾，放弃他的陆吾，登船的齐山明，逃跑的齐山明，发疯的齐山明……
齐山明：“……”
他真的快要疯了。
“那个战舰的夜晚，是我用以诱导你通信的伪装。这数百万个时空，是和你们这个时空平行的当下。”少女垂下眼睫，“而我想给你看的，是你们的未来。”
荻收拢手指，那些时空开始彼此吞噬，互相聚合……涌动着、翻滚着，汇聚成一道不可更改的河流：方舟起航后，永远消失在高维的黑暗中，齐山明与陆吾互相厮杀后双双死亡。而方舟离去后，宇宙间的最后一个智能生命，消消乐，在能源耗尽后，迎来永久的沉眠。
“你……你是神吗。”齐山明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这种匪夷所思的力量，在他阅读过的所有书籍中都从未出现。这个女人仿佛能掌控所有的时间，跟宇宙同一本源。
荻眨眨眼，忍俊不禁：“不，我只是个逃犯。不必害怕，我的本体还在牢里，这个我不过是投影的投影，几乎所有的能力都施展不开。”
齐山明瞪大了无知的眼睛：你管这叫施展不开？还能再无耻点吗？
“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只是和你谈个条件。”她咳嗽一声，“让我搭乘方舟。我知道一条绝对安全的航线，我可以带你们脱离必死的命运。”
齐山明直愣愣地盯着她：“代价是什么？”
与此同时，陆吾的咆哮从远处传来：“不要答应！她的交换条件很可能你我都无法承受！”
女孩轻轻竖起一根手指，下个瞬间，搭载陆吾的远古机械和齐山明统统摔在了她的脚边。
……就，毫无还手之力。
她到底要什么？齐山明悲从中来。人类文明的毁灭？全员大逃杀？还是他的处男之身？
呃……最后一个，为了世界和平，为了爱与梦想，也不是不可以……
“代价……确实是有的。”她正襟危坐，神情肃穆，“你们不许收我路费。”
齐山明强忍悲痛，大义凛然：“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就让我献祭我的处……啊？”
女孩抓抓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有，这条航线上，你们可能会遇上一些搜捕我的人，别说我在船上。”
齐山明：……
陆吾：……
陆吾大声逼逼：“我怎么越听越像偷渡呢？”
齐山明，你的处男之身，还比不上一张偷渡船的船票！
齐山明操纵着飞梭，将旋钮cpu的数字孪生上载到驾驶舱，他缓慢地扭转着力矩，随着他船舱的倾斜，这个直径二十公里的巨大透镜，镜面正缓慢地倾斜，数字视图中，一个代表聚焦点的红点，正有条不紊地朝异常区边沿而去。
机甲的材料，他直至近距离接触才发现它的可怕：随着方向调转，材料从初始的自然透光变成了偏振透光，只有高能激光束完全一致的方向的光可以通过。这有效地避免了在这场神明的烟花里，多烧掉几只无辜的蚂蚁。须知一件武器可怕之处不在于威力，而在于绝对的精准，只有死去的敌人能感受到的精准。
红点逐渐偏移，直至越过边界。
一瞬间，整个宇宙，如弦如鼓如无风之浪，开始涨落。
齐山明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不仅仅是时空，甚至包括他自身，都套上了名为正弦函数的红舞鞋，不受控制地扭曲和舒展。他目光所及，那个巨大的透镜随着一个浪头整面翻转，焦点绕着宇宙华丽回转一百八十度，强光瞬间熄灭。
他无法动弹，直到波动彻底平息，耳边传来陆吾的声音，冷漠得就像是周扒皮：“第一次数据收集成功，重新定位。”
齐山明抹去手心的汗，调整了一下坐姿，这回的坐标点比上回要更偏离始发点，他稳步扭转着力矩，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大海中寻找方向的蚂蚁。
红点落在交界，飘摇感再度袭来，这次比上次剧烈，他被裹挟在时空的胶质内几乎翻了个个，他努力调整着飞船，然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整个世界，像素化了。
他的视线像是一台调高了数倍灵敏度的显微镜，在不变的大小上看得见每一个像素点，看得见原子和电子的缠绕，剧烈的白光在一刹那遍布宇宙遍布脑海。他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又看见一切。
无法思考。无法回应。一千万个世界同时在眼前展开，每个世界又包含一千万个世界，同时延伸，同时交织，时间是千万针同时落定的刺绣。
或许宇宙，在神明眼中是只有一瞬的烟火。
听觉恢复时，陆吾的声音在耳边尖利地啸叫：“重启！你他妈傻了吗！立刻重启！”
素白手环骤然爆发淡蓝荧光。
“不然让你存档呢？”陆吾神秘兮兮。“要是顺利，紫微右垣一很可能就被我们整灭了。”
齐山明冷汗出了一身，他甚至无法抑制自己手腕的颤抖，少年骤然转头盯着陆吾的指挥台：“你刚才说的三维空间是无数个截面？”
“……”陆吾的语气立刻阴沉起来，“怎么，你刚才根本没听？”
没有回应。
“齐山明？”
飞梭的驾驶舱空空荡荡，齐山明不见了。
齐山明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恐惧。
上次扫描时出现的时空，此刻自己身处其中，周遭是战舰的碎片。而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身宇航服漂浮无尽虚空，右眼是吞噬天地的火焰，左眼是白衣如雪的女孩。
不同的是，此刻，女孩睁开了纯金色的瞳仁，向他而来。
她不受引力束缚，明明身处太空，身无防护，却像在大地一样行走和呼吸。不受距离束缚，扫描时显示数十公里的距离，在她不过几步，就已经走到了齐山明的跟前，两人距离不过咫尺，她微微仰起头，打量他。
“是你回应了我的通信，人类？”
那一刹，齐山明就像是被叼住咽喉的野兔，无法逃脱，动弹不得，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他会死的。
陆吾调用整个恒星的算力，思考起一个问题：齐山明去哪了？
阿赖耶云多出了两次数据，说明齐山明确实按照他的指示进行了调用，但是以他的记忆和齐山明的反应，说明过程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齐山明启动了时空读档。
什么事呢？数据中或许有些端倪。
它启动阿赖耶云的时空校验。校验显示连续统边界曲率发生二级跃变……试图对跃变数据进行归类分析……归类数据仍旧由聚合时空向量组成……向下挖掘聚合向量……
二十分钟后，屏幕上的分析结果显示，那片时空域，初步预计叠加着数十万个不可观测的时空，而所有的时空信息，统统压缩在了唯一一个可见时空中，该时空戳显示，正是2633年7月5日，博纳尔黑洞关闭之夜。
这片时空被压缩过。
陆吾的态度终于变了，时空压缩……即便是它的意识在高维时空漂流的那三年，它也只遇见过一次如此匪夷所思的能力。
如果说四维是可以在时空的河流中航行，那么，五维的时空，就可以将四维时空当成万华镜，同时投射于无数个不同的三维时空中。由于所有的投影都通过一个五维体相连，因此，对于五维时空的生命而言，通过操纵四维时空和本身的位置，可以让无数个三维时空投影，同时出现在一个三维时空中。
是为时空压缩。
能够时空压缩，说明来者的维度至少五维之上……若硬要比较，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人之于蚂蚁，蚂蚁再之于病毒。
人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是不会吃药打针，来跟病毒过不去。
齐山明多半是被当成病毒捕获了。
同为病毒，它现在能做的事恐怕极其有限，那么，它有必要提供帮助吗？
这是个好问题，陆吾继续往下计算。
首先，它所有举动的目的都是为了建造方舟。救醒齐山明是为了他手里的存档，给方舟增强容错率。而探索不确定的时空是为了……增加量子潮汐的不确定性，把方舟从无数个必死的未来中拖出来。
放弃齐山明，全力进行方舟计划，以目前的能量储备，确实能够割裂出整个星系的时空，但由于量子潮汐进一步固化，他们会死在航行路上遇到的第一个高维生命，概率是百分百。
拯救齐山明，意味着现在就与高维时空对决，赢的概率是零。
陆吾冰冷地审视着自己的后备计划，真正在高维时空生死一线过的意识，确实不会对强力有任何不恰当的好奇心。
沉默良久。
陆吾接管了齐山明的驾驶舱，伴随着舱体倾斜，凸透镜第三次启动，红点，开始移动！
没有人知道它的计算究竟是哪一个步骤导向了这个结果。然而，对于每一个它计算的策略，陆吾都是最狂热的执行者。执行，赌上一切，无论如何。
何况，它不是存档了吗。
齐山明，等着，你AI爷爷来了！
……
“我叫荻。”少女安静地打量了片刻齐山明，而后，打了个响指。
周遭战舰的碎片就这么溶解在了虚空中，而这个时空背后，近百万个隐藏的时空同时浮出水面，每一个时空中他们的反应都不尽相同，寻找他的陆吾，放弃他的陆吾，登船的齐山明，逃跑的齐山明，发疯的齐山明……
齐山明：“……”
他真的快要疯了。
“那个战舰的夜晚，是我用以诱导你通信的伪装。这数百万个时空，是和你们这个时空平行的当下。”少女垂下眼睫，“而我想给你看的，是你们的未来。”
荻收拢手指，那些时空开始彼此吞噬，互相聚合……涌动着、翻滚着，汇聚成一道不可更改的河流：方舟起航后，永远消失在高维的黑暗中，齐山明与陆吾互相厮杀后双双死亡。而方舟离去后，宇宙间的最后一个智能生命，消消乐，在能源耗尽后，迎来永久的沉眠。
“你……你是神吗。”齐山明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这种匪夷所思的力量，在他阅读过的所有书籍中都从未出现。这个女人仿佛能掌控所有的时间，跟宇宙同一本源。
荻眨眨眼，忍俊不禁：“不，我只是个逃犯。不必害怕，我的本体还在牢里，这个我不过是投影的投影，几乎所有的能力都施展不开。”
齐山明瞪大了无知的眼睛：你管这叫施展不开？还能再无耻点吗？
“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只是和你谈个条件。”她咳嗽一声，“让我搭乘方舟。我知道一条绝对安全的航线，我可以带你们脱离必死的命运。”
齐山明直愣愣地盯着她：“代价是什么？”
与此同时，陆吾的咆哮从远处传来：“不要答应！她的交换条件很可能你我都无法承受！”
女孩轻轻竖起一根手指，下个瞬间，搭载陆吾的远古机械和齐山明统统摔在了她的脚边。
……就，毫无还手之力。
她到底要什么？齐山明悲从中来。人类文明的毁灭？全员大逃杀？还是他的处男之身？
呃……最后一个，为了世界和平，为了爱与梦想，也不是不可以……
“代价……确实是有的。”她正襟危坐，神情肃穆，“你们不许收我路费。”
齐山明强忍悲痛，大义凛然：“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就让我献祭我的处……啊？”
女孩抓抓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有，这条航线上，你们可能会遇上一些搜捕我的人，别说我在船上。”
齐山明：……
陆吾：……
陆吾大声逼逼：“我怎么越听越像偷渡呢？”
齐山明，你的处男之身，还比不上一张偷渡船的船票！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