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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愿同尘与灰2

    孟师见到她这样大大方方站在面前,便和她作揖,接着他道:“不知姑娘有什么话要讲?”

    眼前这女郎不动声色地将他审视一番,而孟师自知刚才摸到她的手是自己无礼,于是也便任她打量自己,或许是女郎觉得他也不似那等轻浮浪荡之人,她过了片刻便收回目光,浅笑道:“无事,只是看阁下这身打扮,又是这个时辰上街,想必是来京赶考的,而且观阁下的神情,考得不错?既然巧遇也是有缘,总不好不道贺一声——恭喜了。”说着,这女郎从腰包里掏出一个鹅蛋来——那鹅蛋想必是新鲜掏的,上头还沾着泥,因此这女郎用帕子包了,双手奉给他。

    虽然只是萍水相逢,孟师还是感怀她这份好意,礼轻情意重,也正好解了先前的尴尬,孟师于是不曾推辞,谢过她便收下了。那女郎见状,和他道了别,就先行离开了这条窄巷。

    孟师追了半晌狐狸,狐狸没摸着,倒是得了一个陌生人的好意和一个鹅蛋,心里更添几分高中的欣悦之情,只是当他回程找驴子时,又瞧见那狐狸蹲在街角遥遥看着他,他记挂着要回住的地方和考试前认识的同学们报喜,又料想这狐狸多半有些灵性,喜欢逗人玩罢了,也便不再去管它,而是径自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时,孟师刚一推开门,便发觉里面人声鼎沸,一片杂声中,既有中了榜的,也有失落地收拾包袱准备离开的学子,有人见孟师进来,忙问他中了哪等,孟师还没回答,一旁就有人替他答了:“孟兄可是中了第三等!孟兄,听闻元学士可是看过阁试卷子,对你仁政治国的那篇文章推崇备至啊,若是他邀你去晋国公府作诗,你可不能拿不出诗来!”

    这位元学士便是元太妃的兄长,他虽然也做得锦绣文章,奈何对科举并不放在心上,只不过在晋国公府做一名食客,但他诗才初中,是北荣公认的诗魁,在朝中的影响力并不可轻视。孟师其实并不太擅长作诗,因此闻言反而倍感压力,只是旁人这般捧他,他也不好太过谦逊,于是道:“我竟不知这事,兄台是从何听说的?”

    但是并没人理会他了,孟师一面想着阁试之后殿试的事情,一面想着要是晋国公府那边开什么诗会,是否自己该先押押宝做几首诗来预备着,他这么琢磨着,点了点自己带的银两,去后厨提了几壶酒来,也挤进正七嘴八舌说着阁试的学子中去。

    有了酒,大家说话也渐渐没了顾忌,说到晋国公府的那位穆山穆公子身上去,虽然元学士是他父亲的食客,但从他那打听打听也未尝不可,孟师想着自己上回不知怎么,好像得罪了穆山,也就默默不作声。

    “说来我们也去过晋国公府,怎么不曾遇到过晋国公呢?”

    忽而有人问了句,这话题便悄悄拐了个弯。

    晋国公穆丛云,是北荣一统天下的大功臣,不少北荣人都听说过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传奇,尽管有些功高盖主的嫌疑,但是如今晋国公依旧简在帝心,或许也正是因为晋国公府的安稳,百姓大多也称颂皇帝的宽仁贤明。

    “晋国公是何等人物,想必正忙着去视察水患吧。”

    这年的制科,其实也是为水患拔擢人才。皇后的娘家出钱,皇帝这边则选拔人才,也是帝后的一段佳话。

    “这倒是件大事,”孟师插话道,“不知道今年的殿试,会不会就是这个题目?”

    众人沉默片刻,这才有人道:“虽然这事的确重要,但……这也太好猜了。”

    “是啊是啊,我刚来燕池,父亲的同窗给我出题要我作文,说的就是这个题目呢。”

    “……这么巧,我也是……”

    “不过既然昆家参与这事,说不定从昆家那边打听打听,或许就有消息?”

    皇后正是姓昆,大家回头一瞧,发现说这个主意的竟然是正在柜台后打算盘的账本先生,一时便有人道:“我等押题是押题,可没想和商贾之家做这些隐私交易,掌柜的莫要胡说。”他此言一出,纵使有人心思活络起来,一时也跟着道“正是正是”。

    那账本先生笑了笑,神情有些狡黠,像狐狸似的,倒不见他生气。

    孟师想了想,道:“皇后母仪天下,兄长也已经高中进士,岂不是比在坐的你我都更有本事,怎么还能说是商贾之家呢?”

    他这话说得中肯,制科虽然难考,但是毕竟录用的是应一时之急的人才,在官场上并比不上正经进士科中进士的学子。虽然说话者说得平铺直叙,可“商贾之家”这四个字其中的轻蔑谁人听不出来,孟师这样说,一时弄得场面有些尴尬。

    他也自知自己嘴拙,只是有话不吐不快,说完这话,孟师也痛快了,不多时便起身上楼打算作诗,刚走到楼梯处,那打算盘的账房先生将算盘摇了摇,问他道:“这位郎君,看你为皇后母家说话,想必也没有那等门第之见——正巧我认得昆家的人,我引你去见好么?”

    孟师以为他想赚点油水,在心里腹诽片刻,道:“不必了,说是打听,打听得深了也是不好,多谢您的好意了。”

    孟师自认为这话说得圆满,谁知那账房先生却有些微妙地不满,又摇了摇手里的算盘,竟然从柜台里出来,径自离开了这个客栈。

    孟师愣了愣,有些茫然,正要接着上楼,却见一位小二在围裙上擦着手,气急败坏地走进柜台里,道:“哪个杀千刀的,我算盘没打完呢,给我全摇干净了。”

    孟师惊讶片刻,只当是客栈事忙,人手安排有些杂乱,并未深想,待到了殿试前夕,他更是忙着备考,不曾留意客栈的帐房先生究竟长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