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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黄金之国

    不会有比那更适合尼禄·拉穆夏尔的武器。

    烟黑失光的无镡大剑属于携天灾先行一步的暴君,沸腾咆哮的不熄种火源于北境的峥嵘岁月,连同那张因为陪伴他的时间过长,以至于被误认为是其本人一部分的面具,这一切全都是他从外界借来的。

    唯独这柄似刀非刀、似锯非锯的弧齿战刃被冠以了他的名号,他的记忆、他的人生、他所经历的全部都寄托在这把刀里,黄金色的刀光,黄金色的灵魂。

    那是来自黄金般伟大国度的馈赠,他在那片黄金的国土上完成了认识自我的过程,以黄金为名,金光闪烁的顷刻,意味着他将押上自己双手执掌的所有,仅为这相较之下卑若星屑的一战。

    礼遇?尊敬?重视?

    其实在长刀出鞘的刹那过后,这些就都无关紧要了,“近战无解”对于熟悉尼禄·拉穆夏尔的人来说更像是一种固定化的标签,而非染上了夸张色彩的形容词。

    超位魔术·琅嬛

    堤坝的崩溃决口引发水银洪流的宣泄,黄金表象下的芸芸众生为不可视的浪涛席卷殆尽,星夜侵夺升阳的曙晖,猛力横扫的半轮金月则取替了夜穹高顶的银钩,直至在虚伪的世间切开大气与金属的哀嚎。

    不能说断裂的两半截剑刃飞了出去,严格讲那也算不了断裂,一定要形容的话,是两把刺剑被掣空划出的黄金刀锋沿剑脊完美剖作了四份,又在原本的惯性和结界的消力作用下同挥刀的巨像擦面而过,后者甚至不屑于躲闪半分。

    即便是古神裔的过人感官,也绝不可能看清这一刀究竟是以何种角度何等力道在合适挥出的,如同地上那座无法行动却在所有的视觉盲点汇作一处时莫名被世界溶解的金像那般。

    五米。

    有些人总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一股盲目的自信,面对前人付出惨痛代价才得以探明的规则不以为然,时不时就会在奇怪的优越感的驱使下萌生出逆天改命的想法,即使跌了跟头也不会认为是自己的原因。

    长刀反握,浮空的刺剑被陨近的刀锋拦腰削断,左手砸过的玄铁刀鞘抽散大片淡栗的发丝,仅掀起的汹涌风压便强行扫偏再度击穿音障的一记俯身高踢,卸力,撤步,重心下移,足尖点地。

    神脉·冻野星寰!

    不带任何一丝冗余的做作和前摇,混沌的风暴拔地骤起,过于连贯的一整套杀招足矣让人产生这本就是一套搭配使用的战法的错觉。

    狂风绞碎黄金的辉光,假如院子里的事物没有被黄金同化,或许“狼藉”已经没法再用于形容此刻的景象。

    直至混沌为黄金所斩破。

    双手战刀的攻势称不上迅猛,脚下的步法也不见得有多凌厉诡怪,每次的进攻不过两到三次的高速斩击,组合在一起却毫不遮掩地显露出一股纯净无暇之感,宛若波光粼动的湖漪,水起而自天成。

    金影纷乱下的倩姿不算慌忙,但接连闪躲的身形确实有些力不从心,虽仍旧勉强保持着基础的节奏,称其为舞步却未免过于刚强紊乱,多少失了“高位古神裔”的颜面。

    “那个是……”

    似曾相识的刀法映入眼帘,在索菲的帮助下最后一个爬上高墙继续观战的艾米莉娅心底莫名涌现出一股既视感,似乎在某片漆黑潮湿的闷热环境中,她也见过类似的进攻方式。

    “‘人面烛’,”伊奥雷米接过艾米莉娅的话,“对吧?”

    “呃,”艾米莉娅没听明白,“什么?”

    “你不知道的吗,”伊奥雷米一愣,“第九十二代暴君‘痛兽’以其所掌握的战法数量范畴之多广闻名,光是常用的技法就高达近二十种,多数源于他在九牧生活的十数年间习得的技艺。”

    “我对他的了解比你少的多,”艾米莉娅坦言,“他也没和我说过这些。”

    “很符合传闻中的性格,”伊奥雷米将视线转回看似胶着实则胜负已分的战场上,“据说面对不同的情况,尼禄·奥恩伊德会主动调整接敌的基盘策略,其中名为‘人面烛’的剑术就是应对高威胁单名对手的首选。”

    “可这是刀。”

    “效果上差不了多少,”伊奥雷米道,“如果我没猜错,他平时用剑时也是以劈砍为主,只有在真正需要动杀手时才会转变成专精突刺的风格。”

    黄金的光辉再度闪起,鬓角的发丝因被同化密度骤增,凭空多出的些微重量使得猛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苏伊偏转身体的速度慢了大约五分之一秒。

    也恰恰就是这五分之一秒,这是经过无数精密的计算推演得出的最佳结论,有意的接连破绽抛出绝佳的诱饵,多次的误差引发仅挥刀者一人可控的连锁,结局早在金光斑驳初次闪烁的瞬间便已注定。

    五分之一秒,无比充裕的时间;哪怕以天外陨金铸造的黄金之国重达近两百市斤,这二百毫秒也足够名为尼禄·拉穆夏尔的巨像劈出直击要害的十七刀了。

    “战斗的本质是计算”,这句乍看上去是门外汉才会大言不惭地脱口而出的话,被天神般的巨像演绎得淋漓尽致。

    上挑的冰洌刀尖距如玉下颌的表层皮肤不足一寸,拱手便可割裂咽喉。

    第二次。

    “‘人面烛’实际并非一套完整的剑法,而是一个需要经年练习才能掌握的独特公式。”伊奥雷米感到心痒,他第一次希望刀锋前的不是苏伊,而是手执长剑的他自己。

    “将对手的速度、习惯、体型这些种种因素作为参数代入其中,套用作为已知条件的自己掌握的技法,可以通过计算得出一个必然得手的最佳时机,一般是利用有意的破绽进行诱导和节奏的扰乱。”

    “只要对方在第一步出现了一丝一毫的差错,公式便可成立——就像数学上一样,哪怕仅仅是一个参数存在细不可察的误差,最终推演出的结果也会和原数值大相径庭,而这又是一个难被发觉的温水煮青蛙的过程。”

    “那要是没出错呢?”休岚顿偏身打算跳下,他视角里的这场对战也就算结束了。

    “那让他出错就行,”修斯曼替伊奥雷米完成回答,“姬莉法,准备好治疗,接下来没准要见血。”

    “啊?”休岚顿的脚步僵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