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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寿光侯错杀忠良臣

    因在阴皇后的寝处密间,光武帝靠近阴皇后拥偎片刻后道:“皇后这是怎么了,朕今天专门就这个大案听听你的建言啊?”

    阴皇后抹了一下溢出的泪水缓缓道:“臣妾身居后宫,竟不知皇儿们糊涂若此?记得前贤说过,‘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皇儿们交结前朝漏网遗族,豢养宾客沽名钓誉固然可恨,但臣妾仍希望皇上雷声大、雨点小,戒备皇儿们下次为好。”

    光武帝沉吟一会儿道:“朕登基以来,域内的监狱,不及前朝十一。朕求天下大安,何尝不求皇室大安。王公不得交结大臣、非类,乃前朝陈规。朕稍稍疏忽,连王莽余孽都成了沛王、楚王的座上宾。长此以往,江山社稷可得颠覆,天下永无宁日也。”

    光武帝的忧心,也让阴皇后深有同感。但内心还是希望对所有已拘押人犯从轻发落,于是亲近光武帝一下道:“以臣妾愚见,此案大事化小不失上策。据控告奏疏说,王磐父子出入王公贵族坏人子弟,担心长此以往会致乱生事。皇上英名睿智,烛照四海,已经拘捕所有人犯,不正是亡羊补牢尤为晚么?”

    阴皇后委婉表达了此案没造成严重后果的意思,使光武帝也倾向于大事化小。于是安慰道:“皇后呵护天下众生,朕亦有此心。案件就让太子和有司先行审理,对大多数嫌犯的赦免,朕留人情给太子吧。”

    因王磐、王肃父子牵出的大案,光武帝便草草处理了杜保“欺世盗名、巧取豪夺”一案。主犯杜保免官释放,被牵连的余众不予追究。因马援家书中盛赞山都长龙伯高“敦厚周慎,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光武帝下诏司隶校尉王丰对其进行察考。

    王丰接旨不敢怠慢,立命都官从事、考课从事对龙伯高联袂察考。经过察考,发现小小的山都县竟成一方世外桃源。黎庶安居乐业,城乡路不拾遗。光武帝阅过王丰察考龙伯高奏疏,下旨表彰龙伯高,并擢为零陵太守。

    月儿弯弯照中州,一家欢喜两家愁。敦厚周慎的山都令龙伯高和马援并无私交,因马援的诫子书中的赞誉突然擢官。一心想结交马援的梁松、窦固,却因马援对杜保的贬语险些荣华不保。历经此次坎坷,梁松、窦固二人对马援的恚恨再入骨三分。

    因马援出屯襄国后,乌桓国再无轻举妄动,光武帝下诏马援班师。马援还京之日,光武帝再命百官出迎至夏门外十里长亭。马援得知自己一封戒子家书,在朝野弄出很大动静。进洛阳夏门时,没有骑乘御赐汗血宝马。尽管马援如此低调,在百官队中的梁松、窦固,一直没正眼看过风尘仆仆回京的马援。从他俩腮部蠢蠢抖动地咬肌看,二人的槽牙均已磨得咯吱作响。

    王莽地皇三年(22),绿林军扶持傀儡刘玄在南阳称帝;刘玄更始三年,光武帝在河北鄗城称帝;光武帝建武四年,已经有五十万之众的赤眉军首领也采纳高人建议,在进攻更始皇帝的都城长安之前,伪立十五岁的放牛娃刘盆子为汉帝。刘盆子无知无识,长相不周不正,上朝面对文武百官,只敢垂眼看着自己脚背。事有必然,亦有偶然。同是一娘同胞,其兄刘恭却身材魁伟,满腹经纶,官家民间均知道刘恭的大名。战乱之中,刘恭投奔刘玄,被封为右侍郎。天无二日民无二主,闻听胞弟刘盆子被赤眉军伪立为汉帝,右侍郎刘恭自戴枷锁,自觉坐进更始皇帝的诏狱。

    长安城被赤眉军攻破前夕,已经成为孤家寡人的刘玄,单人匹马,混进难民群逃出长安城。刘恭在诏狱闻听刘玄落单逃跑,心忧皇帝身边没有臣子照应,自己卸下颈间木枷,追寻刘玄做其最后的保驾之臣。刘玄、刘恭被赤眉军俘虏后,俘虏刘恭对同样是俘虏的刘玄不离半步,声称要与刘玄共存亡。刘玄被俘后,樊崇授意刘盆子辱封其为“畏威侯”。刘玄最后的护驾忠臣刘恭,亦被刘盆子封为朝仪郎。

    当刘玄被逼交出传国玉玺后要被赤眉军当庭辱杀之际,刘恭剑横自己颈间,威逼赤眉军立即放过刘玄。赤眉军首领樊崇是个文盲,当时不敢杀刘玄的原因,是怕刘恭血溅金銮殿,会吓得胆小的刘盆子更加胆小。这时丞相谢禄出来打圆场,说把刘玄接到自己的府邸保护起来。刘恭相信了谢禄,也就将“皇上”的安危寄托于谢禄。事过半月,赤眉军在其丞相谢禄的府邸,秘密缢杀前更始皇帝刘玄。

    光武帝闻知刘玄被赤眉军辱封为“畏威侯”,针锋相对遥封刘玄为“淮阳王”,封刘恭为朝议郎。刘玄被害身亡,光武帝下旨,寻找到刘玄的儿子刘求、刘歆、刘鲤,分别封为新安侯、卢氏侯、寿光侯。近二十年过去,新安侯刘求、卢氏侯刘歆先后薨逝,仅寿光侯刘鲤存世。与长相猥琐卑微胆小怕事的刘玄不同,刘鲤身材挺拔,面相英武。结交贤俊和博学多闻,涵养出一腔浩然正气。虽然年届不惑,血性不减少壮。自聆听江淮俊彦王磐博那番“搏一个孝子美名,强似身加朱紫苟活人间”的高论,便立下“搏一个孝子美名”的宏愿。

    为了坚定自己的宏愿,那次乘着在沛王府陪宴王磐,刘鲤又主动和王磐聊起舍身取义的话题。王磐知道刘鲤想干一件青史留名的大事,窥破刘鲤的矛盾内心道:“孔圣人对卫灵公说过,‘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古语说得干脆,‘义死不避刀斧之诛,义穷不受轩冕之荣’。古往今来,如豫让、荆轲、专诸杀身成仁者,数不胜数。大丈夫立身人世,得此英雄壮举名垂青史,方不负大丈夫之称谓也。”

    刘辅因酒意正酣,不知高低插话道:“前汉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有仇不报非君子,无所畏惧大丈夫。孤王虽已称孤道寡,也盼望着轰轰烈烈地立身扬名呢。”

    刘鲤被王磐、刘辅的话语激励的热血上涌,自顾自陡饮一杯道:“沛王和先生看我刘鲤,能留下轰轰烈烈的英雄壮举么?”

    沛王未几答话,王磐带着很浓地酒意道:“你寿光侯……?哈哈哈……你刘鲤和我一样,不过前朝遗族。能身配紫朱善终,便是上上大吉,何谈轰轰烈烈的英雄壮举也?”

    刘鲤起身对刘辅拱拱手,道了声少陪王爷,便离开沛王府。

    第二天,醒酒后的刘鲤脑海里,还是轰响着“杀身成仁者数不胜数”、“无所畏惧大丈夫”之类话语。一番权衡,刘鲤选定夏门亭,作为自己搏一个孝子美名的地点。

    刘鲤选定的复仇对象,是原更始朝右侍郎刘恭。

    直接杀害父皇的谢禄和伪汉帝刘盆子早年病亡,能作为泄愤对象、成就自己搏得孝子的美名,只有区区刘恭一人了。

    刘恭是父皇身边最后一个朝臣,更是伪帝刘盆子的胞兄。刘鲤认定刘恭明着给父皇保驾,暗里和刘盆子一起逼着父皇交出传国玉玺,此后假谢禄之手杀害了父皇。

    早年湖阳公主的侍从犯下人命,洛阳令董宣在夏门亭执刀逼着湖阳公主交出杀人凶犯,夏门亭和董宣因此名垂青史。自己选夏门亭手刃杀父仇人,既是借夏门亭为自己扬名,也是为夏门亭再次扬名。

    按照刘鲤的慎密谋划,刘鲤的管家贺铓在夏门亭外拦住了刘恭的青盖车。

    早些年,刘恭见为光武帝南征北战立下殊勋的耿弇、臧宫、马武等交出兵权独享尊荣,便也上疏辞官还乡著述。光武帝当时需要一批功臣效仿耿弇、臧宫、马武,便下诏准予刘恭以奉朝请还乡著述。

    有资格在春季、秋季参加皇帝大朝会的大臣,方拥有“奉朝请”的荣耀。刘恭自离开朝廷,每年朝廷举行春秋两季大朝会必定参加。刘鲤选定的时机,便是乘刘恭回到京城参加秋季大朝会的机会,一报杀父之仇。

    刘恭以奉朝请还乡著述,享受千石年俸。回京参加秋季大朝会的目的不是与故人叙旧拉拉关系,而是近距离向光武帝叩首谢恩。多年平静如水的乡居著述生活,使五十余岁的刘恭面相小于实际年龄。其长须飘然如墨,脸色光泽似玉。因天成慈眉善目,细长的两眼看人看物,目光都是一样的柔和。

    刘恭在京城时和刘鲤有所来往,刘鲤的管家贺铓刘恭原来熟识。听说刘鲤在夏门亭候着自己,立即下车和贺铓寒暄几句,便随贺铓向夏门亭走去。

    夏门亭内,刘鲤正擦拭一把寒光烁烁的短剑。其剑鞘崁金镶玉,色泽如新,足见其剑珍贵无比。

    刘鲤见刘恭走近,插剑入鞘后抱剑施礼道:“右侍郎别来无恙,故人见礼了。”

    因刘鲤系更始皇帝刘玄唯一存世的“皇子”,刘恭恭恭敬敬深还一礼压低声音道:“微臣拜见殿下。”

    “久别右侍郎,今日晤面大慰平生。右侍郎一路车马劳顿,请坐于亭栏处说话。”

    刘恭注意到刘鲤手里的短剑,有些诧异道:“寿光侯今天也当参加大朝会,如何携有短剑?”

    刘鲤脸上挂了微笑,慢慢抽出短剑解释道:“秋季大朝会,当然不可携带短剑。今日街头偶得前朝名剑,特请右侍郎留步鉴赏一番。若能入慧目,此剑今日物有所归了。”

    “微臣虽爱名剑,徒有虚名而已。”

    刘恭虽非武将,却有收藏名剑爱好。刘鲤投刘恭所好,乘着他失去警惕欲伸手接剑,突然朝着他胸口奋力直刺,短剑入刘恭心口半尺……

    【第三十七章章目预告】一块烫手的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