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勿忘初心

    那是三十多年前了。

    他出身在安西的一个小村子里，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佃户农民，他还有一个打小被养在别家的亲生哥哥，左吕英。

    他自小就和左吕英不对付，看不上他文绉绉做派，认为他是刻意的文艺忧郁吸引大家伙儿的注意力。

    但左吕英一直都很照顾他，哪怕他永远不给个好脸色，永远不叫一声哥。

    那时候的村子，太落后了，但是要出息就得走出村子的观念是一直都有的。

    抱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雄心壮志，他和左吕英做了村子走出去的头一批。

    甫一来到县城，他们才知道光凭着一腔热血和所谓的理想根本什么都做不成。

    连每天把肚子喂饱都是极为困难的。

    他们稀里糊涂进了个高级建筑学院，每天哪里来的时间去学习，赚足生活费就占据了大把的时间。

    异乡异客，举目无亲，那种感觉你不去亲身体会根本就不能明白不能理解。

    但是磕磕绊绊的，他俩还是顺顺当当的毕业了，拿到那高级职业技能证书的时候，心里的激动至今都可以回想的起来。

    毕业之后，又稀里糊涂进了一个又一个的建筑工地，风餐露宿，有上顿没下顿的，辗转游离于那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可以说，他们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变迁与发展。

    一座座砖瓦房被推倒，随之而起的是直入云霄的高楼大厦。

    一间间旧厂房被推平，新建起来的是一个个美轮美奂的公园。

    若说往日的城市里是人群的荒芜，之后的就是满目繁华，灯火酒绿，夜间的景致真的很美。

    但或许就是应了那句好人难善终。

    最是正直，最是坚守梦想的左吕英得不到一个好的结局。

    生活的重压没能压弯他的脊梁，压弯他的是来自人群的恶意。

    没有人可以做到不在乎，不在乎眼里耳里的一切。

    就在你以为你看到光明的刹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听说左吕英跟老板的婆娘好上了，最近不少活路都往他手上送。”

    “是啊老板脸都气绿了。”

    “气绿了又怎样？老板还不是得靠着那婆娘家。”

    “哎，现在的世道哇，都是恶人当道……”

    面对恶意的揣测，左吕英无从辩驳，也无从申诉，他处在食物链的底端，命运就是成为上一阶层的手里玩物，盘中餐食。

    哪怕事实很简单，只是一场邂逅，一片欣赏，遭到恶意的扭曲，模糊了原本的样子，连当事人都迷失真相。

    紧接而来的815大囚禁，黑暗与孤独足够把一个正常人给逼疯，吞噬掉一切生活的希望。

    再加上刻意的暗示诱导，很多人选择了死亡来结束上天所开的这一场玩笑，包括左吕英。

    那一次囚禁也是七天。

    左吕英死在第七天。

    死在最后的一片黑暗。

    老李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是他的懦弱，是他不曾给予左吕英哪怕星点温暖关怀。

    面对人群的口诛笔伐，他选择冷眼旁观，选择随波逐流，选择落井下石。

    其实，他知道的，知道左吕英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的意思。

    他知道一切谣言的真相，只要他鼓起勇气来开口戳破这一些，左吕英的结局想必不会如此。

    这个世界，真正该死的，究竟是谁？

    老李忽然疯了一般推开门跑进了风雪里，扑向那两个黑色包裹，打开，是一杯冷掉的豆浆和冻得比石头还硬的包子。

    曾几何时，这样的一份早餐，足够让他攒足一天干活的力气。

    说是不忘初心，可他的初心到底是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