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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 潋滟凶光

    五湖之春,湖水浩渺,春堤石桥,沿岸人家都笼罩在濛濛烟雨之中。

    如果“桃杏枝头闹,杨柳依依垂”生成的红雾绿烟是江南的幽姿倩影,那么这细细绵绵缤纷的小雨,无疑就是五湖的绰约风情!

    此刻,偌大的湖面上正有一舟静静地停在这温柔的细雨中。

    湖面茫茫,碧波浩荡,远处栽满垂柳,生满芳草的长堤止剩一捄绿痕。

    似有似无的雨丝雨点飘落到水面,微微生起无数小小的涟漪。

    雨点虽小,但打在船篷上,却依然能发出轻轻的“砰、砰”声音,衬得周围一片静谧。

    当此时,虽未“春水碧于天”,但足可“画船听雨眠”了。

    舟首一人头带斗笠,一袭斗篷,正盘腿而坐,眼光平视远方,一动不动,似乎正沉浸在这充满魔力的“低语”中,任凭雨水飘上斗笠,再顺着斗笠的边缘滴滴而下。

    偶尔有水鸟于稍远的水面掠过,戛然长鸣一声,便向远方逝去。

    斗笠客依旧纹丝不动,仿佛没有什么能打搅他听雨的兴致。

    舟后乃一白眉白须披着蓑衣,敞着头的老渔翁,雨水虽然湿了头发,顺着脸颊流到蓑衣上,但雨点打在头顶和脸上,很轻柔,他是把这当作一种享受了吗?

    此刻,他正扶着双橹,站在船舱后,脸上带着笑,满脸慈爱地看着脚边一位年龄大约七八岁的小童,那小童此时左手撑着一片荷叶,爬在舱边,右手挑着一只小青竹自制的鱼竿,正在神情专注地钓着他的鱼儿。

    此时天色已快接近黄昏,却有两只春燕,尚未返回巢中,兀自在舟边颉颃上下,忽于鸣啾之际猝然远飏而去。

    就在这时,一人身着青色紧身衣,滑如游鱼般地忽然自舟底水中飞起,手中刀宛若匹练一般,自斗笠客的身后向他的头顶上的斗笠劈去。

    刀风迅猛狠辣,不留任何余地,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取斗笠客的性命!

    与此同时,那舟后舱中的老渔翁也已经敛起笑容,目泛凶光,不知何时已自舟底取出一只长篙,合身扑起,使出十二分的气力向斗笠客的背后猛然搠了过去。

    莫小看那篙,篙头篙铁的尖端早已磨得雪白锃亮,微微闪着寒光,其锋利程度已不输于任何长矛。

    那舟边的童子,此时眼中也露出了和他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杀气,手中玩具一样的鱼竿已自水中甩起,那钓丝上拴的已经不再是钓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一柄月牙刃,这柄月牙般的利刃此刻自水中荡起之后,森森寒气正迅捷无比地划向那斗笠客的脖子,刃后裹挟而起的雨滴划作了一条水线。

    三人联手,只为取此人的性命。

    不知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一定要以如此狠辣的手段来取此人之性命?

    而且这几人早已都知道,斗笠客是个“旱鸭子”!

    他们已经算定,即使这斗笠客是个旱鸭子,现在他唯一的机会也只有跳入水中去,因为背后左中右三路都已经被彻底封死,在船上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除非他-------不想活了!

    假如跳进水里的话------

    说的是假如,这几人已经在脑补斗笠客跳入水中的情形了,那情形就是,这斗笠客将象一条死狗那样,被人从水中拎上船来,之后,任由他们宰割。

    这种情形在几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此时三人都在脸上露出一丝又兴奋又冷酷的狞笑!

    突然,在舟边湖面竟然没来由地旋起一股风来,平静的湖面竟然被旋得形成了一个浅浅的漩涡,但却已经没有人去注意它了。

    就在这时,三人的兵器已堪堪就招呼到了那斗笠客的身上,而此刻他似乎还浑然不觉。

    于是毫无意外地,那刀客的刀劈在了那顶斗笠上;渔翁的篙已经从那人的后背搠了进去;那童子的月牙刃也已经分毫不差地切入那人的脖子。

    三人几乎同时得手!三人心中大喜过望!

    但旋即,他们又觉得有点不对头,首先是手感不对,劲没用上;其次便是因为,击中的目标有一种轻飘飘的虚无。

    三人一击得手,正在心里得意,却不料,原来那只不过是一件衣服,确切地说,三人击中的只是斗笠客披的那件斗篷!

    那斗笠客却不见了!

    船的甲板上只有他刚刚披在身上的那件斗篷还在。

    而那顶斗笠,已经被那名刀客给一分为二后,又被那童子的月牙刃在掠过斗笠客的脖子时,将那两爿斗笠扫到了水里。

    三人之中,那童子的武功最高,只有那个童子看到影子只一闪,极其快的一闪,快到电光石火也许都不足以形容,比起这一闪,一眨眼的工夫都长若千年!

    斗笠客快到不知怎么地就已经到了水里!

    那童子眼见斗笠客极速一闪便没入水中,或者说是进入了水中,却断然不是跳入了水中,因为跳入水中一定会激起浪花,但他入水之时,水波不兴,与水的融合似乎已经能称作“亲密无间”了。

    见到目标已经入水,那童子的脸上不由在惊讶之余又露出些许愉快的神色,因为刚才自己三人的联手一击并未指望便能拿下对手,而水中的较量才是他们这次的“王牌”!

    三人要的就是他下水去,一旦目标进入了水域,便插翅难飞,因为水下正伏着全天下水性最好的三个人之一,他就是外号人称三头蛟,一个以戏水为生,自称来自水族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姓名,只知道他就是三头蛟。

    三头蛟的水性非常好,据说,有人看过他在水下连续呆过三天三夜的,而且就是他的陆上功夫,在东南一片也是可以进入前三的!

    更兼那位刀客早已经算好,并已准备好后续的招式,就是一旦斗笠客落入水中,自己会继续入水配合水下的三头蛟,完成对目标的最后一击!

    所以,这真是一个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筹划!

    所以,此次必取他性命!

    谁知计划出了点变化,或者说出现了一点变数,不确定性增加了!

    那名刀客不禁心中大骇!

    在这位刀客看来,此刻一击未中,对手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遁走失去影踪,不只心头迷茫,脚下差点没收住,竟至于踉跄了一下下,幸好基本功不错,下盘功夫还算老到,在一脚踏上船边,几乎掉出舟边的时候,急忙重心下沉,又幸好一把拉住那老渔翁刺过来的竹篙,才没有落入水中。

    此时,一只脚踏在船舷的刀客,一逮眼就看见那被自己一刀中分而为两爿的斗笠正飘在水面上,不由两眼直楞楞地瞅着它们随着微兴的波浪一起一伏。

    既已失去对手的踪影,那刀客此时未免便犹豫该不该继续下水追击。

    就在他还盯着水中斗笠发呆时,突然,自水中猛地飞出一个人来,由于离的太近,那位刀客避无可避,又兼事发突然,猝不及防,那水中飞出来的那人直接便撞上了他。

    水中人撞上了刀客!

    两人不由自主地撞在了一块,而且是脑袋撞在了一块。

    撞击之后,余势不衰,带得两人又向船中间的船篷撞去,早将那船篷撞塌了半边,但犹未能阻挡余势,随即两人便掉入水中,稍事挣扎两下便沉入水中,没了动静。

    那老渔翁和那童子均未料有此变故,对于那水中飞出的人,二人都以为是那斗笠客已为三头蛟所擒,再扔到船上的,但分明不是,此时虽已渐近黄昏,但天光还很亮,更何况作为武功高强的他们,视力本就远强于一般人。

    因此,二人觑得清清楚楚,从水中飞出来的那人正是三头蛟!

    那老渔翁正在一愣神的工夫,猛觉胸口一震,自己手中的那支篙柄,已经倒撞插入了自己的胸膛,此时他才看清,一人长身挺拔,黑发飞扬,立在舟首,右手正握着篙头。

    那老渔翁眼中惧意大盛,但旋即便失去神采,象死去的鱼眼一样,伴随着一声叹息,如一条死鱼一般,仰身倒栽入湖中。

    湖面的的涟漪还没散去,那童子便将手中的荷叶扔到了湖里,站起身形,望向那斗笠客,恰好双眼可以越过半塌的船篷。

    对方在举手投足之间就将已方三人击倒,这时那童子的面上虽无惧意,眼中却闪过一丝惧色,虽一闪即没,那没躲过那黑衣人的双眼。

    这时就见他将两只胖乎乎的小手高举过船篷,击掌有声地笑道:“翔翥凌葭苇,蹈虚散霞裳。沈霞裳,沈大侠,果然名不虚传!”。

    仍旧是稚嫩的童声,一副天真烂漫之态,如果不看他的眼神,只听他的声音,只看他的模样,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片刻之前猎杀竟然就是他一手筹划并发动的。并且此刻看来,刚刚船上飘起的血雨腥风似乎与他全无一点干系。

    此时再看他双手击掌的模样,虽天真呆萌,却让人一点不觉其可爱有趣,反令人自心底直冒凉气。

    这时,就见斗笠客将双手抱在胸前,一柄黝黑的刀柄正抵在下巴上,不知什么时候那件斗篷又披在了他的肩上,于是下面的刀身便拢在他宽大斗篷中。

    看到这把刀柄,那童子的瞳孔开始收缩,脸色也微微变白,不禁在心里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把刀?!

    斗笠客微微一笑,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如浴艳阳,但那童子却半点没觉得温暖,反而心中惧意更盛,心道,此人在举手投足之际便消灭已方三员大将,此刻看来却形同无事一般,比之面目狰狞之人尤为可畏!

    正在心里嘀咕,却听沈霞裳道:“我向来讨厌乘舟,更讨厌沾到水------”说完半句话,他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可谁让这五湖烟雨这般地令人销魂呢!你说是不是?”

    那童子这时也一改嬉笑之色,敛容点头道:“我懂得!”

    这两句话乍听有点奇怪,未免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不在现场的人可能要有点糊涂。

    其实斗笠客沈霞裳的意思就是说,虽然自己历来怕水,但却禁不住江南春的诱惑。

    是呀,谁又能禁得住江南春的诱惑呢?

    沈霞裳刚才一笑的时候便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笑容让人看来是如此地温暖柔和,但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笑容已经隐去,却在眼中闪过一丝忧郁。

    那童子将双手放在篷上,也叹了一口气道:“红杏香中歌舞,绿杨影里秋千。莫说这满湖烟水缥缈,更有那杏花春雨,碧水蓝天,搁谁见了能不销魂呀?”

    那斗笠客道:“不错!”

    两人此时仿佛已不是拚个你死我活的对手,而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在引觞闲话一般。

    仿佛刚刚那刀光剑影压根就是没有发生的事,而现在只论风花雪月!

    莫非两人真的是只谈风月,不谈干戈了吗?

    此时暮色苍茫,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西方的天空竟露出几丝霞光。

    就见斗笠客紧盯着那童子的双眼幽幽问道:“百变童子,惊天四绝已经许多年没有在江湖上露面了,我很好奇,是什么人能请动你们的大驾?”

    这人原来便是名声远播江湖的惊天四绝中的百变童子。

    在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惊天四绝中排行第四的便是这位百变童子。

    惊天四绝上一次在江湖上出现还是十年前的事!

    他们是何门何派,什么来历,江湖上很少有人能知道,有人说他们是四个人,也有人说他们不止四个人,起码超过十个人。

    他们一个个武功高绝,行踪诡秘,出手狠辣,无所不用其极。

    于是有人怀疑他们来自阴谷!

    阴谷又叫作万髑大峡谷,江湖上知道的人都说是武林中最恐怖的地方!至于在什么地方现在几乎没有人知道。

    据说五十年前,日月狼族曾派一支一万余人的大军去攻打他们,最后却几乎全部葬身其中,据传,自那之后,即使是白天,那里也有鬼魂在到处飘荡。

    那百变童子再叹了一口气,将脸微侧,目光转向湖面,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松驰。

    他现在看的地方,正是刚才那一阵小旋风掠过的方向。

    沈霞裳也忍不住也将目光转向那里。

    就在这时,突然自舟中那已经半塌的篷底射出一篷银针,那银针在暮色中闪着诡异的紫色光芒,一望便知含有剧毒。

    此针正是百变童子的成名绝技,十年前江湖人物闻针色变的毒针!

    虽是追魂夺命的毒针,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它叫作“春霖”,取春雨润物无声之意。

    江湖上从来没有人能说出“春霖”是什么样子,只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掉了!

    随着毒针发出的同时,那百变童子哈哈大笑,笑声未绝,身形已自舟中倒翻向后而出,人尚在空中犹道:“沈霞裳,我偏不告诉你!”

    他已经领教过对手的厉害,所以这一后跃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求跃得愈远愈好,只消遁入水中,沈霞裳便不能再奈何自己了,因为自己也是武林中那水性最好的几个人之一。

    人在半空之中时,百变童子兀自于百忙中逮眼向后一看,却发现沈霞裳的人已经不见了,还有点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待入水前再次看向船上时,却发现沈霞裳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原地,不但并未倒下,而且好象从来就未曾移动过一样。

    这不免让百变童子多少生出些许遗憾,正在心底准备发出喟叹的时候,他依稀感觉有什么东西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传说范蠡在辅佐越王勾践打败吴王夫差,灭了吴国之后,知道越王勾践是一个只可同吃苦,不能共享乐的人,迟早会走兔死狗烹,过河拆桥的老路。于是他在吴国刚灭,便弃官不做,带着西施来到五湖,就是现在的太湖之滨隐居。

    沈霞裳在来水云坞之前去了一趟姑苏,路过五湖时,因仰慕吴越春秋时期的范蠡与西施的传说,便决定在进姑苏之前泛舟游一次五湖。

    江南的景色,沈霞裳只在诗中、画中、梦中见过,唯独从来没有在现实中看到过。

    果然,此次到来,江南山水,五湖三江的景色本就不是生长塞北的沈霞裳能够想象的,初见五湖之水,便为湖水之浩荡接天而震撼,遂买舟入湖。

    当其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时,其茫茫浩浩,横无际涯之状,始令其无由地想到沧海之宏阔,天地之广大,而始悟《诗经》所云“昊天罔极”之义。

    此次游湖,本该是一次开心的山水之游,却不意在此竟然遭遇到了伏击,沈霞裳内心暗道,看来这件事是越来越复杂了。

    当沈霞裳的小舟泊到岸边时,正处于胥江渡口。此时朦朦胧胧的月亮已经从东天升上了天空。

    放眼向湖上望去,再不似日间的风帆沙鸟,水天一色之景,但却另有一番风味。

    这个时间,在湖边上已经到处都亮起了灯,湖中的画舫,来来往往,如川之流。一艘艘画舫之上更是灯火辉煌,丝竹笙箫,欢声笑语,引得湖面如沸。

    沈霞裳下午的好心情几乎被破坏殆尽,这时想好好地喝上两杯,便找了一条半大不大的小船,让人将酒菜送过船上来,就在小船的船篷中,半倚半坐,一边喝着酒,一边赏着湖上上的月亮。

    湖上的雾气已经散去不少,此时的月亮看起来比刚才要亮得多。再向湖上一眼望去,气朗风清,与日间自有不同,天容水色,令人忘俗。

    沈霞裳早已听说过阳澄湖大闸蟹,桂花鸡头米什么的,只是当前还不是吃的这些东西的时节,只能表示遗憾。

    于是这时只好勉为其难地一边品着船家不知从哪弄来的,据说是苏州府专为进贡朝庭的三十年的女儿红,一边悠然地品尝着苏州自来有名的名菜,象什么松鼠桂鱼呀、碧螺虾仁呀、叫化鸡呀什么的----

    正喝得滋润,吃得开心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船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就听正在船尾休息的艄公叫道:“喂喂喂,你是谁?你不能进去,哎哟!”又跟着“扑通”一声,听声音是掉水里头去了。

    沈霞裳一转脸,便见一个人正撩起船篷后垂下的布帘,弯着腰一闪身,动作异常灵巧地走了进来。

    沈霞裳一愣,心道,我在这地方没有亲戚,也没有约什么人的呀!这谁呀?也不打个招呼就进来了,看样子刚才那艄公是被这人踹水里去的!

    再仔细一看,发现这人还蒙着面,只露出两只亮亮的眼睛在外,左手握着一把连鞘剑,同时还提着一个黑色皮囊,看那皮囊里鼓鼓囊囊地,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

    那人进来之后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沈霞裳的对面,将手中的宝剑与那皮襄放在身旁,再把脸上的蒙面巾扒拉到下巴上,连看也没看沈霞裳一眼,一伸手便将一支叫花鸡的大腿给撕了一条下来便往自己的嘴里塞,转眼之间,一只鸡腿就没了,就见那人把鸡骨头往案上一扔,又一伸手将那松鼠桂鱼掰了一半下来,大口大口地吃着。

    此时沈霞裳正坐在船篷的外口,那儿这时一片月光,那个位置对月亮及小船前的湖面均可以一览无遗。

    那方才进来的人便正好坐在船篷里面的阴影里,沈霞裳眼力虽然很好,乍一看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一个轮廓而已,大概感觉这人是个女的。

    此时那人正在大快朵颐,沈霞裳只能看到月光下她偶尔伸手到小几案上拿东西时,那纤细的手指,和手指后面那似是美玉雕琢而成,几乎透明的手背。

    沈霞裳歪头看了一眼她放在身边的皮囊,那人立刻道:“你想干什么?”

    嘴里显然还有食物没有下咽,声音有些含混不清,虽有些含混不清,听起来依然莺声呖呖,清脆异常,但听声音里似乎还透着些许稚嬾,分明是一个少女无疑。

    说话的时候,那少女美目转动,顾盼有神,似乎不经意瞟了一眼沈霞裳放在案上的刀。

    在黑暗中沈霞裳兀自能感觉出来,少女那清亮的眸子如澄塘般纯净明亮。

    沈霞裳微微一笑,对那少女道:“你这人真是好奇怪,无缘无故地撞入人家的船上来,别人还没问你想干什么,你倒问起别人来了!”

    那少女也没吭声,嘴里兀自在吧唧吧唧地大嚼着。

    应该是腾不出空来说话,看样子真是饿急了。

    沈霞裳见她不说话,也没再继续搭理他,反而提起酒壶,又从旁边拿过一只多余的杯子给满上,再给自己也满上一杯,正要将另一杯端起来,却听得“当”地一声,原来是那少女一伸手,在案上抛了一小锞金子来。

    沈霞裳微笑着将手中的那杯酒放在那少女的面前,又将那锞金子也从自己的面前推向少女的面前道:“这顿饭,我请客!这是三十年的女儿红,还是值得品尝的,请慢用!”

    那少女道:“我不喝酒!”接下来没再吱声,只是低着头又是一顿猛嚼,可好了,一阵风卷残云,不一会,案上几乎肴核已尽。

    就在这时,沈霞裳清楚地听得那少女轻轻地打了一个饱嗝,沈霞裳一听觉得有点意思,便想与她开个玩笑,故意不绅士,不厚道地笑着看了那少女一眼,就见那少女忙用手捂着嘴,似是不相信自己会在陌生人的面前打饱嗝,而且这还是个陌生的男人,不禁大羞。

    沈霞裳见她烂漫可爱,便装作不知道没听到的样子道:“姑娘吃饱了么?”

    能感觉出来,那少女的脸瞬间更红了,沈霞裳正欲再说话,不料那少女又再次打了个饱嗝。

    沈霞裳这时已经渐渐适应,稍微地能看清那少女的面容,就觉得她的皮肤好白,虽然坐在黑影里,但也给人以白晳、细嫩,微微透着一层光晕的感觉。

    那少女见沈霞裳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禁脸色发烧,忙将蒙面的黑巾往上拉,将脸盖住,似乎这样就能减少了自己的尴尬。

    这时旁边划过几艘灯火通明的大些的船只,每只船上都站着有十几个人不等,就听有人在船上大声说道:“那丫头刚才就是向这个方向来的,现在不知躲到哪只船上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