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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冷清的服务区内,除了周哲的吉普,就只剩停车场的边缘还停着几辆陈旧的轿车。

    众人依次下车,从潘阳和杨柯脸上可以看出他们间的谈话并不算愉快。

    “那我们分头去找找线索,但动作要快,卓雪得尽快到医院去。”周哲朝面前形同陌路的两人说道。

    “周先生,我和孩子就留在车上帮你照看着卓雪吧。”陶兰牵着她的女儿站在车边背阳的位置,并没有打算向前走动。

    周哲也正有此意,对她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不能分开,必须要有人看着他,以免他伪造信息。”杨柯瞥了一眼潘阳,话里话外满是猜疑。

    “呵。”潘阳不屑地回以冷笑。

    周哲有些尴尬地注视着两人,他本想替潘阳担保,但话到嘴边还是被咽了回去,毕竟在杨柯的话里,他和潘阳是一伙的。

    “那你们俩一组,我单独行动。”周哲无奈地再次给出提议,本身分头行动是效率最高的选择,但以杨柯的态度来看,就算分头行动真找到了信息,他也不会承认,这样事情就成了罗生门,再难有定论。

    “你们俩好好相处,尽快回来集合。”说这话时周哲只觉得自己像个大家长,在调解两个孩子间的矛盾,他实在不理解潘阳和杨柯,怎么就这么话不投机。

    但好在他暂时摆脱了这种夹在中间的境地,远远看着两人相隔五米地并肩同行,周哲深深地叹了口。

    顶着骄阳,三人分别走向两个方向,服务区的规模不小,想要粗略地检查一遍怎么也得二十分钟,可既然是寻找信息,那某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应该不用考虑,毕竟两方没有提前通气,要是真将纸条或者其他东西放在隐秘之处,怕是要找到天荒地老。

    所以周哲准备先去大厅看看,说不定那里会有公告栏,如果真有信息,那里无疑是最有可能的地点。

    但当周哲踏上台阶,走进大厅门前阴影里的刹那,一股阴冷的气息席卷了他的全身。

    虽说外面烈日当空,但或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气温不算太高,只是有些闷热。可即便如此,按理来说仅仅一步之遥的温差也不该如此明显,甚至让人感到些许阴森。

    透过玻璃门朝内望去,大厅里光线晦暗,零零散散摆着几张座位和桌面连在一起的桌子,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周哲深吸口气推开了门,室内的空气里并没有特别的味道,只有淡淡的泥土芬芳。

    环顾四周,大厅里有个和商铺区连接着的长廊,这本身并不稀奇,大多数服务区里的建筑都是相通的,可奇怪的是这里的长廊两侧全是墙面,加之室内缺少光源,使得面前这个漆黑的长廊看上去就像一个幽深的隧道。

    要知道这种长廊的外侧墙壁通常使用的是透明玻璃,这样设计采光最好,但这儿的设计师显然是为了多些挂广告,擅自将墙面改成了不透明的。

    周哲窥探着一团漆黑的长廊,隐约在深邃中看见了一张人脸,不由得一惊,但很快他就发现,那只是一张广告牌上的画像。

    浅浅松开了紧绷的神经,他开始在大厅中寻找公告栏,不多时便在深处的一扇门边上发现一块挂着的白板,上面似乎钉着不少纸条。

    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周哲转头回望门外,远远瞅了眼吉普车,心中不免涌起一股熟悉的情绪。

    回想起几天前的某个夜晚,他也恰如此刻带着恐惧遥望着他自己的吉普车。

    抛开物是人非的感叹,周哲缓步走近深处的门边,清脆的脚步回荡在大厅,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周哲沉重的呼吸声。

    走到公告栏前,借着室外的光线,他看得十分吃力。

    但很可惜,公告栏上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一些地方特产打折出售的促销广告。

    周哲有些失望收回了目光,就在他准备去别处找寻消息时,一声刺耳的声响从他身旁的门里传了出来。

    顿时,周哲只觉得凉意从脊骨直冲头顶,这时他才猛然发现,那扇门是虚掩着的,而门缝里,好像有只眼睛,正盯着他看。

    另一边,潘阳和杨柯走进了服务区的超市,超市似乎已经被洗劫一空,货架上空空如也,有的甚至被推倒在地。

    潘阳漫不经心地在收银台前摆弄着收银机,杨柯瞟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地问:“你不动手找你家人留下的东西吗?”

    “呵呵,”潘阳嗤笑着摇头,接着说道:“反正我找着了你也会说是我伪造的,那我还不如就在这看着,免得你又有屁放。”

    杨柯紧皱着眉头,眼中显然有了怒意,可再看潘阳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压制着气愤开口回击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心虚呢。”

    “心虚倒不至于,我只是有些后悔昨天夜里没有收留你们,”说到这,潘阳的脸上略带着些许玩味,就在杨柯有些诧异时,潘阳继续说道:“这样的话,我那位好心的同事就不会因为愧疚邀请你们上车了。”

    杨柯盯着潘阳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从没像现在瞪得那么大过。

    潘阳挑衅地对上杨柯的眼神,二人怒目相视,接着他用极缓的语速开口说道:“我想我那位同事现在肯定相当懊恼,沾上了你们一家狗皮膏药。”

    杨柯紧攥着拳头,他当然清楚潘阳是在故意激怒他,但连带上了家人,还是令他有些难以忍受。

    极力控制着心底的冲动,杨柯明白,如若他俩真起冲突,那他和妻女必定会被周哲赶下车,仅此一点他就必须保持镇静。

    呼吸之间,杨柯便开始反唇相讥:“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不用费尽心思地诈我,还是多考虑考虑你们一家该何去何从吧。”潘阳嘴上虽然寸步不让,但气焰明显式微,杨柯重复说的“心虚”二字,让他愈发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败露。

    在潘阳逐渐柔和的注视下,杨柯再次咽了口唾沫,他眼里的怒意随之渐渐退去,接着他抬起手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着潘阳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非要逼我说出你心虚的缘由吗?”

    潘阳身体稍稍后倾,他虽然比杨柯高半个头,但此刻他却沦为弱势的一方,可奈何眼下已经不由他退让,只好故作无所忌讳地摊开手示意杨柯说下去。

    杨柯见他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不再遮掩,沉声说道:“从我碰见卓小姐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是被谋杀的。”

    余音未尽,之于潘阳却像是雷鸣。

    “是你干的吧,虽然不了解你的动机,但从她的伤口来看,几乎可以断定是人为造成的。”

    潘阳噤声听完后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已经分不清杨柯到底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诈他,与此同时,他放在收银台下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剪刀。

    而潘阳的反应其实并不在杨柯的预料之中,因为他说得这些话全是推测,或者说是一种冥冥中的直觉,这直觉中有来自他妻子的暗示,也有那晚初见卓雪和潘阳时,他们二人间不同寻常的氛围。

    但现在看来他的推测似乎是正确的,于是他决定再将潘阳一军,迫使他彻底坦白事情的真相。

    杨柯重新眯起了眼,恢复了他一贯的胸有成竹,再开口时话音不大但却字字珠玑。

    “最关键的是,天亮后我在你们的营火旁,发现了血迹。”

    说完,杨柯注视着潘阳,他自以为这话足以证明卓雪是在二人独处时受的伤。

    可潘阳听完后,脸上却呈现出微妙的变化。

    杨柯小眼微张,他试图捕捉住潘阳哪怕分毫的情绪波动,但却一无所获。

    潘阳的嘴角又扬起了轻微的弧度,并非讥笑,而是一种类似无奈地苦笑。

    他不动声色地摩挲着锈迹斑斑地刀背,有些遗憾地说道:“差点被你诈出了真相。”

    杨柯闻言顿时皱起眉,不是因为自己露馅,而是潘阳此言间接承认了的确是他行凶伤人。可这并不合理,潘阳没有理由承认此事,除非他笃定即使将真相告知自己,众人也不会相信。

    杨柯并不认为潘阳会如此天真。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潘阳有某种办法能让自己乖乖闭嘴。

    “你猜得很接近,不过还是怪我不该心存侥幸,这样的谎言骗周哲也许可行,但想骗过昨晚跟我打过照面的你们,还是太经不起推敲了。”潘阳终于不再掩饰,甚至开始讲解起昨夜的详情。

    “我的确是在营火边动的手,但你绝对发现不了血迹,因为我离开前,清理了所有痕迹,用树叶把卓雪埋了起来,所以看见你背着卓雪出现时,我真的很诧异。”

    “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善良,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救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但很抱歉,善良为你带来的只有毁灭。”

    说着潘阳将手里的剪刀拿了出来,但他没有急于行动,只是缓缓走出柜台,眼神也不再与杨柯对视,低沉得像是下一刻他就会若无其事的离开。

    杨柯淡然地注视着他,轻声问:“你打算杀了我,接着再去杀了所有的人吗?”

    “总有人会死,你说对吗?”潘阳呢喃着踱步到杨柯跟前。

    “不尽然······”两人相隔半臂,杨柯的话还没有说完,潘阳就举起了剪刀,刺向他的胸口。