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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屋外的琐事

    天气还是很闷热,我穿着一件妈妈留下来的黄色短袖,这件衣服使我看着像个老妇人一样。我大概是很累了,门口的竹椅被我移出几十米,太阳刚好被屋檐挡住,但还是很热,我瘫坐在竹椅上,枣树下几只麻雀在寻觅食物,它们警觉的站在枣树前光秃秃的石子上,歪着脑袋打量着屋内外一动也不敢动的我们。半晌,它终于小心翼翼的往前来,怯怯的啄食了几颗枣后,却又唿啦一下飞走了。

    外婆去世后,那东屋栅栏里栽种的太阳花,仿佛被抽去了魂魄一般萎靡不振。奶奶用尽心思去打理它们,可始终不见效。那花似乎会勾起内心深处竭力不愿去触碰的回忆:看到多病的外婆趴着身子,浇着水…

    然而时间并没有因此而终止,它依然在流逝,屋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些新变化,一些又细又小的新芽开始从土里冒出来了,没有人管它们,也没有人给它们浇水,它们固执的使劲伸展着自己的肢体,一些可怜的野草,在那卵石的缝隙里廖若晨星地吐着淡淡的绿。然后仿佛是嫌这些绿色还不够,似乎是为了印证生命的多姿多彩,不知何时,栅栏旁多出了几根西瓜藤,没人播种,许是自己靠着顽强的生命力把山村点缀着一览无余。

    不一会儿,我便厌倦了眼前的景色,便把椅子正对着那条人来人往的石子路,从我这个视角只看得见一小部分,视角的左边是一排青砖屋,房子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据说祖上曾是大户人家,可如今冷冷清清,前院荒草萋萋,只有那棵柚子树在无声地传递着老房子的历史。

    视角的右边,也就是我家屋旁边,里面只有一位老人,老人的脾气很古怪,从不外出,生活用品也都是他的儿子送过来,爸爸说,他算爷爷的家人,可我很清楚的知道他并不是。这时,他拿着烟袋站在门口,似乎入了定。他那线条奔放刚毅的鼻梁和嘴,此刻似乎格外地棱角分明。

    再往右就是一条细小的沟,是用来排雨水的,沟里经常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死老鼠、臭鸡蛋、垃圾等流淌在沟内,一旦下雨,由于垃圾的堵塞,正常排水系统崩溃,就会上演一场前屋骂后屋的戏码,直到有出头的那一户。

    小沟上面有块三米长一米宽的大石头铺砌的小桥。沿着小桥往上游走个三户人家,便是一片大竹林,春天的时候,我经常跟着妈妈去挖竹笋,里面的虫子和蚊子特别的多,我经常看见两条青白的蛇倒挂在竹子上乘凉,奶奶总是说,蛇是有灵性的动物,要是你打了其中一条,另外一条会来报仇的,我不知道这些是谁告诉她的,更不明白为什么诗人把竹林写的那么美。

    井上方往前走几十步有个菜园,菜园好像荒废了很久,周围纱网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疲惫不堪,立杆用的棍子东倒西歪的,似乎与泥巴生了怨念。菜园因长时间无人打理,草长的很高,一到夜间,从那经过的时候,蚊子也特别多。

    菜园旁边是一个用木板建造的茅厕,茅厕是陈爷爷家的,陈爷爷倒是大方,没有把茅厕锁起来,也有可能他是忙于自己的牛羊而忘记了备锁,每次挑粪时,他松针般的胡须扯着沙哑的喉咙:“吃了屎的,每次把纸扔在里面,我还怎么下肥!”然后,他就站在井口看着往来的人,一站就是半天。我去上过几次厕所,木板上写满了“朱逢春死全家”的字样,每每我都要费劲力气擦掉,可过两天,木板又出现了“朱疯春是个表子”,并且七个字里面有两个字是错别字,不想也知道是出自杨鸣龙之手,我甚至怀疑当初是不是我用搬砖把他拍傻了。

    我的腰又开始痛了。

    逢东嘤嘤的声音打断了我思绪,我在屋里没有找到奶奶,想必她去东边菜园浇水去了。帮逢东穿好衣服后,便继续挑水去了,我发现我不能继续坐着,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这次我是走小路去古井的,倒不是怕大路遇上熟人,我只是想绕点路看看老学校。老学校那条小路得从山头绕过去,路面很窄,只够过一人,路右边是近50米的高草沟,如果掉下去,得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左边是小山,沿着小山一路向前,就能达到山顶,我几乎每周都会上去一次,那儿的景色使我着迷。如果没有任何人干扰的情况下,我一坐就是一天。

    小路许是很久没人走过了,路中间长满了草,往老学校去的方向突然看不到了泥巴,被荆草阻拦了起来,荆草这儿那儿地滋长在篱笆和零落的石块之间,从断垣残壁的墙缝中,已经孕育出了新的植物,老学校坐落在荆草中,容不得旁人围观。

    我用担钩打掉了一片荆草,好让学校重新出现在我眼前,可荆草太顽固了,似乎在与我对抗,它死死钩住了我的衣服,我费了好长时间才从中挣脱出来。终于,在那破烂不堪的泥巴屋前,老学校立在我眼前,周围是那么宁静,淡淡的云,如轻纱笼罩着老学校,疮痍满目的平楼,隐没在淡淡的村庄中,铁门紧锁着,透过那栏杆,里面种满了红薯和西瓜,还有那颗陪伴我们长大的橘子树。

    偶尔路上细碎的脚步声和隐约的谈话声引得四邻的狗叫成一片,狗的叫声在村庄的上空荡漾着,太阳却不再躲避,暴露在正上方,毫不客气的散发着魅力的光芒。

    这个时候,村庄基本苏醒过来了,七七八八的声音再次撕开了村庄的宁静,大路小路有几个不大孩子抬着小木桶往古井的方向去了。我也加快了脚步。

    井口站满了人,杨文哥家的儿子女儿,才八九岁,做起事来可厉害了。那女孩子讲起话来滔滔不绝,看见我走来:“姑姑,你今天衣服好漂亮。”

    “真的吗?”我放下木桶看着她。

    她又闪动着清澈的眼眸:“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

    找了一圈,我没找到自己的打水桶,也没有看见小白,我想着,不会是小白把打水桶拖走了吧,可转念一过,情绪刺激操控着我的身体使我望下井中,果然,白色的打水桶倒浮在井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绳子。

    我着急地抬头四处望了望,愤怒从我颤动的手迸发开来,我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时,我听见小白叫唤,我以为它和其他狗打架了,拿着担钩便顺着它的叫声赶去了。经过杨威家后,我看见小白撅着屁股,立着尾巴叫的更疯狂了。

    我再往前走了几步,看见小白几十米外正对面杨俗两手拿着砖头扔向小白,小白往前跑去,张开嘴巴继续叫着,他便又继续捡起砖头朝我这边扔来,杨俗看见我走来,停止了扔砖头的行为,小白大概是嗅到了我的气息,转头摇尾走到我跟前,继续张着嘴叫着。

    “死狗,你再叫信不信我拌耗子药毒死你。”他用砖头指着小白,不敢看着我。

    “又是这个短命鬼。”我嘀咕着。我在想,要是他敢过来挑衅,我就用担钩打断他的腿,让他提前感受一下半身不遂,反正我是这样想的。

    我没理会他,叫了声“小白,我们走。”

    “真是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狗,你们家的狗都喜欢咬人吗?”

    可能是上次我拿刀吓到他了,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挑衅,只敢躲在背后对我比划着小拇指,当然,他这样说无非就是想让我暴跳如雷,我本不想和他费口舌的,但一想到我的打水桶莫名被扔进了井里,便本能的毒舌了一番。

    “那我的打水桶是猪扔下去的咯?”我两手交叉着耷拉在胸前。

    “你才是猪,你姓朱,你全家都是猪。”他愤怒的脸扭曲一块,刻薄寡思的面庞,燃起火来隔外地好笑,如同发情的猫彻夜尖叫着。

    “你再说一遍?”我拿着担钩,愤懑的为杨俗捏把汗,觉得他乳臭未干是罪有应得。我的怒火在胸中翻腾,如同马上就要爆炸的锅炉一样。但我努力压制着。

    “婊子!你这个脏X”他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