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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泡“豌豆”

    ¤泡“豌豆”

    又到了乡下。

    很随意地走走,看看,到处溜达。

    在县城的小摊儿上吃点什么,在乡下的谷场上坐一坐,在河边瞅瞅洗衣裳的女人……乡下蚊子多,随蚊子走。

    顺便,也看了乡村的学校。在学校里似乎没看到什么,只不过有的房子旧些,有的房子新些。学校的院墙有砖砌的,也有土垒的。土垒的院墙上,有孩子用屁股磨出的豁儿。在一个村里,见有的教室门烂着,而另一个村的校舍很漂亮。在一所镇重点中学,见过一些“回炉”的学生。一位老师说,这里的学生,半夜了还在教室里复习,撵都撵不走。

    路过一个村口,见一老汉在村口放羊。听说曾是学校的校长,原来是城里人,犯错误了。就问旁人:他犯了啥错误?旁人说:学校的房塌了,砸死过学生……又有人说:也不怨他,是村里人把学校房梁上的钢筋偷走了。村人盖房偷走了学校房梁上的钢筋,刚好下大雨,房就塌了……旁人又说:也没咋他,事儿不叫干了。

    听了,笑笑,又走。

    一路上这里转转,那里串串,就像走亲戚一样。听人谝些闲话,走哪儿说哪儿,没有一定之规。走着,又听人说,一个村里的民师死了。那个民师很穷,死得却很富贵,全村人为他披麻戴孝。六月天一村孝白,哭声震天。人说,那村叫画匠王。就觉得这村名有意思,想去画匠王村看看。后来有了别的事,没去成。

    大约又去了些别的地方,就回来了。偶尔,坐在桌前或躺在床上,会想起那个曾当过校长的放羊老汉,想到他犯的错误。这么一想,也就过去了。有时,也会想起那个民师,那个死去的民师,就觉得“全村人为他披麻戴孝。六月天一村孝白,哭声震天”,那场景让人眼湿。但这也仅仅是片刻的思绪流动,思绪不知不觉飘来,又不知不觉飘走……

    后来,父亲病倒,脑血栓,瘫痪了。最初,像天塌似的,终日在生死之间周旋、撑着、挨着。这时,再想起那死去的民师,感受就不一样了。想想,作为人,自然法则是一样的,但走向法则的过程却是不一样的。不管怎么说,只要用心生活过,每一种生命过程都堪称辉煌。

    一晃就是两三年。天阴了,又晴了。花开了,又落了。那个民师的死,一直在脑子里泡着。忽一日,就坐下来写《豌豆偷树》。本想慢慢写,写得平静些、淡些。不要沉重,不要故作的深刻,不要惊惊诧诧的状态。要随意、自然、本分,要有日子的流动感……然而,家事繁多,写写停停,写着写着就写成了这个样子。还是躁了。

    作品得以完成,多亏河北《长城》的编辑赵玉彬。蒙他不弃,多次催促,才算完工。要不,这东西也不知会“泡”到什么时候。也许,就会“泡”得无影无踪。

    1992年

    本文系中篇小说《豌豆偷树》创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