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陛下为何与民争利？
十月初八，庚子日。
在去上朝的路上，朱由检睡眼惺忪，止不住地打哈欠，反正在密闭的肩舆里，也没有谁能看到皇帝不雅的行为。
这个季节的京师，已经刮起了寒风。
朱由检不想坐在室外受冻，便找了个“体恤朝臣”的由头，将早朝的地点换到了皇极殿内。
皇极殿修得这么富丽堂皇，平常老是关起来，反倒成了个摆设，朱由检觉得这样太浪费了，还须利用起来才好。
朝官也不想在外面吹风，对于这个提议自然是默许了。
当时有个不开眼的礼部郎中说这样不符合礼仪，然后他就被众人的唾沫星子给盖住了。
早朝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但是流程还是一样的。
鸿胪寺卿王重新唱班入列后，开始汇报昨日进京和离京的官员名册。
“前礼部侍郎徐光启，右佥都御史毕懋康，兵部主事孙元化……”
听到这一份名单，朱由检瞬间便清醒了一些。
太好了，朕的火炮专家们，竟然是一起到了。
“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前吏部稽勋司郎中孙传庭……”
听到王重新又说出了两个熟悉的名字，朱由检心里振奋，会带兵打仗的人也到了。
至于另外一个猛人卢象升，刚升迁去北直隶下面的大名府当知府不久，据说做得很不错，朱由检打算晚一些再召他回来。
王重新汇报完之后，朱由检照例是没有接见，命王承恩派了个太监去传话，让徐光启、毕懋康和孙元化三人先去文华殿内等候。
朱由检打算下早朝之后，好好跟他们探讨一下制造火炮的事情。
至于洪承畴和孙传庭两人，先让他们回去休息，隔天再约见便是。
到奏事的时候，文官班列中，右佥都御史王应豸第一个站出来到御前，大声奏报：“臣听闻陛下欲同与勋戚一起开海贸，堂堂天子，怎么能够与民争利呢？神宗皇帝派矿监，设钞关等行为，不知激起多少民怨。
臣恳请陛下三思，打消这开海贸的心思！”
朱由检眯眼，心道这帮言官的消息是真的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有了王应豸打头，后面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言官劝谏。
片刻后，御前就跪倒了一片，朱由检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二十几人。
但朱由检怎么可能会授予这些言官把柄。
把目光看向了为首的王应豸，朱由检怒道：“王卿是从哪里听说朕要开海贸的，这般无根无据的事情，你就敢拿到朝堂上来说，败坏朕的名声，以为朕不敢杀人吗？”
王应豸在地上把脑袋磕得梆梆响，道：“回陛下，臣忠贞之心，日月可昭，自然不敢欺瞒。
此事并非毫无根据，乃是成国公和临淮侯世子等人亲口所说，众人都听见了。
海贸之事断不可为，请陛下收回成命。”
言官齐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声音在皇极殿内环绕，形成回声。
朱由检心里恼怒，成国公世子等人这般大嘴巴，真的是该死。
“哼，好一个无中生有，成国公你来说，朕何时要亲自进行海贸一事了？”朱由检点名让朱纯臣回答。
朱纯臣从勋贵班列中走出来，生气道：“你们这些言官简直是胡说八道，臣从未听闻陛下要亲自参与行海贸一事，犬子也未曾入宫，安能知晓有此事情，肯定是你们这些言官胡乱捏造的。
陛下，臣恳请对他们进行杖责，必须严肃惩处这种行为。”
自家的独苗昨晚已经被抓进了东厂，朱纯臣想办法捞人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得罪朱由检。
王应豸可不怵这位国公，驳斥道：“成国公可不要抵赖，明明就是你儿子当众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没准就是你告诉他的。”
这时，英国公张惟贤站了出来，道：“老臣可以作证，陛下没有参与这件事情。”
定国公徐希皋跟在后头：“臣也作证，陛下和勋戚一起开海贸根本就是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臣作证！”
……
朝堂上所有的勋戚都站了出来，否认此事，声势比方才的言官要大得多。
朱由检窃喜，心道拉拢勋戚果然是正确的路线，不然孤家寡人的，在朝堂上得被这般言官喷死。
朱由检有自知自明，跟这帮饱读诗书的专业喷子理论，属于自讨苦吃。
况且朱由检确实不参与了，昨晚他已经派曹化淳通知各位勋戚，以后海贸的事情就由东厂来进行，他只负责收银子。
就算以后文官再拿这个说事，那就让他们跟东厂说理去吧。
朱由检看向了这帮言官，道：“诸位爱卿，以后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不要拿到朝堂上来说了，若是还有下次，朕决不轻饶！”
王应豸神色挣扎，勋戚的集体反对出乎了他的意料，退一步说道：“若是没有此事那便是最好，陛下仁德无双，与民争利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
朱由检内心不屑，什么与民争利，这些事情跟百姓没有半点关系，都是这些表面上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文官掌控了全部的利益。
还想玩道德绑架这一套，朱由检可不会上这些文官的当，毕竟除了脸，他们什么都想要。
听到王应豸打退堂鼓，其余言官的态度也不似方才那般坚决了，逐个退回了文官的班列里。
朝会继续。
片刻后，工科给事中颜继祖走出来到御前，拿出奏本大声道：“启禀陛下，大学士黄立极等人颠倒黑白，捏造事实编造《三朝要典》，对朝廷忠良多有诋毁，请陛下下令毁去此书，为被陷害的大臣正名，并且严惩这些编书的官员。”
朱由检神情异动，好像把这件事给忘了。
但是这位给事中现在才提出来，还点名指向了黄立极，估计又是想制造党争吧。
御史贾继春紧随其后，道：“请陛下严肃惩处翰林院参与修撰《三朝要典》的编修余煌，检讨王铎等人，翰林院乃我大明读书人的圣地，岂能玷污了名声！”
“……”
贾继春这地图炮就太离谱了，翰林院这么多人参与了其中，哪能是这么一句话就惩处的，况且还特意点名提到了王铎这个人。
朱由检想起来，昨天曹化淳的汇报中，王铎跟贾继春密谋商议了半个时辰。
估计是事情没谈好，贾继春恼羞成怒，干脆借机弹劾，以打击报复王铎吧。
被言官当众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黄立极哪里还站得住，快步走出来道：“陛下明鉴，老臣请求乞骸骨。”
黄立极知道这件事是个污点，跟言官掰扯是一点意义也没有，以退为进才是良策。
内阁的李国木普出来为黄立极抱不平，怒斥道：“贾御史真是贵人多忘事，臣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修撰《三朝要典》好像还是你跟杨维垣提出来的吧。
杨维垣已经被罢免，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先把你给严肃惩处了？”
听到这番话，朝官班列出现些许骚动，依稀有笑声传出来，连负责监督礼仪的御史都没有去记录这些失仪的行为。
而贾继春憋得面色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朱由检示意众臣安静，道：“朕记得《三朝要典》的主编是前首辅顾秉谦，在此之前朕已经下令剥夺其一切功名，并且将其削籍为民，这件事情只惩处首恶，就到此为止。”
朱由检没有继续深究意思，都是一本糊涂账，不然这打击面就太大了，尤其是翰林院。
里面全是高官的门生故吏，除非朱由检打算现在就与整个文官集体撕破脸，不然属实没有必要去捅这个马蜂窝。
说罢，朱由检看向了黄立极，道：“朝廷正是需要黄爱卿效力的时候，请辞一说就不要再提了。”
黄立极跪地谢恩，对于请辞一事是只字不提了。
颜继祖和贾继春已经灰溜溜地躲回了文官班列，看着还在御前的李国木普，朱由检考虑了一下，道：“李爱卿，修正《三朝要典》一事，就交给你与翰林院的学士负责，朕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务必公允。”
李国木普行礼谢恩，道：“臣遵旨。”
方才两件闹剧一般的弹劾事件过后，剩下的朝会就正常了许多。
退朝后，朱由检便回到了文华殿，接见等待已久的徐光启等人。
在去上朝的路上，朱由检睡眼惺忪，止不住地打哈欠，反正在密闭的肩舆里，也没有谁能看到皇帝不雅的行为。
这个季节的京师，已经刮起了寒风。
朱由检不想坐在室外受冻，便找了个“体恤朝臣”的由头，将早朝的地点换到了皇极殿内。
皇极殿修得这么富丽堂皇，平常老是关起来，反倒成了个摆设，朱由检觉得这样太浪费了，还须利用起来才好。
朝官也不想在外面吹风，对于这个提议自然是默许了。
当时有个不开眼的礼部郎中说这样不符合礼仪，然后他就被众人的唾沫星子给盖住了。
早朝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但是流程还是一样的。
鸿胪寺卿王重新唱班入列后，开始汇报昨日进京和离京的官员名册。
“前礼部侍郎徐光启，右佥都御史毕懋康，兵部主事孙元化……”
听到这一份名单，朱由检瞬间便清醒了一些。
太好了，朕的火炮专家们，竟然是一起到了。
“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前吏部稽勋司郎中孙传庭……”
听到王重新又说出了两个熟悉的名字，朱由检心里振奋，会带兵打仗的人也到了。
至于另外一个猛人卢象升，刚升迁去北直隶下面的大名府当知府不久，据说做得很不错，朱由检打算晚一些再召他回来。
王重新汇报完之后，朱由检照例是没有接见，命王承恩派了个太监去传话，让徐光启、毕懋康和孙元化三人先去文华殿内等候。
朱由检打算下早朝之后，好好跟他们探讨一下制造火炮的事情。
至于洪承畴和孙传庭两人，先让他们回去休息，隔天再约见便是。
到奏事的时候，文官班列中，右佥都御史王应豸第一个站出来到御前，大声奏报：“臣听闻陛下欲同与勋戚一起开海贸，堂堂天子，怎么能够与民争利呢？神宗皇帝派矿监，设钞关等行为，不知激起多少民怨。
臣恳请陛下三思，打消这开海贸的心思！”
朱由检眯眼，心道这帮言官的消息是真的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有了王应豸打头，后面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言官劝谏。
片刻后，御前就跪倒了一片，朱由检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二十几人。
但朱由检怎么可能会授予这些言官把柄。
把目光看向了为首的王应豸，朱由检怒道：“王卿是从哪里听说朕要开海贸的，这般无根无据的事情，你就敢拿到朝堂上来说，败坏朕的名声，以为朕不敢杀人吗？”
王应豸在地上把脑袋磕得梆梆响，道：“回陛下，臣忠贞之心，日月可昭，自然不敢欺瞒。
此事并非毫无根据，乃是成国公和临淮侯世子等人亲口所说，众人都听见了。
海贸之事断不可为，请陛下收回成命。”
言官齐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声音在皇极殿内环绕，形成回声。
朱由检心里恼怒，成国公世子等人这般大嘴巴，真的是该死。
“哼，好一个无中生有，成国公你来说，朕何时要亲自进行海贸一事了？”朱由检点名让朱纯臣回答。
朱纯臣从勋贵班列中走出来，生气道：“你们这些言官简直是胡说八道，臣从未听闻陛下要亲自参与行海贸一事，犬子也未曾入宫，安能知晓有此事情，肯定是你们这些言官胡乱捏造的。
陛下，臣恳请对他们进行杖责，必须严肃惩处这种行为。”
自家的独苗昨晚已经被抓进了东厂，朱纯臣想办法捞人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得罪朱由检。
王应豸可不怵这位国公，驳斥道：“成国公可不要抵赖，明明就是你儿子当众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没准就是你告诉他的。”
这时，英国公张惟贤站了出来，道：“老臣可以作证，陛下没有参与这件事情。”
定国公徐希皋跟在后头：“臣也作证，陛下和勋戚一起开海贸根本就是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臣作证！”
……
朝堂上所有的勋戚都站了出来，否认此事，声势比方才的言官要大得多。
朱由检窃喜，心道拉拢勋戚果然是正确的路线，不然孤家寡人的，在朝堂上得被这般言官喷死。
朱由检有自知自明，跟这帮饱读诗书的专业喷子理论，属于自讨苦吃。
况且朱由检确实不参与了，昨晚他已经派曹化淳通知各位勋戚，以后海贸的事情就由东厂来进行，他只负责收银子。
就算以后文官再拿这个说事，那就让他们跟东厂说理去吧。
朱由检看向了这帮言官，道：“诸位爱卿，以后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不要拿到朝堂上来说了，若是还有下次，朕决不轻饶！”
王应豸神色挣扎，勋戚的集体反对出乎了他的意料，退一步说道：“若是没有此事那便是最好，陛下仁德无双，与民争利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
朱由检内心不屑，什么与民争利，这些事情跟百姓没有半点关系，都是这些表面上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文官掌控了全部的利益。
还想玩道德绑架这一套，朱由检可不会上这些文官的当，毕竟除了脸，他们什么都想要。
听到王应豸打退堂鼓，其余言官的态度也不似方才那般坚决了，逐个退回了文官的班列里。
朝会继续。
片刻后，工科给事中颜继祖走出来到御前，拿出奏本大声道：“启禀陛下，大学士黄立极等人颠倒黑白，捏造事实编造《三朝要典》，对朝廷忠良多有诋毁，请陛下下令毁去此书，为被陷害的大臣正名，并且严惩这些编书的官员。”
朱由检神情异动，好像把这件事给忘了。
但是这位给事中现在才提出来，还点名指向了黄立极，估计又是想制造党争吧。
御史贾继春紧随其后，道：“请陛下严肃惩处翰林院参与修撰《三朝要典》的编修余煌，检讨王铎等人，翰林院乃我大明读书人的圣地，岂能玷污了名声！”
“……”
贾继春这地图炮就太离谱了，翰林院这么多人参与了其中，哪能是这么一句话就惩处的，况且还特意点名提到了王铎这个人。
朱由检想起来，昨天曹化淳的汇报中，王铎跟贾继春密谋商议了半个时辰。
估计是事情没谈好，贾继春恼羞成怒，干脆借机弹劾，以打击报复王铎吧。
被言官当众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黄立极哪里还站得住，快步走出来道：“陛下明鉴，老臣请求乞骸骨。”
黄立极知道这件事是个污点，跟言官掰扯是一点意义也没有，以退为进才是良策。
内阁的李国木普出来为黄立极抱不平，怒斥道：“贾御史真是贵人多忘事，臣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修撰《三朝要典》好像还是你跟杨维垣提出来的吧。
杨维垣已经被罢免，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先把你给严肃惩处了？”
听到这番话，朝官班列出现些许骚动，依稀有笑声传出来，连负责监督礼仪的御史都没有去记录这些失仪的行为。
而贾继春憋得面色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朱由检示意众臣安静，道：“朕记得《三朝要典》的主编是前首辅顾秉谦，在此之前朕已经下令剥夺其一切功名，并且将其削籍为民，这件事情只惩处首恶，就到此为止。”
朱由检没有继续深究意思，都是一本糊涂账，不然这打击面就太大了，尤其是翰林院。
里面全是高官的门生故吏，除非朱由检打算现在就与整个文官集体撕破脸，不然属实没有必要去捅这个马蜂窝。
说罢，朱由检看向了黄立极，道：“朝廷正是需要黄爱卿效力的时候，请辞一说就不要再提了。”
黄立极跪地谢恩，对于请辞一事是只字不提了。
颜继祖和贾继春已经灰溜溜地躲回了文官班列，看着还在御前的李国木普，朱由检考虑了一下，道：“李爱卿，修正《三朝要典》一事，就交给你与翰林院的学士负责，朕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务必公允。”
李国木普行礼谢恩，道：“臣遵旨。”
方才两件闹剧一般的弹劾事件过后，剩下的朝会就正常了许多。
退朝后，朱由检便回到了文华殿，接见等待已久的徐光启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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