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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文学启蒙者

    ¤文学启蒙者

    很久了,大约是1976年吧。

    那许是初春,抑或是冬末,记得好像是一个下着小雪的傍晚,在许昌县图书馆的一排书架后边,透过书架的缝隙,我隐约看见一个穿着黑棉衣、头戴黑呢鸭舌帽的人,在跟馆长说话。他好像说要借一本什么书,这本书是《河南文艺》的杜编辑——杜道恒推荐让他看的。他还说,他有一篇作品正在修改,很快就要发表了。那时候我就躲在书架的后边,偷偷地用极为羡慕的眼光望着他……就是在这样一个场合,很突兀地,我记住了一个编辑的名字:杜道恒。

    是的,就是在那样的一个黄昏,我记住了一个文学编辑的名字。

    应该说,杜道恒先生是我走上文学道路的第一个启蒙老师。

    文学是讲缘分的。有了那次“不期而遇”之后,我就大着胆子、很冒昧地把自己的一篇习作寄给了《河南文艺》的杜道恒老师(那时候寄文学作品是不花钱的,在信封上剪一角即可)。稿子寄出后,作为一个当年的文学“发烧友”,我很急切地盼望回音。好像仅仅是过了一周时间,我就有些熬不住了。于是,我连夜把稿子抄了一遍,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坐火车来到了省城郑州。遗憾的是,这次郑州之行我并未见到心仪已久的杜老师,他出差了。

    星期天的上午,在经七路34号省文联的楼道里,我碰到了一位很像“邓小平”的先生,他仪表堂堂,皮鞋很亮,他接待了我。我很无奈地把稿子交给了他,并一再叮嘱请他把稿子转交给《河南文艺》的杜道恒老师。事后我才知道,这位先生是人事处的干部,真的差一点就去演“邓小平”了。

    那次,由于没有见到杜老师,我很沮丧,对这篇稿子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然而,半月后,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直接打到了我所在的工厂,那时候叫第二机床厂。当时,我正站在车间的机床前,车一个机器零件。车间里机器轰鸣,什么也听不见。我加工的零件正以每分钟三千转的速度高速旋转着,突然,身后有人击我一掌,大声说:“电话——!”

    也许,正是这个电话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电话是许昌县文化馆的刘向阳先生打来的。那时,他也是文学青年。刘向阳在电话里说,杜老师来了,住在县委招待所,他想见见你。

    三句话。就这三句话,让我兴奋得有些发晕。站在厂区大院里,抬头看天,就觉得天空布满了绸缎,一天的柔软。

    记得第一次见面,我见到的是穿布鞋的老杜。他穿的是那种千层底布鞋,还很有可能是手工做的。说实话,杜老师是我一生中接触到的最热情、最朴实、最平易近人的一位文学编辑了。他的平易近人是以善良的本质做底的,没有一丁点架子,也从不装模作样。无论谁见了他,都会被他那种毫无保留的“文学童心”所打动。记得那年我的一个短篇小说在他的指导下一连修改了八遍,却仍然未能通过编辑部的“三审”。最后,杜老师对我说:“据我多年的经验,编辑咋说你咋改,改不好。”这句话是极有深意的。我牢牢地记住了他这句话。

    应该说,正是在杜道恒老师的指导下,我在1977年创作的三个短篇习作,才分别在1978年的《河南文艺》第一期、第五期、第十期发表了。也正是凭着这三个短篇习作,我才有幸参加了70年代末期举办的河南省首届短篇小说座谈会,结识了许多文学前辈。

    记得那时杜老师时常深入基层,到各市、县举办文学讲习班,给河南文坛培育了一大批文学作者。那时候,在各种各样的文学笔会上,杜老师身边总是围着来自各地的业余作者和文学青年,他也总是不厌其烦地、毫无保留地一一给予指导。深夜里,他的笑声感染过许许多多的文学青年……也还记得,当年作为一个从工厂里走出来的业余作者,我和其他一些业余作者都曾经在改稿时多次借住在杜道恒老师的家里。那时他一家五口人,也仅有一间半房子,跟他聊着聊着,聊至深夜,就拉开一张折叠床,在他家里住下了。也还记得,当我们这些初出茅庐的、穷困的文学青年,在编辑部实习的那些日子里,杜老师常会从家里拿来一把推子、一个白围裙,亲手给我们理发……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很有一些当年经老师培养的文学青年仍然活跃在文坛上,这里可以举出一长串名字,可杜老师一生都在默默地做着编辑工作。应该说,当年那个“穿布鞋的老杜”一直在我们身后站着。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许多年过去了,如今连我都熬成老人了。在此,借杜道恒先生作品集出版之际,说了以上的话,以表达我对老师的贺意与祝福!

    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