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向死而生

    元旦钟声响起，正式进入新的一个年头。

    明日诊所。

    老李从睡梦中惊醒，双眼鼓胀，带着无尽的惊惧，双腿还在颤抖的余韵当中。

    过了许久呼吸才调整过来，慢慢的坐起身，慢慢的走下床。

    一片黑暗，没有光，也没有人。

    黄粱一梦，梦里有梦，老李已经分不清楚了梦境与现实，生怕这一切是下一个噩梦漩涡。

    推开窗子，风里夹带着雪花飘了进来，带着微薄的月光，依稀看到屋外的雪地上放着两个黑糊糊的物体。

    瞳孔一阵收缩，老李心里打鼓似的跳着，砰砰地只差蹦出胸腔口了。

    那……是什么？

    “林医生？林医生？”老李抿抿干涩的唇瓣，喊道。

    并没有得到回应，反而这空荡荡的屋子带出来了隐约回音，让此间环境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老李惊骇莫名着，忽然看到一点猩红的光芒自角落一闪一闪的，还发出咔咔的响声，仿佛年代久远的齿轮被锈渍所卡住，难以转动。

    慢慢的走近，走近，再走近。

    是依稀记忆里的那一块计时器，老李心里不知怎么升起了一股冲动和无畏，径直就伸手捡了起来。

    计时器的屏幕已经摔碎，上面的时间也跟墨水晕染开了的效果一样，模模糊糊的啥也看不清。

    忽然，不知道是按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按钮，屏幕上的光芒熄灭了，黑暗瞬间弥漫开。

    老李手上一个哆嗦，计时器落到了地板，听响声还跳了两下。

    随后是熟悉的滋滋滋的电流声，跟家里老电视信号不好时差不多。

    一个已经被电流磁场之类给干扰得面目全非的录音放了出来。

    “每天打开窗子，我都觉得我自己其实很勇敢，像这样活下去就是我一生的孤勇加注。”

    “我很喜欢太宰冶的一句话，幸福感，就是沉入悲哀之河的河底的那些闪着微光的金砂，就是那种感觉吧，经历过悲伤的极限，心情不可思议地，朦胧地明亮起来，我想我一直追求的就是这种幸福，我们今日不幸，明日一定会幸福。”

    “阿勇，记得，要记得，蚕破茧化蝶，向死而生。”

    左哥，你可还记得，太宰冶还说了一句话，我们日日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依循与昨日无异的惯例生活着，可若能避开猛烈的欢乐，自然也不会有很大的悲伤来访。

    我们最大的悲哀就是避不开这猛烈欢喜，你叫我如何……向死而生？

    “左哥……”

    老李低低唤着，忽然整个人蜷缩到了墙角，把头埋在膝盖里，双手环抱，是婴儿处于母体时的自我保护状态，人之一生最脆弱的姿势。

    录音不断循环着，不知过去了多久，许是电量耗尽，戛然而止。

    铺天盖地的安静几乎把老李逼得发疯，人内心最恐惧莫过于黑暗与孤独，此刻大脑细胞会异常的活跃，创造出来或真或假的各种画面，干扰人的认知。

    老李不停深呼吸，尽可能的想要自己保持平静冷静，却是徒劳无功的。

    喘息的频率一步步升高，缺氧感不断袭来，老李咬紧了牙关，大声吼叫了出来，阵阵的回声，声音仿佛被束缚在了这片空间，传不出去。

    他记起了，那些不应该忘记却被刻意忘记的遗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